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徐曜走进积善堂, 屋里就徐老夫人和大丫鬟春兰,徐曜给徐老夫人行礼毕, 春兰搬过一把椅子, 徐曜告座。 徐老夫人心疼儿子,“曜儿, 听说你忙,这阵子回府很晚, 可别累坏了身子, 晚饭你在军营里吃,军营的伙食好吗?” “母亲,军营的伙食不错,能吃饱就行, 儿子也不挑食。” 徐曜身体健硕, 吃什么都香, 对吃的也不太在意。 徐老夫人关心儿子一番,开始说正题, “你媳妇刚才来了, 来给我请安,我这有一个事想跟你说。”徐老夫人顿了下, “蕙儿不回青山寺了,她舍不得我, 不想离开我身边, 我也舍不得蕙儿住在寺庙吃苦, 她答应你媳妇之前提出的条件, 愿意喝下绝子汤,给你做妾,我跟你媳妇说了,你媳妇同意,说叫问你的意思。” 徐曜颇为意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抿了下唇,“母亲,儿子现在没有功夫,也没有精力纳妾,如果慕容蕙是个省事的,安守本分,放在后宅不操心,她这几次闹的府里不消停,儿子天天平衡后宅,给后宅女人断官司,儿子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后宅安定,儿子才能后顾无忧。” 徐曜有些疲惫,缓和了口气,“母亲如果真离不开慕容蕙,母亲可以把她认作义女,留在身边。” 儿子一番话,徐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儿子千秋大业,家人不能帮忙,也不能扯后腿。 “曜儿,我就认蕙儿做义女,把她留在身边,等以后物色合适的夫婿把她嫁出去。” 认作义女,慕容蕙有个好出身,四儿子断了念想,如此甚好。 徐曜起身,“母亲看着办,儿子告退。” “别累坏了,你回去跟你媳妇说一声,纳妾的事取消了,我以后也不管你们的事了。” 媳妇不高兴,儿子不高兴,徐老夫人里外不是人。 儿子走后,徐老夫人□□兰把慕容蕙喊来,春兰出去,知道慕容蕙躲在帷幔后偷听,慕容蕙慢腾腾走出来,神情忧郁,春兰说:“老夫人叫你,你都听到了?这回死心了?” 慕容蕙恋了徐曜多年,最终也没能修成正果,心里怀恨,恨魏昭,如果徐曜不是娶的魏昭,娶的别家姑娘,她早如愿以偿,跟徐曜□□双宿。 慕容蕙不情愿,也没办法,认作义女,总好过出家为尼,一世青灯古佛,遂跟春兰到徐老夫人跟前,徐老夫人长叹一声,“蕙儿,你跟曜儿没有夫妻缘分,咱娘俩有母女缘分。” 慕容蕙哭泣着给徐老夫人叩头,认作义母,徐老夫人叫告诉家下人等,慕容蕙以后就是徐府小姐。 徐曜跨步往东院走,走不远,看见徐玉娇带着一个丫鬟朝积善堂走过来,徐玉娇走到跟前站住,叫了声,“二哥。” 徐曜问:“你要去母亲屋里?” 徐玉娇面带懊恼,像跟谁赌气,“二哥,我不想嫁给什么太守的儿子,二哥,求求你,我不嫁那个人。” “玉娇,你年纪不小了,这门亲事不错。” 徐曜赞成徐玉娇嫁给辽阳太守之子。 “二哥,我不想远嫁。” 徐玉娇的心思都在梁荣身上,梁荣对她没有意思,她也不想离开萱阳城,待在离梁荣最近的地方。 “梁荣,你就别想了,他是不会娶你的。” 徐曜知道妹妹恋梁荣。 “梁荣不娶我,我也不愿意嫁什么辽阳太守之子,连面都没见过,我知道他是是方是圆。” 见过你的男人还能愿意娶你吗?当然,徐曜这种话不能说,安慰道:“辽阳也不算远,都属于北地。” 说完,徐曜大步朝前走去,撇下徐玉娇直跺脚,“我不想嫁。” 徐曜已经走远。 东院里,魏昭撵了芙蓉,芙蓉到下处收拾东西,香茗陪着她,芙蓉磨蹭着,本来想等徐曜回来,萱草却走来,看她磨蹭到天都快黑了,还不离开,说:“夫人跟大夫人打过招呼了,你以后在前院当差,你的缺由杏雨补上,独幽的缺由金橘补,这样二房不算我跟书香,还是原来四个一等大丫鬟,这间屋子分给杏雨跟金橘住。” 人还没走,位置已经有人占了,房间也已经有人等着了,芙蓉咬着唇,差点没咬出血来。 芙蓉不出声,旁边的香茗气不过,“你们也别太得意了,芙蓉好歹也是侯爷的贴身丫鬟,你们就一点不顾忌侯爷?把咱们这些奴婢不放在眼里,咱们倒不能怎么样,你们可把侯爷放在眼里?” 萱草闻言,也不示弱,“你一口一个你们,咱们,你们是谁,是指夫人,咱们是你们和侯爷,大言不惭,不知羞得慌。” 香茗憋了许多日子的气,被魏昭打压,连小丫鬟都得脸,越过她们,两人吵架,自是口不择言,“你狗仗人势,太欺负侯府的人,难道侯府是你们的天下,由着你们作威作福。” “我作威作福,我的奴婢狗仗人势,你能怎么样我?” 魏昭出现在门口,她听丫鬟杏雨说萱草跟香茗吵起来了,过来看看,一进门听见香茗指桑骂槐,针对她。 香茗狂妄,也不敢跟夫人对骂,她厉害不让人,自是不能低头,“夫人,奴婢跟萱草是话赶话,奴婢不敢骂夫人,奴婢骂萱草。” 魏昭倚在门框,上下打量她,“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作威作福欺负你一回。”回身对杏雨道;“她可是府里的家生丫头?” “是,夫人。” “把她爹娘找来。” 杏雨回道:“夫人,香茗她娘不在府里,只有哥嫂在府里当差。” “把她嫂子找来。” “是,夫人。”杏雨一溜烟跑了。 魏昭对书香道:“叫管家金昇来。” 说完,离开门边,不看屋里芙蓉和香茗,吩咐左右,“把香茗给我带到正房。” 金橘几个丫鬟拉香茗,香茗甩开,跟着魏昭朝上房走去。 魏昭在前头走,知道这丫鬟不服,瞧不起她这个出身低的主母,冷笑数声,“真有骨气,侯府的猫狗都金贵,高人一等。” 芙蓉等香茗等出去了,寻思片刻,也跟着到上房,魏昭回到正房,盏茶功夫,金昇带着几个小厮,疾走进了东院,直奔上房,站在门口,声音略提高,“奴才金昇求见二夫人。” “请金总管进来。”屋里魏昭扬声道。 金昇入内,看见二夫人坐在上面,二房所有的丫鬟站在两厢,躬身,“二夫人找奴才。” “金总管,香茗这个丫头骂主子,金总管说,我是拨了她的舌…….”轻轻柔柔的语气,众人不觉一凛,只听细柔的声音继续说;“我是拨了她的舌,还是打八十板子?金总管,我想知道侯府的规矩。” 屋里众人都一哆嗦,这两样那样都要了香茗的命,拨了舌,太残忍了,八十板子,对一个丫鬟,要了她的命。 金昇瞅了旁边站着那个叫香茗的丫鬟一眼,那个丫鬟方才还直着脖子,此刻眼睛里显出惊惧,生出恻隐之心,“回夫人,按照侯府的规矩,打二十板子。” “侯府的家法太轻了,我说一个奴婢也敢冒犯主子,那就按侯府的规矩,打二十板子。” 对身边的书香说;“你去大房,告诉大夫人,我屋里的奴婢犯错,我打了她二十板子,撵出去。” 处置屋里人,告诉赵氏一声,这是魏昭对赵氏尊重。 金昇对几个小厮说;“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香茗不能死,不能残,但侯爷的贴身大丫鬟当众剥了衣裙打板子,羞辱对香茗来说,比死还难受。 几个小厮来拉她,香茗突然高喊道;“凭什么打我,我犯了侯府那条家法?” 魏昭冷冷地说;“就凭你骂主子,别说打你二十板子,我现在把你卖到青楼,都不为过,趁我存着一点善念,乖乖地受了二十板子。” 金昇喝道;“还不拖出去。” 这个丫鬟真不知好歹,夫人要拨她的舌,自己救了她,她还在这里嘴硬,一般丫鬟早就跪地叩头求饶,就这样夫人别说饶她,不治她个罪上加罪就不错了。 香茗被拖下去,片刻,院子里传来尖利凄惨的叫声,屋里的丫鬟各个胆战心惊,就连芙蓉也白了脸。 少顷,院子里消停了,香茗被拖了回堂上,扔在地上。 二十板子,小厮不敢藏私,着实狠打,香茗哪里受过这等苦楚,细皮嫩肉,臀部裤子褪下,露出里面中裤,已经被血迹渗透,人已半昏迷。 魏昭看一眼,“这身板可没有嘴硬,二十板子都受不住,可见平常养尊处优惯了。” 这时,杏雨领着一个年轻仆妇进来,那个年轻仆妇看地上躺着一个人,细看唬了一跳,是自家小姑香茗。 诧异,跟着杏雨上前,杏雨朝上回道:“这是香茗的嫂子。” 那个媳妇赶紧蹲身行福礼,“奴婢见过二夫人。” 她在外院当差,见过二夫人几面,二夫人美若天仙,跟小姑提过,小姑好像很不屑,这个小姑厉害,她当嫂子的平常巴结奉承不敢惹,今日被打,她解恨。 只听二夫人说;“你是香茗的嫂子?” 妇人赶紧答:“是,二夫人。” “香茗你们领回去,念在她服侍侯爷几年,赎身的银子我也不要了,你家里人领回去配人。” 这妇人听了,大喜过望,赎身银子不要了,香茗这个小姑子瞧不起哥嫂,平常没什么好处给哥嫂,她留在二房当丫鬟,家人也借不了什么光,夫人一文钱不要,叫家里人领回去配人,香茗长相在侯府那是一等一的,自行择配,多少人惦记着,这可要好好挑挑,看谁出的彩礼多,把她嫁给谁, 妇人嘴扯开,欢天喜地,跪地叩头,“谢主子恩典,奴婢这就领回去。” 这时,香茗睁开眼,看见她嫂子在堂上,听见夫人跟她嫂子一番话,忍痛哆哆嗦嗦地说;“我不出去。” 妇人皮笑肉不笑,“小姑,你留在这里,只会惹主子生气,平常我们忍着你,没办法,在主子面前你也恁大架子,你这性子,不适合留在内宅,跟嫂子家去,物色个好女婿,你也老大不小,夫人开恩,连赎身银子都不要了,哪里有这等好事,快跟嫂子家去,娘跟你哥一定欢喜。” 这妇人要拉她起来,魏昭看她走不了,对金昇说;“把她抬回去。” 命萱草取出香茗的卖身契,给了她嫂子。 二房的丫鬟卖身契,魏昭成亲后,徐老夫人都给了她。 两个小厮架着香茗走了,众人还能听见香茗的喊声,“我不出去。” 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远了,最后消失了。 金昇躬身道;“二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没事了,金总管忙去!” 金昇告退走了。 堂屋里鸦雀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芙蓉低着头,魏昭对芙蓉说;“东西收拾好了,现在就过前院。” 芙蓉经过方才的事,不敢硬顶,香茗性格冲动,压不住脾气,芙蓉审时度势,今日如果跟夫人叫板,只有吃亏的份,屋里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好,魏昭叫萱草和金橘送她去前院。 芙蓉提着包袱,到前院找金总管,管家金昇得萱草知会,二夫人的意思是叫芙蓉照顾独幽,侯府现在是大夫人当家,可二夫人是正经侯夫人,早晚大夫人要还权给二夫人,金昇对二夫人恭敬有加,对芙蓉说;“你去照顾独幽,不另外派你活了。” 芙蓉苦笑,夫人打着她来照顾独幽,就此把她赶出二房。 萱草回到上房,魏昭问:“走了?” “走了,还不想走,要等侯爷回来。” 萱草挺不屑地撇撇嘴,夫人一般不出手,出手就绝不手软,二房几个难支使的丫鬟,一并都解决了,这回省心了。 魏昭如果出手,绝不费二遍事,处置香茗,打发了芙蓉,震慑其她丫鬟,现在二房剩下的几个丫鬟,老老实实,没人敢忤逆夫人。 晚膳后,书香拿着洗干净的衣袍进来,魏昭接过,一共十几件长袍,都是徐曜穿的,徐曜有洁癖,一日一换,有时一日换两三回。 书香取出烫斗,放上热炭,魏昭把衣袍铺在桌上,亲自熨烫,熨烫后叠工工整整,然后把装了花瓣的香袋放在里面,魏昭不用熏香,都用清淡的花香。 徐曜进屋时,魏昭忙着熨烫衣物,他看一眼全是自己的衣袍,魏昭小心地把衣角抻平,聚精会神,好像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徐曜走到她身后,她竟然没听见脚步声。 书香抬头看见,刚想提醒她,徐曜摆摆手,魏昭正把一个香袋放在衣裳里,徐曜贴着她脸说:“我要你身上香味的。” 魏昭回头,徐曜的脸离得很近,她把香袋拿给他,“这个就是我用的香袋。” 徐曜接过香袋,放在鼻端闻闻,又凑到魏昭雪颈上嗅,“是一样的香气。” 屋里气氛温馨。 魏昭吩咐书香,“泡茶。” 把衣袍收好,书香端茶上来,魏昭跟徐曜隔着炕桌对坐品茗,徐曜看一眼两人手里的茶盅,是一对梅子青茶盅,淡淡的茶香,徐曜啜了一口茶水,魏昭端着茶盅呷了一口,抬手时宽袖褪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一只水汪汪绿镯映着凝脂雪肤,徐曜看得茶忘了喝。 魏昭侧头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满室光华,仿佛灯花都亮了,“曜郎,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阿昭,有什么事你说!” 他望着她,目光如水温柔。 魏昭心念一动,不觉说话口气绵软,“侯爷…….” 徐曜捉住她的手,揉捏着,“怎么叫我侯爷,不叫曜郎了?” “你的贴身丫鬟芙蓉我叫她到外院照顾独幽去了,香茗骂我,我叫人打了她,叫她家人领出去了。” 魏昭把手往回抽,心想他一定要生气的,不想要他抓着自己的手,一会生气还要放开。 徐曜却不让她抽回,继续揉捏,等她说话。 “芙蓉挑唆慕容蕙,叫侯爷去看独幽,试问一个丫鬟病了,还要主子去看?分明挑拨离间,我没跟你说,把她打发走了,香茗骂我作威作福,敢问侯爷,我如何作威作福?你如果舍不得,不满意我的处置……” 魏昭说到这里,有几分泛酸。 徐曜揉捏着她的手,柔若无骨,“谁说我不满意?我对你在床上的表现不满意。” 魏昭说不下去了,拐到哪去了。 “内宅的事,你做主,以后不用问我。” 一个主母如果连处置丫鬟的权利都没有,那房中不乱才怪。 丫鬟的事了了,慕容蕙这宗事棘手。 魏昭望着他,心底不由紧张,终于问了那句话,“母亲找你说慕容蕙的事,你答应了?” 他稍一用力,把她拉入怀里,每当她不安时,两排扇面似的长睫轻颤,直颤到他心尖上,他低头吻住她温软的唇,长驱直入,掠夺着她的气息,魏昭的身体犹如在云端上,无边的眩晕,春.潮涌过,看见他眼中灼灼光华。 他的唇移到她耳边,低声说;“我有你就够了,不需要别的女人。” 她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他分开她的双腿,令她坐在腿上…… 出征在即,徐曜这几日早起出门,魏昭送他到二门,站在二门里,看着他上马离开。 朝常安住的地方走去,萱草叫出常安,常安跑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备车,我去桂嬷嬷家。” 魏昭带着萱草回房换衣裳,东院门口,杏雨东张西望,看见魏昭跟萱草从夹道走过来,跑过去,小声说;“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魏昭迈步进门里,“出什么事了?” 杏雨神色惊慌,“夫人,香茗寻短见了。” 魏昭放慢脚步,仿佛不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奴婢就听说寻短见了,香茗家住在府外,具体情况不清楚。” “你去把香茗的嫂子找来。” 香茗的哥嫂在府里当差,香茗的嫂子在侯府厨房里帮厨,刚送完早膳,家伙收拾回来,杏雨找来说二夫人叫她,她赶紧在衣襟上抹了把手,跟着杏雨去二房。 到了二房,堂屋里,二夫人魏昭坐在上面,妇人行了个蹲安,“听说二夫人找奴婢,可是问奴婢小姑香茗的事。” 这媳妇人倒是挺精明,魏昭问:“听说你小姑香茗寻短见了?是真的吗?” 这媳妇苦着脸,一脸沮丧,“回夫人,是真的?” “她为何自尽?”魏昭想,这香茗撵出去几日了,如果不愿意离开侯府,当日被打就自尽了,不用等几日后。 这妇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奴婢这个小姑也老大不小了,这次蒙夫人恩典放出去,她哥给她寻了个女婿,这女婿家境富裕,对香茗极相中,早就有意,只是原来香茗没放出来,现在夫人还了卖身契,那个人听说,上门提亲,奴婢跟她哥都应允了,香茗不答应,奴婢没想到,今早进屋给她送饭,她竟然踩着板凳,要悬梁自尽,奴婢当时唬得腿都软了,叫她哥把她救下来,现在家里不敢离人,我婆婆看着她。” 魏昭站起来,往里屋走,对那个妇人说;“你回去!她不能自尽,她舍不得死,你放心!” 妇人疑惑不解,“夫人怎么知道她不能死?” 魏昭头也没回,“她想死,为何不半夜没人寻死,偏赶上你送饭时悬梁自尽。” 珠帘晃动,夫人的影子在珠帘里,妇人一拍大腿,自言自语,“是了,她为何昨晚不自尽,明摆着是吓唬家人。”急急地走了。 魏昭进里屋换衣裳,带着萱草、常安和两个跟出门的小厮,乘车去魏府后街,马车停在桂嬷嬷家门口,萱草上前扣门,里面有个轻柔的声音,“来了,来了。” 来开门的是秋月,看见魏昭等人,面带喜色,把门打开,“兴伯还念叨叫人到侯府找夫人。” 魏昭走进院子,看院子里马厩里多了几匹马,问:“金叔来了?” “夫人怎么知道?金爷今早刚到,到了就要找夫人。”秋月跟在她身后说。 魏昭走进正房,堂屋里坐着金葵、宋庭,兴伯,还有几个兄弟。 看见魏昭都站起来,“夫人来了。” 魏昭朝大家微笑说;“都坐!” 众人都落座,秋月沏茶,萱草去找桂嬷嬷说话。 魏昭问金葵,“金叔清早到的?” “昨晚紧赶慢赶,关城门了,只好今早入城,夫人要的马匹我带来了,现在放在郊外庄子马场里。”金葵说。 “金叔,这批马来得正是时候。” 徐曜征讨乌纨,粮草马匹必备之物。 “夫人,我在边关听说燕军一个月后要出兵乌纨,这批马什么时候送去?”金葵接触各地商贩,胡人各部,消息灵通。 魏昭心想,所料不差,燕军一个月后出兵消息已经走漏出去,徐曜的燕军里面必有敌方暗探,只是徐曜军中将领众多,暗探不好查。 “金叔,现在就把这批战马送去。” 她要求金葵备齐战马,当时猜到徐曜有可能要出兵而准备,夫妻同在一条船上,她要支持徐曜。 “好,夫人,我现在就送到燕军营中。” 金葵站起来往外走,跟他来的几个人一同去,周兴也跟着过去。 金葵一走,屋里剩下宋庭和魏昭,这时,秋月端上茶水,捧给魏昭,“夫人喝茶。” 又端给宋庭,“宋爷喝茶。” 魏昭看一眼秋月,抿唇一笑,“我这个秋月丫头侍候得怎么样?” 宋庭扫了一眼秋月,目光落回魏昭身上,淡淡地说:“秋月姑娘很能干。” “秋月以后跟着你们,跟你们回新北镇。”魏昭看着宋庭说。 秋月知道夫人要提她的事,心里有数,面皮薄,赶紧退出去。 宋庭面无表情,双唇抿成直线,开口说;“新北镇我们这一伙都是男人,不方便,秋月姑娘还是留在侯府。” 魏昭明亮的双眸,隐有一抹愧疚,低声说道;“宋庭哥,你该成个家了,秋月这个姑娘,我看很好,你要嫌她出身低,给你当个丫鬟,你生活有个人照顾。” “我一个人习惯了,不需要人照顾。” 拒绝干脆,魏昭无可奈何,“宋庭哥,秋枫留在金叔哪里帮做饭,照顾你们,就让秋月也跟了去,跟秋枫两个有个伴。” 这样说,宋庭没反对。 魏昭想,秋月跟在宋庭身边,朝夕相处,慢慢也许能产生感情,她对不住宋庭,宋庭对她的情义,她怎么能不知道,她对宋庭是兄妹感情,没有男女之情。 徐曜带着汤向臣、副将余勇,许渭,参军周翼在军营里巡视,章言走来,“侯爷,那个边关第一马贩子金葵送来一千匹战马。” 汤向臣兴奋地说:“侯爷,粮草已齐备,战马缺乏,正好,夫人送千匹战马太及时了。” 章言也高兴地说;“在下看了,千匹战马都是良马。” 徐曜一挥手,“走,去看看千匹战马。” 金葵把一千匹战马送到燕军在萱阳城外的军营里,骑马进城回桂嬷嬷家,进门问桂嬷嬷,“夫人呢?” 桂嬷嬷说;“夫人跟宋庭去了马家窑,大概快回来了。” 正午时分,魏昭跟宋庭从马家窑回来,看见金葵问:“金叔,马匹送去了?” “送去了,交给姓章的门客,姓章的说千匹战马所需银两,他禀明燕侯如数给咱们,我说是夫人送的,他说公事公办,这不是燕侯家里私事,这个章先生还挺有原则性。” 燕军饷银不足,魏昭知道,夫妻不必算得太清楚,不要也罢。 魏昭要回侯府,把秋月叫到一边,嘱咐秋月,“你叫你去新北镇,秋枫也留在那里,金叔和宋庭他们是一群热血汉子,你跟秋枫一定好好照顾他们,等以后你跟秋枫遇到托付终身的人,我像对书香和萱草一样,把卖身契还给你们,陪送一笔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嫁人。” 秋月从小被家里人卖掉,买主几次易手,没想到能有这样的际遇,碰到夫人,许诺还卖身契,送嫁妆,心下感激夫人的恩德,保证,“夫人放心,奴婢决不辜负夫人,奴婢一定好好侍候金爷、宋爷他们。” 魏昭离开桂嬷嬷家,回到侯府午时末刻,魏昭正换衣衫,外面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二夫人在屋里吗?老夫人叫二夫人去积善堂。” 魏昭在屋里说;“告诉老夫人,我换件衣裳马上过去。” 上房的大丫鬟走了,书香担心地说;“夫人,老夫人是不是为香茗的事?” “有人总在老夫人跟前下舌,这回我逼死人命,更恶毒了。”魏昭揶揄地说。 芙蓉离开二房,金总管安排她照顾独幽,独幽病好了,金昇就安排芙蓉做粗使活,一日下来,芙蓉吃不消,她一直寻机会找侯爷,每日魏昭送徐曜出门,芙蓉没机会说。 这日徐曜回来早,刚下马,往内宅走,芙蓉跑出来,拦住去路,“侯爷。” 芙蓉每日干粗活,气色不好,短短时日,芙蓉粉面变蜡黄之色,脸也尖了, 楚楚可怜,“侯爷,芙蓉这些年侍候侯爷尽心尽力,夫人嫁入侯府后,不喜欢侯爷身边的人,芙蓉和独幽、香茗,根本没做错什么,夫人撵奴婢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奴婢们也侍候侯爷几年,夫人不能把侯爷屋里的人都赶尽杀绝。” 芙蓉这几句话数落魏昭不容人,嫉妒侯爷身边人,兼有挑拨离间,其心恶毒。 芙蓉说完,看着侯爷,徐曜冷峭的脸没有一丝表情,“你说你没做错什么?你就真的没做错什么?” 芙蓉心里有鬼,嗫嚅,“奴婢谨小慎微,哪里敢得罪夫人,夫人不叫奴婢跟香茗侍候,奴婢连正房的门都不能进,奴婢不知道夫人为何容不下侯爷贴身大丫鬟,把奴婢几个当成眼中钉。” 越说越露骨,徐曜不语,芙蓉像是得到鼓励,继续说;“蕙姑娘痴情等侯爷几年,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二房侯爷身边人,独幽现在被磋磨得病得剩下一口气,香茗被打,差点要了小命,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奴婢求侯爷救救奴婢们。” 芙蓉越说越无法控制,全然不似平常表现出的温柔和顺,徐曜心底摇摇头,冷漠的声音说道,“夫人为何不用你们几个大丫鬟,而用二等丫鬟,我想你们是不是从来不把自己当下人,慕容蕙的下场,是她自己作的,而你们,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是主子的奴婢,永远别妄想太多。” 徐曜说完,也不看摇摇欲坠的芙蓉,大步朝前走去。 芙蓉在身后喊了一句,“香茗自尽了。” 徐曜的脚步只是稍顿了一下,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留下芙蓉,心中充满绝望,香茗自尽侯爷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们这几个贴身大丫鬟在侯爷眼里,终究是奴婢,抵不上夫人重要。 徐曜回到东院,走进上房,上房里书香跟杏雨在说话,徐曜问:“夫人呢?” 书香神态紧张,“刚才老夫人派人把夫人叫去了。” 徐曜转身出了堂屋,大步走出院子,朝积善堂方向走去。 徐曜走到积善堂,门口一个小丫鬟张嘴要朝里回禀,徐曜摆手制止住,跨步走进积善堂。 积善堂里,大夫人赵氏,徐玉娇姊妹,慕容蕙都在。 徐老夫人听贴身大丫鬟春兰说二房出了人命,徐曜的丫鬟被逼得悬梁自尽了,唬了一跳,急忙派人把魏昭叫来。 魏昭进门,看见徐老夫人面色不善,魏昭请安后,不敢直接坐下,站立一旁。 徐老夫人责道:“二媳妇,听说你屋里曜儿的贴身丫鬟叫香茗的悬梁自尽了?你对这个丫鬟动了家法,打了二十板子,这丫头受辱不过,想不开,自尽了? 魏昭就知道,必然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魏昭没有一丝惊慌,淡定自若,“母亲,前几日儿媳是家法惩治了这个丫鬟,这个丫鬟对媳妇不恭,儿媳叫她家人领回去,把卖身契还给她,没要赎身银子,她家人千恩万谢的,今早儿媳听说香茗这丫头要悬梁自尽,儿媳把她嫂子找来,她嫂子说了,家里给她定下一门亲事,香茗不愿意,自尽威胁家人。” 徐老夫人松口气,“没死成?二媳妇,我徐家忠厚传家,从来没出过逼死人命的事情,你屋里的丫鬟犯错,你责罚也应该,不能好端端害人性命,奴婢也是人,也是一条命,我还听说你把曜儿几个贴身丫鬟撵了,你没过门时,她们没见有什么行为不妥之处,二媳妇,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老夫人这是指责魏昭。 魏昭看见慕容蕙还有春兰那个大丫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徐玉娇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唯有徐玉嫣替她担心,逼死人命这个罪名她可不能随便认。 “母亲,儿媳责罚的几个丫鬟,行为不妥之处,二房人都看到了,母亲可以问问二房其她丫鬟,儿媳处置有没有过分,至于这个香茗丫头,几日前离开侯府,为何今早才自尽,如果这丫鬟真想死,大可选半夜无人的时候死,为何非等到她嫂子送饭时,悬梁自尽,且她已经离开侯府,家人为她选的亲事不满意,才威胁吓唬家里人,这与儿媳有什么相干?我侯府对下人太宽厚了,下人才敢忤逆主子,多生是非,我这当主子的受点委屈倒没什么,我怕此风一涨,以后更难辖制。” 一只大手握住魏昭的手,把魏昭的小手包在掌心里,魏昭侧头看徐曜不知何时进来,跟她并肩站在一起。 徐曜面色冷肃,开口道:“母亲,魏昭做得没什么不对,徐府对下人宽厚,也不能宽厚到忤逆主子,儿子从前外头事忙,没功夫整顿屋里下人,纵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 徐曜犀利的目光朝慕容蕙和春兰扫了一眼,“母亲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被居心叵测之人蒙蔽。” 徐老夫人看儿子不但不责怪儿媳,还站在儿媳一边,支持儿媳,自己没弄明白事情缘由,是误听了,道;“既然这样,你二房的事我做婆婆的也不便插手,你自己看着办。” “谢母亲。” 两人异口同声。 魏昭跟徐曜告退出来。 徐曜拉着魏昭的手,往东院走,徐曜心情极好,黄昏淡金色光照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阿昭,一千匹战马你何时准备的?” “去西泽州时,我叫人开始准备。” 从西泽州回来的路上,路过新北镇,她告诉金葵一月内准备一千匹良马,猜到徐曜跟舅父严符达成默契,下一步必然出兵乌纨。 “你都猜到了?”徐曜放慢脚步,迁就魏昭。 “嗯。” “燕军这次出兵乌纨,你怎么看的?” 所有兵力部署,出兵日期,已商议定,不知为何,徐曜还想听听魏昭的看法。 “曜郎,征讨乌纨,千里奔袭,兵贵神速,燕军一月后出兵,已经提前走漏消息,乌纨必然有准备,不如提前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曜郎以为如何?” “这也正是我所想。” 夫妻想到一块去了。 侯府谯楼鼓打三更,夜深人静,不时有巡夜的护卫走动的脚步声。 烟青纱帐里,传来女子呢喃,“曜郎,我善妒,恶毒,你喜欢我吗?” 朦胧的光线透过纱孔斑驳地落在床上依偎着男女身上,黑暗中男子沙哑充满情.欲的声音,“我就喜欢你这个毒妇,再来一次,我更喜欢。” “曜郎,何时你对我厌了,告诉我,我离开。” “永远不会厌,我要把你拴在身边一辈子,不准你离开。” 欢爱过后,这些话可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