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2)
体细节不能透露,相关的无非是像吸引伯爵家的小少爷那样,以再平常不过的态度面对任务。盛擎宇从未在任务中对他人表示任何爱意,也从不后悔成为一名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兵,但他就是觉得,因为这,自己对雷恩有所亏欠。 雷恩不解。这明明是很普通的事,为什么盛擎宇会有这样的反应。 盛擎宇抱着他说,“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 “可我也没受委屈啊。”雷恩说。 盛擎宇吻了吻他,“不管有没有,我保证这种事再不会发生了。” 雷恩乐了,“你保证也没用,要是有哪个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Omega跑来找我单挑怎么办?” 这话单纯是开玩笑,盛擎宇听得出来雷恩话中揶揄的意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雷恩的眼睛,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啊,怎么办呢?”他问。 雷恩撸起袖子,用力地挤了挤肌肉,“打趴下喽,我可是个兵啊。” 盛擎宇被他逗乐了,抱着人就是不撒手。 雷恩从不认为在爱情中自己是会吃亏的那一个,因为先不论盛擎宇,单就他自己,就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他也能用拳头和头脑来一一解决。 因为在成为盛擎宇的Omega之前,他雷恩是个男人。再然后,他才是盛擎宇一生唯一的伴侣。 他们是对方的最重要的宝物,彼此信任,相互珍惜。 盛擎宇慢慢地俯下身来,雷恩扬起头去,与他接了一个悠长悠长的吻。 适时初夏,医院外,繁花正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3 ☆、番外二(大皇子×安塞尔) 十七岁那年, 亚历克斯大皇子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名叫安塞尔·梅尔维尔的男人。 因为从小在皇宫里长大,亚历克斯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儿。温柔的,贤淑的,苗条的, 风骚的,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他们大多不是宫里人, 而是从外面托关系进来的,目的都差不多,就是试图取代亚历克斯那早已逝去的母后的位置。 老皇帝从不会在自己的大儿子面前避讳这些,早在结婚之前, 殿下就已经习惯了应付这些麻烦的人物。他有一百种方法岔开他们的话题,将这些把自己弄得香软燥热的可人儿送出宫去。 在那个年代, 老皇帝是少有的拒绝续弦的贵族,所以适时青春期的大皇子也学会了一个词,叫做“专情”。 当然后来这个词演变成了固执、死板、霸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亚历克斯见过那么多人,却从没有任何一个比眼前的安塞尔·梅尔维尔更加漂亮。 二十一岁的安塞尔早早地就褪去了少年的意气轻狂, 因为家中的原因,成长得更为干净利落,身姿修长却不显得羸弱,那一身军装套上去,给他平添了一股子柔中带刚的力量。亚历克斯尤其喜欢他的眼睛, 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深邃,却意外的十分温柔,当目光落在亚历克斯大皇子身上的时候, 又似乎带了点笑,令那张精致的脸更显得柔和漂亮。 那时候的大皇子殿下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因为他对那些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大臣家的子女从没提起过任何兴趣,但是在与安塞尔对视了几秒之后,亚历克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沦陷了。 安塞尔是跟随父亲来与老皇帝讨论国事的,梅尔维尔家中人丁萧条,独独出了个年轻的安塞尔极具头脑和智慧,所以老皇帝也特意准许他一同参会。大皇子想跟着一起去会议室里旁听,却在门边被侍女拦住了。今天不是休息日,再过十分钟,大皇子需要接受一对一的家教指导。 在会议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亚历克斯发誓,他看见门内的安塞尔对他露出了一抹笑。 他也不知道那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笑他年龄还小,也许是在笑他长得这么大块头了,还需要家教。无论是哪一种,都在大皇子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不安分的种子。 亚历克斯命令老管家对他讲梅尔维尔家族的事,老管家是看着皇子长大的,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是个什么心思。 他从梅尔维尔家族的历史开始讲起,亚历克斯听得不耐烦,要他直接讲现在。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的梅尔维尔家族只靠着老公爵和他的儿子支撑,再过十年,怕是就没人了。” “那个安塞尔,”亚历克斯假装不经意间提起,“让他生不就行了。” 老管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他是个Beta。” 大皇子殿下被惊到了。他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安塞尔不可能是个Beta,只有Omega才会生得那么漂亮,绝美而又风度翩翩。 他觉得老管家是在阻挠他的恋爱,于是跑去找人调安塞尔的档案。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帝国皇子这个头衔已经能让他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了。 无论是学校的档案,还是医院记录,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安塞尔是个Beta。 大皇子在震惊中度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他释然了。 Beta和Omega之间不就差了一个生殖腔,其他的根本没什么区别。而且是Beta更好,他早已经看厌了Omega那种矫揉造作的模样。 按照惯例,梅尔维尔公爵要在每个月初来一次皇宫。皇帝和公爵是老朋友了,每次他来,皇帝都会邀请他们共进晚餐。有的时候公爵会推辞,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会带着儿子安塞尔一起赴约。 之前大皇子还不接触朝政,所以从不知父亲和梅尔维尔还有这层友谊在。这个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小小的皇子根本无法将每一处都看得清楚,也只有在稍微成长一点以后,才开始慢慢接触,慢慢学习。 亚历克斯以后是要接管皇位的,这一点亲近的大臣们清楚,他自己也很清楚。 所以他从小就有身为未来皇帝的自觉。 除了挑选伴侣这件事。 老管家十分难过,他不得不瞒着皇帝不停地提醒大皇子,安赛尔是个Beta,无法为皇室生育,更无法成为未来皇帝的合法伴侣。况且安赛尔大亚历克斯四岁,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年轻人,也是贵族中的佼佼者。忠诚的老管家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他们的皇子要怎么才能将这样一个人追到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亚历克斯才不管他,只是在每个月月初的饭桌上,细细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安塞尔。 安塞尔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大皇子很不开心。他不想看安塞尔表现得那么彬彬有礼,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安塞尔也是今年才从部队出来,他入伍早,在前线待了两年,前线长官说他在那儿大材小用了,就把他撵了回来。亚历克斯决定从这方面入手,于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去梅尔维尔家找人。 见他到来,老公爵十分惊讶。如外面所说,梅尔维尔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连下人都很少,他不知道堂堂帝国皇子亲自跑来这萧条的地方,到底是作何用意。 当他听亚历克斯说要见安塞尔的时候,老公爵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亚历克斯想跟安塞尔请教有关部队的事,身为皇子他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入伍,如果想去的话,最好在十八岁生日之前做出决定。 但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很快被安塞尔注意到了。 安塞尔多通透的一个人,表面上没有拒绝大皇子的接近,却只是说,“我想皇帝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您的路该怎么走。” 说了一次两次,亚历克斯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看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凭着一股子少年的冲劲对安塞尔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谢谢。”安塞尔微笑着对他说,“殿下您也很帅。” 亚历克斯不会被这种话洗脑。他知道安塞尔已经对他竖起了一道墙,才能够做到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那时候的事大皇子已经记不清了,隐约中那天的他似乎对安塞尔说了句十分大胆的话,导致后来有一段时间安塞尔一看到他,脸上就绷不住地想笑。 安塞尔比他成熟得多了,也更加理性,在亚历克斯还需要家庭教师的年纪,安塞尔已经能够担负起一个家族的使命。这不仅仅是四岁之间的差距,而是见闻和胆识。相比之下一直被禁锢在皇宫里的皇子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亚历克斯有点受伤,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头一次他有了特别想要的东西,但无论是那个东西本身,还是他身边的人,都不认可的他选择。 他决定入伍了,在离开前他对安塞尔说,“你给我等着。” 这跟小混混约架似的发言,亚历克斯此前从未对谁说过,而安塞尔也从未遇见过会对他说这种话的人。所以这五个字在两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的留下了些不太清晰的印记,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都还记得那年,年轻的大皇子骄傲的发言。 当然多数时候安塞尔都会用这段记忆来揶揄快到而立之年的大皇子,而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会辩不过自己的爱人。 安塞尔的坏心眼其实特别多,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在星系之战前的三十二年里,他一直做着那个温润又坚定的梅尔维尔,即便父亲去世,家族彻底没落的时候,也从未对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弯过一次腰。 老梅尔维尔去世的那年,是亚历克斯大皇子在前线磨炼的第五个年头,也是皇帝病重的开始,皇帝坚持执政了一年后终于经不住劝,将亚历克斯召回了中心星球。 此时的亚历克斯大皇子和安塞尔·梅尔维尔,已经双双变成了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模样。 大皇子成长得十分迅速,他的体内流淌着帝国最高贵的血,那天生的领导力和高傲的灵魂令他变得愈加稳重,那一双眉眼充满了凌厉的气息,令想要接触他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这其中唯一不变的,只有年迈的老管家,和安塞尔两个人。 这是老管家最后一年待在皇宫里了,他已经劝不动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当年还需要他到处追着跑的孩子早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帝国未来的骄傲,相比之下喜欢一个Beta便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管家老了,也看开了。他希望自己的皇子能够幸福。 老管家粗糙的手颤颤巍巍地扶着亚历克斯的宽厚的肩膀,衣服下肌肉的硬度凸显着年轻人的力量。他知道,当公爵和皇帝倒下的那一刻,帝国将陷入战乱之中,这他是不会提点亚历克斯的。从现在开始很多事情都需要大皇子亲自去摸索,不管是国事,还是生活。 大皇子没有像老管家想得那样,一回来就去找安塞尔。五年的部队生涯让亚历克斯磨练出了极强的耐心和信心,权利和地位他都有了,倘若安塞尔不愿意,他也有足够的资本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亚历克斯并不想那么做。在彻底没戏之前,他希望安塞尔能够主动选择他,这才是他想要的平等的感情,而非强占和掠夺。 同时,繁重的国事和谄媚的大臣令亚历克斯大皇子无暇分心,他只抽空了解了一下安塞尔现在的处境,也就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就在那一年,安塞尔身边出了事。 他的一个Omega朋友自杀了,原因是不想跟强迫自己的Alpha结为伴侣。这在Omega之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于安塞尔来说,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那朋友安塞尔认识了十几年,是个很好的家伙,毕生梦想是能像Beta一样外出工作。他喜欢机甲,家中卧室里摆着的,都是机甲武器的模型。 很小的时候安塞尔许诺过,要送给他一艘专属于他的飞行舰,但最终这个承诺也没有兑现。安塞尔没有能力去做飞行舰,而那个朋友,也因为天生的性别,被逼死在自己家中。 面对命运,每个人的反抗方式不尽相同。像亚历克斯大皇子就会迎着困难大踏步踩过去,而安塞尔,则选择了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 他开始逐步放弃贵族身份。将家产变卖,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只将两个助手留在自己身边。那两个孩子亚历克斯也认识,那是安塞尔在很久以前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带在身边,就好像带了两条衷心的犬。安塞尔将他们看做自己的家人,但在大皇子眼里,那就是两条犬,一碰见自己就嗷嗷叫唤,不让他靠近安塞尔半步。 安塞尔要离开中心星球了,对于他所做的事,既然没有违法亚历克斯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的他已经知道,区区一个中心星球是困不住自己的心上人的。还有更旷阔的天地需要他们去探索,亚历克斯有信心,自然也就无从阻拦。 但他们两个第一次闹矛盾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安塞尔最后一次参与贵族宴会的当口。 那是一名伯爵的生日宴,那人平素风评良好,贵族里但凡有点势力的都去给了个面子。亚历克斯是亲自给安塞尔送去邀请的,他知道安塞尔已经决定离开中心星球去做自己的事业,那名伯爵似乎也有投资Omega救助计划,大皇子单纯希望安塞尔能跟那伯爵取得联络,让他以后的路等走得顺利一些。 但他低估了老贵族们对安塞尔的敌意。 当身为皇子的他在台上致辞的时候,能清晰地看到安塞尔被一群贵族子弟围在角落里,那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友好交流。 亚历克斯差点就放弃致辞冲过去了,如果他没有看到安塞尔那带着警告的眼神的话。 那群人能说的话无非是家族没落,还有脸出现云云,这些话安塞尔明里暗里都听得耳朵起茧。这些人不喜欢他一方面是因为梅尔维尔家族坦荡的态度,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那酷似Omega、却不是Omega的长相。 没人喜欢被Omega盖过风头,即便是像安塞尔这样出色的人,也被他们擅自打上了“风骚”的标签。 “请你们离开。”安塞尔淡淡地说,一面不动声色地躲过了一人摸过来的手。 那群人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猥亵的意思,听得安塞尔皱起了眉头。 领头的子爵说,“别给脸不要脸。” 安塞尔顿了顿,抬眼看他,“请您自重。” 他们笑得更欢了,“穿成这样,还好意思叫别人自重。” 为了参加宴会,安塞尔将仅剩的军装穿在身上。这是他最骄傲的装扮,但在别人眼中,这就是欲拒还迎的禁欲系服装。 好像在他们眼里,不管安塞尔穿什么做什么,都是在勾引他们上当。聪明如他们才不会上当,所以要用特殊的方法给这个不安分的没落贵族一点教训。 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安塞尔理解他们的低智商,但一点也不想被他们围起来。这群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混着酒味,安塞尔闻着头晕。 他忍不住向台上看了看,帝国皇子还在替伯爵做着演讲,但语速是不同寻常的快。安塞尔知道亚历克斯注意到这边了,但如果他现在过来,只会将事情闹大。没人能来救他,他只能自己努力脱身。 这样想着,许久没有发脾气的安塞尔心里居然升起一丝浮躁,并在被人凑近了的时候变得越来越生气。 那人说,“殿下在看你。你们一晚上做几次?” 安塞尔猛地看向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人都知道了大皇子殿下对他有意思,可能是小时候太过张扬了,等大皇子回来以后,这事儿在贵族中又重新流传了起来。 亚历克斯彻底长成了值得依靠的男人,有多少Omega日思夜想的要爬上他的床,但他从未给任何人以回应。在求而不得的时候,所有人就将怒意发泄到了安塞尔的身上。 “请您,自重。”安塞尔咬着牙说。 他什么都能忍,唯独不允许别人以他的外表说事,更不会允许别人诋毁梅尔维尔家族哪怕一句。 贵族们又笑,似乎在安塞尔这儿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料。让倔强的美人儿受到侮辱,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说实话,你们做几次?”那人凑在他耳边暧昧地吹气,“我能做双倍,你陪我一晚怎么样?” 这次安塞尔没有对他废话,一拳打中了那人的小腹。 那人的闷哼被热烈的掌声盖过,亚历克斯的演讲刚好讲到一个小**,将角落里小小的骚动掩盖了过去。 但精明的伯爵管家注意到了,他礼貌地叫人将伤者扶走,并将安塞尔请了出去。 一群人追着安塞尔要教训他,安塞尔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了伯爵家的门。 适逢冬天,天寒地冻,安塞尔一袭单衣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外套落在伯爵府上了,但他不会回去拿的。 他永远也不会再来这儿了。 天上下起了雪,安塞尔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即便是在这没有人的地方,也从不放松身体。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他最后的,也是仅剩的自尊。 身后亚历克斯追来,他甩掉了跟着自己的卫兵,只想跟安塞尔说几句话。 安塞尔站定,回身看他,目光如同气温一样冰冷。 “殿下,”他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别来无恙。” “为什么走?”亚历克斯皱着眉看他,“那几个人我可以帮你清理出去。” “但现在离开的人是我,伯爵家不欢迎闹事的家伙。” 安塞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出来的话特别冲,好像是在对亚历克斯发脾气似的。 大皇子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也不跟他计较刚才的冒犯。但安塞尔自己接受不了,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哪儿,亚历克斯就跟到哪儿。 他要往湖边走,亚历克斯上前一边拉住他的手臂,说,“地滑,危险。” 安塞尔低头看看那只有力的手,那是属于一个成熟男人的手,透着衣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这更加令安塞尔心神不宁,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皇子会对他这个落魄之人念念不忘。 因为脸。安塞尔想,全都是因为他的这张酷似Omega的脸。 亚历克斯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全然不似儿时的幼稚,但在那平静的目光下,是两个人都能感受到的热烈。 鬼使神差般的,亚历克斯说,“我想要你。” 安塞尔笑了。他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眼前的皇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天真的话,既然他不知道,安塞尔就教教他。 安塞尔用力地将亚历克斯抓着自己的手扒开,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他。 “殿下,”他说,“您需要清楚的一点是,我们之间并不存在那种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不在意你是Beta。” 亚历克斯步步逼近,安塞尔平稳地后退,一直退到了路的边缘。 安塞尔伸出手,一拳挥往大皇子的脸上。亚历克斯没有躲,那拳头带着冷风在他鼻尖前停驻,他睁开眼,正对上安塞尔冰冷的目光。 “就此别过。”这是安塞尔最后说的话。 他离开了,转天亚历克斯就收到了安塞尔飞离中心星球的消息。 被彻底拒绝的大皇子并不消沉,他知道那天安塞尔心情不好,应该说,那一段时间内,都是安塞尔最难熬的时候。他想成为安塞尔的支柱,却被拒绝了。安塞尔能不靠任何人而活下去,这是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亚历克斯也拿到了安塞尔的通讯频道数据,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拿不到的。 一直到两年前,他都没有给安塞尔打过一次通讯,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发过一条消息,“你会回来的。” 没有回应,也不可能有回应。 四年后,安塞尔带着他引以为骄傲的部下回到中心星球,以梅尔维尔家族全部身家地位换去兵权。 老皇帝坚决不撤掉梅尔维尔家的爵位,此时这名号正给了安塞尔交换的本钱。他也存了点私心,毕竟仅仅一个空口爵位并不值钱,但他知道只要他提出来,大皇子一定会考虑换给他。这兵权实在是太重要了,安塞尔不得不出此下策。 果然,亚历克斯毫不犹豫地便给了他创建部队的权利。 而正当安塞尔以为会被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的时候,亚历克斯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塞尔站在偌大的宫殿中,仰起头来看着坐在皇位上的亚历克斯。几年不见,这男人变得更加凌厉,也更加具有锋芒。他微微皱起的眉像是一把利剑,直穿进安塞尔的心脏中。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安塞尔心里也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感慨。 然后他回答说,“为了参与未来。” “你需要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作用,”亚历克斯说,“你那些手下的作用。其他部队是不会理解你们的。” “我们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亚历克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时间。” “两年。”安塞尔说,“我们会成为帝国所需要的部队,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机甲。” 亚历克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塞尔,半晌,道,“好。” 安塞尔点点头,刚要走,就听亚历克斯在身后说,“我会帮你。” 他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亚历克斯。周围的侍者全部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似的,专心做一群合格的背景。 亚历克斯不会重复那句话,只是沉默着看着安塞尔。安塞尔在反应过来之后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礼,低声说,“谢谢您。” 亚历克斯的坦荡令他有些动摇,但皇子殿下只是很稀疏平常地邀他住下,在被婉拒以后就在星球上给安塞尔和他的手下预定了住处。就一个主动放弃爵位的人来说,这样的待遇简直是如同天赐。 安塞尔觉得自己欠大皇子一个道歉,对离开前自己的出言不逊,也对这几年自己的任性妄为。所以他寻了一个时机独自来到皇宫,打算认真地直面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在长官们不在的时候,侍女们都用聊八卦来打发时间。她们多数不认识安塞尔,以为又是一个来投怀送抱的Omega,所以在聊天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度。 亚历克斯要结婚了,对象是一名公爵家的女儿,人漂亮,知书达理。 她们从两个人相遇的时候开始说起,讲到皇子殿下送姑娘回家,讲到二人出去约会,讲到公爵最近来皇宫的频率逐渐增加。 皇子娶亲是全帝国的喜事,她们乐滋滋地猜着二人婚后的日子,一面悄悄打量安塞尔的反应。安塞尔表面上还是那副平静的态度,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搞得侍女们好一阵无趣。 等人都散了以后,安塞尔心里才掀起了一朵小小的涟漪。 也只是一点而已,他决定将这波动当做没休息好的后果,而并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特殊的消息。 大皇子殿下从门后走了出来,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也看见了安塞尔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他走到安塞尔身边,在安塞尔要公事公办之前,单膝跪了下来。 安塞尔愣住了。碰巧路过的执事长贴心地帮他们将房门关好,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安塞尔后退两步,膝盖微曲,“您别这样。” 亚历克斯摆摆手,“我从十七岁起就想这么做,你没有权利制止我。” 安塞尔苦笑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倔强固执的大皇子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眉宇间不见了身在王座上时的凌厉,反而更像是个有所求的少年,全身上下都透着渴望。看着他这副模样,安塞尔忽然觉得,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似乎全部从唇齿间溜走了,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情绪鼓胀在胸口,又酸又痛。 安塞尔在亚历克斯面前蹲下,微笑着说,“好,你想说什么?” 目光流转间,安塞尔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认识了将近十年。两个人从少年时期成长到现在,他一直觉得他们会走上不同的人生。但兜兜转转终究是离不开这个星系,自然也就无法逃离彼此身边。 他从一开始想要逃避的东西,亚历克斯全部埋藏在心底,一直在等着现在这样一个机会爆发出来,让安塞尔看看自己的真心。 亚历克斯对安塞尔说,“我想要你。” 这四个字十分熟悉,好像以前也说过。安塞尔看着亚历克斯那双深邃的眸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反驳亚历克斯,不管是礼貌还是感情,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淡淡地叹了口气,说,“我是个Beta。” “我不在乎。” 好,亚历克斯确实说他不在乎,只不过安塞尔选择性地将这件事给忽略了。 他抬起头来,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他们不会让你和一个Beta在一起。” 大臣、贵族,甚至是卧病在床的老皇帝。亚历克斯不可能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阻碍,如果连这些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那这个皇子做得可真是太任性了。 亚历克斯伸出手,扳过安塞尔的头,让他正视自己,一字一顿道,“你愿意吗?”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问你,你愿意吗? 安塞尔没有回答他。皇子可以任性,但他不行。他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需要,我可以现在就向全帝国通报,你是我的人。”亚历克斯淡淡地道,好像在说这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只要你愿意。” “我要的不是这些。”安塞尔轻声说。 亚历克斯嘴角挑起一抹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给你的,和你想要的,并不冲突。” 瞧瞧,他们帝国的皇子,就是这么霸道。 “为什么是现在?”安塞尔问。 从始至终,亚历克斯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露骨地表达爱意,安塞尔不知道是什么令他决定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亚历克斯的笑意更浓,“因为我听说,我要和别人结婚了。” 安塞尔一个没忍住,咳了出来。 亚历克斯帮他拍着背,说,“送人回家是礼貌,一起外出是公事,至于公爵来得频繁……是因为那姑娘要嫁的对象,是我的侍卫长。” 这么一解释,就跟刚才八卦的走向完全不一样了。 “你相信我吗?” 亚历克斯低下头,带着些小心地看着安塞尔,似乎在等他的反应。安塞尔缓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尴尬,他可不觉得这个硬气的男人做出这种表情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反而有点诡异。 他在心里默默道,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这是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才不会在他面前做这种孩子气的事。 安塞尔看了看亚历克斯,在几秒后就将那些自我催眠的想法全部抛到脑后。 亚历克斯当然会做这些,就好像十七岁的他跑到梅尔维尔家里放狠话,年轻皇子的内心其实一点都没变过。 谁能不动心呢。 安塞尔也不是那个被人奚落以后会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了,他早已经习惯了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一切的防备和故作淡定都在亚历克斯的攻势下败得溃不成军。 好,你赢了。 安塞尔第三次叹了口气,伸出手,第一次触碰了亚历克斯的脸。 亚历克斯一偏头,吻在了他的手心。 “你是我的。”年轻的皇子这样命令道。 在休息的时候,安塞尔最喜欢回忆当初那段混乱又年少轻狂的时光,尤其是当大皇子以命令的口吻让他去床上等着的时候,他就会翻出这段记忆来,反反复复挑重点念着。 大皇子被他磨得没脾气。所有的急躁和硬气在安塞尔面前都派不上用场,尤其是在天下太平的当下,大皇子觉得他好像失去了身为上面那个的尊严。 他强硬地将人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安塞尔的肩膀上,低声说,“你学坏了。” 安塞尔笑着,“没有,我一直这么坏。” “真想让你的兵看看你最近的样子,看他们还把不把你当做神一样崇拜。” “哪儿那么夸张。”安塞尔无奈道。 大皇子将人转了个圈,跨坐在自己腿上,认真道,“你就是我的神明。” 安塞尔表情变了变,终究是没想出什么吐槽的话来。 在一起越久,亚历克斯就像是被人打通了什么穴位似的,说出的话越来越撩人。安塞尔有点不适应。 光说还不够,大皇子牵起安塞尔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深情地说,“这里,全是你。” “……” “我错了。”安塞尔真诚地说,“我不提以前的那些事儿了。” “好。” 大皇子立即将人放开,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安塞尔抿抿嘴,忽然问,“如果当时我没答应……你会怎么办?” 大皇子看他一眼,说,“继续等。” “要是到现在都不答应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 “等到七老八十?” “等到七老八十。” 大皇子将人扑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人,说,“如果你先死,我会把你的骨灰要过来带进棺材。如果我先死,我会要求埋进梅尔维尔的家族墓地里,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你的人。” 这说的还挺恐怖的,安塞尔不禁说,“幸亏答应得早。” 帝国皇帝随身带个骨灰盒,这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亚历克斯大皇子,不,现在应该称为皇帝殿下,对着自己的伴侣,轻笑着俯下了身。 安塞尔也笑着回应他。两个人都已经过了三十岁,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是亲人,也是朋友。吵过架,拌过嘴,闹过别扭,正常伴侣间会经历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而且因为地位特殊,这些感情他们比其他人体会得更加深刻。但不论两个人吵得多厉害,都从未产生过分开的念头,兴许是知道就算意见有所分歧,彼此都是为了未来而考虑,所以多了一份体谅和包容。用老夫老妻来形容似乎不太恰当,但当安塞尔看向身上的亚历克斯时,却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男人越来越可靠了,那是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令人安心,也令人为之疯狂。 亚历克斯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睛与他对视。安塞尔顿了顿,伸出手捧起他的脸,抬身吻上了那双唇。 “幸亏答应得早。”安塞尔喃喃着,重复了这么一句。 “想后悔?”亚历克斯挑眉看他。 安塞尔亲了亲他的眼睛,笑着说,“不想。” 傻子才会后悔。安塞尔不是傻子,所以,他早就决定要跟着自己的殿下过一辈子。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2 没什么意义的恋爱回忆录,最后被窝里的内容没拍到,给摄影师扣个鸡腿 ☆、番外三 (埃尔维斯×威廉) 湾叶港是拉尔德亚克星系中比较古老的港口星球, 由于新时代航运方式逐步转化,湾叶港的港口生意逐渐淡化,加上星球位处偏远,没有商人愿意来这里投资, 住户们靠着一脉相承的手艺过着避世的生活, 在机甲时代的当下显得平淡而又富足。 这里也是许多追求宁静生活的人喜欢来的地方, 但大多在住过一两年以后就离开了,只有真正能安稳下来的人才会融入当地的生活中,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湾叶港的人也就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新鲜面孔, 也习惯了过不久以后,这些面孔又全部消失的事情了。 星球有百分之五十的面积全部是水, 剩下百分之五十又分为临海区和内陆区,真正土生土长的港口人是住在海边的,内陆区多是三四层的小房,提供给游客居住。 在星球上偏远的一角, 既不临海,也不属于内陆的宁静的地方,那在半年前才重新有人居住的宽阔的庭院里,再一次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玻璃杯子跌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片, 听见动静厨房里的人手上动作停顿了几秒,而后循着声音走了出来。 埃尔维斯坐在轮椅上,呆愣着看着地上的碎片, 从敞开的落地窗外吹来了一阵风,将他右腿膝盖下空荡荡的裤管吹得飘动起来。 威廉站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而后去取了扫帚,走上前来清理碎片。 埃尔维斯拉住他的胳膊,哑声道,“我来。” 威廉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兀自将那些玻璃残渣清理干净,倒进了垃圾箱里。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半年,埃尔维斯失去了右边的小腿,已经无法在部队里继续训练,而威廉也提出了退伍请求,他们两个离开了零号部队,来到这里生活。 这里是威廉的老家,也是在搬到这里以后埃尔维斯才知道,原来威廉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片土地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在所有兄弟姐妹中,唯独威廉没有继承到金钱,却独独拥有了这片庭院。这足有普通人家六七倍大的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住,不管怎样都显得有些冷清了。 埃尔维斯从来不知道威廉还有这样的出身,早在安塞尔建立零号部队之前他们就认识了,略懂手语的埃尔维斯主动做着威廉的翻译,两个人情同手足。埃尔维斯倒是与威廉聊过自己的出身,但威廉只是笑着,比划着岔开了话题,所以埃尔维斯一直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许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难言之隐,坐在轮椅上的埃尔维斯看着威廉安静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烦躁来。 他立即扭过头去,去看窗外的景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一条腿,所以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医生说这是战后综合症,埃尔维斯却觉得不应该有那么夸张。他从来不是会苛求自己的人,在部队里也是公认的好脾气,他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意志消沉。 但心中的烦闷总是消散不去,他不得不暂时不去理会威廉,专心看风景。 如果一直注视着那个安静又平和的人,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埃尔维斯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有一次他差点就那么做了。那天威廉冒着雨出门给他买药,当他**地回来的时候,在那一瞬间埃尔维斯产生了一种想把手中的盘子摔在他身上的冲动。 他不能那么做,如果当时真的扔出去了,埃尔维斯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这种烦躁的感觉却日复一日地强烈起来,似乎有一颗不安分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并冒出枝丫,顶在他心口,刺得他又痛又难受。 他开始试着摔打枕头,在威廉不在家的时候快速推着轮椅到处跑,将自己狠狠地摔在草地上,但这些都不管用。每当他看到威廉平静的表情,就有一股火气顶在喉咙里,让他想对着威廉大声地喊出来。 然后威廉一定会一如平常地静静地看着自己。威廉不会说话,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都是埃尔维斯帮他跟别人交流的,埃尔维斯就是他的另一张嘴。他们是朋友,不管埃尔维斯做了什么,威廉都不会怪他。 这种认知令埃尔维斯更加难受起来。 不可能不自责,埃尔维斯知道,威廉是因为自己才申请退伍的。他是来照顾自己这个伤患的,威廉一个人承包了几乎所有的家务,在生活上对他无所不应,甚至还让他来住这么重要的房子。如果没有威廉,他埃尔维斯就要回到位于乡下的家,去寻找那些不知道究竟还在不在世的亲戚了。 当初在战场上他义无反顾地用一条腿和浑身的伤,救了威廉的性命,现在威廉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来汇报他,这看起来是很公平的一件事。 但埃尔维斯总觉得不对。 他们之间是不应该算得这么清的,就像他从来不后悔救了威廉那一次,他也相信威廉对现在的生活并无不满。但在一起生活得越久,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变化着,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埃尔维斯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议论威廉的。只继承了一栋房子的小少爷,拒绝和有权有势的Alpha结婚的Omega退伍兵,照顾着一个残疾人的哑巴。这些都是周围人对威廉的评价。没一个字是错误的,但连起来,就显得充满了鄙夷与嘲笑。 如果在以前,在埃尔维斯还能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的时候,他一定会笑着和威廉接纳这一切。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却根本无从辩驳。 那些人说得对,在这栋空荡荡的房子里,有一个哑巴在照顾一个瘸子,瘸子以前的脾气很好,现在却不好了。所以哑巴的日子变得有些难过,但哑巴从来都不说。 埃尔维斯不知道威廉是因为不想伤了面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一定看出了自己的不自然,却从没有表露出来。威廉一直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表达反对意见的。 这里的一切都叫埃尔维斯发狂。包括桌上那并不精致但营养丰富的午餐,包括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很多时候埃尔维斯都快忘了威廉是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埃尔维斯从小没过过生日,只测过骨龄知道个大概,自己应该是比威廉年纪大的,毕竟他曾经是个好好先生的性格,看着威廉和其他小兵,总有一种看着自家孩子的感觉。威廉一直跟他待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生活,埃尔维斯把他当弟弟,比亲弟弟还重要的那种。 威廉是标准的Omega长相,脸小,身材好,只不过在部队中磨炼得比其他人身子骨硬朗很多,但乍眼看过去还是觉得瘦。曾经埃尔维斯一直手就能揽过来的人,现在站得比他还要高,还要笔直,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该高兴吗,还是感慨?威廉的成长是自己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并不是埃尔维斯的功劳,他不觉得自己应该以施恩者自居。就算救了威廉一条命,埃尔维斯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是自己应得的。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不平等惹的祸。 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以前明明是可以不在意流言的,现在却完全做不到。在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他也替威廉觉得委屈和不平。 自己一个瘸子,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埃尔维斯将轮椅转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发起呆来。 威廉收拾完碎片,回头想叫他吃饭,就看见埃尔维斯坐在窗前的背影。背着光,埃尔维斯的身上披上了一层阴影,给这人原本就有些颓然的气质增添了一种阴郁感。威廉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埃尔维斯随时会消失似的,令人十分不安。 他不想去打扰埃尔维斯看风景,虽然他知道,那个人并不是真的在欣赏庭院里的风光。 当埃尔维斯终于想起来还有午饭这茬的时候,他转过身来,正看见威廉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些不安和小心翼翼。 埃尔维斯又烦躁起来。他不想看威廉这副模样,仿佛他是一枚易爆的炸|弹,只要不顺心就会引燃似的。他想看以前的威廉,那个笑着对他打手势的威廉。 埃尔维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推着轮椅上前,握了握威廉垂在身旁的手。 “吃饭吗?”他尽力平和地问道。 威廉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笑把埃尔维斯心里的阴郁赶走了一半,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埃尔维斯已经习惯了自己内心的反复无常。 坐上饭桌,扒几口菜,象征性地夸夸威廉的手艺。菜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埃尔维斯最近总觉得没什么胃口,连带着夸奖的时候也带上了一些敷衍。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快速吃完饭,埃尔维斯帮忙将剩下的放进冰箱。这里的家具一般都是新的,像冰箱这种电器选的都是小号,特意配合了埃尔维斯坐着的高度。 这种配合也是埃尔维斯始终无法接受的一点。 下午威廉应该去海边看船,老渔民给他提供了工作,能赚钱也不至于饿着,对于生活清贫的两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距离开工还有两个小时,等威廉再回家得是晚上九点了,埃尔维斯已经做好了人走以后,自己上楼去对着枕头发泄的准备。 威廉将碗洗干净,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拿出了一张单子。 埃尔维斯接过来看了一眼,脑中就是一炸。 这是医院传来的通知,说如果伤患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安装义肢。 埃尔维斯的伤已经治了半年,当初卡拉斯的建议是一定要等身体彻底好了以后再考虑义肢的事情,不然那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都会产生不小的负担。当时埃尔维斯还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当他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埃尔维斯犹豫了。 他不应该犹豫的,再次站起来一直是他的愿望,这到底有什么可忧郁的。 威廉只是把单子递给他,没有催他要答案,而是再次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埃尔维斯拿着那张纸,坐在大厅中央,怔怔地盯着上面的字。 他必须得打给卡拉斯,单凭他自己绝对无法得出合理的答案。埃尔维斯深知自己现在状态不好,这种事情还是要听专业人员的意见。 通讯那边卡拉斯沉默良久,而后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打来。” 埃尔维斯表示自己也没想到。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讯已经接通了,根本没有后悔的时间。 他之前决定了要彻底与过去的生活告别,现在看来这目标又要过好久才能实现。 卡拉斯说,“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埃尔维斯咳了一声,他最近嗓子里特别干燥,好像是上火了,“如果我知道,也不会问你。” “威廉呢?他是什么想法?” “他没说。” 想起刚才威廉的态度,埃尔维斯又是一阵烦闷。幸亏他什么都没说,不然就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很久可能将无名火直接发在威廉身上。 卡拉斯听着他的声音,“需要我过去吗?” “你不忙吗?” “忙。”卡拉斯轻声说,“但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比谁都要糟糕。” 他听出来了,埃尔维斯心头闪过一丝窘迫,却没有岔开话题。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听了听隔壁的动静,威廉好像已经出门了,便压低声音问,“我……好像总是想对他发火。” “还有呢?” “没了。”埃尔维斯皱皱眉,“就这个。” 他所有不对劲的情绪里,都一定有威廉的身影。 “我是病了吗?”埃尔维斯叹着气问。他在这儿没来由地想东想西,这对威廉不公平。 那边卡拉斯“嗯”了一声,“病得不轻。不过还有救。”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埃尔维斯说,“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如果再过一两个月,我怕自己会伤害他。” “等着,我后天去你那里。”卡拉斯说,“跟威廉说一声。” “好。” 挂了通讯,埃尔维斯将那张纸丢进床头柜里,用力关好,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在卡拉斯来之前,他要尽力忘记这件事。 这也是对威廉最大的保护。 晚归的威廉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愣了愣,随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埃尔维斯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道了晚安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截肢以后,卡拉斯就是他最大的救星。埃尔维斯不得不与他商量一切令自己感到为难的事,比如身体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改变。卡拉斯是个值得信任的医生,也只有面对他的时候,埃尔维斯才能够完全放松下来。 两天后,卡拉斯如约来到了湾叶港,随行的还有雷恩。卡拉斯来帮埃尔维斯治病,雷恩来看望老战友。 那天埃尔维斯的心情非常好,尤其是在见到卡拉斯的时候,医生身上都有一种治愈系的能力,卡拉斯吊儿郎当着,却将这发挥到了极致 威廉张开双臂接受了雷恩的拥抱,眼睛却一直偷偷看着正在和卡拉斯说话的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在笑,也许是因为松了一口气,那笑容是最近一段时间威廉看到的,最灿烂的微笑。 心里有哪一处好像有点疼,威廉抿着嘴,转身去端水果给朋友吃。 卡拉斯要给埃尔维斯检查截肢处的恢复情况,便跟着去了后者的卧室,留下雷恩和威廉坐在大厅里,相顾无言。 雷恩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看着威廉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卧室那边偏偏头。 他放下水杯,问,“你们,住一起?” 指的不是房子,而是卧室,威廉在反应过来以后便摇了摇头。埃尔维斯坚决不让他与自己一起睡,虽然那样更方便照顾,但埃尔维斯并不想让威廉看到自己膝盖上那处可怕的刀口。 雷恩晃晃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威廉又在往那边看了。卡拉斯二人进去以后就没了动静,威廉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光盯着门板是不管用的,在一直等不到人出来以后,威廉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他端起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口。不会说话有时候是件好事,如果遇见不擅长的事,沉默就好了。反正也没人能逼他说话。 雷恩没再问什么。威廉喝着水居然又愣起神来,一个不注意便打翻了杯子。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客厅里传得特别响,连威廉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雷恩从沙发上跳起来,威廉看着自己腿上晕开的水渍和地上的玻璃碎片,愣了很久。 卧室那边传来响声,几秒后房门被“嘭”地一声打开,用力之大令那门都磕在墙上弹了回来。埃尔维斯穿着短裤冲了出来,没坐轮椅,单腿蹦着,如临大敌般看向大厅。 看了一圈,他没发现什么能威胁到性命的东西,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看向威廉,用很大的声音问,“没事?” 威廉摇了摇头,目光焦点定在了埃尔维斯的腿上。 卡拉斯从埃尔维斯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去。” 威廉和雷恩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后者看向卡拉斯,得到了一个“撤退”意味的眼神。 “我们去海边逛逛,”雷恩机智地说,“晚上再联络!” 当他们风一样离开之后,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了威廉和埃尔维斯两个人。 短裤只遮到大腿的一半,埃尔维斯被威廉直白的目光盯得别扭,想转身去坐轮椅,又硬生生顿住了。然后他回到房间,套上了裤子,再次单腿蹦了出来。 威廉这才后知后觉地迎了上去。地上铺的是高级瓷砖,擦一次就锃光瓦亮的那种,他怕埃尔维斯站不稳摔倒。 埃尔维斯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将胳膊搭在威廉的肩膀上,对着客厅一抬下巴,说,“去沙发。” 威廉听话地将他抚过去坐好,又听从他的话,坐在了埃尔维斯的对面。这会儿的埃尔维斯好像有点不一样,威廉不禁正色起来,挺直了腰背,将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他不再去看那可怕的伤口,而是注视着埃尔维斯的脸,等待着他开口。 威廉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埃尔维斯说要搬出去,如果他说不再需要自己照顾,如果他说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已经两清……威廉会觉得难受,但不会阻拦他。埃尔维斯比他坚强,如果他选择离开,威廉没有理由拒绝。 也许是威廉用力板起的脸戳中了某一处笑点,埃尔维斯看着他,不禁乐了出来。 威廉更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可乐,还是说,因为卡拉斯来了,所以埃尔维斯的心情变好了,连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地方也都忘在了脑后? 笑过之后,埃尔维斯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威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尖。他没力气给予这三个字回应,全身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耳朵上,生怕听错了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埃尔维斯将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实在是对不起。” 威廉缓慢地摇摇头。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比之下从战争结束以后,埃尔维斯一直是一个人面对伤痛,他根本没办法替眼前这个人做些什么,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情绪上的波动。 埃尔维斯露出一个苦笑,“我知道你对我很宽容,这一点我很感激,但这不是我能够随意伤害你的理由。” 威廉歪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今天他们来,是因为我跟卡拉斯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发脾气。” 【我做错了什么吗?】威廉用手语比划着。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埃尔维斯单手扶额,有些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如果换一个人在这儿,我可能也会这样。卡拉斯说这是……是……” 战后综合症,这五个字埃尔维斯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说出口。 威廉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勉强自己了。 埃尔维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透着淡淡的无奈,“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脆弱,卡拉斯让我面对现实,然后……我觉得,自己欠你一个道歉。” 他抬眼看向威廉,轻声说,“你知道,你完全可以不这样照顾我的,对吗?” 埃尔维斯现在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他在怕威廉是出于愧疚才待在他身边的,他怕威廉对自己救了他这件事耿耿于怀。 威廉停顿了很久,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要走吗?】 比划完,威廉将手放下,紧紧地握成了拳。 埃尔维斯神色奇怪的笑笑,说,“我不走。” 他接着说,“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义肢。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吗?” 【没问题。】 “但是这样我就暂时不能帮你的忙了,”埃尔维斯为难地道,“家务我会做,但如果一直没有决定好,可能就不能出去工作了。这……你能接受吗?” 威廉惊讶地眨眨眼,他没想到埃尔维斯会考虑这种问题。 这话说得自己好像是威廉养的小白脸,埃尔维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儿,一鼓作气道,“能做的我都帮你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威廉想了想,起身去拿了块手写板。 他在板子上写到,【我的工作并不复杂,赚的钱完全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你不需要考虑这些。】 “不,我必须考虑,”埃尔维斯说,“你本意不是想养我的,对吗?” 威廉一愣。 “我也不想让你养,”埃尔维斯苦笑着说,“你看,我们是对等的,不能一直让你这样付出,而我什么都不做。” 【那你想做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跟你商量的。我在努力调整心态,想先从家务做起,好吗?” 【洗衣服?】 “还有清理家具。我俯不下身子,但是能站着。” 【太危险了。】 埃尔维斯笑了起来,“是啊,还有什么是比清理书柜更危险的事呢,驾驶着机甲去打仗算不算?” 威廉被他这话说得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好像是近一个月以来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露出笑容,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还有……”埃尔维斯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尤其是对你态度不好的时候,你要记得提醒我。” 威廉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示意他用这种方法提醒行吗。 “狠一点,用你以前训练时的那种力度打我。”埃尔维斯挺了挺胸,笑着说,“我能承受得住。” 威廉连忙摆手,他不可能对埃尔维斯下那么重的手。 “先别急着拒绝,你得明白我的意思。”埃尔维斯拉过威廉的手,轻声说,“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欠我什么,不需要表现得那样小心翼翼。” 【可你心情不好。】威廉用另一只手在板子上飞快地写到。 埃尔维斯摇了摇头,“如果连这种情绪都处理不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所谓的阴影。听着,你得帮我,在关键时刻骂醒我,好吗?” 见威廉还是犹豫,埃尔维斯叹了口气,“要不然我搬回基地。卡拉斯嘴损,一天能骂我八百遍。” 威廉连忙拦住他。埃尔维斯根本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但威廉就像是生怕他走了似的,用力地拽着他的手臂不放。 埃尔维斯笑着说,“所以,回答呢?” 威廉急忙点头,就怕下一秒他摔门离开。 “还有呢?”埃尔维斯接着问。 威廉想了想,在板子上写到,【我原谅你了。】 “谢谢。”埃尔维斯伸出手,将威廉的身子扳过来,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沉声道,“真的很对不起。” 威廉用力地摇头,将两个人的额头蹭出了一块红印子。 埃尔维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自己在调整,就真的这么做了,接下来的两天威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变化。卡拉斯和雷恩在这颗星球上多待了两天,等临走的时候,卡拉斯将威廉单独叫了出去。 此前卡拉斯从没在私下里跟威廉说过话,他看着那张平静的脸,想了想,说,“他跟你谈了?” “他现在正处在敏感期,对于一般的截肢伤患来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好的了。”卡拉斯压低了声音道,“他一直在担心会伤害到你,这种想法跟他烦躁的心情相互矛盾,就更让他觉得难过。我知道你能容忍他的脾气,但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痛恨自己的内心。” 【我该怎么做?】 “按照他说的那样,该生气就生气,该闹别扭就闹别扭,”卡拉斯说,“我看过你们的档案,你们俩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人,但是在特殊时期,你必须在他不清醒的时候点醒他。尤其是当他执意伤害你的时候,如果过分了,你完全可以用正常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权利。战后综合症是一种心理疾病,你必须抛弃同情心,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他。埃尔维斯的情况不算糟糕,他完全有能力反思自己的行为,快的话,一两个月就能够有效果了。” 他掏出一枚小型通讯仪来,交到卡拉斯手中,“这个是专门联系我用的,一旦出现任何问题,打给我,我会过来帮你们。” 威廉拿着那小小的机器,郑重地点了点头。 卡拉斯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上飞行机前,雷恩三步一回望,眼中充满了渴望。威廉看着他觉得好笑,让他以后有时间再来这里玩。 “一定!”雷恩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飞行机徐徐上升,很快,庭院里安静下来,连草坪上的花儿都不再摇晃了。此时是傍晚,气温降了几度,埃尔维斯回屋去拿外衣,回来的时候看见威廉还站在庭院里,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推着轮椅来到威廉身边,轻声问,“看什么呢?” 威廉指给他看,在草坪边缘,葡萄藤爬满了整个高架。翠绿的叶子交错着长着,在其中能看到绿皮葡萄的雏形。 埃尔维斯声音中带了笑,“快结果了。” 这庭院里的东西之前一直有专人打理,两个人住进来以后就都变成自己弄了,威廉也不知道今年的葡萄长得到底好不好。 埃尔维斯看看葡萄,再看看他,问,“喜欢吗?” 威廉点点头。在离开家之前,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院子,里面有无穷无尽的东西在等待着他去探索。对于小时候的威廉来说,这儿就像个藏宝洞,一切好的坏的心情全部都埋在这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这是埃尔维斯第一次了解到生活中的威廉喜欢什么。在部队的时候,他知道威廉喜欢刚磨好的零件,喜欢完全没有错误的程序,喜欢模拟出的红色电子网。但他不知道威廉喜欢吃什么水果,喜欢喝什么饮料,喜欢穿什么样的便服,喜欢用什么来打发时间。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都沉浸在痛苦中,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埃尔维斯握住威廉的手,热度从两个人的掌心逐渐蔓延开,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傍晚的庭院中,不言不语,直到最后一缕光芒落入大地,四周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威廉点亮了门口的灯。橘黄色的灯光透着暖意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照亮了他们的心房。 埃尔维斯捏了捏威廉的手心,说,“回去。” 等到明日天亮后,又是一天的柴米油盐,又是有可能吵架拌嘴,再相互原谅的日子。他们早已彻底离开了部队,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当初刚被安塞尔救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受伤的动物,相互慰藉着舔舐伤口。现在当初落在心上的伤早已愈合,换成了身体上实实在在的伤疤,更痛,却也更加鲜明。如果不是这些伤,他们也不会离开零号部队,更不会继续成长。 埃尔维斯身上的伤疤可以用手术除掉,之前是因为怕他还没恢复好,不敢给做,现在埃尔维斯反而淡然了。这种程度的伤足够令所有Alpha对他敬而远之,这是他最满意的事。应该说,埃尔维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哪个Alpha结为伴侣,他不像雷恩,雷恩想得很开,一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埃尔维斯则是彻底拒绝那种令精神和**彻底沦陷的情|欲。 目前来看,他和威廉得在一起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许会比他们自认识以来到现在的时间还要长。能怎么办,搭伙过日子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威廉遇见了心仪的那个人,组成自己的家庭,到时候埃尔维斯就自己找地方住,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