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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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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套房后, 陆执心中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之前他与邢北都对话时, 对方那副对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让他烦躁不已。陆执总觉得现在的自己, 似乎已经一脚踏在了某个危险的边界线上。    他对邢北都太过关注了。    ……甚至, 在意到了一种陆执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光是听着邢北都用那副轻描淡写的语调, 说着惊心动魄的事情, 他就觉得有些几近窒息。    嘴里也好, 心里也罢, 没有哪个地方不在干涩酸胀。    像是陷入迷障, 却不得解脱。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想起自己和邢北都在度假中心初见时的情景, 陆执便愈加心情复杂。    一开始, 他还能用一种颇有兴味的语气去对邢北都的疯狂驾驶评头论足, 甚至隐隐为对方的生死罔顾而叫好。可是现在, 一旦想到邢北都曾在死亡的钢丝线上行走多时,他就心烦气躁,恨不得能重回过去, 直接找到那处曾经的地下车场,将之毁灭殆尽。    明明他只是觉得邢北都有趣,想跟对方玩玩而已。    他翻车了。    陆执又抓了一次头发。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越轨。    ·    次日一早。    邢北都打了个哈欠, 慢慢吞吞地睁开了眼。望着奶白色的天花板, 他一时有些迷瞪, 恍惚间想不起自己在哪儿。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邢北都猛然起身,猛地从床上翻了起来。    待觉察到压在腿上的一处敦实重压后, 他才茫然地侧着头, 发觉自己并不是在记忆中逼仄的阴暗住所, 而是在宽敞明亮的酒店套房中。    垂下头,邢北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枕在他腿上,此刻闭着眼瞳,似乎仍在睡梦中的陆执。    对方搬了把套房里的座椅,就坐在他的床边,趴在他的腿上睡了一夜。    沉思了一会儿,脑子还有些迷糊的邢北都总算是厘清了事情原委:昨晚陆执给他换了房间后并没有走,因录制真人秀而困倦不已的邢北都也没搭理他,自个儿三下五除二地便缩进了更大的被窝里休息。    他睡觉的时候毫不客气,直接双手敞开,摊了个大字,把床铺完全占据,一丝多余的空位都没有留下。    邢北都本以为在见他睡下后,陆执会直接走人。毕竟新换的套房只有一张大床,他把床给睡满了,以陆执的脾性,总不至于来跟他挤?    他完全没想到,陆执居然坐在床边趴了一宿。    邢北都表情复杂地推了推陆执。    睡梦中的陆执似乎在做噩梦,睡得并不安稳。他闭着眼,眉宇紧锁,似乎憋屈至极。    陆执确实很憋屈。    给邢北都安排了新的套房后,心中百转千回的陆执本打算跟邢北都好好谈一谈。他觉得他和邢北都之间的关系正朝着一个不可预计的轨迹发展着,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迟早得要出事。    他是陆执,是陆氏的继承人,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家少爷,是不折不扣的霸道总裁。    可,邢北都呢?却只是一个身份明了但来路不明的前地下车手。    他过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而邢北都,则终日刀口舔血。    只是还没等陆执把自己想要和邢北都谈谈的想法告知邢北都,对方便非常自我中心地瘫在床上睡着了,把陆执口中的千言万语给悉数堵了回去。    这一堵,陆执又思考了一遍,却是后悔了。    和邢北都能有什么可谈的?    真要谈的话,恐怕只有分手这一条正轨。    陆执想不通他和邢北都的关系为什么就逐渐复杂化了,理智告诉他,就此打住,对两人都有好处。陆执回去做他那肆意妄为的霸道总裁,而邢北都,回去开地下黑车也好,跟着简略继续在娱乐圈里扑摸滚打也罢,都全看邢北都的造化。    但是……    情感却告诉他:    分个几把的手啊!    陆执心里纠结,便搬了座椅,坐在邢北都的床边盯着邢北都看了大半夜。    对方入睡的时候倒是不如醒着时那般恶劣,并不算浓密的眼睫轻缓地遮挡在眼上,显得格外恬静。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宛如活死人。    看着安静得几近可怕的邢北都,陆执又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    为什么睡觉的时候会这么安静呢?莫不是一旦发出杂音,便会招致争斗。    还是说,害怕惊扰他人?    这个其他人是谁?    陆执反反复复地想着,想着想着,想到渐生睡意,想到趴在邢北都的床前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陆执便做了个梦。    梦里,他仿若变成了透明人一般,了无目标的飘荡在寂寥的天空之中。    就在陆执揣度着自己身在何处时,却猛然看见了苍穹之下的事物:    年幼而稚嫩的邢北都独自一人默默地靠在陈旧的跑车旁,安静的注视着远方。他看到对方的面颊处还残留着斗殴留下的淤青,让那张初现俊朗的面孔看上去有些可怖。对方就这么一个人滞留在夜幕之下的地下车场里,往来的一切喧嚣浮华都与尚且稚气的车手无关。热闹都是别人的,邢北都所拥有的,只有无尽的寂寥。    陆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是被攥紧了一般,让他久久窒息,难以开口。    他憋得两条眉毛拧成了一条。    被人猛地推了一下,陆执这才打了个激灵,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睡了?”邢北都纳闷地盯着他。    陆执挠了一把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不能跟邢北都说,自己是盯了对方半宿,最后盯到睡觉的?听上去跟变态似的。    见陆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邢北都也不在意。    ……又或者说,他不是很想深究原因。    推开陆执,从床上翻身下来,他打着哈欠,在自己的背包里翻出常服,就这么当着陆执的面把睡衣脱了,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陆执莫名尴尬,明明自个儿也不是什么菜鸡了,但看着邢北都这么不避嫌的换衣服,他还是莫名有些耳热。    咳嗽了一声,他假意正直地侧了过去,可却在听到了邢北都换衣服时发出的窸窣声后偷偷回转了一点。    邢北都背对着他,干脆利落地褪了睡衣。    昨天晚上陆执压着邢北都给对方换睡衣的时候正对着邢北都的,因此并没有见过邢北都的后背。    现在猛地一瞧,他只觉有些口干舌燥。    对方的脊梁笔直而挺拔,厚度适中的背肌有度的排布在宽阔的背上,单单是看着,就能让人觉察到一股秘而不发的力量感与美感。    然而……    陆执愣住:“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邢北都把头探进背心的下摆,头还揣在衣服里。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什么伤?”    陆执抿唇:“就是背上的伤痕。”    在邢北都的后背上,赫然有一道狭长的伤疤。那疤似乎是被什么锐器割出的,自右肩蔓延至左腰,狰狞而扭曲,让人不寒而栗。    邢北都总算是把头伸出来了:“背上的?”    “嗯。”陆执闷着声音。    邢北都抻手,整理了一下背心的褶皱:“你问那个啊,以前跟人干架的时候留下来的。”    “打架?”    “是,”邢北都穿好背心后又开始换裤子,“老伤,恐怕得有十年了。”    陆执又一次莫名烦躁起来:“怎么留下来的?”    “不是说了吗,打架。”    “为什么跟人动手?”    邢北都轻笑了一声:“你这不是在问废话么,在地下车场里混着,打架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每天都要打的。”    陆执缄默。    邢北都回忆了片刻,略带不爽道:“说起这伤我还郁闷呢,本来不可能留下的……也不知道这伤会不会影响拍戏什么的,简略还不知道我背后有道疤呢。”    “本来不可能?”陆执下意识地问。    邢北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他不愉的事。    “没什么,”他耸肩,“只是以前有点傻逼而已。”    陆执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你烦不烦啊,”邢北都也烦了,现在他已经把以前的事放下,准备好好做个良民了,怎么现在陆执又想迫使他回忆以前的事?“真不是什么好事。”    陆执比他更烦:“你就不能告诉我?”    邢北都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陆总你?你查户口啊!”他烦得都开始叫陆执陆总了。    陆执卡壳,片刻后,才中气不足地吭声:“……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么?”    邢北都却道:“陆总,你该明白的。”    明白什么?    陆执恼了,他开口吼着:“邢北都!你还真别把自己当号人物了,我明白什么?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人。说实话,你只是我闲得无聊才想包养着玩玩的家伙。要不是你现在还有点意思,老子早把你甩了。我们,不过是玩玩而已。”    邢北都侧了侧头。    “陆总,”他穿上衬衫,平静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只是玩玩。”    撇开因自己的口不择言而面露悔色的陆执,邢北都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套房。    自己之前的心情复杂真是可笑得可以。    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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