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谢幕
学生时代最艰难的日子, 大概就是高考前的这段时光。 就像被隔离到正常的生活之外,一切人事物都变得敏感和紧张。 又像被困进无形的牢,沉闷、恐慌和迷茫此起彼伏的相继迸发。 直到考试的这天终于来临。 临进考场前, 苑阳突然接到了夏未央的电话。 夏未央一开口, 声音有明显的迟疑。 “苑阳……” 苑阳以为有下一句,等了一会儿, 夏未央却始终都没再吱声。 他隐隐有些不安,“妈?怎么了?” “没, 没什么。”夏未央这才吞吞吐吐的接上, “那个, 你好好考,别紧张。” “嗯。”苑阳应一声,直觉里的不安还是没能放下, 老妈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从没像今天这样犹疑过。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苑阳追问一句。 “没什么。”夏未央好像躲远电话叹了声气,却还是被苑阳听到了。 苑阳疑惑的皱了眉, “妈,到底怎么了?” “真没事,妈就是想你了。”夏未央直白一句, 又说:“一定要考上啊苑阳。” 一句妈想你了,让苑阳心里一阵堵,他等这句话,等了将近三年。 夏未央没再说别的, 只是又叮嘱他,让他考完后,抽时间回家看看。 挂断电话,苑阳有些发呆。 梁越安慰的在他背上拍了拍,“苑阳,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带回家让你妈好好看看。” “我有点儿紧张。”苑阳攥了攥拳,看向梁越,“感觉压力好大。” 梁越冲他灿烂的一笑,“看我,苑阳,看着我的脸。” 苑阳看向梁越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想起的却是梁越那战无不胜的逆天成绩。 “梁越,我知道你没压力,你随便填填卷子就能拿高分。” “放屁,”梁越噗嗤一笑,牵住苑阳的手,“我是想告诉你,苑阳你没问题,别忘了,你曾经也是第一名!” 第一名么?对第一名! 3000米他跑了个第一名,集训班他也是第一名。 这些他通过努力拼搏出来的第一名,足以让他恢复该有的自信和骄傲。 毕竟他为了高考,也做出了同样的努力。 苑阳心里痛快了不少,梁越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最适合他的鼓励方式,来激他一把。 这是最后的一场仗,胜利至关重要,他必须要赢。 苑阳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然而真正踏入考场,那一排排严肃的课桌,还是让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种跟上刑场差不多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心惊肉跳,一言不发的监考老师看起来都像刽子手。 苑阳指尖搓了搓胸前的准考证,望着寸照上笑容自信的脸,好像没见过似的陌生。 还是像这样笑起来好看?放松放松,没什么大不了! 苑阳活动脸部肌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考卷一张张的发下来,仿佛一张张生死判决书,很快就摁在了自己课桌上。 喏!你无罪释放,或者你无期徒刑! 苑阳盯着课桌上铺开的卷子,强行赶走所有的胡思乱想,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扫完后,苑阳心里的紧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阵阵泛酸,酸的他差点儿哭出来。 这些题里,竟有大部分,都是梁越反复给他讲过的重点。 苑阳,这道题这样解…… 苑阳,记住这道题的答案…… 苑阳,这道题一定要背过…… 那些场景历历在目,梁越专注认真的表情,独特的讲题方式,一直到现在,都连同那些答案,深深的刻在苑阳的脑海里。 苑阳看到了希望,心中的自信越发明朗。 在周边静的只能听到唰唰答题声的氛围里,他捏紧笔,飞快的填写着答案。 艺术班的考分对于梁越来说,的确是轻而易举。 但在这高考的考场上,他知道大意不得。 微锁着眉,目光烁亮的梁越,一手指着题,一手执笔,在考卷上流利的填写着答案。 再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他,跨过高考这道坎,正式推开南英美院的大门。 他和他的苑阳,就可以振翅同飞了。 梁越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一片值得骄傲的光明和荣耀。 时间过去的飞快,苑阳走出考场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梁越早就在外面等着他,背靠栏杆微仰着头,夕阳照射下逆了半身的金光,被夏风撩起的柔软发丝精神的朝上飞起。 苑阳站定在原地,盯着这样的梁越,发了呆。 他第一次认真看梁越的时候,梁越就是这个样子。 现在虽然没背书包也没骑死飞,但周身朝气蓬勃的气质,让苑阳恍然以为时光倒流了。 如果那时没有遇见梁越,他真的不敢想象,这场高考,他会以什么样的状态进去,又会什么样的状态出来。 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自信的感觉一身轻松。 “答的怎么样?” 梁越发现他,紧忙迎上来,见他原地不动的愣神,还以为他发挥失常了,梁越顿时一阵紧张。 “苑阳,你还好?” 苑阳盯着梁越看了三秒,忽然笑了,“梁越,还记得咱们吞粉笔那次吗?” 梁越愣了愣,“记得,你考完出来问我,粉笔什么味儿的。” “我那样问你,你是不是立刻就对我没了信心?”苑阳笑着说。 梁越盯着他的眼睛,分辨不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想了想,勾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 “苑阳,其实我这个人,对输赢从来都不在乎的,输了也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苑阳一把揽住梁越的肩,搂着他往回走,“先说你考的怎么样?” 梁越皱了下眉,苑阳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他看不透了,“我,应该没问题。” “那我也没问题。”苑阳凑到梁越耳朵边笑着说。 梁越一拳杵在他肩上,“哎操,你他妈又吓唬我,我还以为我要当你的学长了!” …… 苑阳本打算考完就带着梁越回一趟老家,但李新泽通知他们要准备毕业作品展。 俩人只好暂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再次回到三中美7班画室,和同学们一起搞起了创作。 这次的创作,没有了类别限制,大家任意发挥自己最拿手的。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创作什么样的作品。 苑阳和梁越却已经胸有成竹。 因为经历了很多,他俩似乎比别的同学更显成熟,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份从容。 心境上,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理性中又糅杂了情感。 反差性格的良好中和,让他们的认知也发生了变化。 苑阳经过这一系列事件的重塑,双眼里看到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心里感受到的,是幸福和快乐。 所以他一早就想好了要画什么。 国画的意境,是心境的淋漓展现,苑阳早期的作品,充斥满各种浮躁和不如意。 现在,沉淀下来的他,面对铺开的一整张宣纸,勾笔点墨,挥洒自如。 皴擦的泥土中,顶出颗颗鲜绿的嫩芽,骄傲的摇摆着稚嫩的叶子,迎接一场朦胧的初春细雨。 下干上湿的呼应构图,中间留白,强烈却又爽快的对比,意蕴天成。 画末挥笔,苑阳提上一行小字:生机,写于三中美七班,苑阳。 梁越照旧画的油画,画幅偏大,架在画架上满满一大块。 画作中很容易就看出来是谁的五六个少年,抱团似的拥挤一处,目光执着的仰起头,大张着嘴,像是极尽气力般的在放肆歌唱。 梁越这次用的不是画刷,而是刮刀直接刮了满屏。 粗糙而又原始的质感,更显得几个少年未经雕琢般的本真。 各种鲜艳的纯色交相碰撞,青春的气息呼啸而来,直击视觉感官。 苑阳走过来,趴在梁越肩上细看,“奶包,你什么时候给我来幅油画肖像?” 梁越侧脸看他,“本大师不画半身,**的可以考虑。” “操,你个色包!”苑阳笑着捏了梁越后腰一把。 梁越回手给他一巴掌,笑着说:“最大限度,允许你穿个裤衩!” 俩人一言不合在画室里干起了仗,干仗的最终结果,苑阳还是心软的没能抵御住梁越的大招,被摁在椅子上咬了几口。 “不闹了不闹了,哎奶包,你这作品取什么名儿?”苑阳求饶的把话题转向正事。 梁越笑着放开他,指着作品说:“叫呐喊,痛快或不痛快的时候,玩儿命的呐喊!” …… 普高楼通往艺高楼的走廊里,贴满了美7班创作的毕业作品。 就像苑阳和梁越平时在画室里的座位一样,《呐喊》和《生机》竟然也挨在一起。 很多同学围着这两幅作品在欣赏,时不时发出称赞和夸奖。 丁媛媛从这里路过,站定在苑阳的作品前看了很久。 她手里攥着一份各大高校的录取指南,考场上正常发挥的结果,即使成绩还没下来,丁媛媛也已经心中有数。 这份录取指南上的那所她想报考的大学,会把她带离南英这座城市。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和苑阳,天各一方。 不过丁媛媛一点儿都不难过,她甚至还很高兴。 她喜欢的苑阳,进步了太多,变成了一个真正出色而优秀的人。 而她,也将离开管制教育的父母,踏上属于她自己的独立之路。 她和苑阳的默契加油,终于都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散伙饭听起来真的是不好听,但实质上又确实是最后的一餐。 李新泽本来让郝甜召集大家,选个好日子好地方来一场奢华的谢幕大餐。 可郝甜,却把散伙饭安排在了美7班的画室。 画室里,被这帮美术生布置的特别漂亮,中间摆着一个大蛋糕,看起来就跟婚礼现场似的。 李新泽抱着李晗赶过来的时候,画室里却黑着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李新泽很是纳闷,他还以为临时又换场地了。 走到画室门口,李新泽疑惑的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 “爸爸,哥哥姐姐们呢?”李晗伸着小脑瓜朝窗户里瞅。 李新泽朝上抱了抱李晗,“等下啊,爸爸先看看在不在这里。” 李新泽伸手拧开了门。 忽然,几束灯光亮起,照着画室中间的那个大蛋糕,也照亮了他的学生们。 “李老师生日快乐!”大家齐着声儿的喊了一嗓子。 李新泽愣在门口,他的生活里,早已没有了生日这一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李新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郝甜蹦过来,拽住李新泽胳膊,把他和李晗朝蛋糕跟前儿拖。 “李老师,我们知道联考那天才是你生日,这是给你补过的!” “熊大!祝你生日快乐!”有个男生不要脸的喊了一句。 全班一愣,没敢吱声。 李新泽却忽然把脸埋在李晗身上,埋了许久才透了口气,脸上全是没能及时干透的泪渍,“谢谢你们。” 终于有人忍不住,哽咽起来,“熊大,我们舍不得你。” 紧接着,很多同学都湿了眼眶。 蛋糕被切成了34份,李晗抱着一大块吃的满脸都是花里胡哨的奶油,瞅着一帮神经病似的哥哥姐姐们在糟践他爸爸,却乐的合不拢嘴。 李新泽被学生们揪着衣服,抹的脸上身上全是奶油,哭笑不得的骂了街,“你们这帮兔崽子啊,兔崽子!” 散伙饭变成了过生日,没有预期的生离死别式的抱头痛哭,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感叹分手。 很欢乐,很别样,以后想起来,只有开心,没有悲伤。 酒喝了很多,原本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啤酒箱,高的快能够着屋顶了。 现在却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苑阳和梁越,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愉快的喝醉。 心里飘飘然,好像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做了主角儿,想要放肆的发疯。 俩人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跑到走廊拐角那个隐蔽的角落里,不管不顾的亲吻起来。 他们在这个地方有过太多次偷偷的亲热,这一次,将是最后一回。 苑阳把手钻进梁越衣服里,放肆的抚摸着他腻滑的后背,按捺不住喘息着问:“回家?” 梁越同样呼吸不稳的搂着苑阳的肩,从他颈窝里撤出来,笑了声:“走,回家活动去!” 苑阳牵着他的手,朝楼梯口方向走。 路过画室,最后看一眼那群张牙舞爪耍酒疯的同学们。 再见了,谢谢你们陪我们的这三年。 俩人回到家,进门连灯都没开,梁越一把抱起苑阳,就朝卧室里跑。 “我操,我又变成麻袋了?”苑阳生怕自己掉下去,紧张的搂紧梁越的脖子。 “奶包,商量一下,今天我在上面行不?” “不公平!”梁越坏笑着说:“一人一炮,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苑阳不服气的喊。 “就凭我不要脸。”梁越理直气壮的说。 可惜,俩人衣服刚刚情绪亢奋的扒扯光,手机铃声响了。 梁越骑在苑阳身上,郁闷的啧一声,“又他妈谁?” 骂完觉得不对劲,这铃声不是他的,紧忙从桌上拿过手机递给苑阳,“快,你妈妈打来的。” 苑阳攥手里一看,来电显示还真的夏未央,瞬间皱了眉。 他本打算高考完就回家的,但因为作品展和散伙饭耽误了几天。 现在夏未央又打来电话,还是在大晚上,苑阳的担忧飞快蹿升,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苑阳迅速接听电话,“妈?” 妈字还没音落,就听那边儿传来夏未央情绪极其不安的询问声:“苑阳,你能回来一趟吗?” “能!”苑阳想都不想立刻答应,随即翻身下床,边捡衣服边问:“妈,出什么事了?” “你回来再跟你说,路上注意安全。”夏未央带着哭腔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苑阳顿时心急如焚,他老妈一向镇静淡定,很少出现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也许是苑涛又闯了祸,也许是别的什么事,但肯定不会是小事。 “梁越,我回趟家。”苑阳飞快的穿衣服。 “我陪你去。”梁越见苑阳心急火燎的,也跟着他下床,迅速拎起衣服往身上套。 “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在家休息。”苑阳趿上鞋,拎起背包,往回推他。 “不行,我不放心。”梁越也跟着他一起跑出了门。 俩人在路边拦了一辆车,风驰电掣的赶往苑阳老家。 醉酒的滋味儿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消减了大半儿,但混乱的思绪又让他们头疼不已。 生活就是这么操蛋,摁下个葫芦又飘起个瓢儿。 但就算再操蛋,临到头上,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咬牙去面对。 苑阳头倚着车窗玻璃,心烦意乱的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越侧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上次他们回去后干仗的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忍不住叮嘱苑阳。 “苑阳,你能不能,不跟你哥干仗了?” 苑阳转过脸来看他一眼,淡淡的应了声:“嗯。” “我怕你到现在还窝着火要揍你哥。”梁越担心的皱紧眉,“我不想你再出事。” “我知道。”苑阳也皱了皱眉,“揍他也是白揍,划不来。我是想,怎么能常陪在我妈身边。” 梁越想了想,忽然说:“苑阳,你把阿姨接南英来,反正回头咱俩都去住校,那房子也是空着。” 苑阳没吱声,梁越这个想法虽好,却不现实。 首先那房子并不属于梁越,还是属于他爸妈的,外人去住也不合适。 再者,夏未央也未必愿意。 车开的很快,但也蹿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家。 苑阳推开车门,跳下车就朝院里飞奔。 梁越紧跟在他身后。 苑阳一进屋,就看到面色憔悴的夏未央,正没精打采的坐在一张老旧的椅子上。 “妈?”苑阳喊了她一声。 夏未央这才猛地抬头看向苑阳,愣了三秒,忽然扑过来抱住苑阳胳膊,慌乱的说:“苑阳!苑阳你可回来了,儿啊……” 夏未央失控的泪流满面,哆嗦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苑阳扶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扫视屋里一圈儿,发现家里只有夏未央一个人。 “妈,出什么事了?” 随后进屋的梁越看到这种情况,也不插嘴,转身去倒了杯热水,放进夏未央手里。 夏未央抱着水杯自顾自的哭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看看苑阳,又看了看梁越,哀嚎一声: “我,我没出息,我把苑天给弄丢了啊!” 苑阳和梁越同时一惊。 梁越虽然没听过苑天这个名字,但他猜得出来,这个苑天,一定是上次被他抱过的那个大眼睛的奶娃娃,也就是苑阳的小侄子。 苑阳蹲在夏未央跟前,攥住她颤抖的手,努力克制情绪低声问:“妈你先别着急,苑天怎么丢的,丢哪儿了?” “吃完晚饭,我带他在街口玩,我看见苑涛追着他说了几句话,再一回身,小天儿就不见了!”夏未央抹着眼泪说:“前阵子你考试,没敢跟你说,你哥离婚了,我又把孩子给看丢了,可怎么办呀?” 苑阳一阵失神,他没想到他高考前,苑涛离婚了。 想必当时夏未央心里难受,才给他打的电话,可为了让他安心考试,却什么都没说。 现在,她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小孙子又丢了,难怪夏未央再也坚持不住,崩溃了。 “苑家这是冲撞了什么?等我死了,哪有脸去见你爸?”夏未央又绝望的哭起来。 苑阳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该有的判断力全都断了线。 幸好,还有个保持着清醒的梁越,他听明白大概,紧忙问了句:“阿姨,四周围找过吗?” “都找了,街坊邻居都帮忙找了,哪儿都没有啊。”夏未央哭着说。 “那报警了吗?”梁越又问。 夏未央看向梁越,“丢了没到24小时呢,派出所不给立案呀。” “没有的事,别被电视上误导了!”梁越毫不迟疑的掏出手机,给杨威拨通了电话。 杨威办事还是靠谱的,没一会儿功夫,梁越就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的回执,并迅速派人连夜赶来进行调查。 可公安人员到来后,竟然也一筹莫展。 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线索,这样丢失的孩子,实在太难找了。 警察做完记录,安抚几句就走了,说是回去立案侦查,但估计也就这么回事了。 夏未央这下更绝望了,也不说话,就是不停的掉眼泪。 苑阳愁的快发疯了,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就坐在夏未央身边守着她。 梁越也郁闷的不行,摊上这种事,真的是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在屋里待了会儿,实在待不下去,跑到街上找了家还没关门的小卖部买了包烟。 买烟的时候,梁越听到小卖部里有人在聊天。 “你说苑涛多不是个人,孩子丢了都不说回来看看,夏婶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摊上这么个败家子儿也是没谁了。” …… 梁越点着根烟嘬了两口,脑子里清醒了许多,疑问也随着清醒浮现出来。 苑涛知道孩子丢了? 梁越眯起眼睛琢磨了琢磨,忽然意识到什么,拔脚往回跑。 一进门,梁越揪住苑阳就朝外扯,“跟我出来下。” 苑阳皱眉抬头看他,他现在不想离开夏未央,“干嘛?”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梁越等不及了,使劲儿朝外拽他。 苑阳只好跟着梁越出了屋,瞅一眼梁越手上夹着的烟,更闹心了,“梁越,你怎么又抽烟了?” 梁越没接他话茬儿,而是压低声问:“苑阳,你哥最近有没有跟你要钱?” 苑阳不解的看向梁越,“没有,要我也不给他。” “不是说钱。”梁越把烟咬进嘴里,转了转眼珠,“苑阳,你侄子是被你哥给弄走了?” 苑阳一愣,“什么?” “我只是猜测。”梁越朝一旁吐出口烟,“孩子都丢这么久了,你哥竟然不回来看看?” 苑阳冷笑一声,“苑天从出生他就没抱过,他就他妈认识钱,根本就不是个人!” 梁越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屋里的夏未央喊了声:“苑阳,你快来!” 苑阳赶紧跑回屋,梁越也扔了手里的烟跟着钻进屋。 夏未央脸上震惊加恐惧的表情很是吓人,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指着屏幕,两手全都抖个不停。 苑阳紧忙把手机抢过来,拨亮屏幕一看,竟然是条信息。 看清楚信息的内容后,苑阳的手也跟着抖了。 梁越接过手机扫了眼内容,大概是说孩子在他们手里,想要孩子,拿钱来换。 原本查无线索的儿童走失案,因为这条信息,变成了绑架勒索案。 案件性质发生了改变,但总算人有了下落,只要孩子目前安全,一切都还好说。 梁越再次给杨威打了电话,因为确定了案件的性质,上属单位的南英市公安局不敢耽搁,立刻派遣刑警下来侦破。 然而,只凭一条信息,却不足以确定犯罪嫌疑人,唯一肯定是,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钱。 梁越越想越觉得这事和苑涛有关,忍不住把苑阳再一次叫到院外,刻意避开了夏未央。 “苑阳,八成你哥干的,他想骗钱。”梁越深信不疑的说。 苑阳现在也有点儿怀疑苑涛,梁越反复的提醒,苑阳也不再避讳,一五一十把苑涛的情况告诉了警察,包括他们上次回来和瘸子打架的事情。 警察迅速跟局里取得联系,瘸子因为以前砍人坐过牢,算是有犯罪前科,所以很容易就调取各项资料。 苑阳现在矛盾的不堪一击。 他希望不是苑涛,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哥会做出这么有悖人性的事。 可他又希望是苑涛,这样一来,起码苑天是安全的,不会被撕票。 不会被撕票么?苑阳一想到苑涛连他都砸成了色盲,他无法想象苑涛的人性底线到底有多低。 梁越却笃定的认为,一定是苑涛干的。 是苑涛故意引开夏未央,然后让人趁机抱走了苑天,并以此要挟夏未央给钱。 事实证明,梁越的聪明还是很有用的。 警察依据瘸子的资料顺藤摸瓜,很快就在一处赌博点堵住了他们。 幸运的是,苑天果然在那里。 意外的是,警察还在那里查出了不少毒品。 瘸子和苑涛都被抓住带走了。 夏未央紧紧的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苑天,自己也后怕的泣不成声。 苑阳在一旁拥着她们两个,“妈,咱们回家。” 梁越跟在他们身后,望着三人的背影,放心的笑了笑。 两天后。 “杨威说,你哥这个,怎么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 梁越微皱着眉,瞅着院里一棵粗大的泡桐树,下意识的从衣兜里摸出根烟,刚想点上。 “你这烟,是真有瘾了?” 苑阳侧脸看了他一眼,“以后再亲你,棉花糖味儿没了,就剩下烟味儿了。” 梁越笑了笑,把烟又塞了回去,“苑阳,你不难受?” “不难受。”苑阳仰头望了望头顶的蓝天白云,笑了声说:“判就判。” “哎,小天儿别乱跑,小心摔着!” 夏未央的一声喊并不起作用,奶里奶气的小瓷娃娃从屋里跑出来,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儿,盯着站在院里的苑阳和梁越。 苑阳扯起嘴角朝苑天笑了笑,“叫叔叔!” 梁越却蹲下身去,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小不点儿,过来。” “爸爸!”苑天举着根软萌的小手指,指了指苑阳,一激动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屋里出来的夏未央赶紧把他扶稳,“傻天儿,那不是爸爸,那是叔叔。” 小不点儿眨眨大眼睛,转手又指向梁越,“爸爸!” “那也不是爸爸,那个也是叔叔。” 夏未央无奈的笑着,把他抱起来端在胳膊上,看向苑阳和梁越,“你俩总在院里干嘛,进屋坐呀。” 梁越一进屋,就凑到夏未央跟前儿,拨了拨苑天的小脸蛋,“小不点儿,乐一个。” 这家伙长的太可爱了,活脱脱一个奶号级别的小苑阳。 夏未央指了指屋里的水壶,“苑阳,给梁越倒水喝啊。” 苑阳转身去倒水,这边小苑天倒折腾开了,在夏未央怀里一纵一纵的,非要下来。 夏未央弄不动他,只好把他放在地上。 小苑天一着地,直接抱住了梁越的腿,又一声奶里奶气的,“爸爸!” 梁越笑的不行,这才刚高中毕业,就直接当爸爸了? 他蹲下身想把苑天抱起来,苑天却指了指屋外,拽着梁越的裤管朝外扯,大概是想让梁越带他出去玩儿。 梁越伸出根食指,被苑天的小手攥的紧紧的,大的领着小的出了门。 有人给夏未央看孩子了,她难得抽出空来收拾收拾杂乱的屋子,就从桌上拾起快抹布,到处擦拭着。 “苑阳,妈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妈我来,你歇会儿。”苑阳从她手里拿过抹布,帮她收拾着。 夏未央欲言又止几次,终是没忍住,低声说了句:“苑涛,算是完了。” 苑阳顿了顿,又继续收拾起来,“妈,给他劳教几年,没准能改过来。” “哎……”夏未央心里一酸,“话是这么说,我这心里还是不好受。” 说完,夏未央抬手抹了把眼泪,又说:“好好的一个家,以后就剩下我和苑天了。” “妈。”苑阳皱了眉,走到夏未央跟前,帮她抹了抹眼泪。 “还有我呢,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你和苑天就跟我过。” “那不行,你早晚也得结婚要孩子,不合适。”夏未央朝屋外看了看。 苑阳也随她一起朝外瞅。 苑天围着院里的泡桐树转了两圈儿,站在树根下,小手抓着裤腰朝下扯。 扯了几下扯不动,扭头瞅着梁越,“爸爸!” 梁越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嘛,笑着问他,“你要干嘛?” 苑天有点儿着急,伸手抓了把裤裆里的小**,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儿,“尿。” 哦,原来是想让梁越帮他脱裤子。 梁越笑得不行,蹲在他身后,一手扶着他肩,一手帮他把裤子抻下来一截儿。 苑天撅着个小**,朝树根儿滋了泡尿,尿完还想上去踩一脚,梁越赶紧给他抱起来挪去一边儿。 真他妈皮啊,不仅模样长得像苑阳,就连脾气和这坏劲儿都跟苑阳一个德行,甩尿还带占地盘儿的! 苑阳看出梁越还挺喜欢苑天的,笑着跟夏未央说:“都跟着我,我都养。” 夏未央窝心的一笑,“苑阳,你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爸了。”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苑阳怕把梁越和苑天晒着,从屋里出来,“梁越,外面热,回屋里。” “哎。”梁越应一声,拎起苑天抱在怀里走到苑阳跟前儿。 “奶包,你挺适合看孩子。”苑阳压低声说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越好笑的抬眼瞅他,“你几个意思?” 苑阳抬手捏了下梁越的脸,“你看你跟夏乖能玩到一起,跟苑天也能玩到一起,所以我就这一个意思。” 梁越笑了一声,“苑天这名字取的不好,怨天怨地,回头托杨威他爸,换个名字。” “那你给取一个?”苑阳笑着看他。 “我想想。”梁越眯起眼睛想了想,“叫明佑,苑明佑。” “日月护佑?行,我真是越来越服你了。”苑阳笑着,手搭在梁越肩上,揽着他和孩子进了屋。 盛夏的明媚与热情像是一种别样的宣告,每一条到来的好消息,都让人兴奋和激动。 首先是杨威考上了司法军校,郝甜选了军校附近的美院,俩人正式宣布了恋爱关系。 其次是白冰泓进了戏剧学院,丁媛媛和陈醉考上了同一所名牌大学,结了个伴,远走他乡。 陈醒发来了信息,他和李非在新的城市站住了脚,正在筹备新的乐队,打算向娱乐圈进军。 而苑阳和梁越,也终于等到了南英美院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他们的新导师,严峻和林沐抛来的分系橄榄枝。 俩人又在入学前,合伙以需要有人照顾家为理由,把夏未央和苑明佑接去了南英市居住。 长久的热闹换来一时的聚散,然而他们都不在乎。 新的一天,永远为时不晚,他们的人生又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正文完,后面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