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成斐的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着的那卷羊皮纸上:“何事?” 岑帆仍低着头:“刚才方兄回来, 托我将此物交给大人。” 成斐接过打开,正是他要的瓠子谷的舆图。 成斐让他起身,边问:“方临人呢?” 岑帆挠挠后脑勺, 扯着面皮一笑:“他不慎把罗盘落在谷里了, 为免耽搁时间,先让属下把图纸给大人送过来。” 成斐闻言, 看了他一眼,只道:“好, 你下去。” 岑帆应声抱个拳, 匆匆离开了大帐。 方临那样谨慎的一个人, 按说不会丢三落四的才对,成斐掂着图纸敲了敲手心,不无惑然的折身回了案后。 瓠子谷形如其名, 坐落在开河临西,谷中地形似个葫芦,口狭肚深,越往里越陡, 中间狭窄的地方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天然的障门,且此处地偏,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村落, 鲜有人注意,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外人而言,陈军便占了东道主的势。 成斐手中笔杆在图纸上轻轻一点,敲定了主意, 唤来守帐兵,下命召集将领进帐议事。 日头见了西沉的模样时,众人才从帐中出来,口中还在议论着什么,直到看见远远过来的一个人影,声音不约而同的停了。 成斐才拿过一旁水囊,听见外头杂音消了片刻,而后传进几声招呼:“副尉来了。” 成斐一怔。 再熟悉不过的清凌凌的嗓音已经在帐外响起:“将领们好。” 又是几句热情的寒暄:“副尉伤可大好了,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苏阆一笑:“好多了,便来看看。”话音未落,对面帐子被一把掀开。 两双眼睛隔着众人堪堪对视,苏阆虚虚弯起的唇角一敛,便要过去,军官们跟前到底忍住了,朝他俯身抱了个拳:“大人。” 成斐见她又恢复了军中劲装加身的打扮,神色微微一凝,奈何她恪守着军中礼节,只好道:“进来。” 苏阆一进帐中,便被他揽住,扶着往座位那边去:“你怎么来了?” 苏阆不言,阻住他的动作,手直接覆上了他的额,良久,眼中担忧焦灼之色才渐渐褪去:“你没事?” 成斐握回她的手,察觉到她的指尖是正常的温热,心才放下:“我会有什么事?外头这样冷,你伤口未愈,怎么又回了军中?” 苏阆端详着他的脸色:“方临说你水土不服,你的肠胃本来就不好,我放心不下,便来瞧瞧。” 成斐神色一顿,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这小子,诓你过来。” 苏阆恍然啊了一声,察觉到他眉间不虞之色,忙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眨了眨眼:“你不想我过来看你么?” 自她能下地走路便起了来看他的念头,奈何又怕耽搁成斐的事情,只能忍着,今天听方临去寻她这么一说,当时就绷不住了,换了衣裳便往这里赶,见到成斐没事,才放下心来。 虽才知自己被坑了一把,却得了圆满,还挺开心的。 成斐扶住她往上抻着的后腰:“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苏阆离痊愈确实还差的远,又怕惹起众人闲话,把家常的夹袄换成了戎装,自己一路走过营道,现下心弦松下来,硬撑起来的力气很快被抽离,眼前便有些犯晕,忙顺势把脸埋在了成斐怀中,省的被他看出来,轻轻笑道:“我好多了,就是想见你。” 成斐心下有些复杂。 他当然是想见到她的,奈何军务牵着,时常一忙便到半夜,又不能连夜过去扰她,也只能把这份向想念压在心里,等着有忙里偷闲的时间,没成想苏阆竟自己来了。 自己不能过去,就想法子教她过来是么?这个…蛔虫。 方临这一出弄的,倒叫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伸手将她圈在怀中。 虽则心疼,心里还是有一层暖暖的东西,舒舒冉冉地漫了上来,教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这样的话…方临是罚是赏?他略一皱眉,有些纠结。 苏阆缓过了力气,从他怀中抬起脑袋,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方临头一次做事教我这样顺心,我就说嘛,跟着你办事的人,哪有这么死板。” 成斐默然无言,半晌憋出来一句:“你欢喜就好。” 苏阆的脸偎在他胸前衣襟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满意足的道:“能和你在一处,我当然欢喜啦。” 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苏阆又拥了他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见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耽搁你办事,且先回去了。” 成斐闻言,身形一顿,没有依她,竟反倒揽的更紧了,低低道:“不耽搁,别走了,好不好?” 苏阆恍然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成斐瞧着她,凑到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又怕她不答应似的,添上了几句:“过几日便要交战了,想多陪陪你。” 略微沙沙的嗓音听得苏阆呼吸一滞,只知顺着他点头:“好,好…”话尾未出口,被他低下头来,用嘴唇封住。 成斐的动作很柔缓,只轻轻含了下她的唇,便放开了,温声道:“你等片刻,我着人再添个炭盆。” . . . 入了冬的开河夜幕降的很早,申时才过天色便暗沉了下来,苏阆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下巴坐在案边,成斐的胳膊从腰后环过来,一手圈着她,一手执笔,在方临新绘的图上做标,苏阆抬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处:“这里地高势陡,可以放岗。” 成斐顺目望去,依言落笔,道:“不错。” 苏阆很有些想法被采纳的小满足,抿唇笑了,继续看他在羊皮纸上圈点,修长有骨的手指映着烛光,像是精雕细琢的玉石,和狼毫笔相得益彰,看着就是种享受。 出神间,成斐停了下来,下巴抵在她发上,和声问:“去年北境下的第一场雪,是在什么时候?” 苏阆想了想,唔了一声:“差不多就比现下晚几天,十月里。” 旱异才过不久,今年的雪应当会落得晚些。 苏阆脸颊微鼓:“最好不要下,这里的时气,开了头就跟洒鹅毛一样,且非得到来年开春才化冻,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路滑不说,还容易掉向,于战事没什么好处。” 成斐听见她口吻里毫不掩藏的嫌弃,掌不住笑了,揉揉她的发:“不喜欢就不看,届时你只管在房中烤火取暖便是。” 苏阆吐吐舌头:“好无趣的。” 成斐笑道:“若闲了,给你寻些芋头,自己烤来吃着玩儿。” 苏阆扭头去看他,眼睛弯的像月牙儿,见他应是暂时闲了下来,将自己转了个身,侧坐在他腿上,去摆弄他的手指。 帐中静的很,只能偶尔听见新炭在铜盆中烧出的轻微噼啪声。 这些时日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也没那样瘦了,偎在他臂弯里,有点儿…软。 苏阆似是被成斐抱熟了,不但不再有才开始与他接近时的不自然,还一有机会就往他怀里扑,依赖的紧,成斐对她越来越愿意和自己亲近的变化感到很满足,却又总感觉缺了什么。 苏阆掰着他的手指凑着烛光去看指肚上的细纹,扭了扭身子。 真是…磨人。 成斐的喉结上下一滚,闭了闭眼。 烛火一晃,苏阆没看清他无名指上的纹路是斗是箕,又往前蹭了蹭,却被成斐一把制住:“别动了。” 苏阆回首,脸险些碰上他的鼻尖:“怎么了?” 成斐身体里的血液流动都隐隐加快了速度,闭了闭眼,才稳下心神,舒出一口气。 他是知道恪守礼法,可也十分…年轻气盛啊。 案角烛火飘飘忽忽,在她侧脸映下不少幽昧的光影,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苏阆傻愣愣的,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见他眉锋微锁,反倒不确定他和方临到底是谁在诓她了,忙伸手去探他的额,脸色微变:“你不舒服?好像有点热…”她这一动作,身子便又往成斐怀中靠了靠,两人肢体相触,衣料被摩擦的窸窣两声,成斐呼吸一紧,将她往怀中一捞,语调里都有了压抑的强硬:“都让你不许动了!” 苏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怔,察觉到成斐的手慢慢收紧了,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一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得由着他抱,直到压在他腿上的小腹隔着衣摆被什么硌了一下,懵懂半晌,才突然猜到,耳朵根腾地红了,本能的去推拒他肩,身子往后退,成斐却没有松手,顺着自己挣扎退却的方向一倾,现下她身子还未完全痊愈,哪里抵的过他的力气,毫无反抗的,后背便被压到了案上。 苏阆动弹不得,咕咚咽了口口水,突然有些慌,从他两腋穿过的手忙去拍他的背:“阿斐!唔…” 后一遍没能说出来,被成斐封在了口中。 苏阆心房啵的一跳,去拍他的手停了,成斐一只手斜撑着垫到她背后,免得案边棱角硌痛了她,嘴上的劲儿却不见减弱,察觉到苏阆不再推拒,像是得了鼓励般,不断舔舐吸吮她的唇舌,摁着她亲了许久,才抬起头,眼底墨色愈加汹涌,好像有什么在烧,又俯身下去亲她的眼睛和鼻梁,哑着声音轻唤:“阿棠,阿棠…” 苏阆被他吻的迷迷糊糊,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神思才清醒了些,睁开眼睛去瞧他,低低应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