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急速燃烧时》的首播日就此临近。 这次首播日的战况很激烈,有同类型的综艺《下一秒奔跑》和他们同时段对打。 几乎可以互相抗衡的嘉宾阵容和节目班底,让这场比赛硝烟弥漫,且极富悬念。 而《急速燃烧时》的第三期拍摄,也即将告一段落了。 “第三期拍摄结束,我们就又要开始工作了,”赵萱坐在椅子上感叹,“这感觉,就像假还没放完就要开学了似的。” 沈彤翻着书:“听说第四期的主题跟前面几期完全不一样,好像很浪漫。” “浪漫?!”赵萱坐起来,“有女嘉宾吗?” “这倒不清楚,我没问,”沈彤说,“只是上次听她们聊天才知道的,她们也只知道一点。” 赵萱开始收拾桌子,边收拾边道:“这期的电影是不是快杀青了啊?我还蛮想看看大家会拍成什么样的。” 沈彤笑:“你想知道的还真多,有拿本子记下来吗?” “当然了,身为一个工作方面有条不紊,绝不缺事漏事的小助理来说,”赵萱抽出自己的小本子,“一般工作任务后面我都会做标记的。” “目前大概有这些。” “《捕风》封面拍摄完毕,记得盯上市,统计《捕风》和《猎焰》的销量,以及增长率。如果《捕风》增长率高,后面协调高端杂志的话会有底气,而且可以列入荣誉清单了。” “《急速燃烧时》第三期拍摄完毕,记得盯剧照投票,看看我家是第几。” “哦还有一个,我自己私人的,我想知道第三期五支电影,哪个电影得票最高。我估计冠军在聂江澜和任行里面产生。” 因为平时工作忙,很容易错过东西,赵萱渐渐就养成了拿本子记录的习惯。 两个人正在讨论着,“咚咚”两声,门被敲响了。 沈彤打开门:“有事吗?” “啊,是这样,今晚《急速燃烧时》第一期首播,导演说图个吉利,邀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有空?” “有空的。”沈彤点头。 “好的,那你们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儿出发。” 沈彤看了眼时间:“现在不是才三点吗?” “我们坐节目组的车一块儿过去啦,”那人说道,“车等下走,我们先去拍摄地等一下,等大家都收工了,一起去酒店。” “好,那我们收拾一下,十五分钟之后见,可以?” “可以的,那我先去通知别人了!” 门关了之后,沈彤转头,看向赵萱:“今晚有事儿了,去吃饭去。” “刚好,”赵萱在本子上画了画,“今晚先吃一顿,明天……刚好没事儿,我给你接了个拍摄。” “可以。”沈彤点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工作任务也不是很重,接一点,权当练习了。 十五分钟后车准时出发,停在棚外,大家下车透气。 每个组的拍摄都已经接近尾声了。 沈彤刚走近,就听到一阵标准的魏北式大笑。 尖叫鸡一般的笑声过后,魏北开口了:“不行不行,你别动,我要给你录下来,这场面真的太经典了!” 康南:“你快去给我找人来!” 路过的沈彤被魏北扯过去:“快来看,一年一度的经典场面——我们在这块儿看到了好几个洞,就说大家把头从洞里伸出来做个表情包,结果你猜怎么着,康南头太大,卡住了!” 沈彤定睛一看,头被卡住的康南一脸生无可恋,冷漠地看着魏北。 “笑够了没?” “笑不够啊!”魏北围着他360°无死角地拍摄,“你的头是真的很大,能不能去申请物质文化遗产?” 康南:“滚!!戏拍完没啊一天天就知道笑我!!” 后来,几个工作人员合作,把康南的头从洞里面拔了出来。 康南看着魏北,皮笑肉不笑:“老子以后再相信你出的损招,我就是狗。” 话音没落,一只狗从外面跳进了洞。 魏北:“看到没,连狗都能过去,你不配当狗。” 康南:“……” /// 康南和魏北的闹剧收了场,再往前不远,就是聂江澜的拍摄地了。 他的戏也在做收尾部分。 赵萱一看就看到了孙凌:“沈彤姐,那个是你昨天拍的演员?” 沈彤点点头。 似乎是拍得不太满意,喊了“cut”之后,聂江澜又站起来,低头跟孙凌说了两句话。 孙凌扯扯衣角,点了点头,重新开始拍摄。 这场戏就比较顺了。 拍完后,聂江澜捏捏眉心,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着头看剧本。 孙凌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他自我感觉,这段表演还不错啊,最起码导演要的感觉,他应该都是演出来了的。 “可以了,过。”聂江澜合上本子,嗓音仍旧淡淡,“收工。” 戏拍完了,孙凌一转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看着的沈彤。 他向她招了招手:“……沈彤老师!” 沈彤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聂江澜把一切尽收眼底,嗤笑了声,顺手将合上的本子扔上椅子。 然后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 火苗燃起,聂江澜吸了口烟。 他就那么神色漠然地通过朦胧烟雾,看这俩人友好地“交谈”。 呵。 何故在一边插着腰:“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了,”他牵牵唇角,“免得打扰人家。” “诶,”何故继续叉腰,“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都有点,阴阳怪气的呢。” “是吗。” 他周身气场很冷,抬头乜了何故一眼。 何故立刻被冻得不敢作声。 算了算了,怕了怕了。 这边,沈彤还在和孙凌聊天。 她随口问他:“今天状态怎么样,找到感觉了吗?” 孙凌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觉得还不错,比之前好了。导演话虽然很少,但都挺切中要点的,每次一听,就觉得某个细胞被打开了。” “我问你啊,”沈彤来了兴趣,问他,“跟着聂江澜拍戏,压力大吗?” 他那一张自然的冷脸,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别来惹老子不然老子可以不见血地搞死你”的气场。 孙凌如是说:“有一点,但我还是感谢他,因为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想到我会被选中,我资质平平,表演水平也一般……如果不是导演,可能根本找不到这个人物的感觉。” “他夸过你们吗?” “没有,”孙凌摇头,“一开始我觉得很奇怪的,因为有些戏大家都觉得很好,我以为再怎么说导演也要夸一下的……可是根本就没有,他从来不夸人。” 沈彤:“……” “后来我们知道了,导演性格就是这样的,”孙凌又说,“他说话都会留几分,就,就比如——” “比如,说‘一般’就是‘还不错’,说‘还行’就是‘比较满意’。”沈彤替孙凌开口。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孙凌说,“看你们很熟悉的样子。” 沈彤扬扬头,道:“我是他的跟拍师。” 跟久了,大约也能了解一些他的生活习惯和行为习惯。 有些东西他很爱吃,但每每说起来,都是勉勉强强的“还行”。 话从不说满,还很爱只说一半,就比如最近,讲起来的话都很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沈彤转头往聂江澜那边看去。 只不过匆匆一瞥,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一双眼本来就漆黑又深沉,这会儿看过去,那双眼里翻涌的情绪更浓,像要变天前压着的阴灰云幕。 不光讲的话很奇怪,最近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沈彤如是想。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沈彤正想开口跟他说点什么,下一秒,男人掸了掸手上烟灰,垂下眼睑,挪开目光。 沈彤:…… 别扭不死你。 /// 五位嘉宾的拍摄完毕之后,大家就去往了饭店。 沈彤和工作人员坐一块儿,比嘉宾的房车要早到一些。 找到房间之后,沈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空调的风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姗姗来迟。 沈彤回头,率先看到了正在整理袖口的聂江澜。 他悠哉悠哉,眼尾半耷着,懒散又轻曼。 其他嘉宾应该也快要到齐了,沈彤这样想着,就往他身后多看了两眼。 男人落座在她身侧,淡淡道:“别看了,孙凌没来。” 沈彤:“关孙凌什么事儿?” 聂江澜:“哦,你不是在找他?” “当然不是,我随便看看,”沈彤道,“拍摄结束,演员应该都回去了。” 这顿饭是导演组请的,自然是请嘉宾和工作人员一起。 吃过饭,大家再一起看《急速燃烧时》的首播。 聂江澜:“看你这样子,是还有点不舍?” 沈彤觉沈彤觉得自从她给孙凌拍完照之后,这人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像绷着什么情绪,跟谁较劲儿似的。 “没有什么舍不舍的,他本来跟我就没关系,不是你让我给他拍照的吗?” “你最近怎么回事儿?”沈彤摇摇头,“不太正常。” 聂江澜沉默。 最近是约好了,都赶着趟儿来觉得他不正常? “哪儿不正常?”他眉都没动。 沈彤手摸上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是发烧了?” “哟哟哟,干什么呢这是?”魏北从外面进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幕,“说话就说话,摸来摸去不像话。” 沈彤这才撤开手,皱着眉看向聂江澜:“也没发烧,那是被下降头了?” 坐在一边的何故说:“是,爱情的降头。” 沈彤没听清:“什么?” 聂江澜眼尾眸光扫来一瞬,何故乖乖住嘴:“我说,阿嚏的降头,可能是感冒了,感冒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动作又取悦了他,沈彤感觉到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身边人的情绪又好转了一些,不再连发丝都表露着不爽了。 菜上齐,有人举杯。 “祝《急速燃烧时》收视长虹!” “必须的!收视冠军!” “爆款综艺!” “绝对红!” 一顿慷慨激昂的饭吃下来,大家的情绪已经到了最澎湃时。 节目组共开了五个包间,包间里正好有电视,吃了饭,刚好节目就开播了。 有人开了汽水和啤酒,放在桌前:“想喝什么自己拿啊,还有水果,high就完事儿了!” 不过是个首播日,大家硬是给布置出了庆功宴的气氛。 沈彤随手拿了瓶柠檬汽水,抽了根透明的管子扔进去。 汽水是玻璃瓶的,跟小时候在学校门口喝的一模一样。 管子扔进去,气泡窸窸窣窣地从瓶底窜上来,细软的管子还没触到瓶底,就已经被气给冲上来了一半。 管子就那么悬在水里,既没有完全沉下去,也没有全部浮上来。 沈彤压着管子碰到瓶底,手一松,管子就又升起来。 这么来回几次,聂江澜终于开口了。 “好玩儿吗?” “……”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你闲不闲?” “比起玩这个,”沈彤转了转管子,“看我玩这个的你,才更闲。” 沈彤抬抬头,示意他看电视:“怎么,对自己的盛世美颜没有兴趣的吗?” “没有,”他说,“每天看,看厌了。” 沈彤:?? 这么有个性的吗? 沈彤继续和瓶子里的习惯作斗争:“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你。” 她停了一瞬,很快抬头。 “你拍我的时候,不觉得很好拍吗?” 男人终于舍得把话说完。 这断句断的。 沈彤侧头:“觉得啊,特别地好拍,你就是不修本人。” 聂江澜:“……嗯?” “拍照不用修图,简称不修,”沈彤喝了口柠檬汽水,“聂不修这个名字送给你,喜欢吗?” “沈彤老师送的,”他停顿片刻,“哪敢不喜欢?” 喝了两口汽水,沈彤被赵萱叫出去,聊一下明天的行程相关。 包间里有点儿闹腾,外面比较适合商量。 沈彤出去了,聂江澜没人聊了,只能抬头看向屏幕。 里面正播到在树下找盒子的那一段,沈彤用声音缓缓地引导着他,让他说出自己的思路。 明明是已经听过很多遍的声音,怎么现在忽然从屏幕里听到,就有了点儿别的感觉? 包间忽地安静下来,她的声音就更加清楚。 但明明能够听见她的句子,却不知道她具体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到她的每个音节、每个尾音都像是上膛的子弹—— 在她笑的那一瞬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扣动扳机。 ——砰。 仿佛经历了一场没有血也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是枪支下的俘虏,自此阵亡,自此沦为囚徒。 聂江澜觉得口渴,心跳的频率也快得不大正常,他顺手拿起手边的柠檬汽水,喝了一口稳住心神。 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噼里啪啦地在胃里摇滚。 吸管离开嘴唇的瞬间,他察觉到什么不对,低头一看,吸管上还留着她水红色的唇印。 他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拿水来。 手边放着的这瓶水,是她刚刚喝过的。 …… 把玻璃瓶放回原位,聂江澜感觉到汽水的余味这才涌上来,整个口腔都残余着那股淡淡的柠檬香气。 沈彤推门进来,重新坐在他身边。 跟旁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她拿起面前的柠檬汽水,就着吸管喝了两口。 唇瓣压上吸管,抽离的瞬间,两片绯红重新染上吸管。 聂江澜眸中晦涩不明。 沈彤察觉到他的失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又看向他:“怎么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克制道:“……没事。” /// 那晚,聂江澜做了一个梦。 一个离奇且难以描述的梦。 梦醒的瞬间,他看了一眼手机。 清晨。 5:30。 他坐起身,怔了一会儿,感受到某种奇妙的反应,掀开被子,进了洗手间。 冲完冷水澡之后,他坐在沙发上。 头一次有种不知道怎么支配自己的感觉。 他掀开眼睑,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柜子。 柜子里有新鲜的咖啡豆和咖啡机,他也不爱喝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是很孜孜不倦地每天换着。 想了会儿,他煮了杯咖啡。 当何故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男人正撑在桌边,两只手臂青筋隐起,盯着那个正在工作的咖啡机。 何故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是?有生之年看到你起早床?而且大清早还在煮咖啡?” 要知道,聂江澜前二十来年可是碰都不碰这种东西的。 何故也问过他原因,那时候,他淡淡答:“对睡眠不好。” 整个房间都是咖啡豆的味道,何故咳嗽一声:“你大早上煮这个干嘛?你疯了?” 聂江澜捏捏眉心:“我想让自己清醒点。” “你是该清醒了,”何故道,“沈彤这才刚走呢,你就开始发疯了。” “刚走?去哪了?” “去工作,具体干嘛我不知道,”何故拍拍桌子,“看你这个一秒不见如隔三秋的样子,啧啧啧。” 聂江澜紧盯着他,眼睛里各种情愫在翻涌。 “别装了,你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何故抄手,“你觉得我真的会相信,以你的臭脾气,会因为一个摄影师需要被用上,献那么大的殷勤?你以为我是傻逼吗?” 聂江澜:“嗯。” 何故:??? 聂江澜不说话,何故也就奇了怪了:“不是,要你承认喜欢人家就那么难?!” 聂江澜唇角绷直:“我不喜欢她。” “哦,行,不喜欢她,会因为孙凌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吃醋?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后面拍摄的时候,我都看到你对孙凌的要求直线上升……” “那是导演最基本的的职业素养,”聂江澜淡淡,“我从不公报私仇。” “喔——”何故拉长尾音,“所以你承认沈彤是你的私咯?” 聂江澜:“……” “大早上跑我房间来很闲?还不出去?” 何故:“我这不是看你这么早手机就开机了,以为你有意外情况,所以来看一眼嘛。” “我没有情况,我好得很,”聂江澜面无表情,“好得不能再好。” 除了昨晚做了个梦,今早洗了个凉水澡,还喝了很难喝的咖啡。 何故看他这样子,腰一叉,那股子倔劲儿也上来了,非想让他承认不可。 “不是,我真的就不懂了,你这么别扭是为什么啊?”何故皱着眉,很费解,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么多天了,你不拧巴吗?我都替你拧巴!” 聂江澜掀开眼睑,一双眼瞳漆黑:“你是心理健康老师?” “那你拧巴着,”何故点头点头又点头,“我听说沈彤今天去那地儿,会遇到薛丞。薛丞你知道,她的前男友。” “她没前男友。” “那就是绯闻男友,”何故啧啧称叹,“绯闻男友更可怕了,稍有不慎就重燃爱火,擦枪走火……” “跟我有关系?”聂江澜皱着眉灌了一大口咖啡,“她跟谁在一起跟我都没关系。” “哦,是没关系,顶多就是吃醋吃到飞起,然后摆脸色给我们这些人看,把气发在我们身上。” “……” “你就是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认呢?喜欢就喜欢啊,又不丢人,喜欢就去好好追……” 何故苦口婆心,卯足了劲儿地想说服他。 看他拧巴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这事儿不解决,何故自己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我喜欢她?”聂江澜扯扯唇角,把咖啡一饮而尽,“我疯了?” 何故:“……” 何故一屁股坐上沙发,坐在他身边,翻了个白眼:“你这话我没法接。” 聂江澜不说话,看着窗外的晨色。 破晓的天光晕黄,摇摇曳曳地贴在云层里,绕在高楼大厦的顶端。 他忽然想到那天,沈彤也是这样被绑在高处,颤着声线向他求助。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后怕。 他合上眼睑,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认命地抬手,温热手掌覆上眼皮,启唇。 “……对,我疯了。” 何故猛然一抖,侧头看着聂江澜。 “你说什么啊?你再说一次?!” “……” “我疯了,”聂江澜说,“你说得对,我疯了。” 这个承认突如其来,搞得何故都蒙圈半晌。 何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那、那……” 聂江澜:“说人话。” “我不知道说啥,”何故攥了攥裤子,“明明主角是你,我怎么紧张激动得跟要孕吐了似的……” “怀孕了就回去休息,”聂江澜下了个有声的逐客令,“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有什么好静的?”何故皱眉看他,“咋的,你是仙女,喜欢上凡人还违背天条?我看你这人,就是别扭、死不认账还傲娇,沈彤多好啊,喜欢人家怎么了……” 聂江澜腾地一下坐起来,眉间紧皱:“我这不是承认了?你总得让我想想办法?” “好好好,你想,我不打扰你了,”何故站起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动心,还要自己承认,对你来说是有点难哈,能理解,能理解。” “……” 聂江澜:“……滚。” 何故走到门口,举杯:“敬,我们聂老师的第一次!” 聂江澜神色冷峻,作势就要关门。 快关上的那一瞬间,何故又把头挤进来:“诶,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她的?” “……” 聂江澜伸手把那颗头推出去,一言不发地关了门。 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聂江澜看着手里的门把手,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忽然笑了。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 他不知道,好像是无数个细小的瞬间堆砌,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很特别、很好玩。 而后有了简单的关切,又从关切到担心,慢慢地,会不知不觉用各种小手段讨好她——没别的原因,就只是想看她开心,想看她被自己逗得跳脚的模样。 最后,居然连她对别人稍微亲近点都接受不了。 真正确定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在昨晚。 他完全感知到那股陌生而特别的情感,就是动心。 /// “今晚的月亮很圆。” 沈彤坐在礁石上,听着海浪细细翻涌,抬头就看到月亮。 “是很好看,”赵萱点点头,“节目组今晚是不是组织去赏月了?我看到好多人在朋友圈分享月亮。” 一天拍摄结束,沈彤也有点累了,坐在海边放松心情。 没过一会,有通电话打进来。 号码很陌生。 平时这种陌生来电,她一般都不会接,但今晚像是被某种东西驱使了似的,她看了一会儿,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低眉,“哪位?” “……是我。” 男人声音很低,很有磁性,非常容易辨认。 “聂江澜?”沈彤有些意外,“怎么,你换号了吗?” “没有,手机没电了。” “……噢。” 简单的两句之后,没有人再说话。 沈彤看着脚底层层叠叠的海浪,轻轻晃动着小腿。 聂江澜听着她的呼吸声响在耳畔,安宁又静谧。 过了会儿,沈彤开口:“听说你们今晚看月亮了?” “是。”他说着,往外看了一眼。 工作人员都围坐一团,举着手机边拍边笑。 沈彤:“你也看了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聂江澜才说:“我没和他们一起。” 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为什么不一起?”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吐息声,沈彤甚至以为这通电话已经挂了。 再开口的时候,聂江澜的声音已经很平稳,像是在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因为我刚刚忽然觉得,这样的月亮,你不和我一起看,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