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个长公主
“你今天来, 是为了跟我吵架的么?”泠皱着眉看她。 阿萝不满道:“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 泠佯装不知, 挑眉,“哦,什么答复?” 阿萝气得跺脚,她本就是一个直来直去性格急躁的人, “泠,与元家的血海深仇我一日不敢忘记,你怎么淡然处之呢?” 泠依旧没动,阿萝终究是太小,一味就晓得打,“不过是计划失败了而已,你做甚这么着急?” “什么着急?”阿萝有些气愤, “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泠嘴角勾起邪恶的笑,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来找我要答复?” “你!”阿萝没想到泠一点也不否认,她用手指着泠,她小小年纪脾气却像是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泠突然收敛了“友好”的神情, 眸光冷漠,“够了。你若是实在闲得发慌,那还有些士兵供你消遣。” 他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 摆弄完了就厌烦,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凭什么命令我?” 泠不想再应对她, 起身欲走,却被她拦住了。她人小,手臂短, 还努力伸展着胳膊。 泠淡淡瞥了她一眼,若她仔细观察,或许会察觉到那一丝潜在的杀气,可偏偏她以为泠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怂包罢了。 “既然你想得到答复,那我便告诉你。你们的仇恨与我无关,你们答应怀王的事也无我无关。若不是为了碧棠,我还真懒得搅进来。”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所有的耐心。 阿萝抬头皱着眉看他,“你是族长的儿子,怎么能置身事外?” 泠刚想不耐烦地推开她,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碧棠跨了进来,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玩过家家呢?” 泠看着阿萝。 碧棠的地位无需多言,是让阿萝恐惧的。她不甘心地退后了一步,又听到碧棠说,“你若是敢打泠的主意,后果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她的表情比每一次都冷漠,像是她口中的后果已经实现了一样,下一刻阿萝就该被凌迟了。 阿萝说,“我能打泠什么主意?” 碧棠一鞭子打在她身上,“你想勾引他,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阿萝被打得一颤,痛呼了一声,然后说,“我没有!” 碧棠冷笑了一声,像是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一样,冷漠如霜的眼神直看得叫人无所遁形。 阿萝不觉得自己在勾引泠,她确实对泠不满,但是她对泠,又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许多年后她该会明白,那就是爱的前奏,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爱了。 在碧棠的注视下,阿萝不得不离开。 泠似乎对碧棠这种行为司空见惯,并没有摆出什么诧异的表情,且他都能猜到碧棠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拿起一旁的琴,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紧接着优美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 碧棠无奈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天天那么多小姑娘往你这儿跑?” 泠闭着眼睛,似乎陶醉在这音乐中,薄唇却亲启,“他们要跑我能把他们的腿打断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音乐戛然而止,泠嗤笑了一声,“这么粗鄙的比喻?” 接着他又继续弹琴,还不忘辩解道:“长成我这样的能算是有缝的蛋么?你能阻止蝴蝶靠近花朵么?” 好像也对。 紧接着碧棠摇了摇头,差点被眼前这人绕了进去,“那也是因为花朵散发的香气,说到底就是你的不对。” 泠终于停止弹琴,他站了起来靠近碧棠,眼神带着诱惑,“放心,他们只管来,我是不会应的。” 这一番话倒像是对她的承诺了,想到这,碧棠惊恐地推开他,眼神带着厌恶,“你可别把用在他们身上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被识破的泠觉得没意思极了,“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也是要答复?” “什么答复。”碧棠不屑地说,“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连你的事都敢质问。” “我可以给你一个质问的机会。”他的样子一点也不严肃,像是在调戏某个良家妇女。 碧棠最讨厌他这副德行,她不知,泠的眼中,每个人都是玩具,就算是碧棠也不例外,刻在他骨子里的,是不可一世。他高兴时就摆弄摆弄,厌烦时就踢到一边,从方才对阿萝的态度就看出冰山一角。 “我来可不是为了质问你。”碧棠退后几步,试图离泠远一点,好像他是什么充满危险的怪物似的,“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 “就这么简单?”泠看出来她像说什么,最后还是咽进了肚子里,他状似无意地说,“等我攻到都城,把那元梓文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碧棠望进他那双充满恶趣味的眼睛,竟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泠没有察觉,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觉得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住嘴!”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要杀也是我亲自杀。” 泠啊了一声,看着她的模样得出一个结论,“看起来你还真是痛恨他啊。不愧是血海深仇。” 最后他还啧啧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惊叹。 他眼睛看向别处,露出些微向往的神情来,“真是期待那一天。” 碧棠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头,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泠的那双眸子里浸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泠自然明白,“你当真只是来看我?” “还能是因为什么?”碧棠反问。 泠看了她一眼,“你的关心让我受宠若惊。” 碧棠拍了拍他,“我会时常关心你的,再招蜂引蝶我可饶不了你。” 泠并没有把碧棠的话当一回事,他双手环胸,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桌角,眼中充斥着莫名的光彩。 过了一月,又是一场战事。 西风紧,泠骑着一匹瘦马在军队的最后方,他白面上戴着冰冷的银色面具,墨发飘散,即便窥不见那张脸的全貌,也能想象得出他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他与旁人不一样,战场上几乎没有人会着白衣,可他一身白衣,是上好的绸缎。 他叫雪泠。 那嘴角勾起的笑都带着冰雪。 他瞧见敌军前那个女子,一身红衣同容貌一般张扬,头发利落地梳在脑后,眉间凌厉,瘦弱的身子却好像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似的。她手中攥着一支长/枪,丝毫没有小女儿作态。 泠总觉得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她的脸上应该有甜蜜的笑容,美好得让春天所有的花儿都尽数羞愧躲避,而不是现在这般颓然神色。 四周纷纷扰扰,落入泠的耳朵里尽数成为背景。他的世界是安静的,像是冰雪素裹的那种安静,他的眼中只有那抹红色身影,她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双明眸转向了他,四眼相对,似乎有万千流光在他们之间流转。 她的马哒哒地朝他来了,本来冷静的眸光霎那间染上复杂的神色,有慌乱、不敢置信、疑惑、试探,最后又变成了带着爱意的恨。 又或是,带着恨意的爱。 奇怪的是,他看懂了,他笃定她是朝自己来了。泠一时不知所措了,愣在原地握紧了缰绳,这大概是他自认为最失态的一次,幸好那冰冷的覆盖在他脸庞上的面具遮盖住了,只露出一双同样含着复杂神色的眼眸出来。 人潮阻隔了他们,泠远远地看着她,突然之间好想伸出手,拉她一把。 不一会儿,周围的士兵突然警戒起来了,他们将泠围了起来。 “保护军师。”有人这么说。 可那红色的身影还在朝他飞奔而来,却不得靠近,她在马上挥舞着长/枪,眼睛里满满地都是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她想要到他身边,那么不顾一切。 “从安!从安!” 那人潮是那么无边无际,像是宽广的海阻隔在他们之间,永远也跨不过,只是不知道,是生与死的距离,还是爱与恨的距离。 清泪渗透了冰冷的面具,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他只是突然觉得心好痛,胸口处曾经的伤口也像是被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流泪的人,他的冷漠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子,见第一眼就能让他流泪。 “怕了吗?” 怕了。 可所有都是这具身体最真实的反应,而泠自己的脑海里是空白一片的。面前这个女人,或许是个很好的玩物,却无论如何不会是他关心的对象。 他扯起缰绳向相反的方向驶去,面上又恢复了起初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个女人。因为她让他失态了,他不希望任何人让他脱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