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
陌生的恶意, 不会伤人入骨,将人击溃至痛不欲生的, 往往是那些了如指掌的。 它们常常一刀致命。 又岚跟方以柔约在三天后,十方美妆向东,一间美姿会所。 方以柔本来不想赴约,但又实在对又岚相约目的感兴趣, 就腾出了点时间。 预约如期而至,又岚先一步到。 她给方以柔点了一杯花生奶茶, 又一闻说过,方以柔就爱喝这个。 方以柔蛮惊讶,“你给我下药了?” 又岚云淡风轻, “我没你那么歹毒。” 方以柔抿一口, 浓浓花生香味充盈口腔,感受非常。 又岚:“好喝吗?” 方以柔没应声。 又岚:“老又说, 你最喜欢喝这个,搞对象那会儿,他每天跑四条街,去给你买,凉了, 就给你热上, 热了, 就给你降降温。” 方以柔皱眉,“你想说什么?” 又岚掀起眼睑,“可我一点也不喜欢。我闻到花生的味儿, 浑身不舒服。” 方以柔:“所以呢?” 又岚:“所以,如果我非你亲生,还请你大发慈悲,告诉我,也省了我成天烦恼有个心如蛇蝎的生母。” 方以柔冷笑,“我比你还要烦恼,不,我是恶心,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又岚笑起来,“是,既然咱俩对对方都这么深恶痛绝,那为什么就不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呢?” 方以柔:“难道不是你约我出来的?” 又岚:“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约你?” 方以柔了然,没言语。 又岚:“你在我这儿,埋上廖祖这条线,真是好手腕儿啊,不愧是企业家啊。” 方以柔好整以暇,端起瓷杯,又抿一口,“说话得讲证据,也要负责任。” 又岚:“廖祖已经亲口承认,还不叫证据?” 方以柔:“我可以说他在污蔑我,想看你我斗个鱼死网破,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终究会败在我手里,到时他渔翁得利,The Blue就是他的了。这样看俩,他完全有可能信口雌黄。” 又岚啧一声,“方以柔啊方以柔,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方以柔:“父债子偿,即使我有报应,也是报在你身上。” 又岚闻言,大笑,“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你才会承认我是你女儿。” 方以柔喝光一杯奶茶,耐性也被磨个七七八八,“说完了?我可以走了?” 又岚没言语,方以柔起身走了,走前撂下一杯奶茶钱。 她站起身,透过窗户往下看,方以柔头未回,走的毅然决然。 明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 又岚坐回到椅子上,过去如32倍速电影,飞速划过。 她没什么苦痛回忆,只是孤独,以及别人的冷眼旁观,让她特别害怕余光,她总想剥离出另一个自己,替她去承受这份委屈,然,反倒让自己越来越不畏惧。 修戎的病人,都遭受过巨大精神创伤,他们承受不了,抑郁了,疯了,傻了,呆了,时而极端,时而暴戾,时而难以自制,时而理性得可怕。 有一部分,残酷地对待自己,或者残酷地对待他人。不寒而栗,也心酸不已。 又岚在认识修戎之后,总在想自己的幸运,但夜深人静时,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些母慈子孝、家庭团圆的幸运。她知道,人都是贪婪的。 可她从来不觉得,她这个愿景有多过分。 在她走思时,会所服务员走到桌前,“小姐,我们有最新推出的美体套餐,您要尝试一下吗?” 又岚回神,看过去,对上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没说出拒绝的话,“好。” 服务员藏不住雀跃心情,热情领又岚上楼,换衣服。 更衣间,又岚瞥见个美女,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美女也瞧见又岚,神情充满不屑,不知是不屑于她身材,还是不屑于她脸蛋。 又岚不恼,对待美好事物,总是容易宽容。 出更衣间,服务员接着对又岚殷勤,大概是看出来,她是个财主。 美女往左边走,服务员也领又岚往左边走。 又岚一度以为,她俩会有缘到一间房,结果美女拐了弯儿,进了个圆门,帘子被掀开,又岚瞥见一个熟悉身影,登时火冒三丈。 她没再往前走,掀开帘子,冲将过去,居高临下瞪着修戎。 修戎抬头,看见又岚,反应平淡,拉她坐下,自顾斟酒,“只有米酒。” 又岚推开他手,瞥一眼对面美女,问他,“你跟这儿干嘛呢?” 修戎很坦诚,“相亲。” 又岚这回推人,“你倒是不说瞎话!” 对面美女不明所以,一双玲珑眼流转茫然,“修戎哥哥,怎么了?” 好嘛!修戎哥哥!又岚火藏不住了,瞪过去,“你叫谁呢!谁是你修戎哥哥?” 美女再傻也看出又岚的敌意了,眉毛一横,也不服软,“跟你有关系吗?” 又岚搂住修戎,在他俊脸上亲一大口,“看见了吗?我的!” 美女本来跪坐,看见眼前一幕,瞬间跪起,“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又岚:“你别给我下跪,我没这么大辈分儿。” 美女换姿势,伸出一根娇俏的手指,指着又岚,“你你你……你不要脸!” 又岚:“勾搭有妇之夫,你才不要脸,没遭千夫所指,还不赶紧夹尾巴滚!” 话说完,又岚突然想起,她的矛头指对有误,明明眼下最不要脸的是修戎,她甩头,凌厉眼光刺过去,“你长能耐了,昨天还跟我蜜里调油呢,今天就出来偷吃了,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曲异搞瞎八,好歹跨着国,你竟然就在本市,如此明目张胆,胆儿也忒肥了?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修戎实在没憋住,笑了。 又岚更气了,伸手打过去,“你还有脸笑!” 修戎攥住她手腕,笑得止不住。 又岚干脆再把矛头指向对面那小贱人,“别以为你长得好看,老娘就能放过你!老娘在你那么点大的时候,比你好看!” 美女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却也不想认输,“可你再也回不去那时候了!所以识相点,放过修戎哥哥,你这样的老女人,就别做春秋大梦了!” “嘿——我这个暴脾气!”又岚站起身来,逼近她,“你懂个屁!你会什么啊?有什么能耐啊?成天吃爹喝妈,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我做春秋大梦,我看是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甩着一对胸脯子往上凑,你凑什么啊凑?”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酒壶嘴杵她那道勾,把她逼到墙角,“我告诉你!修戎,是我又岚的,你要惦记也行,只要你不怕死,尽管的!” 美女气势没又岚强,嗓门没又岚大,个头也不如她,就年轻占优势,但在目前对峙场上,一点作用不起,她心慌了,眼角逼出几滴眼泪,满脸委屈的求助修戎,“修戎哥哥……” 又岚扳过她的脸,“叫他干什么?不好使我跟你说!” 美女哭出声来,“人家就是喜欢修戎哥哥,人家哪里错了啊?妈妈说,修爷爷喜欢我,修戎哥哥也喜欢我,我听妈妈话,跟修戎哥哥见面,哪里错了啊?” 又岚听懂了,又是相亲,“你看上修戎就是错了!你妈没教你,别人东西别惦记吗?” 美女啜泣不停,“妈妈说,修戎哥哥是单身,修戎哥哥喜欢我。” 又岚浑身上下所有毛都炸起来了,“狗屁!他是老娘我的!” 美女不敢说话了,眼前女人比金庸笔下梅超风还吓人呢。 又岚退两步,顺顺气,指指门口,“滚蛋!” 美女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走了,她单枪匹马,斗不过梅超风啊! 室内只剩又岚和修戎了,又岚脑子里正酝酿弄死他的办法。 修戎从容不迫倒一杯酒,“酒不错,对改善心情很有帮助。” 又岚瞪过去,“你不解释解释吗?” 修戎:“你不都知道。” 果然是相亲。又岚过去,把他手里酒杯夺过来,“你要是跟你家里人说清楚你有女朋友,还至于给一回一回给你安排相亲吗?” 修戎:“说不得。” 又岚气得,“怎么?我拿不出手?给你丢人现眼了?” 修戎:“是目前还说不得。” 又岚:“目前怎么了?你要是不想跟我好,说句痛快话,我又岚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从小到大,就没死乞白赖求谁别走,就说那……” 话说一半,又岚大脑像是涌入一场风暴,把她沉睡记忆尽数唤醒,她求过,她小时候求过人,求过人不要走。 她猛地抬头,盯着修戎那双脆亮眼眸,半晌,“修戎,哥哥。” 修戎依旧从容,“嗯。” 又岚声音有些许颤抖,“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的熊。” 修戎:“想起来了?” 又岚眼圈泛红,“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修戎坐过去,把她双手包在掌心,“你又不是失忆,总会想起来。” 又岚撇嘴,委屈得,“那我要是永远想不起来呢?” 修戎笑,“反正你人也是我的了,一生那么长,你可以慢慢想。” 又岚搂住他,眼泪簌簌下落,湿了他肩膀。 修戎顺她后背,“现在我可以跟外公说,我还是被那个小又岚拿下了。” 又岚肩膀一抽一抽,“外公,还好吗?” 修戎:“成天装病。”当然好。 又岚想象到那个画面,笑了,松开修戎,看着他,“我们去看看外公?” 修戎拇指指腹擦拭又岚眼泪,“哭成小花猫了。” 又岚拿小拳头捶他,“还不是你!” 修戎握住,手心滚烫,似乎灼了她,她抖了抖。 又岚再看修戎,他眼里小火苗扑哧扑哧着的正旺,喉结蠕动,看起来好渴。 修戎问她,“你是因为空虚寂寞冷,还是因为爱我?”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又岚却答了,想都没想,“我爱你啊。” 修戎压上去,一口擒住,手往下,覆在她身上,用了三分力道。 又岚于意乱情迷中拍拍他胸膛,“修……修戎……” 修戎懂,他把屏风一拉,挡住门口,却没锁门。 又岚心一提,指尖颤抖。 本来挺大方的人,竟然有些羞于现给修戎,闭着眼一口咬在他肩膀。 修戎被咬的火焰发荣滋长,“要?” “要。”一个字,又岚听到自己唱出一曲颠鸾倒凤。 修戎给她用之前,给她看了一眼,又岚第一次看个真切,心都被掀到了嗓子眼。 “喜欢?”修戎问。 又岚难得羞答答,跟往日狂放野性的模样大相径庭,连眼睛都是雾蒙蒙的,“喜欢。” 修戎唇角勾起,“等下你更喜欢。” 他没给又岚说话机会,俯身亲吻。 细腻,绵长。 …… 又岚脚趾蜷起,指甲楔进修戎脊背,紧咬的牙里钻出几个音节,“你大爷的——你——” 修戎愈发凶猛,像惩罚,更像发泄。 又岚单薄的身子比一束湿草,被修戎摆成各种羞耻。 而修戎,尽全力撞。 又岚眼角有泪迸出,这一刻,她无比清楚,身上这个男人,有多爱她。 她无比清楚,过去那些年,她是错过了什么。 这样跨时前半生的爱,又岚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