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辛禾对着沈云抒举酒杯, 遥遥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沈云抒回以微笑，很快就移开目光, 继续跟乔思说话。 “辛禾这是几个意思？”乔思不解, “差一点成了我们二嫂的人, 现在见着挺尴尬的。” 她向来就是这么直白, 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妹妹, 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沈云抒也没放在心上, 只心里确实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现任跟前任的碰撞，何况这个前任还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更是她过去羡慕的对象。 但她始终信奉随遇而安。 乔思是乔氏未来的接班人, 这事众所周知, 她一来，同辈份的几个发小和几家企业的第二代都围过来找她说话。一下子，她就被人围住, 沈云抒见状, 默默退开了些。 走在后头的乔薇迎上来，站在沈云抒边上看着乔思一秒钟板起脸，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几个所谓的精英中, “啧, 咱姐姐变脸的功夫还是这么牛叉！” 沈云抒看她一眼：“你这话给姐听到了，一定又会训你。” “训我做什么？我实话实说而已。”乔薇眼珠子一转, 悄声打趣，“她变脸的对象你最多，我才是她亲妹妹, 结果，姐对着你永远像是春风似的，对着我就是腊月里的寒风。” 被乔薇的话给逗笑了，沈云抒忍不住戳她脑门，“瞧你胆子越来越肥了。”以前自己可从不敢这么直戳她的脑门。 乔薇也不恼，下巴微扬，神情倨傲，“胆肥？我从来就这样。” 说完，她搜索到场子里的辛禾，换了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辛禾姐我以前还挺喜欢的。” “哦。”沈云抒随口应。 “不问问我具体的？”乔薇惊讶。 沈云抒又戳她一下：“你都说了是以前，有什么好问的。” “现在顾呈是我的！” 乔薇眼里的沈云抒一直都是温吞的，没想到此刻她会笑得这么张扬又骄傲的。 可也是别样的美。 乔薇眼底一黯：“真好。” 沈云抒拉着她到不显眼的地方，在会场里找顾呈的身影。 “云抒姐，周梓润在法国还好吗？”憋了许久，乔薇问。 沈云抒终于找到站在乔奶奶身边的顾呈，他往这里看过来，她却因为乔薇的话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先别过来。 她沉思片刻：“挺好，不过那个项目我的提案没有被选上，是我同事成了主设计师，平时他跟旭辉和S·L的接触更多些。” 沈云抒略过了自己急匆匆回国那天，周梓润拦住她那事。 乔薇恹恹的：“哦。” “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很努力，天天早出晚归的。”沈云抒岔开话题，“要往姐那条路走了？” 说起工作，乔薇两眼放光，“很有意思，以前我只想着吃喝玩乐，现在自己创业，虽然苦了点，但接触的东西多了，真挺有意思的。” 说着，她停顿了下，“老实说，忙起来瞎想的时间就少了，以往追着周梓润跑的时光渐渐就淡了。云抒姐，你说我这是太喜欢他，还是压根没那么喜欢他？” 乔薇觉得困惑，然而，已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钻入牛角尖。 沈云抒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有些心疼，“你值得更好的。” 乔薇敢爱敢恨，任性的时候居多，但此刻仿佛是长大了。 让人既心疼又欣慰。 乔薇唇角上扬，挽住沈云抒的胳膊，“那可不。” 她的视线落到辛禾身旁同样挽着胳膊的姑娘，微微皱眉，“林凌也来了？那个讨厌鬼！” 林凌是辛禾的表妹，乔薇总说她是白莲花。 沈云抒远远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带着乔薇去找顾呈。 顾呈一直黏着顾奶奶，也不肯跟着父兄去见人，被顾奶奶打趣了很久，这会儿见人过来，他笑起来，“奶奶，您心心念念的孙媳妇来了。” 顾奶奶憋着笑，仍是一副从容得体的姿态，“你把人娶进来了？你爸答应了？爷爷点头了？” “这不是全靠您了吗？”顾呈被噎，将顾显的没脸没皮学了个遍。 哪里还有那个冷漠又毒舌的顾律师模样。 说话间，沈云抒跟乔薇走近，齐声叫了声“顾奶奶”。 顾奶奶高兴的应声，随即，余光不动声色的瞟向沈云抒手腕上的金手镯。 今晚来参加酒会的精致女人们不是带着钻石就是奢侈品，鲜少有像她这样年轻小姑娘竟戴了个金镯子，她说：“镯子挺好看的。” 沈云抒仍然跟乔薇站在一起，克制的没去管顾呈，闻言却瞧过去，笑得很是腼腆，“是顾呈送的。” 顾奶奶拉过她的手：“顾呈一直不开窍，没想到倒是在你身上开了。”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沈云抒立时红了脸。 乔薇看看她，再看看顾呈，“缘分来了呗，挡也挡不住。”笑着揶揄。 “所以，大伯和大伯母是不是两个人的媒人？”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喜道。 沈云抒反倒一愣，下意识去看顾奶奶。 今天顾奶奶穿得是件旗袍，尽管上了年纪，依旧是气质卓然。她的手很暖，不轻不重的握着沈云抒的手腕，许是察觉到小姑娘的手僵了一下，她还轻轻捏了捏，连带着眼神都柔下来。 顾家和乔家的关系一直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障碍，没想到乔薇会这么直接道破。 顾奶奶忽然笑开了：“有道理。” 乔薇如释重负，朝沈云抒眨了眨眼睛，“那我是不是也算是？要不是我……” 看到顾奶奶瞧过来，她及时收住话，凑到沈云抒耳边，“要不是我胡搅蛮缠，周梓润得从高中开始就追你追得紧，之后就没二哥什么事了。” 乔薇得意的小模样就差尾巴上天了。 顾奶奶好奇，沈云抒却只是笑。 乔薇不知道即使周梓润一直追着，她也只喜欢顾呈一个。 十年，她的心意从没变过。 或者，是更久之前。 “走，我们去找爷爷。”顾奶奶松开沈云抒的手腕，沈云抒趁势跟顾呈一人一边扶着她。 乔薇很有眼色的退开，默默看着这三道亲昵又温馨的身影。 身后有踩得极重的脚步声，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讽，“你什么时候上赶着去讨好沈云抒了？” 乔薇头也没回，不打算理睬林凌这朵白莲花。 “啧，手段不错，可惜了顾呈这朵高岭之花。”林凌冷笑。 乔薇回头，斜睨她一眼，懒得搭理。 听说林凌之前也对顾呈有好感，不过是碍于辛禾才消停了些。 林凌一点没在意乔薇的态度，只望着沈云抒，目光如炬。 她可不信顾家会同意那样的女人接近顾呈。 陪着顾奶奶的沈云抒一直没能跟顾呈说上几句，顾奶奶拉着她说话，问她是不是要留在上海，又说有没有带顾呈回家看过爸妈，还问家里人都知道他们的事了吗。 她都一一回答，顾呈也不吭声，目光却时常黏在她身上，怎么都挪不开眼。 顾爷爷这会儿被人围着，沈云抒有些紧张，走得近了就能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顾。”顾奶奶对几个人点头，朝顾爷爷使眼色。 顾老爷子赶紧走过来：“你们两个看到爷爷过来了也不知道给我让个位置！”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跟顾呈往日里如出一辙。 沈云抒未叫出口的称呼就这么卡在喉咙口，望着顾呈不知所措。 顾奶奶没好气：“吓着我们云抒了。” 顾呈也跟着点头：“爷爷，您吓着我家云抒了。” 沈云抒：“……”目瞪口呆。 印象中，顾爷爷一直都是严肃的，只有对着顾奶奶才有好脸色。 挨了训的顾爷爷叹气，委屈巴巴的看着沈云抒，看得她更不好意思了。她回神，主动退到顾呈身边，“顾爷爷，您好。” 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顾爷爷顿时眉开眼笑的：“云抒，等会儿结束了爷爷送你个见面礼。” “老头子，见面礼这么用的？”顾奶奶顺势挽着他的胳膊，把顾呈往沈云抒身边推，“云抒，奶奶等会儿也给你。” 沈云抒原本提起的十二万精神瞬间被掐灭了，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很懵，只好点头。 然后，又听到顾爷爷爽朗的笑声，“老童刚才对我嘚瑟自己的孙媳妇，说宇骁今年要结婚，最好明年就能抱上重孙。我憋着没怼回去，这下云抒来了，走，咱也带着孙媳妇炫耀炫耀去。” 还没缓过神的沈云抒被顾呈搂着肩膀，她悄声问：“怎么回事？” 顾呈也低头小声回：“爷爷是妻管严。” 沈云抒忍俊不禁，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编排起爷爷奶奶了！” 她偷偷去看，爷爷奶奶正手挽着手，急吼吼要去找童老爷子。 “顾家上梁都正，所以，下梁更歪不了。”顾呈不紧不慢的说，“我们家家风就是妻管严，爷爷是，我也是。” 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那温柔又笃定的语气让沈云抒面红耳赤的，她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似的。 而他握着她的手很软很暖。 顾呈尤觉得不够，精准的找出顾显，补充，“你看大哥，浪子回头，大概也会继承顾家的好家风。” “你够了！”沈云抒耳根都在发热，阻止他说下去。 顾爷爷和顾奶奶却冷不丁回头，将两人亲昵互相撒娇的模样抓个正着。 只看了一小会儿，默契的同时转头，顾奶奶说：“我觉得挺好。” 妻管严的顾爷爷笑了笑：“你们都觉得好，那就好。” 相视而笑。 沈云抒觉得自己一直都飘着，真的如顾爷爷所说，先是见了童家的爷爷，乖巧的跟顾呈站着听顾爷爷扬眉吐气的炫耀，然后，又去见了顾家的几个姑姑、叔叔，与顾家交好的老爷子们…… 不知道见了多少个人，有她早就认识的，还有只听过名字压根没见过的。 在这个顾氏周年庆的特殊日子里，大概全场的人都知道顾家的小儿子有了女朋友。 辛禾沉默的坐在自助餐区，视线却随着“四处招摇”的两个人看。那个被顾家的大家长带着，被顾呈牵着的姑娘毫无疑问成了今晚的主角，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即便是当初她跟顾呈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此刻这样的待遇。 辛禾渐渐的已经想不起来顾呈曾经的模样，是否也如这会儿对着沈云抒的温柔体贴？ 她的心有点疼，还有点酸，偏偏非要作死的盯着两个人瞧。 辛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顾呈趁着没人注意，给沈云抒塞了口马卡龙，而后，将她没吃完的半个随手塞进自己嘴巴；看着顾呈领着沈云抒，大方的介绍给参与周年庆酒会的好友世交；看着顾呈的发小围着两个人肆无忌惮的调侃打趣。 辛禾其实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就是羡慕着。 “表姐。”耳畔一声叫唤。 她猛地惊醒，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凌坐她边上，挑眉冷笑，“我给你看过的照片你知道？” 辛禾心头一紧。 何止是看过啊！ “当初的某个主角今天也来咯！”林凌笑得不怀好意，眼底都是藏不住的恶意。 辛禾觉得手脚发冷：“凌凌，这是别人的场子。” 言下之意要她别胡闹。 林凌起身，给自己整了满满一盘吃的，想着之后的好戏，心情愈加的好了。 她不置可否：“表姐，之前你知道这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怕了？” 辛禾不吭声，手中的酒杯被她重重一放，转身就走。 当顾爸爸突然莫名其妙被几个熟人用微妙的目光看过后，他问身边的顾妈妈，“云抒跟顾呈是什么意思？” 他还不知道这事。 又一个合作伙伴过来，语气熟稔，“顾董，恭喜恭喜。” 顾爸爸硬着头皮接下了，回头又看着顾妈妈。 顾妈妈无奈：“锦晖的严总。” 顾爸爸脸盲，顾家人都知道。 “我没认错，那是云抒？” 都说顾爸爸严肃，板着脸的时候谁都要吓一跳，但顾妈妈知道，不过是他脸盲，绷着脸能少不少麻烦。 她听了直叹气：“还说呢！就你的好儿子，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我哥哥家的云抒。” 顾爸爸蹙眉。 “我都被我大哥大嫂埋怨死了。”顾妈妈沉下脸，“大哥说本来他有个朋友的儿子，他都安排好两个人相亲了。结果被你的好儿子给截胡了，死皮赖脸的非要贴着云抒，怎么都不肯放手。” 顾爸爸惊呆了：“顾呈是哪里不好了？” 顾妈妈“哼”了一声：“大哥的眼光多高啊，在他眼里，云抒最好，连乔思都比不上。他成天想着要给云抒找个好归宿，现在被顾呈黏上了，大哥对我都冷脸冷了几次了。” 顾妈妈一本正经的瞎说。 顾爸爸果然变了脸色：“我儿子我知道，要不是真喜欢，怎么可能连亲戚关系都不顾了，执意这样？” 他也一本正经的维护起儿子。 “反正你看着办，要么你把他们两个给拆了，要么你去讨好大哥，如了你儿子的意。”顾妈妈两手一摊，当甩手掌柜，“我是管不了了，里外不是人。” 顾爸爸被噎得无话可说。 他又看了眼哄着沈云抒，笑成朵花的儿子，心里纳闷得不行。 这两个表哥表妹的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大舅哥居然还看不上顾呈。 这可怎么办？ 沈云抒被溜了一大圈，口干舌燥的，顾呈心疼她，给她找了个借口，要她去休息室休息会儿。 她跟顾奶奶说了一声，先去找洗手间。 穿过人群，几个熟面孔纷纷点头致意，还有的直接又拉着她寒暄，她都笑着招呼。 “黏人的顾呈怎么不陪着了？”这是顾呈的另一个发小，毫无顾忌的打趣。 沈云抒无奈：“够了啊，顾呈可小心眼了。” 那人还是笑：“为这事被他小心眼也值。” 她没辙：“行了，我……” 话没说完，有人举着酒杯过来。 等沈云抒看清来人，差点没把手里的手包给摔了。 “Sarah，许久不见啊。” 沈云抒瞳孔微缩。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是顾家的周年庆酒会，照片不会重现…… 至于辛禾，其实很难用纯粹的好与坏来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