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018-02-28
程晏迟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顾棠华靠在桌边想了一会儿, 突然笑了起来。 程晏迟离开后没多久,乞烛的惊呼声从外面传进来,接着乞烛就对顾棠华喊道:“小姐!下雪啦!” 乞烛和乞巧从小跟在她身边, 和她一样, 没回都城之前都没见过雪。不过顾棠华上辈子雪景见得不少,甚至最后还死于雪崩, 对雪这个东西没什么好奇心,但是乞巧和乞烛不一样, 总共今年也只是第二次见到雪花, 如今看到了, 还是欣喜万分的样子。 顾棠华就坐在屋内,看着外面,被她们的笑所感染, 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似乎并不大冷。 程晏迟回到城中,还没回到镇国公府,就遇到了镇国公身边的随从。 那随从瞧见他,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二公子, 公爷和长公主殿下正着急找您呢,本是叫属下前往闫先生所住之处,刚巧您就回来了。” 程晏迟随他一同往镇国公府走, 问道:“你可知道父亲和母亲找我有何事?” 随从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 程晏迟便没有再问,总归镇国公府就在前面不远了。 镇国公府内,宜云长公主有些焦灼:“你说你那个下属能不能找到闫先生住的地方啊,万一找不着……” 镇国公安抚道:“宜云你别忧心, 虽然皇上急着要见晏迟,但是还不至于到这次见不着就永远再也见不着了的程度。” 宜云长公主双手合十说着阿弥陀佛,又叹了几声,说:“皇兄怎么突然病重了,上次见着他的时候虽然看上去神色疲倦,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啊……”宜云长公主突然站定,看向镇国公:“你说,是不是皇兄那几个儿子忍不住……” “宜云!”镇国公呵斥了一声,宜云长公主才恍然回神,想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道:“我也是急糊涂了……” 镇国公叹了声气,道:“我先前就在宫里,皇上是真的……年纪大了。这些年损耗太大了,补不回来了。” 程晏迟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瞧见宜云长公主和镇国公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的样子,行了一礼,他道:“父亲,母亲,急着找儿子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宜云长公主见他回来了,很是惊喜,上前拉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晏迟道:“这次回来得早些,刚巧遇到了还没出城的父亲身边的那个随从。”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语气匆忙,拉着他往外走:“你先跟我走,进宫,具体什么事路上说。” 程晏迟不知所云,但还是下意识跟着宜云长公主往外走了。 镇国公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摸着胡子,又是一声叹气。 上了马车,宜云长公主才跟程晏迟说道:“你皇帝舅舅昨日在朝堂之上突然吐血陷入昏睡,今早才醒了,醒了以后就着急要见你,所以我和你爹才差人去找你回来。” “吐血?”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太医说是多年积劳成疾,除了好生养着别无他法。可朝事众多,皇上怎么可能能好好休养……” “可……舅舅找我有何用?”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宣太子在旁侍疾顺带把朝政交到太子手上吗? 宜云长公主一噎,道:“我也不大清楚,进了宫就知道了。” 程晏迟看了看宜云长公主,他不是喜欢追问的性子,直觉告诉他宜云长公主是知道点什么的,但是既然她不说,那他也没必要紧着问。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前,不带停顿的进了皇宫,直奔皇帝的寝宫灏阳宫。 程晏迟和宜云长公主下了马车才看到,灏阳宫宫门口站着太子和众位皇子,连年纪最小还不满十二的小皇子都到了。 太子为首,见到宜云长公主来了还带着程晏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宜云长公主是皇帝亲妹,程晏迟素来受皇帝喜爱,要是皇帝突然发病他们不来,那才有问题。 太子并不知道是皇帝下了令要程晏迟入宫,见到二人来了,主动上前行礼道:“姑姑,晏迟,你们来了……可惜父皇现在身子抱恙,先前才吩咐了谁都不见。”要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会站在外面吹寒风了。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宫殿的大门就打开了。 打里面走出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胳膊上搭着拂尘,走出来,对宜云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皇上让您和二公子进去。” 宜云长公主点了点头,看了看程晏迟,抬脚走了进去。程晏迟自然跟上。 太子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不太能理解皇帝这个行为,不见儿子不见妃子偏偏要见妹妹和外甥?程晏迟自然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才一同进去的,这就不说了,就单说宜云长公主……太子暗忖,自己这个姑姑,看来真的很值得拉拢啊…… 突然想到了先前在顾府上看见程晏迟对顾棠华示好的事,太子微微眯了眯眼,大概,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宫殿内因为窗户基本上都被关上了、只留了两扇半掩的窗通风的缘故,有些昏暗。 皇帝坐靠在床头,见他们进来了,对随后的大太监说道:“你们先出去。” 大太监应是,然后殿内的宫婢和太监都一同退了出去,殿门再次被关上了。 “宜云,你去偏殿喝茶休息会儿。”皇帝又说。 宜云长公主有些犹豫:“皇兄……” “去。”皇帝猛地咳嗽起来,宜云连忙上前帮他拍着背舒缓咳意,等皇帝不咳了,她才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灏阳宫是皇帝寝宫,连接了两个偏殿,宜云长公主随意走进了一个偏殿,但是没有坐下,就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晏迟。”皇帝看着面前的程晏迟,声音有些虚弱的喊他的名字。 程晏迟微微弯腰矮下.身子,看着皇帝,道:“舅舅。” 皇帝看着程晏迟的脸,眼中夹杂着懊悔、不甘和欣慰,神色复杂得很。 程晏迟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时候皇帝开口了,他拍了拍床榻,说:“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程晏迟眉头蹙得更厉害了,自他睁开眼来到这个地方以来,皇帝的确待他很好,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自称,如今却说的是“我”……程晏迟抿了抿唇,还是坐了下来。 皇帝看着坐在床榻边的程晏迟,问道:“你可知我今天为何着急找你来?” 程晏迟摇头,问道:“舅舅您身子现如今如何?” 其实不用问,光是眼睛看就能看得出来。脸上毫无血色,隐隐有衰败之相,就算不是大限将至,离死也不远了。 皇帝叹了声气,说:“你应当是看得出来的……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有大事。” “晏迟,先前秋猎,围场之上我把‘延寿丹’给了太子这件事,你可有什么看法?”皇帝有些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程晏迟。 宜云长公主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打开了偏殿的门出来的,她看着走来的程晏迟,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见到程晏迟站定,对着她深深的一揖。 宜云长公主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眼眶迅速泛红。 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一同走出灏阳宫的时候,太子和诸位皇子王爷还等在外面。 宜云长公主眼眶发红,程晏迟紧抿着唇,看上去很是严肃的样子,众人见着也只以为是因为皇帝病重的缘故,并没有多想。 “璋儿。”宜云长公主看向太子。 太子连忙应了一声:“姑姑。” “皇兄让你进去。” 太子心下一喜,但是顾及到皇帝现在身子不大好,于是面上并没有露出笑来,倒是有些沉痛的颔首:“是。” 然后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就离开了。 留下灏阳宫外的其余的皇帝的儿子分外眼红的看着走进宫殿的太子。皇帝病重,太子侍疾在跟前,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那也代表着,他们这些人离那个位子更远了……要是等太子登上大位,他们这些曾经跟他抢过的人,哪还有份儿活? 可谁让人家是太子呢,皇帝就是乐意偏着他。 太子走进宫殿,泫然欲泣、难忍悲恸的模样来到皇帝跟前,担忧道:“父皇,您觉得身子如何?” 皇帝一副慈父的样子,道:“让璋儿担心了。” 太子摇头:“为父担忧是儿子的荣幸。” 皇帝点了点头,说:“璋儿有孝心,朕很欣慰……朕的身子不大好了,太医说就算是好生调养着也最多再活一年半载了,像太医说的那样整日闲着躺着,朕受不得,索性也就算了。” 皇帝说到这儿,太子几乎忍不住想要脱口而出说他可以帮皇帝监国辅政,但是好在忍住了。他虽然心切,但是不等于傻,现如今皇帝身子不好了,他要是提出来监国,他父皇怕是会不喜,毕竟这跟咒他赶紧去死似的,而且,哪个皇帝愿意承认自己老了不行了的?如今皇帝还偏着自己,自己其实没必要这么心急,太子心想。 皇帝只当没看到太子的异样。他是老了,活不了多久了,眼睛也不如以前好使了,但是还没瞎,太子抱着的什么心思,他看得明白。 皇帝继续语气不变的说道:“不过好在你已经成亲了,顾太傅也常说你很出色,朕就放心了……说起来,倒是你表弟晏迟的婚事还没个着落,我这心里头安不下来,你母后还在的时候,除了你最喜欢的就是晏迟了,要是不看着他也成家,朕不敢去见你母后啊!” 太子心下微嗤,皇后在那儿会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后有多不喜他,也就只有皇帝一个人眼睛里全是皇后一人,才会觉得皇后待他好。 太子垂下眼,说:“父皇何必说这些丧气话,父皇万岁之躯,定能长命百岁的……对了,上次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延寿丹,儿臣还好生收着呢,这就让人去拿来……“ “不用了。”皇帝说道,又摆了摆手:“那玩意儿虽说有点用,但也无非是吊着命罢了,人总有一死,算了算了。” 太子很是遗憾,随即又道:“不过说起晏迟表弟,儿臣曾经瞧见过一件趣事……或许可以帮父皇解了心头忧扰。” 皇帝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太子才道:“先前儿臣到顾府上,瞧见过二表弟对顾家的二表妹,似是很有好感。“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说:“当真?” 太子连忙道:“儿臣怎敢拿这种事哄父皇开心?真真是儿臣亲眼看到的……只是当时不想让表弟尴尬,所以儿臣没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罢了。” 过了会儿,皇帝幽幽的声音响起:“既如此,那等朕身子好了,再把你姑姑和晏迟召进来问问,若是当真,那就给二人赐婚……到时候,你姑姑定然会很欣慰有你这个侄子的。” 因着最后那句话,太子觉得自己先前设想的目的达到了,很是自得,便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之处。 宜云长公主和程晏迟回镇国公府的路上很安静,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了镇国公府,程晏迟先行下了马车,宜云长公主唤了他一声,程晏迟回头,就瞧见宜云长公主脸上期期艾艾有些踌躇的样子。 程晏迟笑了笑,道:“母亲别多想。” 宜云长公主大松了一口气,想起方才在偏殿内听到的,她道:“你今晚晚膳就在我和你爹的院子用,刚好商量一下等棠华回来了,就去提亲的事儿。” 程晏迟点了头。 日子过得很快,先前才是小雪,很快雪花就铺满了地,等顾棠华她们大年三十当天早上赶回城内的时候,雪已经积起了好深,不过倒也不影响马车同行。 马车进了城,顾棠华就看见了她爹顾之远。 顾之远坐在马车外,瞧见顾棠华撩开帘子在看,冲这边笑了笑。 顾棠华回以一笑。 因着宋府和顾府方向基本上是南辕北辙,要是让邵氏她们先送顾棠华回顾府,然后再回宋府的话,得耽搁不少时间。所以顾之远便和宋琬如一同来城门口这边等着,接顾棠华回顾家。 宋琬如原先坐在马车里,这会儿也下来了。 顾之远对邵氏行礼,喊了声岳母,然后又看向甄氏,喊了一声大嫂。 宋琬如跟着喊了母亲和嫂嫂,然后拉过顾棠华摸了摸她的手,确定并不凉,才安心了。 邵氏对顾之远点了点头,然后笑骂道:“你们夫妻俩还一起来接来了,怎么,怕我老太婆欺负外孙女不成?” 顾棠华清浅一笑:“爹娘只是怕累着了外祖母和大舅母罢了。” 宋琬如也笑:“我瞧着棠儿这跟着母亲您出去了一段日子,倒是长得好了些,吃了不少好吃的?” 天太冷,又还飘着雪,几人便没有多做逗留,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去了。 顾之远坐在外边,宋琬如和顾棠华母女俩坐在马车内。 宋琬如问起这段日子过得如何,顾棠华眉眼弯弯:“女儿在外祖母的庄子上过得可舒坦了。” “瞧出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宋琬如佯怒的点了点顾棠华的额头,脸上的表情没抗住,破功笑了,说:“都乐不思蜀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爹娘多想你。就你爹,都问了好几次怎 么还没到年三十了,要不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你外祖母,你爹怕是直接书信一封要你回来了。” 顾棠华笑眯眯的靠在宋琬如肩头,说:“女儿可记挂爹娘了,您刚才可瞧见了乞巧和乞烛手上提着的包袱?都是女儿特意摘的石榴,又红又大,都没舍得吃。” 说着,顾棠华突然想起来了程晏迟之前说的,等她回来了就上门提亲的事。 现如今马上要过年了,自然是不会在最近的日子的,至少得出了正月十五才行。 虽说还有段日子,但是既然想起来了,顾棠华斟酌了下用词,便对宋琬如道:“娘亲,女儿有事儿想跟您和爹爹说……不过想了想,还是想跟您说,然后您告诉爹爹。” “什么事儿还不好意思跟你爹爹说了……”宋琬如觉得好笑,点着头说:“成,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