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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去不归(10)┃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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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酒撞入瓷杯中, 发出清脆的声响。    馥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我最爱的百花酿, 便宜你了。”沈不归从贴身的酒壶中倒出了酒, 将白色的小瓷杯推向九归,“小六儿当年亲手酿的, 我珍藏多年……速战速决。”    两个原本相互看不顺眼的人此刻就像多年老友一般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场面丝毫没有陆非辞预料中的混乱,反倒十分和谐。    九归自然舍不得“速战速决”, 他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陆非辞留下的杰作, 醉意几乎融化进了心底。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阿辞身负魔根的事?”狐狸的脸色因为高浓度的酒酿而微微泛红,眼神却异常清醒。    沈不归点了点头, 目光也变得深邃悠长。    “不错,当年我路过那个山村不是巧合,是因为感受到了强大的魔气去除魔的。可是当我赶到之后才发现, 那不是普通的魔,是万魔之主留下的一缕魔魂,寄居在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身上,扎根于他的灵魂深处, 根本无法消除。那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种选择,将他就地诛杀,或者带走封印。”    狐狸听他提起爱人的往事,瞬间来了兴致:“你选择了后者?”    沈不归点了点头, 旋即却又摇头:“是,也不是。我在封印了那男孩儿后开始想,如果就这么把他带回去, 通灵署的人绝不会放过他,即便这样做于事无补——就算没了他,魔神也会寻找下一个时机作乱。反观那男孩,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如果到头来还要被一群自持正道的家伙迫害,未免也太无辜了些。何况魔神的魔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万一激发了男孩儿的恨意,令他彻底堕魔,反倒会令事态更加糟糕。出于这种种考虑,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沈不归笑了笑,眼中仿佛有光在跳。    “我要把他留在身边,看守他,教导他,监督他。我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善良正直的人,我想看看人类的力量是否真的可以对抗魔神。”    “现在想来,我那时也有些轻狂,谁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沈不归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好在小六儿一直很懂事,从没让我失望。可是久而久之,我却有些后悔了。”    沈不归喝完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刚把他带在身边时,他刚经历了家破人亡,心里还有些创伤,几乎不会开口讲话,可他却会清楚地记着你的好,你如果头天给了他一个果子,第二天他就会努力摘两个果子甚至更多的还你,一个都不私藏。我有时甚至不禁会想,将他引上这条道路,让压制魔神的重担由他一人独自背负,对他而言是否公平?如果未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身负魔根的事实,会不会因为心中的操守而感到加倍痛苦?最终在多方力量的压迫下苦苦挣扎——这或许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来得痛快。”    狐狸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所以不惜施展禁术吗?”    沈不归莞尔:“我施展禁术,说到底是为了阻止魔神重新降世。从我遇到小六儿的那天起,这就是我未完成的任务。”说着,又品了一口酒,“另一个原因,确实是放心不下小六儿——我觉得既然是我带他走上了这条路,总要对他负责到底。前路艰险难行,不该让他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九归眉宇间闪过一丝惆怅,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讨打:“有我在,还需要你对他负责到底吗?我看你不如现在就滚去退休养老,说不定还能苟且偷生个一年半载。”    沈不归右手托腮,一双星眸斜向了他,似笑非笑:“我的徒弟,当然由我负责,倒是你……与你何干?”    狐狸被这明晃晃的挑衅激得要炸毛:“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欺负病号?”    沈不归微微抬了抬下巴,嗤笑道:“你尽管来试试,我再怎么势微,打你不成问题。”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小瓷杯直直地朝沈不归飞去。    狐狸眯了眯眼:“再来一杯。”    白瓷酒杯势如破竹,快如疾风,转眼间便飞到了沈不归面前。    紧接着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阻挡住了一样,寸步难行,堪堪停在了沈不归半步开外。    首座天师轻轻一挥手,便将瓷杯打了回去:“不好意思,这酒限量供应,给你一杯就知足。”    两人一来一回,隔着一张酒桌对峙,张弓拔弩的紧张气氛不断攀升。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门铃响了。    陆非辞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边的情况,用跑一千米测试的速度买来了晚餐。    狐狸和沈不归二人皆是一愣,旋即对视了一眼,迅速开始清理现场。    狐狸将瓷杯毁尸灭迹,残骸收好。    沈不归则一手挥开了酒店的窗,通风散味儿。    两人都没想到陆非辞回来得这么快,清理工作进行得手忙脚乱,待到酒味淡了才去开门。    门外,陆非辞已经等得想要暴力拆迁了。    他是真的害怕屋内俩人打起来,万一事情发生了,那危险系数估计不啻于诛杀痴魔。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九归笑眯眯地来开门,身上一点儿没有挂彩。    屋内一切摆设如常,也没有出现什么家具破损。    唯一不对劲的是——    “什么味道?”陆非辞动了动鼻子,“你们喝酒了?”    狐狸:“没有。”    沈不归:“一点儿。”    陆非辞:“……”    他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边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摆上茶几,一边问道:“喝的什么呀?这味道闻着挺熟。”    “花酿而已,我从前常喝。”沈不归敷衍道。    陆非辞一愣:“你们一起喝的?”    沈不归颔首。    陆非辞诧异地看看狐狸,又看看先生,总觉得他们瞒着自己的事情肯定很多。    不过他们原本也没有坦白的义务。人们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他不必刨根问底,也可以托付给眼前二人足够的信赖。    陆非辞摇了摇头,将各色菜肴分门别类地摆好,抬头笑道:“开饭啦。”    夜幕笼罩A市,屋外又飘起了绵绵细雨。    狂风在窗外咆哮,室内倒是一片温馨祥和。    电视打开,欢声笑语从综艺节目中传来。    沈不归悠然世外地喝着酒,九归变回了狐身,百无聊赖地围着心上人打转。    陆非辞则一边陪先生喝酒,一边给狐狸剥虾。    像是正常人家过的正常日子一样。    陆非辞边吃边问:“先生,我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沈不归想了想:“我接下来要去一趟苍启山,找一个朋友,然后在那住一周左右再回来。至于你们……你们的时间自行安排,不过尽量不要到处乱跑,”说着转头望向九归,“更不要被公会的人抓住狐狸尾巴。”    狐狸忍了忍,终于没有说出“那群酒囊饭袋哪里抓得住我”之类老生常谈的话,而是瞪了沈不归一眼:“知道了!啰嗦死了!”    话音刚落,陆非辞忽然在它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它说话不要那么冲。    狐狸果然瞬间不吭声了。    它趴在陆非辞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根纤细如玉的长指,像是猫儿盯着鱼,眼睛都直了。    在某种莫名的诱惑下,狐狸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舌头,裹着陆非辞的手指轻轻一舔。    陆非辞:“……”    温软湿滑的暧昧触感令他手臂一颤,整个身子都麻了半边。    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    才刚认回来就敢对自己胡乱动口,以后还得了?    陆非辞迅速抽回了手,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纵容狐狸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激动的狐狸,指了指地面:“下去。”    不料狐狸乖乖照做了,而且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    反而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一样兴奋地在陆非辞脚边打了个滚儿,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陆非辞不去理它,转而问沈不归:“苍启山?是南汇公路旁的那座山吗?”    沈不归点点头:“嗯,离这不远。你们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可以直接来找我。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    苍启山位于A市以南,A、B两市之间。山脚下有一片自然温泉,名唤“月闲”,是附近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陆非辞眨了眨眼:“我听说那边景色优美,还有温泉浴可以泡,是个度假的好去处。我们在A市也没什么可逛的,能跟着一起去吗?”    他明明刚决定要冷狐狸一阵子,不要给它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然而此时此刻,还是脱口而出了一个“我们”。    沈不归执杯的手一顿,委婉拒绝:“我不是去度假的。”    “我们就在附近逛逛,不会打扰到先生你干正事的。”陆非辞放软了语气,略带期盼地看着他。    看得狐狸既羡慕又嫉妒,同时还有些不忿——沈不归居然还不松口,这若是换了自己,阿辞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该为他去摘的。    沈不归也没能抵抗住自家小徒弟的目光,终于答应了下来。    “好,等到了地方,你们就在附近的温泉宾馆里待着,四处玩玩。我还要入山去找我朋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你们也别跟着我,我朋友不喜欢生人打扰。”沈不归嘱咐道。    陆非辞从谏如流地点头。    沈不归的目光又转向狐狸,白毛团子高高仰起了脑袋,投给他一个傲视群雄的眼神……然后被陆非辞按着点了点头。    隔天一大早,二人一狐就出发前往苍启山了。    大巴在公路上穿梭,陆非辞抱着狐狸坐在窗边,心情大好。    天色逐渐放晴,于大片灰蓝色的浓云中露出了一抹霁蓝。    微光投下,风景如画。    陆非辞问沈不归:“先生,你这些日子都没事了吗?我指公会那边。”    沈不归闭目靠在一旁:“他们之前说解决完痴魔的事就给我放一阵子假,可现在结果不如他们意了,就想再给我找事情干——门都没有。”    首座天师的口气难得有些任性,旋即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对陆非辞道:“不过也只能撂一周左右的担子,总还有其他需要我的事情要做。”    陆非辞点了点头。    抛开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亦有真正需要他们的人在等待救赎。    沈不归有时并非身不由己,而是甘之如饴。    “不想那些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沈不归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你们就当是去旅游的,好好放松放松,接下来还有场大战要打。”    他没有言明这“大战”是什么,但陆非辞和狐狸都已经心知肚明。    上午九点多,三人在苍启山山脚下的月闲温泉酒店附近下了车。    落叶铺了满地,入眼一片金黄色的康庄大道。    四周空气清新,林木环绕。    道旁的果树硕果累累,树枝上还有鸟儿在梳理羽毛。    鸟鸣莺啼与潺潺流水交映响起,恍若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    十月下旬的气温已经彻底降了下来,秋风瑟缩,寒气逼人。    好在陆非辞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团子,也不觉得冷。    他踩在软软地落叶上,审视着周围环境,羡艳地感慨道:“这里真美……等我以后解甲归田,如果能找这么个地方隐居,这辈子就也圆满了。”    狐狸耳朵一动,将脑袋搭上陆非辞的肩膀,在他耳畔轻声道:“青丘比这更美,等到一切结束后,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陆非辞一愣,低头看着它。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迫你。”狐狸的声音有点闷,金色的眼睛却仿佛在笑,“但青丘真的是一个好归处,那里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美酒美食。我们可以在那自娱自乐,自给自足,谁也找不到我们。你不用喜欢我,维持现状就行。我们就在一座比这还美的海岛上,慢慢等到你老去……到那时,我肯定哪也不去了,也不会再来祸害人间,你可以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陆非辞呆呆地看着狐狸,怔了许久。    狐狸却只是耐心等待着,目光真诚又坚定地回望。    过了半晌,陆非辞忽然伸出手,摸了摸狐狸耳朵。    他温柔一笑:“好呀。”    第121章 一去不归(11)┃狐狸红着一双眼睛,低下头轻轻舔了一口陆非辞,声音沙哑道:“坚持住,我带你上山,去找你师父。”    秋天正是苍启山最美的时候, 天空碧蓝,落叶金黄,秋风拂过山林, 发出“沙沙”的响声。    清晨第一缕微光投下, 陆非辞睁开了眼。    近来降温严重,虽然宾馆内开着空调, 但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赖床。    低头一看,狐狸已经不在了。    陆非辞纠结了三秒, 决定起床。    毕竟连那么懒的家伙都开始早起了,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赖着?    刚一下床, 身子突然一晃。    陆非辞一把扣住了自己的左臂,额头上青筋暴起。    左臂上的魔纹原本颜色纯黑,此刻却闪过了一丝极具煞气的红光。    他当即盘腿坐地, 开始运气,灵力迅速流经四肢百骸,好半天才平复了体内寓意不祥的躁动。    陆非辞长长地松了口气,再度抬眼确认了一番——还好狐狸不在。    最近自己体内的魔气发作得越发频繁,而先生又上山找朋友了, 如果这时候再出事, 九归肯定第一个发疯, 都没人能收得住他。    陆非辞想到这里, 不由又开始犯愁。    自己万一真出事了, 那家伙可怎么办呀?    他将目光投向宾馆外,望着窗外秋叶镀金的苍启山。    九归说, 青丘比这美得多,等到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就带自己回去。    然而他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陆非辞自嘲一笑,起身去洗漱。    牙才刷到一半,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响动,陆非辞心知是狐狸回来了,侧耳一听又觉得声音不对,于是叼着牙刷走了出去。    刚拉开屋门,几颗果子就顺着门缝滚了进来。    陆非辞:“……”    门外,野果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而在狐狸在这小山后面仰着脑袋,摇着尾巴,满脸期待地看着陆非辞:“早,阿辞。”    陆非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伙怎么没完没了了!    面对狐狸期待的小眼神,陆非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头疼地转身回去刷完牙,这才忍不住婉转问道:“宾馆的早餐不好吃吗?”    狐狸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摇头。    陆非辞继续叹气:“那你现在天天采果子回来干吗?改属松鼠了吗?”    “那个、就是那个……”狐狸来来回回地踩着两只爪子,扭捏着说不明白话。    沈不归之前说,陆非辞会清楚地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小时候如果给他一颗果子,第二天就会还你两颗甚至更多。    这种投桃报李的可爱行为听得狐狸有些心动,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不求陆非辞能够因此记得它的好,哪怕只是夸他一句也不错,狐狸这样想。所以这两三天以来,漫山遍野地挑果子去献殷勤。又因为不想浪费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宝贵时光,就只好早早地爬起来,趁陆非辞还没醒的时候上山。    可是折腾了两次,效果似乎不尽如人意,狐狸纠结了一晚上,觉得是之前果子送少了的原因。毕竟阿辞已经不是小时候了,胃口肯定也会跟着长大不是?于是这次索性背回来了一座小山。    陆非辞见它这么纠结,还以为它有难言之隐:“有什么要求,和我说就好。”    九归更加纠结了,漂亮的狐狸脸揪在了一起。    陆非辞叹了口气,无奈地弯下了腰,从满地野果中挑出了一颗看起来甜的:“想吃是吗?我去洗一洗削个皮。”    狐狸高高立起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    从前天到现在,它辛辛苦苦采来的果子似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九归沮丧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了?”    陆非辞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给我吃的?”    然后又问:“你听谁说我喜欢吃这些的?”    他自幼喜欢吃甜食不假,不过古时的条件不比现在,偶尔能吃到点鲜果蜜饯就很难得了,而在现代都市,精致可口的蛋糕甜品随处可见,山间野果相比之下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狐狸气闷:“燕……”    燕行客那家伙说话果然不靠谱!    陆非辞转头看它:“嗯?”    狐狸一忍再忍,才将抱怨的话吞回肚子里,改口道:“我记得你从前还挺喜欢吃的呀……”    陆非辞哭笑不得,可想到它最近起这么早居然是为了这个,也实在发不起脾气,只好蹲下来抱起狐狸,和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不用这么辛苦,我没那么贪嘴。”    得到了拥抱的狐狸心情再度好起来,悄悄卷起尾巴扫了扫陆非辞的小臂。    陆非辞开始转移话题:“话说你这些天怎么不变回人身了?”    九归虽然是公会黑名单上的在逃犯,但是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了A市,来到这偏远山脚下的温泉酒店,在没有监控的地方,狐狸还是可以变回人身的。    九归在陆非辞怀里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看着他问:“变回人形你还会抱我吗?”    陆非辞:“……”    九归瞄了眼对方的脸色,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决定自己还是继续做狐狸。    月闲酒店旁不远处,就是附近小有名气的月闲自然温泉区,由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温泉群组成,泉水清澈透明,温度适中,周围白雾缭绕,热气腾升。    陆非辞裹着浴袍,走过石子路,穿过小树林,终于找到了一座位置较偏的小温泉。    这里环境优美,周围几乎没什么人,泉水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清澈见底。    陆非辞脱下浴袍,只留了一条底裤走进去,然后舒舒服服地往岩壁上一靠,开始享受难得的休闲假期。    过了一会儿,一只雪白的毛绒团子从树林中探出头来,见到陆非辞,眼睛一亮,撒丫子扑了过去。    “扑通——”水花四溅。    九归再度变成了一只落汤狐狸,四肢并用地划到了陆非辞身边,嘟囔道:“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让我好找。”    陆非辞笑道:“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不然谁想跟一只狐狸一起泡澡啊?”    狐狸哼唧了一声,也没再辩驳,而是就近找了块高度合适的石头坐下,开始跟陆非辞一起泡温泉。    温热泉水从泉眼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给人以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的放松。    陆非辞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随口问道:“你们青丘也有温泉吗?”    “没有……”狐狸小脸皱了皱,思索片刻,扭头认真道:“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人给你烧一座出来。”    陆非辞轻笑着摆手,也不睁眼:“别折腾了,我没那么讲究,只要环境静雅,哪里都好……”    话音刚落,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左臂毫无征兆地一痛,下一刻,魔纹再度变得灼热起来。    怎么会这样?陆非辞倏地睁开了眼。    自己早上明明已经压制住了魔纹,按理说至少能撑一周的时间,怎么会一天之内连续发作两次!?    他死死咬住牙,试图再度将魔气压制下去,然而这一次,魔魂的发作愈发猛烈,几乎令他招架不住。    这一切自然也瞒不过狐狸的眼,它敏感地捕捉到了魔气的溢出,嗖地蹿到了陆非辞身边:“怎么了?”    陆非辞手臂上青筋暴起,血管几乎要炸开了,灼烧的炙热感从左臂上传来,渐渐向他胸口蔓延。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直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狐狸赶忙化成人形,一把扶住了陆非辞。    光洁弹性的肌肤就这么贴上了自己的胸口,九归却已经无暇理会:“到底怎么了?魔魂发作了吗!?”    陆非辞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敢直接说明情况,怕狐狸一个心急又做出不理性的事来。    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陆非辞的身体,可是没什么效果,九归急得眼睛都红了,想强行运气助他镇压魔气,又怕陆非辞身体受不住。    何况他当年独闯天狐冢时就领略过了不同力量在身体里纠缠斗争的痛苦,如今又如何能下这个手?    九归见陆非辞脸色忽白忽红,知道他情况不妙,纠结片刻,忽然摇身一变,变回了狐狸形态,并且身形比平时大上不少,大约三米多高,足够将陆非辞整个人叼起来。    “别……”陆非辞一边艰难地压制着体内魔气,一边伸出冷汗淋漓地右手搭上了狐狸的大爪子,“冷静一下,我没事……你别慌……”    意识渐渐有些飘远,陆非辞头痛欲裂,却还是语无伦次地念道:“别伤人,外面有人……还有公会,万一引来他们……”    狐狸身子一僵,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尾。而搭在自己爪子上的那只手重如千斤,令它甚至没有躲闪的能力。    它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陆非辞居然还要反过头来提醒它、安抚它。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或许从未过去,它始终笼罩在陆非辞心头,令他在病痛中辗转时仍放心不下自己。    狐狸恍惚之中又想起了当初燕行客跟他说的——你若真心替他着想,就不要伤害他所珍视的。    它曾想要扫平所有令他感到不安的存在,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也是令他惶惶不安的原因之一。    倘若大错已经酿成,那么用漫漫余生去抚平他心间那道裂缝,足够吗?    “你放心,我不会再闹事了。”    狐狸红着一双眼睛,低下头轻轻舔了一口陆非辞,声音沙哑道:“坚持住,我带你上山,去找你师父。”    第122章 一去不归(12)┃沈不归头疼地问九归:“你怎么和谁都有过节?”    苍启山深处罕有人烟, 偶尔能看到几只小动物经过,转眼便又隐没于丛林。    梧桐树枝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摆,一片枯黄色的树叶刚好落下, 乘着自西向东的长风在空中一路盘旋前进。穿过了幽静的密林, 飞过了丰茂的草丛,最终缓缓落在了一团锦簇花丛中。    深秋时节, 苍启山深处居然还藏着这样一座院子,院中繁花似锦, 脚下绿草茵茵, 与外界的枯黄萧瑟之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犹如被隔开了两个季节。    院子西边还有一间小木屋,环境优雅朴素,像是诗中那些避世绝俗、雅量高致的隐士们居住的地方。    屋门被推开, 一名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面容俊朗,不苟言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冷冷清清、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玉簪, 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尤为耀眼。看打扮完全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倒更像是位古人。    男人走到庭院中央,负手而立, 环视四周,过了好久才从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摘下了一片紫红色的叶子,转身回屋。    屋内,沈不归正就着配菜喝酒, 平日里的小瓷杯换做了巴掌大的碗,喝得十分尽兴。    他听见动静也不抬头,只是啧啧道:“不愧是蒲夷之鱼,做成干都这么好吃,配上小六儿的百花酿大概能让我喝到醉。”    男人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你以前不是舍不得你徒弟的酒么,如今怎么饮牛饮马起来?”    声音如同他本人一样冷清,好像是初冬时的溪水,在薄冰之下静静流淌。    沈不归这两天一直待在老朋友这里检查身体,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只是托腮笑道:“我这不是怕我走以后,这些好酒白白便宜了你们。”    白衣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你,没人觉得这酒是好酒。”    “那可未必。”沈不归闻言直起了身子,大有一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的架势。    可白袍男子直接转身去了珠帘后,用实际行动甩给他了三个大字:我不听。    沈不归难得也哑口无言起来,他看着珠帘后男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开始吃肉喝酒。    过了不出片刻,珠帘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又香又涩,还隐约夹杂着一丝中药的苦气。    沈不归忽然抬起了头。    他眉头一动,张嘴却是笑道:“事已至此,我就不浪费你的好东西了。”    “你连我的蒲夷之鱼都吃了,这时候装什么客气?”珠帘后的男子一边做药一边回答。    沈不归摇头:“话不是这么个理,这紫苏甘草留着日后还可以救其他人,至于鱼么……”    “也可以留着给其他人吃。”男子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拿走了沈不归跟前的小鱼干,转而将手中的汤药放下。    “你啊……”沈不归摇了摇头,招手道:“来,陪我喝一杯。”    银发男子不动。    沈不归继续说:“喝完这一顿,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男子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这才走到沈不归对面坐下了,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像是冰雕雪砌成的一尊完美雕像,无悲无喜,不怒不惊。    沈不归拿过一只玉杯,将酒替他倒满,末了忽然轻声道:“这三百年来多谢你了。”    “为了什么?”男子问。    “就为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啊。”沈不归笑着说,“当初若不是得你相助,我一个人恐怕完不成禁术。”    男子睨他一眼:“这么说来,你觉得你还赚便宜了?”    沈不归继续装傻:“自然。”    “燕行客。”男子微微提高了音量,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该。”    沈不归听罢反而一笑:“不错,都是我应得的,所以我就安心收下。”    男子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屋外:“有人闯阵。”    话音刚落,眼神一闪:“最外围的结界已经破了,看来是个厉害角色。”    他说是这么说,但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样子。    庭院外设有重重结界,连环相扣,布成了一整座大阵,就是神仙一时半会儿也闯不进来。    “怎么找来这里的?”银发男子的关注点反而在这,他转头望向沈不归,“你朋友?”    沈不归迅速放下了酒杯,起身道:“我只跟小六儿说过我在这里,别是他出事了……我出去看看。”    沈不归提剑走了出去,银发男子坐在屋内,望着玉杯中才满上的酒,独自一人将它缓缓饮尽。    沈不归刚一出屋,就听到了九尾声嘶力竭的兽吼,心里顿时一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小徒弟出事了。    陆非辞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魔气,眉心紧蹙,冷汗直流,左臂上魔纹黑得发亮,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状态。    微弱的呻吟声传来,九归觉得自己的理智简直要焚烧殆尽。    它知道陆非辞现在很难过,以至于连晕都晕不踏实,可是它偏偏无可奈何。    它的利爪势不可挡,蛮横地摧毁着路上的一切阻碍,却无法给心上人带来救赎,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将他卷住,动作尽可能的温和轻柔。    “出了什么事?”    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九归终于停下了攻击。    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燕行客的声音,慌忙将人卷了过去。    “阿辞体内的魔魂发作了!”    沈不归剑眉微蹙,伸手过去把了把脉。    一丝灵气探入陆非辞体内,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向下一看,陆非辞左腕上带着的那串封印佛珠居然也被染黑了几颗。    沈不归心道不好,当机立断,一口气掏出了八张黄符,开始布阵。    金光源源不断地注入陆非辞体内,试图将魔气压制回去。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陆非辞的神色也越来越痛苦。    过了不知多久,沈不归突然长松了一口气,缓缓收阵。    陆非辞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下来。    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一旁的九归连忙起身:“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沈不归摇了摇头,气息居然微喘,“不过魔魂此番来势汹汹,他的情况还不稳定。先将他带进去,我让我朋友也帮忙看看。”    狐狸点点头,刚要将陆非辞重新卷起来,就听沈不归说:“你还是变回人形,我朋友的院子不大,但里面种着的天材地宝不少,你万一踩坏了他的植物,他肯定要生气的。”    九归微微一怔,还是照做了,只是听完沈不归的话,心中隐约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而当他真正见到那位朋友时,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白泽!?”九归有点傻眼。    银发男子那狭长的黑眸几不可见地一眯:“九尾?”    这下沈不归也愣了:“你们认识?”    白泽虽然平日里从不喜形于色,但沈不归跟他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多少摸清了对方的脾气,从他刚刚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俩人不光认识,还有过节。    其实两人认识这件事并不稀奇,自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大妖总共也没几个,彼此之间大都认识,只是……    沈不归头疼地问九归:“你怎么和谁都有过节?”    九归自然不服:“我还和谁有过节了?”    “不是让我来看你徒弟么?”白泽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指着九归问沈不归,“怎么还得顺道参观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喂!”这话要是放在从前,狐狸能直接和白泽打起来,可是如今,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陆非辞,不得不克制自己。    没办法,人在屋檐,只好小声嘟囔一句:“不就是踩了你几朵破花吗,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也值得你耿耿于怀到现在?”    白泽目光冷得骇人:“受损失的是我,你当然不介意。”    “好了好了,是他的错,我们稍后再议,先来看看小六儿的情况。”沈不归轻轻拍了拍白泽的肩膀,抬头对狐狸道:“你也少说两句。”    白泽哼了一声,这才走到了陆非辞身前……    陆非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没有电灯,只有一盏烛光摇曳的长明灯在燃烧,倒也足够亮。    浓厚的药味传来,伴随着“咚咚”捣药的声音。    陌生的环境,也没有狐狸,令陆非辞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强行翻身坐起,浑身上下肌肉无一处不酸痛。    撩起T恤一看,魔纹果然距离自己的心脏更近了一步,已有一丝黑线蔓延到了胸口,好在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喝了。”    陌生的声音传来,陆非辞心下一惊。    一个白衣银发的俊冷男子出现在自己身前,右手端来一只装有绿色不明液体的药碗。    “你是?”陆非辞仰头打量着男子,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刚刚居然毫无察觉。    白泽也不回答,只是将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木桌上:“我去叫你师父。”    “师父?”陆非辞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您说的是沈先生?您就是他来找的那位朋友?”    “你回去躺着。”白泽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沈不归还没坦白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多言,只是嘱咐他:“药趁热喝。”    陆非辞乖乖点头,知道对方是先生的朋友,也不轻易冒犯,乖乖坐在房中等沈不归来。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没有动静,他忍不住出屋,正好看到银发男子一脸冷意地从对面的房中走出来。    陆非辞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小声问道:“那个,请问先生……”    “死了。”白泽冷冷地甩下两个字,回自己屋里去了。    留下陆非辞在原地愣了好久,这才举步朝对面的屋子走去。    刚一踏入房门,一股浓厚香醇的酒气扑鼻而来。    陆非辞忽然僵住了脚步,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散落在地、东倒西歪的空酒坛。    这一次的酒香实在太浓,所以他闻出来了——    这是自己当年曾经亲手所制的百花酿。    他蹲下身,扶起了一坛空酒,坛身上岁月腐蚀的痕迹依稀可见。    可是,怎么可能呢?    陆非辞呆呆地抬起头,望向摇摆的珠帘后,半晌,突然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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