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森椮挡在了大灰狼的身前, 灰狼的肚子已被挠破, 红红的肠子都掉了一小节出来, 若再遭到老虎的撕咬只怕今晚会命丧在这里。 然而老虎只是想张嘴朝大灰狼吼一下示威而已,见森椮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它不免心口一堵,于是变回了人形。 “我只是在吓他。”桑德斯解释, 试图平息下森椮的恐惧。 “这、这是吓啊?”森椮眼泪都要出来了,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责备, 然后转过身看着身受重伤的大灰狼, 硬着头皮伸手抓住它滑落出来的一小节肠子塞回了它的肚子里, 然后用双手捂着它破损的肚皮给它堵着血。 桑德斯沉默的站在一边看,他的肩膀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可见被咬的那一下并不轻, 不过比起倒在地上的灰狼算是伤的轻的了。 森椮看他站那儿不动,又朝他喊了一句:“去叫医生啊!” “……”桑德斯这才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很快就又回来了, 手中拎着一个药箱。 “我来。”桑德斯示意森椮让开,森椮见他淡定的样子便心想他应该是懂点儿外伤处理的, 于是听话的退到了一边。 桑德斯拿出一根银针穿了根细细的草绳开始给大灰狼缝伤口,森椮在一旁看的头皮发麻, 眼角瞥见大灰狼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 舌头吊在嘴外头喘气, 于是伸手摸了一下它的大脑袋。 “忍一下。”他柔声安慰道, 虽然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兽人,但它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他也软了心肠。 大灰狼轻轻嗷了一声, 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起了森椮的手,森椮想了想,干脆往满是鲜血的地板上一坐,双手抱起它的大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让它能躺的舒服点。 一旁处理伤口的桑德斯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垂眼,下一秒枕着森椮的大灰狼猛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看样子是豁然疼到了。 桑德斯收了线,拿过桌上的水壶洗了下手,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白色粉末来,合了水弄成黏糊状抹到了大灰狼用草线缝合着的伤口上,最后拿出绷带来缠好。 森椮看他帮大灰狼做好了处理,这才问道:“你的肩膀怎么样?” 如果不是桑德斯帮他挡了那一咬,森椮觉得自己这会可能已经凉透了。 “皮外伤。”桑德斯轻描淡写的说道,化去上身的外衣,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森椮抱着狼脑袋坐在地板上眨着眼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桑德斯的身体,这个俊美的兽人总是穿着工整又得体的衣服,森椮和他同居了这么久就是连他的脚都没见到过。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讲的就是这样的人。森椮看着桑德斯有着漂亮肌理的身体,八块腹肌分明又不会显得突兀,胸肌和手臂肌肉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看着会让人联想到他的兽形,强壮而又不失优雅与含蓄。 森椮不由看的呆了。 处理着自己伤口的桑德斯察觉到了森椮的注视,他于是微微一笑,问他:“好看吗?” 森椮老实点头,然后便感受到腿上枕着的狼头发生了变化,于是他低下脑袋,原来是大灰狼变回了人形。 艾克苍白着一张脸从地上坐了起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甚是阴郁的盯着桑德斯。 “我要向尤里报告。”他说道,语气带着愤怒与阴狠:“你不配收养森椮!” 他原以为像桑德斯这样优秀的兽人,愿意收养森椮只是一番善心,而森椮从他那儿受到的帮助每个人都能看到,他才默许了这一切,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伴侣如今和另一个兽人的人生捆绑在了一起,然而事实竟是这样不堪! “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他!”艾克吼的声嘶力竭,额头都爆出了青筋,可见他心里有多恨。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森椮却是茫茫然的:“他哪里作践我了啊?” 艾克见他毫无所觉更是生气:“他都把你全身摸遍了还不是作践?!” 他以前还是森椮伴侣的时候,想摸一下他都只能趁着他睡着偷偷的摸,可这个男人倒好,光明正大的就给摸上了,还来回的摸,反复的摸,叫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森椮有些懂了,却是替桑德斯辩解:“他帮我抹药啊!” “抹药?”艾克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药瓶子,心里明白了缘由,却还是恼火:“他一个兽人,是能随便帮你抹药的吗?” 森椮理所当然的回答:“他是我弟弟!” “是哥哥。”桑德斯纠正,他已经处理好了肩伤,衣服也工整的穿回了身上,又恢复了文质彬彬、谦谦君子的模样,然后拿着被子来到森椮的身边,动作温柔的将只套着一条短裤的他包裹住。 不管艾克以前有没有看过森椮的身体,但现在两人已经解除了伴侣关系,他就不能、他也不许他再看了。 “兄弟也不行!”艾克恶狠狠的吼道,森椮傻,他不懂他不怪他,让他气结的是那个可恶的兽人!明知道不可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森椮本来还想再反驳的,但忽然想到尤里教训他的那些话: 你是雌性!注意自己的身份! 森椮一下子就给开窍了,试着想了一下如果是他那两个已经结了婚的妹妹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小裤裤出来让他帮忙往身上抹乳液…… 他可能会被他爸和那两个妹夫打进德国骨科! 森椮真的不一样了,聪明了,都懂得替换思考了,然后就明白艾克为何会这么生气了。 真的是逾矩了。 森椮挠头想了想,还是帮着桑德斯说了一句:“我的错,我让他帮忙的。” 艾克看他还在帮桑德斯说话,心里泛着酸楚:“……那……让我帮你不行吗?” 自己怎么说也是他前夫。 森椮愣了一下,然后就很为难:“你……你不行……” 回想以前半夜醒来发现有人在偷摸自己,森椮背脊就一阵发凉。 艾克咬牙,忍着腹痛指着桑德斯:“那他就可以?!” 森椮看了看桑德斯,想了想,点头了:“他是正人君子。” 君子的抚摸能是猥亵吗?桑德斯高尚的人格摆在那儿呢!一个是平日里连他身体都避讳不去看的人,一个是时不时就溜进屋偷摸他的人,森椮怎么选? 自然是选让人超放心的桑德斯啊! 桑德斯忍不住扬起嘴角,就很想笑,觉得他的弟弟还真是一个小可爱,而艾克却是脸色一白张嘴便呕出了一口污血,也不知是因为腹伤还是因为气的。 桑德斯觉得再谈下去只会加重狼人的伤,于是连着被子拦腰抱起了森椮。 “这屋子让你。”桑德斯说道,外头还在下大雨,狼人又受了重伤,他还没有狠心到这会把他赶出去。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张床不许动。” 说完抱着裹着被子的森椮出了房间,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带上房门,在听到里头那个狼人急促走路的动静以后,抓着门把的手带着巧劲往里用力一推,走到门口的狼人便猝不及防的被门板给敲晕了过去。 桑德斯透过门缝淡淡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狼人,这才再一次把门给关上了。 森椮也听到了里头“咚咚”的动静,但因为被桑德斯抱在怀里被他高大的身躯挡着看不见,所以只能奇怪又担心的问了句: “他怎么了?” “癫痫,不用管。”桑德斯浅笑,像抱小孩那样单手托着森椮的臀,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勾了一下森椮翘挺的鼻尖:“看来今晚你又得跟哥哥我一起睡了。” “……”你分明是我弟弟。森椮在心里腹诽,虽然还是有些担心艾克的情况,但见桑德斯略有些霸道的抱着他直走,根本不容他再返回去看,只得作罢了。 “放我下来!”森椮开始关注这个。 “反正都抱了,抱一秒也是抱,抱一天也是抱。”桑德斯不放。 森椮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但心中有着顾忌:“你手臂有伤。” “不碍事。” “我很沉!”自己怎么说也是一百三十多斤重的男人!单胳膊抱着未免太吃力了。 “你知道我工作时扛的一根木材多重吗?” “……一两吨?” “所以你好重呢。”桑德斯说着反话。 森椮听出来了,他有些脸红,不吭声了。 桑德斯本来想像那天一样抱着森椮睡客厅地毯上的,但到了客厅以后转念一想,又折了回去,竟是抱着森椮进了那间十年没住过人的主卧室! 森椮吃了一惊,紧张起来:“这、这是你双亲的房间……” “嗯。”桑德斯颇有些感慨的环顾了一圈房间,这十年里被他视为禁地的地方,不想今日如此平静的把人带进来了。 想想,也该放下了。 “我们今晚睡这里?”森椮有些局促不安:“不好?” “都空了十年了,总不能空着一辈子。”桑德斯说道,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于是把森椮放到那张冰冷的木床上:“家就是建来给家人住的。” “这、这……”森椮有些惶恐,“你双亲如果回来了……” “你觉得他们会回来吗?”桑德斯复杂的问他。 森椮沉默了,他觉得……大概是永远回不来了。 过了一阵,森椮仍显不安的问他:“你说……父亲和爹,会喜欢我吗?” 他如今已经成了这家的人,想了想,便改了称呼,以示尊敬。 而桑德斯听他这么叫,心里一暖,只觉得什么东西塞满了胸腔,万分的充实:“当然。” 说着坐到了森椮的身边,如实告诉他:“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想要兄弟,我父亲和我爹结伴初期也想着要生好几个,只不过对旅行的渴望让他们放弃了这个打算,所以若他们能认识你,一定是高兴的。” 森椮听他这么说,终于安心了几分,两人正打算把被褥铺上,却发现那张多年未经使用的木床有一角生了蓝绿色的霉菌,于是商量了一下,最终把被褥铺地上睡。 “改天我和你一起收拾一下这间屋子,把父亲和爹的东西整起来收好,不然再这么晾着,东西都晾坏了。”森椮说道,本来还想说再在他们立个牌位祭拜,但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就不说了。 两老只是失踪了,虽然已消失十年,但还是给桑德斯留个念想。 “嗯。”桑德斯搂着他,也不变成兽形了,就直接用人形的姿态伴着他睡。 许是今晚近距离的看到两个兽人那么凶狠的搏斗,森椮不大能睡着,于是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睛,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他没睡着,桑德斯就不会睡,而森椮看他也没睡着,就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生起想收养我的念头的?” 森椮好奇,说起来他和桑德斯认识也没多久,两个月不到,他又是一无所有、遭人嫌弃的人,桑德斯怎么会想和他这样的人做家人呢? “彻底下定决心是我晚归的那一天,你对着我说‘回来啦’?让我觉得很好,家里有个人在等着我,就跟你坦白了,但最初的苗头,兴许是在见你的第二天就产生了。”桑德斯缓缓说道。 森椮略有些吃惊:“第二天?怎么会呢?我那时候……还防着你呢。” “你那算防吗?防我还给我盖上毯子?”桑德斯宛然失笑。 “怕你着凉。”森椮回答的正经。 “我爹也怕,所以你给我盖上毯子的时候就让我想起我爹,待一觉醒来,看你站在阳台晃动,背着光,一瞬间还因此认错了呢。”桑德斯说道,那张俊美的脸露出有趣的神色来。 森椮听着却有了几分怀疑:“你该不会把我当做你爹了?” “想什么呢。”桑德斯好笑的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森椮的脑门,“我爹和安珀叔叔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个模样,性子也相差不大,你觉得自己和安珀叔叔像吗?” 森椮想到虽然已步入中年却仍不失风雅之色的安珀,羞红了脸:“不、不像……他和仙人一样,我、我就是个草包……” 他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你会让我想到我爹,是因为你的一些举止会让我感到很暖。”桑德斯解释道,把森椮抱紧了几分,甚至低头把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调戏似的说道:“就跟你人一样,暖烘烘的。” 森椮不由微微红了脸,结结巴巴的便是一句:“我、我体温可能比常人高一点……” 桑德斯低笑出声,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小可爱。” 森椮的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觉得桑德斯的嘴唇好软,把他亲的好舒服,连带着身体都有些酥了,虽然明知道他这个吻只是对亲人的吻,但仍不免有些心跳凌乱。 人一舒服,困劲就袭来了,森椮窝在那结实又暖和的怀抱里,在雨声的伴奏中渐渐睡去。 脚一蹬,忽然醒了,张嘴便喊:“尤里说我们不能睡一起!” “我说可以。”桑德斯像安抚忽然惊醒的宝宝一样轻拍着他的背。 “可是尤里说……”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嗯……唔……听你的。”森椮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雨声渐弱,忽然黑漆漆的夜空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这个树屋,只见一个壮硕的男人形如鬼魅的站在主卧外头,蓝色的一双眼睛带着猩红之色盯着主卧的门,仿佛能看穿一切。 几秒后轰隆的雷声炸开,沉睡中的雌性不安的动了动,抱着他的兽人又轻轻拍起了他的背。 雌性继续沉睡,兽人则扭头看了一眼门外,不动声色。 站在卧室外头的人走了,手捂着腹部步履蹒跚的打开树屋的门,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雨又哗啦啦的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