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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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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荞荞点头, 抬了抬提着点心的手:“给公子带了些栗子糕,奴婢放这了。”她俯身,把纸包搁在靠近门扇的一张圆凳上, 转身便要退出去。    苏城忙起身, 三步并作两步追至门边,一把拽住了她的袖角:“刚刚不是吼的你。”    荞荞顺目望去, 他身后的案上摆着崭新的朝服印章,显然方才就是在对着这些物什发呆。    她一笑:“奴婢知道, 公子许是想自己静一静, 我才要走的。”    昏暗里逆着光线, 看不大清苏城的神色,只听他道:“你回来,我就不想一个人了, 进来坐。”    不待荞荞应声,他便一手将她拽进房中,一手带上了门扇。    咣当一声,四周沉静了下来, 他挨的很近,右手还停在门上,荞荞的活动范围一下变得很局促, 从案上收回了目光,往后靠了靠,温声道:“公子若是不想在朝中供职,真的不必为了奴婢为难自己, 公子若是因为这种事不开心了,奴婢也会不开心。”    苏城一愣:“你想什么呢。”    荞荞垂首:“我知道公子不喜欢拘着,今天回来就觉得你不大对劲,别为了什么委屈了自己。”    苏城心头微动,将她揽进怀中:“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荞荞抬起头:“那你今天是怎了?”    “没,没有,”苏城别开眼,按在她肩胛的手暗暗收紧,片刻,微一撤身,定声道:“对了,前几日张承允抄的那两页正义,还在阿棠那里么?”    荞荞唔了一声:“小姐不是把它们拿给侍郎看了吗,不知是不是还在小姐那。”    苏城双眉紧锁,握住了她的肩:“你去阿棠房里找找,千万悄悄的,别惊动了她。”    以成斐对大陈的心,决计说不出‘竟落渊潭,作乱贼子’这样的话,定是有人存心陷害,他想不明白,成斐明明知道张承允可以模仿笔迹,为何要阻止自己说出来。    不管成斐是不是另有谋划,他都得先把那两张纸寻着,攥住最直接的证据,留住后路,才能安心。    荞荞见他说的郑重,眸光微微一闪:“公子要它做什么,还瞒着小姐?”    “你别管了,”苏城沉声道,“这样,你先去通知小厨房里的人备桌酒菜,就说我新任职,让她过来喝两杯。”    荞荞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问,点头道了声好,转身出了门。    时近一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唯有诏狱周围灯火通明,仍旧亮如白昼。    诏狱坐落在宫禁之内,是专司关押朝廷要犯的地方,也因如此,守卫极其森严,非皇诏任何人皆不得入,方圆数里之内,除却巡兵不时持戈走过的脚步声,半点杂音也没有。    青石板铺就的长路尽头,隐约出现一个轿辇,不疾不徐的朝这里行了过来。    巡兵们日夜紧张的神经顿时就绷直了,长戈横指,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轿辇在近处停住,帐子被撩开,下来一个身披明黄斗篷的男子,将宽大兜帽撩到背后,抬起脸来:“是朕。”    才入石门,光线一下就阴暗了许多,狱中铺就长深甬道,沿路悬着几盏壁灯,每走一步,四周皆会响起沉闷的回声,久久不散,越往里去,空气越发沉闷,狱卒身影拉的越长,斜横在昏暗的石壁上,状若幽魅。    铁链被抽.动的突兀哗啦声在门外响了一阵,紧接着,牢门被缓缓推开,些微光线透进来,照亮了成斐的脸。    成斐已被除去了官服朝冠,身着赭衣靠坐在墙角,一手搭在膝盖上,对这些声响恍若未闻,眼睛不知落在何处,似在冥思。    孤零零一张矮桌上烛火微弱,不时在他面庞上投下跃动的影子,映衬的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江涵扬手屏退左右,唤了一声:“阿斐。”    成斐方才回神,起身要行礼,被江涵上前拦住:“够了。”    成斐撤回手去,牢房里一时沉寂,半晌,江涵才道:“今早宴上,为何不争辩?”    他声色极沉,显然是质问的口吻。    成斐淡声问他:“皇上信臣?”    “朕何时猜疑过你?”    只是迫于形势,把他关进这守卫森严的诏狱里,才是最安全的。    回应他的是突然的沉默,须臾,成斐垂下眼睑,无奈地一勾唇角:“只是这次,臣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江涵遽然抬眼:“什么意思?”    成斐无言,往后退了两步,被江涵一把拽到跟前,险些与他相撞:“朕问你什么意思!”    成斐倦道:“集稿在眼前摆着,臣的字迹,臣的笔墨,皇上想听臣说什么?臣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大陈的事,现下却也无从辩解,皇上若真要弄清楚,何不去彻查泓学院,兴许东归集稿,只是冰山一隅罢了。”    江涵面色一震,身形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拽着他衣襟的手蓦地收紧,几乎切齿:“你可清楚,仅凭稿上所注寥寥数语,便足以定你的死罪!”    成斐闭了眼,将他的视线完全隔绝:“知道。”    江涵脚步一晃,长眸微微眯起,良久,忽而轻笑两声,松开了手,凉声悠悠道:“你是认准了,江涵不会让你死,对么。”    不待成斐应声,他已自嘲一般的答了:“对,江涵就是不会允你去死,你果然拿捏的准极了,”他别开脸,身形却往前一倾,拉近了与他耳边的距离,“听闻世有止息之药,可致人假死,阿斐以为如何?”    他撤身,面无表情的看了成斐一眼,大步离开了牢房。    侯在门边的李中官看见他冲冲出来,朝远处狱卒以目示意,慌忙跟了上去。    牢门再一次落上锁,成斐整个人被笼罩在沉沉的昏暗里,脊背后倾,靠在了石墙上。    . . .    夜色渐深,时过二更,苏阆趴在案上,昏昏睡沉了,周遭酒气未散,室内安静间,房门被轻轻叩响,苏城晃了晃同样不大清明的脑袋,一步一停的上前开了门,险些被门槛绊倒,门外荞荞慌忙扶住他,先被酒气呛得咳嗽了两声,伸手去拍他,轻声斥道:“公子,怎么喝了这么多!”    苏城抬手去捶额角:“没事,灌倒阿棠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还…”他使劲睁开眼,“还清醒。”    荞荞架住他的胳膊,锁眉道:“只要拖住小姐就好了,何必喝成这样?”她说着,抬头去瞧苏阆,只看见她一条胳膊搭在案上,睡的正沉。    苏城显然也有些薄醉,一手撑住门框,闷声絮絮道:“你一直不来,我心里悬着,又堵得慌,还得装成很高兴的模样,除却劝酒,真不知道干什么了,也好,她这几日多睡一睡……多睡才是极好的,”他直起身,闭了闭眼,“怎么样,找到了吗?”    荞荞默然,低低摇头:“没有,每个角落都寻遍了,小姐肯定是把它交给侍郎了。”    苏城脸上期冀神色一变,懊丧的一拳捶在门上;“成斐他到底想干什么!”    “成斐?”    沉静的房内突然响起这么一声,主仆二人俱是一悚,齐齐回过头去,见苏阆以肘抵案,撑起了身,遥遥望向这里。    三人一时觑觑,映着灯光,苏阆朦胧着眼神在门外扫过一圈,院子里黑黢黢的,含含糊糊道:“哪里有成斐?两个骗子。”话音未落,身子却又歪倒了,脸埋进手臂里,睡了过去。    苏城和荞荞皆松了口气。    苏城站直身子,道:“好了,过来搭把手,把阿棠扶回去。”    . . .    翌日一早,敕令急宣,佐枢数百卫吏奉召查抄泓学院,惊动了不少朝臣。    大臣们大多对佐枢的存在心照不宣,也深知它在上面的地位,但江涵将其提到明处大行查案,登基来还是第一次。    事情怕是闹大了。    泓学院的学生尚不清楚昨日发生了何事,搜查卫吏汹汹而来,只说奉命抄捡,夫子们被迫停课,一时间人心惶惶,佐枢中人雷厉风行,从清晨到晌午,整个学院几乎被翻了个面,只差书童们所住的房间了。    一个夫子看了眼不远处睁大眼睛躲在回廊里的书童,忍不住对封策道:“大人,这里不过是小孩子住的地方,旁人都未进来过,不会有什么,大人可否……”封策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在下只知奉命办事,任何一处都不许遗落,夫子把孩子带走便是。”    夫子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把书童们哄到一边去了,身后响起封策向其余卫吏的命令:“我自己进去,你们在此处守着。”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严。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众生皆聚在院门后的空地上,人群中不断溢出几声惶惑的猜测议论,私语间,远处一阵齐整的脚步踏地声由远至近,佐枢的人已经搜捡完,列队出来了。    众生静立,等着他们走过,封策大步过去,却突然在一个学生跟前停下,盯了他一眼:“你便是张承允?”    清瘦的身影微微一凛,依礼作揖:“晚生是。”    封策目光如刀,打量片刻,冷笑道:“原来他竟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说完转身,朝院卿拱手道一声得罪,带着卫吏离开了。    院卿忙道不敢,直到佐枢的人尽数走光,才抬起头,面露惑然之色。    好生奇怪,这样大的阵仗,一番查抄下来,他们竟没有带走任何人,也并未搜出多少东西。    卫吏们手上除了官刀,什么都没有。    只有为首的封策手里托出来一奁带锁铜匣,却也从未有人见过。    他转头,扫了一眼身后围在一起的学生,正准备吩咐他们会课房,人群里忽而冒出不明就里的一声疑问:“大人,学院为何会被搜捡,可是出了什么事?”    有一个领头,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又有一生疑惑道:“对了,院丞大人呢?休沐已过,大人今日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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