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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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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中官动作, 却有两颗石子凌空飞来,穿破门棱纸,叮的两声脆响, 壶觞杯盏应声而倒, 重重砸在地上,酒液泊泊倾出, 地面发出一阵被毒酒腐蚀的刺耳滋啦声,戚覃见状大怒, 抽.出一旁侍卫的刀便往成斐身上刺, 房门突然被猛地踢开, 锋利刀尖眼见就要没进成斐胸膛,却被突如其来的剑鞘生生抵挡了回去,震出铮的一声响, 成斐倏然抬眼,看见闯进来的人,登时一怔:“阿棠?”    戚覃亦被那股强硬的冲力撞的退后几步,被中官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脸色铁青,吼道:“苏阆好大的胆!胆敢劫持死犯!”    苏阆长剑直指,挡在成斐跟前:“劫便劫了, 你待如何!”    戚覃冲身后几名侍卫厉声道:“通通抓起来!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苏阆眉锋骤然凛冽,剑身挑过,几个侍卫被掀翻在地, 明晃晃的剑尖便抵在了戚覃喉前,下一刻便要没颈而过,冷冷沉声:“放人。”    戚覃脸色青白交替:“你疯了!”    苏阆不言,手又向前一分,剑尖处旋即渗出了几点血丝。    戚覃明明白白地看清了她眼中浓重杀意,后背登时冒出来一层冷汗,双方一时陷入僵持,苏阆忽而冷笑一声:“侯爷,你得清楚,我杀了你,照样能从这群草包当中冲出去,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戚覃脸色青白,半晌,咬牙冲已经爬起来将二人围住的侍卫道:“退后。”    房门外血气浓重,数十侍卫呻.吟不断,无一例外的被削伤了腿,歪倒在地上,唯有赤卢站在院中,见二人出来,嘶鸣一声迎到阶前,苏阆侧身,一把将成斐拉上马背,绝尘而去。    戚覃和一干侍卫追出院子,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在视野里,手狠狠往大门上一捶,气急败坏道:“还不快去派兵缉捕!”    赤卢一路略过长街,耳边冷风呼呼略过,将行人的惊呼声都远远抛在了身后,苏阆一手扣住成斐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手紧执缰绳,纵马狂奔,待到城门,更是停也不停,赤卢的速度何其之快,几乎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便径直冲开守城的兵士疾驰了出去。    不多时,戚覃领着兵士匆匆追至,就要过城时,却闻身后喊来一声:“且慢——”    戚覃本欲不理,却不知从何而来一队骑兵将他的人堵截在了城内,为首的苏城身着将服,驱马上前,眸光冷冷射向戚覃:“侯爷何故出京?”    戚覃怒道:“本侯奉召追捕逃犯,尔身为郎中将,不严守宫禁,反而带兵来此拦截,是何图谋!”    苏城亮出令牌,扬声道:“宫中疑有刺客出逃,末将领兵前来封城,即刻起六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得出京,靠近城门者全部接受盘查,侯爷既说奉召,召在何处?”    戚覃顿住,脸色倏地便沉了,几欲滴墨。    召在何处?江涵的话明明白白说在前头,交给他的乃是密诏,陈律明文,私泄君主密令者罪同叛军,纵然他有权势倚仗,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哪里能把那封手谕拿出来!    还有!    明明只有他和江涵知道赐酒的地方,苏阆是如何摸过去的?莫不是被这几个小后生设了套子!    戚覃攥紧了拳:“皇上交予本侯的事,岂能由你小小一个中朗将插手,你到底放不放行?”    苏城冷笑,左右阿棠已经从戚覃手中劫出了成斐,他也不怕再和这劳什子舅父撕破一层脸皮了,下巴一扬,眄了戚覃一眼:“末将不才,却也是皇上圣旨亲绶的正四品官,只知道各司其职,若和侯爷起了冲突,还请多多包涵。”    苏阆和成斐早已没了影子,戚覃气的脸色发青,半刻都不想和他继续耗下去,微微眯眼:“你不放,本侯便只能硬闯了。”    “那末将便也只能硬拦了。”    话音才落,身后长戈齐刷刷抬起来,两边利刃相对,不让分毫,一时间剑拔弩张,却不想动静太大,惊着了从近旁路边经过的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像是娇生的惯了,扬首嘶鸣起来,险些翻车,马夫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其堪堪稳住,在两兵对峙的路旁停下,刚松了口气,车帘却被人从里面猛地掀开,探出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看也不看外头是何情状,便脆生生质问道:“何人大胆!竟敢惊动我们公主的车驾!”    . . .    赤卢一路疾驰,不一会儿便将京城远远甩在了后头,穿过七八村舍,直到进入矮峦周边的一片林子,速度才慢下来,赤卢许是跑累了,闻得不远处有水声叮咚作响,便总想往那边凑,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阆顺顺它的鬃毛,放开了攥着缰绳的手:“去。”    赤卢的双耳扑棱两下,甩甩尾巴,撒开四蹄轻快地循声过去,果然寻到一条穿林而过的河溪,停下来去喝水,苏阆一直紧绷的脊背这才略微松缓,察觉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紧,成斐有些沙哑的声音又响在耳畔:“你怎么会来?”    苏阆不答,抬手将他停在自己身上的手拽开,自顾自翻身下了马。    成斐双手停在半空,赶紧也跟着从马背上下来,追上前去:“阿棠。”    “闭嘴,不想听你说话!”苏阆背对着他,大步走到溪边,半蹲下身,捧水去拍脸。    她这是,在和自己赌气?    成斐脚步顿在原地,看着苏阆的背影,心底隐隐慌乱起来,又追到她身边,苏阆才洗完脸站起身,便被从背后环过来的一双手圈住,顿时凌眉一蹙,强硬的转过身去,狠狠挣开,成斐才从牢里出来,本就没什么力气,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张了张嘴:“阿棠。”    苏阆瞧着他十分怜惜而小心翼翼的眸子,眼圈腾地一热,指着他便道:“你个混蛋!”    “对,我是混蛋!”成斐微怔,连忙应声,试探着朝她走了两步。    苏阆咬唇,抬手用力去揩眼角潮意的瞬间,被他上前一把揽在怀里。    苏阆紧紧绷着的情绪在跌进他臂间一刹那尽数崩裂,抬手死命去捶他:“混蛋,什么都瞒着我,有什么打算也不跟我说!出了事也不让我知道!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苏阆的手握成拳雨点般落在他胸膛上,成斐也不闪躲,一下下由着她泄愤,直到她捶累了,慢慢停下来,才扣住她的后脑勺,按进了自己的颈窝:“不会,不会死,你还在,我怎么敢?那是假死的药酒,我和皇上提前说好了的。”    苏阆原本已经安静下来,只剩双肩无声地微微耸动,听见他最后一句,蓦地抬起脸:“你还装傻充愣的哄我!戚覃递给你的酒,会是假死的药?”    成斐陷在她发间的手指一僵,沉默了下去。    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涵此举,难道是要在清理戚党之前,先借其手杀了他么?    的确,这样做即便今后事发,也能把他的枉死栽到戚党头上,最是干净。    可他不信,更不信江涵会忌惮自己。    即便戚覃带着毒酒站在他跟前,成斐的第一反应也是戚党发了宫变以至江涵临危,可现下想想,朝堂都稳了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    暗自挣扎间,怀中的人突然道:“皇兄把假死的药换成了我。”    苏阆抬眼,对上成斐微怔的眸子:“是他让我来的。”    短暂的沉默间,赤卢喝饱了水,走到了两人跟前,苏阆回神,伸手拉过缰绳,向他道:“边走边说。”    . . .    “朕便是要他的命,你待如何?”江涵离开靠窗的桌案,走到大殿中央,才转过身来,眉间冷厉忽而尽数消弭,换回了一如往常般温和平缓的神色,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张纸来,遥遥递往苏阆的方向,另一只手食指伸出,比在嘴唇上,是个噤声的手势。    苏阆胸口起伏不定,心里突的一跳,捏碎棋子的指尖犹在隐隐作痛,尚未散去的激烈情绪缓慢而艰难的冷却成了狐疑,转头看了眼靠着回廊静静闭合的窗牖,无声走过去,接过了那张纸。    江涵上前一步,身形贴近她的肩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你不会让他死的,不是么?”    纸张展开,上头写着京郊偏僻的一处巷址。    苏阆手指一顿,恍然抬起眼来。    江涵唇角折起一点无奈的弧度,目光渺然:“他下了一盘很久很大的棋,也许从前往北境营救苏家军开始,也许从发现太师藏在书房里的遗物开始,也许从张承允入学拜入他门下开始,抑或更早,把他自己,把朕和满朝文武都算了进去,步步经营,唯独不想牵扯上你,可朕现在要自作主张,把他的打算改上一步。”    “成斐三日后鸩酒赐死,襄南候亲奉密诏监刑,就在这里。以表妹的气性,不用朕说,你也知道怎么做。”    江涵侧首,对上苏阆清凌凌的眼,继续轻轻道:“阿斐若真的假死,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必须以死人的身份活着,朕不想那样,何况如此一来,翻案后对朝臣也不好交代,朕思虑了很长时间,决定还是要违背他的意思,把你拉进来,不光因为你是阿斐的心上人,而是这件事只能由苏家人去做,毕竟丹书铁契若只是用来当摆设,未免太可惜了。你去救他下来,朕会压下追捕的人,也算是给你们二人挣一段清闲的日子。”    “襄南候有多想杀了他,你我心中有数,是以三日后劫刑的事情,表妹半步都不能晚,”江涵抬手,将苏阆握着的那张纸收拢在她掌心,加重了语气,“他的命,现在押在你手里。”    苏阆不想他原是这般打算,整个人被定住,良久,收紧了握着巷址的手,才道:“多谢皇兄。”    江涵微微一笑:“衍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们先在那里小住一段时日,待朕把京中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再接你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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