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苏青和苏策南整整僵持了一个礼拜, 关系也没和缓。最愁的要数沈泽帆和许闵昌, 这俩父女倒好, 自己干自己的,自在得很。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苏策南过两日又去了南海, 这下子,彻底没戏了。 沈泽帆在公寓里犯愁, 拆了包薯片,递过去两片给她:“吃。” “我在减肥。”苏青嫌弃地离他远了点。 沈泽帆:“……”脾气越来越臭了。婚前是个乖宝宝, 婚后怎么越来越向傲娇女王发展了。 “我要喝那个蓝莓汁, 你给我拿一下。”苏青翘着手指指了指他身边的架子。 沈泽帆起身帮她拿了,还帮忙开了盖。 苏青接过去:“谢谢。” 沈泽帆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像个抖M。 他特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再看这女人,翘着腿儿在沙发里喝果汁,眼睛悠哉哉盯着电视屏幕, 玩得不亦乐乎。他憋了点儿气, 脸上就笑得愈发平和,过去挨着她:“喜洋洋有什么好看的呀?咱看点儿别的。” 他拿过了她手里的遥控。 苏青回神,忙伸手去夺:“还给我!” “造反啊?”他瞥了她一眼。 嗯, 一家之主的威严还在,苏青马上熄了火,乖乖坐沙发里不动了。她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哝:“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除了喜洋洋还能看什么啊?” “看点儿‘动作片’。”他弯腰蹲去电视剧前,翻起了下面的抽屉。 “什么动作片?”苏青不解。 “爱情动作片。” 苏青:“……” “终于找到了!”他翻出了两张, 嘴里喃喃,“一张国产的, 一张进口的。你要看哪张?” “我哪张都不想看。” “那你想干什么?”他抬头对她笑。 苏青操起他沙发上的军衣就朝他扔过去:“衣服麻溜儿穿上,走,带你出去兜风。”她站了起来,抽了根皮筋就把头发扎了,一件姜黄色的短外套穿上身,内里衬件白毛衫,还挺好看。 “我老婆就是漂亮。”沈泽帆扔了碟过去,把她抱在手心,往上掂了掂,“就是瘦了点。在研究院里有没有好好吃饭?” “每天两大碗。” “吹。” 苏青瞪他:“别不信!我现在胃口可开了。” 沈泽帆笑意莞尔:“好好好,我信。” 两人手挽着手出了住的地方。体育场有人在打球,苏青指给他开,使了劲拽着他往那边跑。沈泽帆语气无奈:“你慢点儿啊,摔了磕了怎么办?” “你接着我呗。”她说的理所当然。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扎根到了骨子里。 两人打完球,又去了边城看风景。靠山的小镇,几年前就划为了风景区,沿着山道开车上去,风吹满面。 苏青激灵灵抖了一下。 沈泽帆抬手就要关窗。 她说:“别——” 沈泽帆诧异:“?” 苏青又抖了一下,缩紧了脖子,然后大大出了口气:“爽——” 沈泽帆:“……” 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大喘气了? 到了顶,天已经大亮了。山上也有小摊位,卖些手工编制品,小贩吆喝,晨雾被曦光缓缓破开,冷冷清清的早晨也生出了几分生气。 苏青过去看一顶帽子,编制品,但是帽檐上插着根羽毛。 她爱不释手。 摊主眼尖,马上开始夸耀起来,说小姑娘眼光好,长得又这么漂亮,戴这顶帽子最合适。巴拉巴拉了一通,然后伸出七根手指。 苏青说:“七十?” 摊主一瞪眼:“是七百!” 苏青一怔,迟疑着把帽子递还给他:“那我不要了。”早就听说景区宰人严重,多个两三倍她都能接受,也觉得正常,这一下子就翻了好几倍,也太黑了。 她要走,那小摊贩拽住她手嚷道:“你给我羽毛都扯坏了!” 苏青回头,那帽子上的羽毛确实掉了下来,她还楞了一下,结果仔细一看,那羽毛其实是可以拔下又插上的。 她把帽子接过来,把羽毛重新插了上去,还给她:“喏,好了。” 本以为这么一嚷,这小姑娘会大惊失色,也好趁机宰一笔,谁知道,她居然脸色都不变一下,还平和地瞅着她。 小摊贩有点下不来脸,耍起了赖皮:“反正就是你弄坏的,你要赔!” 苏青目瞪口呆。 对方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吆喝:“弄坏东西不赔钱啊!这什么人啊,哎,可怜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天爷啊……” 苏青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种场景,都给弄懵了。 一堆人陆陆续续围过来,看热闹的居多。 “你赔不赔钱?”女人吼她。 苏青还没开口,沈泽帆就过来了,懒懒摸了根烟:“赔什么钱?不是嚷嚷的大声就是有理,大婶,您要不是耍无赖,就好好站起来,把话说清楚了。这样没道理的撒泼,看着就一碰瓷的啊。” 众人哄笑,局面马上扭转过来。 小伙子嘴巴够毒,口齿特伶俐,说话还带着那么点儿京味的痞气,语气不紧不慢的,能把人给气死。 那小贩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沈泽帆圈住她,把她往山下带:“傻兮兮的,逛个景区还能被人赖上?” “我想被赖吗?” “是是是,你不想被赖,你只是长了一张容易被无赖盯上的脸。”他笑得有几分自得,格外超脱,气定神闲。 苏青瞥他一眼,凉凉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沈泽帆登时哑声。 之后几天,他领着她满城逛了个遍。终于在五月来临前,迎来了开春的一场大雨。这日清晨,沈泽帆撑着伞把她送回大院,老远就看到许闵昌站在大门口徘徊。 沈泽帆捞住苏青的肩快步过去:“出什么事儿了,许叔?” 许闵昌见了人,马上拉着苏青往外面赶:“你爸坐的巡舰出事了,现在人在总医院,快走。” 苏青愣住了。 …… 苏策南是在巡航时出的事。 距离海啸过去已经一个多月,失联的救援机、该捞的船也都捞起来了,剩下的就是善后工作。 苏策南作为总指挥,本来这种事情由当地的相关部门去指挥就行了,他非得亲自去看看。一是确实关心着,一刻也放不下,二是和苏青吵架,委实不想待在办公楼里,免得生一肚子闷气。 气象一个礼拜前就预报过,相关部门也勘探过,说没问题,他才带着人一块儿上了巡舰。谁知巡舰开到一半,天气陡变,浪也变大了,那船不慎触礁,还进了水。苏策南忙让所有人依次上了救生艇,警卫员劝,他也不听,所有人离开才上去。 最后一只救生艇超载,返航中又撞到了海中的垃圾,几人都落了水,苏策南被救上来后就马上送去了医院。 苏青和沈泽帆跟着许闵昌到病房里时,他已经抢救过来了,只是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像睡过去了。 苏青的心,忽然就揪了一下。 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苏策南也不是那么年轻了,发鬓发白,银色发丝掺着灰黑色,混在头皮层里。 到了外面走廊,许闵昌咳嗽着跟她说,徐策南这人好面子,一旦发现有白发就要染黑了,尤其是去外面开会巡查,不染一遍就不出门。 苏青听得好笑,心里却有些酸。 有一滴眼泪砸在她的手指上,有些冰冷。 走廊里空空荡荡,入眼都是惨白色,让她有些心慌。 沈泽帆把她抱到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柔声劝慰:“医生都说了,你爸没事,你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小心他醒来抽你。” 苏青破涕而笑,依偎在他怀里。 “他要是醒来,我不跟他顶了。” “要去西北吗?” “再说。” “那你们好好沟通,别跟他吵。” “不吵了。”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一家人,血脉相连的亲人,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一时爽快,就不管不顾地去伤害。 …… 五月一日,苏策南出院。 苏青和沈泽帆一块儿来接他。 大门外,苏青穿着奶白色的短外套,脚下蹬着鹿皮靴,俏生生站在远处。父女俩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 眼神里,大抵都明白了什么。 也都笑了。 真是的,一个都年过半百了,一个也二十好几了,这是吵什么呢?现在想想,还真是作。 都叫旁人看了笑话。 后来,苏青和自己的父亲在办公室聊了很久,出来后,她牵起了沈泽帆的手,踩着夕阳走出了这栋楼。 次月,她前往了西北参加核工程的那个项目。 为了保障她的安全,苏策南特地向有关部门打了报告,为她申请了专门的警卫员保护她,也派遣了两个这方面的专家。 万事俱备,苏青离开了。 沈泽帆在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京城,等着她回来。 也做好自己的工作。 次年,在他三十一岁挂职进修回来那年,苏青和小组成员也回了北京。 她进了某所高校,当起了博导。 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温文却又才华横溢的老师。眼尖的学生发现,每天傍晚,实验楼下面的那棵白杨树下总站着一个男人—— “老师,为什么那个人每天这个时候总在那边等着?” 苏青顿了一顿,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跟他们说:“他在等他一辈子都愿意等的那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