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会这么多弯弯绕?” 萨楚拉有点不愿意相信。 “怎么不会?里头的门道多着呢,要不然为什么不让咱们直接去鹿城铁矿报道?” 敲了下萨楚拉的脑袋, 靳阳说。 萨楚拉揉了揉额头:“有你明白不就够了。” 靳阳眼角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道:“我明白远远不够,因为我只是明白, 但是我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地质局把他分到呼盟的时候, 靳阳就很明白。关系门路硬的, 都留在了城里。稍微差点的, 就近一点的盟市, 他倒好,直接去了呼盟。 老靳说不帮着找关系, 靳阳嘴上抱怨抱怨也就得了,真让他靠这种方式留下, 打心眼儿里也是不乐意的。 “我明白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该做,但我还是会说,还是会做,要是我不小心走远了, 你要拉住我。” 靳阳蹲在床边, 脸埋在萨楚拉的手心里,小声诉说着心声。 萨楚拉低头,把下巴搭在靳阳头上, 轻轻的蹭了蹭。 气氛正浓,俩人难得的有些空间在一起腻歪, 外头突然撞进来一位阿姨,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热水瓶。 “你俩干啥呢!” 阿姨大声喝道。 两人被狠狠吓了一跳,连忙分开来,靳阳一蹦三尺外,涨红了脸:“您怎么不敲门啊?” 这位阿姨是矿区招待所的,翻了个白眼数落道:“现在的小年轻啊!” 把热水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嘱咐萨楚拉:“男人好看能当饭吃吗?小嫚儿你可长点心,不要被他们唬了。” 靳阳委屈巴巴的看了萨楚拉一眼,阿姨立马瞪像他:“愣在这里干什么?没结婚证可不能住一间屋。” 说着就上来推着靳阳的后背往外轰,临出门前还恨铁不成钢的深深的望了萨楚拉一眼。 被大娘这么一瞧,萨楚拉和靳阳都双双有了新的认识。 萨楚拉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年代,他俩这种谈恋爱方式还是有些前卫了,不打证住一个屋是要叫人说闲话的。 靳阳也有了新的认识,他看着阿姨耳朵上晃荡的金耳环,从行李里翻出了所有的钱。 不多不少,两百块。 黄金每克48块钱,这也就够买个耳钉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神不宁的在床上打滚,地质队员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贵金属贵在了哪里。 这种情绪弥漫在靳阳心头好久,直到两人开完会都没有散去。 说是开会,不过是一堆人坐在一起听一场报告罢了。 术业有专攻,别看都是各地地质局的,真聊起来,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靳阳都听不懂,更不要提萨楚拉这个半路出家的了。 两人凑凑合合把会开了下来,兴许是招待所的人和矿上说了什么,开会期间还特地把两人的座位排的老远。 晕晕乎乎的听完了最后一下午,终于结束了。 回招待所收拾了行李,去火车站的路上靳阳一言不发,满怀心事的样子,萨楚拉问,他也不肯说,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藏着掖着的。 靳阳这样,萨楚拉也没了拉他去看海的心思,闷头走上了火车,直接爬到了上面的卧铺。 钢铁直男靳阳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靳阳现在只琢磨着一件事。 调到铁矿,是不是就没有野外补助了? 每天一块六的野外补助才是他收入的大头啊。 要是没有了野外补助了,就意味着靳阳一个月只剩45块的工资收入。 金价48块钱一克,带着能晃荡起来的金耳环少说也得五六克? 这得攒到啥时候啊? 他啥时候才能娶媳妇啊。 “金耳环…买不起…” 兴许是这几天思索的太过认真,入夜后靳阳躺在铺上睡着了,还嘟囔着有关金耳环的梦话。 萨楚拉睡在他上铺,听到以后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探下头一瞧,睡梦中的靳阳眉头紧锁,哭笑不得最后也化成了一抹温柔。 “我又不喜欢金耳环。” 火车轰隆轰隆,两天后到了鹿城。 刘队长还说开完会能在家里歇几天再去报到,但路上来回火车加起来就走了快一个周。 别说休息了,紧赶慢赶,两过青城而不入,才刚刚好赶在因该报道的日子到了鹿城。 鹿城铁矿派了位工人来接站,这位工人把写着他俩名字的牌子立在脚边,吊儿郎当,没骨头一样靠在墙上抽着一根手工卷的烟,吞云吐雾。 整个人没有半点精气神。 靳阳和萨楚拉走近后,伸出手说:“同志你好,我们是来鹿城铁矿报道的。” 工人听到声音,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两眼,掐灭了烟扔在地上。 鞋在地上踩着烟头磋了几下:“我不是鹿城铁矿的。” 恩? 靳阳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调令上说的明明就是鹿城铁矿啊! 萨楚拉连忙放下行李,从里面翻出了调令,拿出来给这位同志看。 “同志?调令上说的是…” “也别同志了,我叫渠通海。” 接他们的人摆摆手,勉强站直了身子,接过他俩的调令一瞧,冷哼一声。 “得罪人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靳阳和萨楚拉对视后交换了一个啥情况啊的眼神,问。 “鹿城铁矿不是挺好吗?” 渠通海点点头,很认同两人的说法,没有鹿城铁矿,就没有鹿城钢铁厂,鹿城多少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可你俩,去的不是鹿城铁矿啊。” 这话一出,靳阳和萨楚拉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渠通海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他们看,蓝色的塑封小本子,展开来上头赫然写着:鹿城铝厂。 鹿城铝厂? 靳阳拿起这个本子翻来覆去的看,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半天后才蹦出一句。 “我记得内蒙没有铝土矿啊?” 萨楚拉拽拽他的袖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渠通海从靳阳手里拿回自己的工作证,重新揣回了口袋。 还顺手摸出了一张裁剪好的纸,又从另一边口袋摸出了一个小包,捏了一点烟叶子,往纸里一包。 舌头在边缘一舔,叭叭的两下就卷了一根土烟。 四下一扫,拦住了一位过路的:“大哥,借个火呗?” 路人把自己烟和渠通海的一对,火星起来,他连忙吸了几口,跟人家到了谢。 回到了靳阳和萨楚拉身边,对小姑娘说:“嗨呀,你旁边这位男同志的专业技术很过硬嘛,咱们内蒙的确没有铝土矿。啊不对,有一个,但品位低到跟没有也没啥两样。” 萨楚拉抖了抖手上的调令:“渠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渠通海抽着烟,一脸懒散:“所以我问你们是不是得罪人了嘛。” 肯定是姓李的搞的鬼,手从呼盟伸到鹿城来,可真够长的。 “我要见铁矿的矿长!” 靳阳大声说。 渠通海没憋住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相见鹿城铁矿的矿长?” “我为什么不能见他,我们刚在山东还见了金矿的矿长呢。” 萨楚拉接了一句。 叹着气摇了摇头,渠通海说:“年轻人,真是啥也不懂。全国也没有比鹿城铁矿矿长更谱大的矿长了。” 说着拿出了汽车钥匙:“你知道人家是什么级别吗?正.厅.级.干.部!” 萨楚拉惊叹一声,那他俩这的确见不到了。 但渠通海的话没说完:“你以为这就完了?但正.厅.级的人来了,这位矿长不接待,总.理来了他才出面的。这谱,全国蝎子粑粑,毒一份了!” “可我俩?” 萨楚拉欲言又止,问道。 “我俩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渠通海甩了甩手里的钥匙,说:“你俩啊,档案都跟过来了,铝厂是没跑了。” “走走,认命!” 说着开始推搡着他俩往车站外走,厂里的汽车就停在外头。 “真不知道你俩得罪什么人了,快点回厂里,下午我还打牌呢。” 靳阳和萨楚拉盲目的往外走,坐在铝厂开来的破烂汽车上怀疑人生。 没有铝矿,哪来的铝厂? 就像能读心一般,渠通海回过头来,一边倒车一边说:“铝土从山西进来的嘛,前几年还能养活工人,现在山西那边涨价了,咱们厂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呗。” 倒车倒了一半,有个路过的行人窜出来差点碰上来,渠通海拉下车窗破口大骂:“没长眼啊?” 行人也不甘示弱,站稳了就是一句:“开这么个破车也好意思出门?跑起来有我的毛驴车快吗?” 渠通海听了这番话反而笑了,把手刹一拉,从后视镜里瞅着后座上的萨楚拉和靳阳:“嘿嘿,这人说的还挺有道理,咱这破车兴许真没人家毛驴跑的快哈哈哈哈。” 萨楚拉把手覆在靳阳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靳阳低头一看这破烂的车,已经丧失了所有信心,可回头瞧见萨楚拉,却是一脸的坚定,仿佛胸有成竹,大局在握。 她对靳阳说:“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