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被聂江澜握住的那一圈手腕开始发烫。 沈彤强装镇定地眨眨眼:“不是你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是因为何故废话太多,我为了堵他的嘴,”聂江澜稍稍顿了顿,“胡说的。” “……” 晴天霹雳。 惨绝人寰。 沈彤有些犹疑地开口:“所以……昨晚的事,你全都记得?” “没错,”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从天气到场景,从场景到人物,从人物到触觉……” 沈彤捏捏眉心:“好了。” 她居然真的信了他的话,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还在这个洞悉一切的男人面前自如地胡扯。 当她胡扯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到昨晚…… 这个认知让沈彤觉得头好痛。 看沈彤一个人站在那儿神色复杂,聂江澜舌尖微卷,眼尾泻出愉悦。 他似是回味了一番,开口道。 “再说了,那么重要的事……忘记了,岂不是很亏。” “……” /// 两个人整理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爬回了事发地。 沈彤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问:“要重新过关?” “为什么?”男人眉头轻拢,“射击结束了,我们身上总共中弹不超过十发,我们过关了。” 沈彤:“……??” 她对聂江澜的强盗逻辑表示叹为观止。 规则本来就有漏洞,只说了中弹情况,却没说范围在哪儿。 后面两个人“滚”出了楼房内人能射击到的范围,自然是堪堪躲过一劫。 聂江澜:“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那你让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能说什么,自然是—— “嗯,聂江澜说得对,你们总中弹的确不超过十发,你们过关了。” 可以,非常可以。 嘉宾随机应变,工作人员也这么套路。 大家都不追究,沈彤作为参与者,免受一次折磨,其实还算是赚了。 完结了这个关卡,继续前行。 沈彤目视前方,一片辽阔,空旷荒岛上天幕略阴,自由生长的树极尽所能地伸展开枝桠,几乎遮天蔽日。 这次的荒岛逃生,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把大家兜入其中。 拿聂江澜这条路举例,从房间内出来之后,他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不知道哪条路是最快的,不知道哪条路是最简单的,甚至连这三条路是不是都能出去尚且不确定。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关。 只有通过关卡,才有步数可以用,才能通往下一关。 所有关卡都通过,才能找到出口。 没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也没人知道节目到底怎么玩儿。 大家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到了下一个关卡。 下一个关卡还是射击游戏,嘉宾需要埋伏在草丛里,射击面前会出现的纸片。 纸片有大有小,难度也是有高有低。 聂江澜拿到节目组的定制枪后,走入了草丛。 康南和魏北也在那里。 见了聂江澜,他们俩目光一下子亮了。 “天啊!终于又见到活人了!” “再看不到嘉宾,我真的以为我们在拍恐怖片了。” 聂江澜颔首:“你们还挺快。” “我们俩一起过关的,”康南伸出两根手指,“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短暂的交流后,工作人员把聂江澜带到了另一边。 这次沈彤终于不用参加节目,站在一边拍摄就好。 聂江澜伏在草丛里,架好枪。 有夹好的纸片,从左快速向右挪动。 一枪,命中。 聂江澜面前有很多排道具,每一排都有纸片,纸片在挪动,前前后后还在不断更换,看得沈彤都有点眼花。 男人端着枪,一只眼微眯,另一只眼确定着面前东西的方位。 绷起的下颌角轮廓分明,好看又端正。 五分钟后,过关了。 男人站起身,皱眉,仔仔细细把身上粘上的草屑拍掉。 沈彤也抬腿,把脚踝处的杂草拍掉。 这块儿的草长得很深,没到她小腿处,拍聂江澜的时候四处移动,草尖还会刮过自己的小腿,有点麻,还有点痛。 看她整理完,聂江澜道:“好了?” 沈彤点点头,跟摄像大哥一块儿跟上聂江澜。 小腿有点发痒,她只想着这是在野外,可能小虫子有点多,也没注意。 两个关卡做完,已经到了中午。 摄像机关掉,大家进入中午修整期,魏北和康南也跑过来跟聂江澜一块儿吃饭。 这次节目组没有给嘉宾提供工作餐,他们靠着自己之前赢来的物资来填饱肚子。 有干粮,也勉强有菜。 三个嘉宾的物资一加起来,撑过几顿没问题。 聂江澜在一边生火,抬头就看见沈彤端着工作餐盘站到他面前。 沈彤夹起一块牛肉:“你加油。” 聂江澜:“……” 好不容易,三个嘉宾终于自己动手,完成了午餐食物。 吃着吃着,魏北提出了一个请求:“江澜哥,要不我们三个组个队?” 聂江澜筷子停了一下:“组什么队?” “就是一起通关闯关这样的……”魏北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我倒是无所谓,”聂江澜道,“只是最后奖励排名怎么分?怎么分都有人不满。” 康南立刻说:“那肯定是你的啊!不管组不组队冠军都是你的,我们俩就石头剪刀布争争亚军这样……” 聂江澜不置可否:“这是个人战,你们知道个人战是什么意思吗?” 魏北有些呆滞:“什么个人战?” “组队也可以,但节目最后会把我们拆散,”聂江澜指指远处,“要从这里逃出去,无非就是坐船或坐车出去,交通工具都是单人位置,几个人一条路,只有一个人能走。” 康南一下呆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节目组又没明说。”聂江澜垂着眼睑笑了声。 “节目组没说,那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们没发现,每个关卡都有一种颜色吗,”聂江澜用筷子的另一端在桌上画着,“所有红色关卡连在一起,是一条路;紫色关卡连在一起,是一条;蓝色连在一起也是一条。这么总共算下来,我们有七条路。”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我被绑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个小纸条,纸条上介绍了一下节目规则,说是完成一种颜色的全部关卡之后,可以得到颜色球,开启颜色对应的交通工具的资格,一种颜色有且仅有一个球。” 魏北瞠目结舌:“……”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关只发放一个球,一个球对应一种工具,所有的人都只乘坐一个工具走。你们觉得以节目组的水准,会做那么大的交通工具吗?”男人扣扣桌角,“一个嘉宾可带着不少工作人员一起。” 魏北还是没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找到纸条的啊?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不是我找的,”聂江澜眸光慢悠悠晃到沈彤身上,“她出房间的时候拿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刚刚准备筛选一下,看到了那个。” 沈彤不服:“什么是乱七八糟的?我拿的都是有用处的好吗?” “你为什么拿那种东西啊?”康南好奇。 “以前玩密室逃脱都会找很多道具,后面都会用的上,”沈彤分享自己的“密室经验”,说道,“加上我看有些东西藏的确实挺隐蔽的,比如灯罩下面沾了个钥匙,就很可疑,为了避免到时候后悔,就觉得还是带着比较好。” 康南很是倾佩:“哇,这么厉害,那你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哪儿呢?” 聂江澜指了指沈彤卫衣的帽子:“塞她帽子里。” 魏北也兴奋地搓手手加入讨论:“我这里也有个东西我拿不了了,能不能也塞你帽子……” 话没说完,聂江澜冷静地摇头,打断:“不能。” 语毕,还伸手整了整沈彤的帽子,做着无声的告示。 魏北:“……”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沈彤才能在这荒岛感觉到烟火气。 等到时候任务一做起来,大家纷纷各司其职躲进房间里,这岛上就又变得冷冰冰空荡荡了。 一顿饭边说边吃完,方吃完,导演伸手招呼摄影师:“摄影师来这边集合一下啊,我们要找角度,看看哪边角度比较好。” 沈彤带着单反站起来,跑到导演身前。 “沈彤,你先去那边石头处蹲一蹲,看看那边拍摄效果怎么样。” “江澜也是,你们俩搭配着找找角度。” “好。” 沈彤按照导演要的角度蹲上石头,便开始扛着相机看怎么拍最好看。 这边有个大草垛,杂草也长了一大把,旁边还有个池塘,蚊子有点多。 沈彤喂了十分钟蚊子,跟聂江澜配合了会儿,蹲角度的活儿才结束。 也不是她一个人受罪,这行本就这样,更何况户外跟拍,吃得苦还要翻个倍。 摄影师们也都喂了蚊子,腰酸腿麻的。 “好了,下面继续任务,大家辛苦了。” 沈彤跟着聂江澜,下午又做了两个任务,一天录制结束,嘉宾要在这里歇下。 沈彤问一边工作人员:“那我们去哪儿睡?” 工作人员拍拍手:“可以选择住这儿,搭个帐篷体会一下野外生活,跟嘉宾一起。也可以去节目组准备的酒店住,你们自己选。” “大多数人都会选酒店,谁想在这大野外住啊,蚊子又多……”有人拍着手臂,“我感觉我今天快要被咬死了。” “不过大家都走了的话,嘉宾会很无聊。他们住得又分散,这边还冷冷清清的,一入夜,肯定特别寂寥。” 沈彤咬着口腔内软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就住这儿。” “哈?!你住这儿?!” “嗯,”她别开目光,“以前没在外面住过,想试试。” 况且,如果大家真的都走光了的话,聂江澜一个人住这儿,她还能跟他说两句话。 顺便分析一下节目什么的,理清思路方便早点过关,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对,就是这样。 大家收工,陆陆续续离开场地,沈彤坐在一堆包裹面前,看着里面的帐篷。 聂江澜不知道去哪儿了,帐篷没人搭,只剩她一个人跟这堆零件和布面面相觑。 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身后传来脚步声,沈彤以为是聂江澜来了,一回头,看到阿姜。 沈彤:“你怎么来了?” “我东西掉这里了,”阿姜说,“来拿东西的。” “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我住这里。”沈彤指指面前的包。 阿姜拍拍衣服:“你一个人在这儿住吗?” 沈彤曲起腿:“还有聂江澜。” “聂江澜应该不在这里住,”阿姜往东边看了看,“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他在魏北那儿呢。” 沈彤一下没反应过来。 “在魏北那边?他在魏北那边干嘛?” “魏北和康南鬼点子多,又留了几个工作人员,现在大家在开什么篝火晚会,围着篝火又是跳舞又是唱歌,还挺快活的。”阿姜道,“也不知道他准备在哪儿睡。” 停顿片刻,沈彤道:“不管他在哪儿睡,我已经留下来了,肯定就只能在这儿睡了。” “你东西拿好就赶紧回去,现在天黑了,我怕再晚了不安全。” “嗯嗯,那需要我帮你去叫聂江澜吗?”阿姜很是关切。 沈彤摇摇头:“不用,让他自己决定就行。” 拿完东西的阿姜转头挥手:“那我走啦。” 阿姜走了之后,沈彤看着面前的工具,还是觉得等聂江澜来的这个想法不是很靠谱,决定自己搭一个帐篷起来。 她从包里翻出支架和零件,正准备蹲下身拧紧螺丝的时候,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沈彤不用转头都知道这人是谁。 她问:“你住这儿?” “当然,”男人颔首,“我不住这儿能住哪儿?” 沈彤耸肩:“我以为你住魏北那里去了。” “我不过是去生了个火,你就觉得我不回来了?”聂江澜捏捏眉心,“行,下次回早点。” 这样的对话,让沈彤恍若置身某个温馨小家里。 她穿着围裙,端着锅炒菜,一道菜装盘完毕,侧身看到某人归家,忍不住讲了两句话。 …… 停,打住打住,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聂江澜来了,装帐篷的活儿自然就交给他了。 她站在一边,看着男人在忙着装螺丝,螺丝却不听话,总是四处乱弹,不听指挥。 沈彤本还阴翳的心情稍缓,竟是忍不住莞尔。 聂江澜皱了皱眉,轻吸一口气:“很好笑?” 沈彤抿抿唇,品评道:“还行。” 装完了帐篷上面,聂江澜蹲下,准备紧底下的螺丝。 余光一晃,他看到她的脚踝,忽然顿了顿,问:“腿上这是什么?” 沈彤低头看了眼,说:“虫子咬的。” 下午她就发现了。 这块儿草丛多,也潮湿,常年无人来,导致各种小虫特别多。 在这种环境里穿梭一天,免不了要被各种叮咬,她都习惯了。 “没事,等下抹点青草膏,”沈彤晃了晃脚踝,“我带了青草膏,可以驱蚊的,等下给你也抹一点。” 男人蹙着眉,扯了个凳子来,把沈彤按到位置上。 沈彤不明所以,看他已经折起了自己的裤腿,托起自己的脚踝。 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肌肤。 “是单纯的虫咬?怎么这么红,还有小泡?” “毒虫,”沈彤说,“我经常出外景,有经验。” 说完,她又继续道:“你以前没到过这种地方,可能没见过这些。” “药在哪边?” “第三个包的侧边袋子里。” 拿了药膏,聂江澜从盒子里挖出一小块,敷在沈彤被叮咬的位置。 他愈看眉间川字愈深,皱着眉仔细“盘查”:“在哪儿咬的?” “一直都在被咬,但是中午选位置那时候被咬得最严重。”沈彤如实招来。 “那怎么不跟我说?”聂江澜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让你站在那里。” 沈彤道:“那时候大家都被咬了,我不好搞特殊化。” 他托着她脚踝,把冰凉的药膏大面积涂开。 沁凉的感觉从脚踝处漫开,舒服到不行。 聂江澜容色淡淡,仔细涂抹。 他有些凉的指尖压在她脚踝处,语调稀松平常,垂下的眼睫似一排扇尾。 “她们跟我没关系。” 沈彤心尖一颤。 着暮色掩映中男人过分认真的五官,和他微微拢起的眉头,有柔软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 他压下手指的那一瞬间,某种愈加奇异的感觉翻江倒海地袭来—— 心跳的频率全无章法,像是有人手握鼓槌敲击鼓面似的,手起手落的瞬间,声响放大,重重传出。 怦,怦,怦。 纯粹好感的外衣被剥落,某种笃定的情绪直达肺腑,逐渐被加深。 不同于剧烈奔跑后加速的心跳,也不同于被逼近时紧张到狂跳的速度,在这个晚风柔软的瞬间,她终于能够确认,不管往日她是为何而心跳—— 但在这一秒,她的心脏,是为他而跳的。 那样确切而笃定的心动,是因为他。 她喜欢的人,那个对的人,此时,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