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默契
天色还没明朗起来的大清早, 美7班教室里很安静，还有点儿冷。 教室一角最后的一张课桌上，摆着摊开的语文课本。 梁越把两只手夹在腿中间捂着, 偶尔伸出来翻一页课本, 发出一声刷拉的轻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天他来的最早, 一直埋着头，面无表情的在复习。 忽然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朝教室这边儿奔跑过来。 梁越充满期待的一抬头, 就看见了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苑阳跑的飞快, 以至于斜跨在肩上的书包都勒到了脖子上，还浑然不觉。 刘海也跑的朝上竖起，在他清冷干净的气质上又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精神。 一口气冲上二楼没有不喘的, 苑阳现在身上冒着细汗，脸上红扑扑，奔进教室里一看，愣了愣, “梁越，你怎么…来这么早？” 梁越笑了，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昨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摆着手跟他打了声招呼：“早，苑阳。” 苑阳把书包塞进桌堂里，回身朝向梁越，抬手拨了拨刘海, “哎你……” “你纳闷我为什么来这么早？”梁越好笑的打断他，帮他把刘海拨的帅气了，“因为我知道苑软软今天肯定来的早。” 苑阳看了梁越三秒，忽然脸一板，“注意！敌方间谍已完全掌握我方行动，我方已被包围！” 梁越噗嗤一笑，朝苑阳比了个手.枪，也板着脸说：“你已被捕了，立刻上缴战利品，不然给你下地牢。” 说完，梁越努努嘴，手指朝苑阳怀里勾了勾。 苑阳笑的不行，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个热气腾腾的煎饼递给梁越，“战利品都能猜到，我太服气你了。” 梁越接过煎饼，剥开包装就咬了一大口，一边儿嚼一边儿得意的瞅着苑阳。 “你昨天不是说，你现在满脑子满世界里都是我？这么单一的思维模式，有什么难猜的？” 苑阳拍一把脑门，抖着手指着他，“我谢谢你大爷啊，又他妈变相的说我情商低！” 梁越差点儿喷他一脸煎饼，“啊怎么着，我就喜欢情商低的，你不服气？” “服！”苑阳靠在椅背上笑了会儿，“你情商高就够了，我低一点儿正好，要不咱俩猴子斗狐狸，以后有的热闹了。” 梁越抬眼瞅他，“嗯，幸好苑软软同学智商也不高，所以悟空和八戒才能和平共处啊。” 苑阳这个气呀，上手拧一把梁越的软脸蛋，“你这张嘴我跟你说，一直都他妈欠抽！” “哎哎哎，我吃早餐呢，别捣乱。”梁越笑的差点儿噎着。 真好，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一个夜晚过去，梁越又回到了那个优秀活跃乐观的状态。 苑阳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满足的看着梁越把他带来的煎饼吃完，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他决定，他要这样宠梁越一辈子。 梁越没提昨晚的事儿，苑阳也没有问。 不是不够关心，而是这种不愉快，不过是漫长生活中的一点黑，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苑阳想用更多的快乐和幸福，来淡化梁越心里的每一个黑点。 梁越终于放下了最后的疑虑，从昨天晚上苑阳的举动，还有今天早上的这出预料之中。 都让他意识到，苑阳给予他的感动，正是他之前求之不得的东西。 爱，原来是这样，不是说一句我爱你就代表了一切。 而是他做了几件事，哪怕这几件事小的不起眼，却正好是他期望的，这种默契感。 …… “快点儿，都给我闭嘴！” 郝甜高高举起板擦，嗙一声敲在讲桌上。 正在撒欢儿的同学们像被按了暂停键，立马全消音了。 郝甜指了一圈儿教室里，又敲一声板擦，下了最后通牒。 “都给我好好想，每人一条，想不出来，今天中午谁也别想吃饭。” “你！”郝甜指着一个站的最高的男生说：“就你站的最高，你先说。” 男生呲着一口白牙笑了笑，举着个拳头朝上挥了挥。 “美7美7，专拿第一，谁要赢我，木有**！” “操！”全班笑倒一大片。 郝甜一粉笔头朝他脸扔过去，“你个臭不要脸的，给我坐下！” “你说。”郝甜又指着一个劈着大胯卡在椅子背上的男生，“你先给我坐好了再说。” 大胯男赶紧老实的坐好，挠着耳朵想了想，忽然举拳说：“高三美7，必拿第一，谁敢拦路，去你妈逼！” “吁……”一阵起哄的大笑声。 大胯男猥琐的笑瘫在椅子上，“嗳哟？多押韵呀，你们懂不懂格调？” 郝甜恨不得把手里的板擦扔他脑门上。 “能不能行了？能不能正经点儿？”郝甜快翻白眼了，嗙嗙的使劲儿敲着讲桌，“给我来个正儿八经的！” 一个同学举拳喊：“朵朵菊花向太阳，美7同学胜欲强！” 全班安静的反映了几秒，接着又是掀翻屋顶似的哄堂大笑声。 郝甜气的牙都磋的咯咯响，艺高班就是没人家普高班好管，每到这种时候，格外的让她脑仁疼。 “苑阳来一个？” 苑阳正回身趴在后桌，和梁越俩人笑刚才的那几个口号呢，听见郝甜喊他，回头朝郝甜摆了摆手，“别，我不会。” 郝甜皱皱眉，“那梁越说一个！” 梁越抬头朝郝甜笑了会儿，像模像样的举拳说：“美7脸皮厚，子弹穿不透，玩命就是干，不服靠边站！” “噗…好傻逼。”苑阳笑的趴倒在梁越的课桌上。 梁越顺势揉一把他的脑瓜顶，给他揉成了一头乱炸毛。 南英三中的秋运会终于到来了。 从高一到高三的学生们全都欢欣雀跃，可算能换个活法了，皆大欢喜的气氛跟过年似的，一根草一块砖都跟着神采飞扬。 三中的综合操场，标准400米一圈儿跑道，沿途一侧是各个班级的后勤保障组，还有班花组啦啦队。 横着摆四张课桌，后面十来把椅子用于临时休息。 美7班女生多男生少，选出来几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做啦啦队员。 几个小姑娘大冷的天儿竟然玩起了COS，个个穿的要代表月亮消灭谁似的，冻的上下牙直嘚嘚。 往常的运动会上，苑阳要么根本不来，要么就是坐在角落里，看热闹似的瞅着操场上一群打了鸡血的人们，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这一次，他站在了参赛运动员的列队里。 和梁越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相视着一笑，默契的互怼了个拳头。 “加油，苑软软。”梁越说。 苑阳一笑，“加油，梁奶包！” 运动员方队秀完了全场，豆腐块似的分门别类的队列在操场中间位置，等着举行运动会开始前的几个项目。 首先，是升国旗。 负责指挥打拍子的，是音6班的白冰泓。 白冰泓最近好像运气不好，走背字，先是被郝甜凭空抽了个大嘴巴子，接着广播时走神读错了稿。 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能借今天在全校师生们面前指挥唱国歌这种秀风头的绝佳机会，找回点儿尊严。 4/2拍的国歌好打，划拉简单点儿就是一强一弱。 白冰泓是学声乐的，这事儿对他来说闭着眼都应付的来。 白冰泓自信满满的在台上站稳当，双手左低右高的端起个大八字。 有人喊了声奏国歌。 “刀咪骚骚拉骚，咪刀骚骚骚咪刀……” 白冰泓跟随前奏默唱着，拍子也打的抑扬顿挫。 终于到了人声部分，“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白冰泓的两只手挥成了HELP，郁闷的快哭了。 学校的播音器都看他不顺眼，百年不遇的停在那里卡着壳，让他起来。 有人赶紧跑过去修，修了一会儿也没修好，只好让学生们改成清唱，顺利的升起了国旗。 后面是校领导讲话，运动员代表讲话，各种讲话叽里呱啦讲了一堆，学生们也不认真听，认真听也是听到这句就忘了上一句说的是啥。 直到有人冷不丁放了一枪，运动会才在学生们鼓掌的大呼小叫声中，开始了。 苑阳和梁越的项目都安排在今天，梁越上午的百米和跳高，下午是标枪和铅球。 苑阳的3000米长跑，安排在下午。 百米是最早的赛项，一参加完开幕式，梁越就赶紧跑回美7班后勤部，坐在椅子上开始脱外套。 虽然这一年的秋运会有点儿冷，但三中还是要求运动员们必须统一运动服。 运动服竟然发的短款，跨栏背心加裤衩那种。 教务主任的意思是，年轻人火力壮，一动起来就成热乎的小火炉了，省的再脱。 每个年级每个班的运动服，用不同的颜色.区分开，发到美7班的是米黄色。 梁越把脱掉的上衣外套，塞给站在他旁边儿守着他的苑阳。 “帮我拿着。” 苑阳把外套搭在臂弯，瞅着梁越脱裤子。 平时俩人站一块儿，确实不太好区分谁胖谁瘦，也不清楚谁的身材更有型。 苑阳只在以前打篮球的时候，见过一眼梁越的腹肌，当时还没敢细看，只记得浅浅的线条还没成型。 今天脱得只剩下跨栏背心和裤衩了，梁越的身材在苑阳眼里一览无余。 没有赘肉，一块儿都没有。 胳膊大腿胸脯屁股，该凸起的地方紧绷绷的，该细致的地方也很结实。 从上到下平衡匀称，肤色细白，尤其两条挺拔的大长腿啊，这个性感啊…… 看得苑阳赶紧抹了下鼻子，还好，没大出血。 梁越知道他是躲不开苑阳的视线的，有了心理准备就没什么好尴尬的，把脱下来的裤子也随手扔给苑阳，拨了一下他花痴的脸，好笑的问：“够帅么？下午也让我好好瞅瞅你。” “哎，我确实该锻炼身体了。” 苑阳隔着校服揪起自己腰上的一块皮，“男生还是有点肌肉劲道，太平了跟大白萝卜似的。” “嗯。”梁越憋不住的笑，“大白萝卜中间还鼓起俩大白馒头。” 苑阳忍无可忍的踢了他一脚，“赶紧上赛场你！” “等我给你拿第一回来！” 梁越笑着挥挥手，一转身奔向了百米赛道。 身后707号黑色标牌隔断米黄色运动服，离远了看，像只小蜜蜂。 运动会规定，每个班除了正在参赛的运动员和保障组的两名同学，其他人不准在比赛场地乱跑。 所以苑阳只能在班级后勤部观看梁越的比赛。 百米赛道离美7班的后勤部有点儿远，但并不妨碍苑阳一眼就能看到梁越。 五颜六色的运动服里，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只米黄色的小蜜蜂。 天儿冷，运动员们还在准备阶段，那只小蜜蜂在起点位置伸伸胳膊踢踢腿儿，欢快的蹦来蹦去的暖着身。 苑阳全身的神经都快被它给萌化了。 指挥员一呼喊，赛手们迅速的在各自的跑道起点做最后的准备。 小蜜蜂在第二条跑道上，一条腿儿跪地，一条腿儿弯曲，双手撑着地，撅起了屁股。 苑阳的心立刻紧张起来。 以往运动会上，谁赢谁输在他看来都是个乐子。 现在他是真紧张，紧张的盯着那只撅起屁股的小蜜蜂，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砰的一声发令枪响，小蜜蜂夹裹在五颜六色的虫子堆里蹿身朝前飞奔。 蹬开的两条长腿儿像螺旋的翅膀，飞出了四周围一片狂乱喊叫加油的嗡嗡声。 美7班的后勤部也炸了，啦啦队的女生们踢着白花花的大腿惊声尖叫。 桌子后面的同学们也纷纷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喊加油，那状态就跟菜市口要砍脑袋了大叫冤枉似的，人荒马乱的。 苑阳听见自己也激动失控的吼了一嗓子：“梁越…加油！” 可真不像他好不容易才养成的冷直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