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原来是你(2)┃“你什么都好,可惜,你不是他。”
陆非辞回房的时候, 狐狸居然不在。 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公会,好在应会长也不算很为难他,在住宿区单独给他开了间豪华客房, 也允许朋友一起来住,生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晚上九点, 余小寒三人在隔壁屋子闲着无聊,拉陆非辞过去打麻将。 陆非辞问:“九归呢?”虽然应会长同意狐狸留下陪他, 但一只妖在公会里面乱跑, 他还是有点担心。 苏戴月摇了摇头:“我晚上听到你房里有动静,拉开门就看到它风一样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非辞微怔:“跑得很急吗?”那应该不是去觅食了。 “嗯,脸色好像挺严肃的,我都没敢叫住它……”苏戴月小声道。 余小寒在身后咋呼:“从哥快来啦,我们麻将三缺一,就等你了!” 陆非辞无奈一笑,他对游戏的兴趣其实不大, 不过也不介意陪他们玩一玩:“麻将我不太会打, 你们教我。” 晚上九点半, 玉轮高悬, 月明星稀。 八月底的首都气温已进入秋, 凉风隐有萧瑟之感。 郊外枯林中, 狂风呼啸,黑夜无边。 狐狸只身来到了约定地点,金眸中满是寒霜。 “滚出来!” 随着它一声怒吼, 林间枯树都在颤抖。 月色下,缓缓走出一名身材姣好、风韵入骨的黑袍美人。 “九尾大人。”梦魔笑着朝它打了声招呼。 九归先前恨她伤了何从,但此刻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它直勾勾地盯着梦魔,冰冷的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急切:“你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说罢不待梦魔回答,又自顾自地接道:“你最好别是在耍花招,否则你们的藏身地点,连带安插在公会里送信的眼线,我一并给你们拔个底朝天!” 梦魔听它威胁,却浑然不怕,一是知道九尾此刻重伤未愈,二是因为知道它的死穴、它的逆鳞,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它绝无法拒绝。 “如果我猜的不错,前些日子的天雷,也是您引来的?九尾大人对陆天师,倒真是用情至深。时隔三百年,仍不放弃复活他……”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贴着她的发鬓刮过,重重撞击在她身后的树上。 几缕青丝应声而落,与此同时,枯树轰然倒地。 狐狸收起了爪子,眼中寒意刺骨。 它以为自己可以渐渐忘记了,它以为自己可以渐渐放下了。 自从何从出现之后,它曾有一瞬间这样想过,可以一直没心没肺地跟他囫囵过下去。 可是到头来,仅仅是“陆天师”三个字便足以打破一切表象上的宁静。 梦魔站在原地,但笑不语。 她知道对方就已经乱了心神,此刻不过是在以威严怒容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 “只可惜逆天改命之事,终非人力所能为。”梦魔兀自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自然是想给九尾大人指一条明路。” 狐狸眯了眯眼:“你想利用我替你们做事?笑话!” 梦魔掩唇一笑:“看您说的,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也要您觉得值得,我们才能达成交易呀。” 狐狸沉默了,黑夜中,它忽然想起了那人对它说过的话—— 魔,最会蛊惑人心。 可偏偏它毫无抵抗力。 那是它甘愿付出一切也想换回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它都无法放弃。 “说说看。”狐狸轻声道。 梦魔笑了,如同黑夜中绽放的一朵毒莲花,一举一动都充满着魅惑众生的妖冶。 “要想复活陆天师,只有一种方法……” 都说新手运气好,陆非辞也不列外。 他之前没玩过麻将,结果这头一次试水,就在庄上连赢了三局。 倒不是说他技术有多好,单纯是运气好牌好罢了。 最终赢了点儿小钱,便叫了一桌外卖当夜宵,请众人吃饱喝足了,才各自散场回房。 狐狸还没有回来。 陆非辞真的担心了,想去找,却毫无头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狐狸之间其实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羁绊。如果狐狸哪天在自己身边呆烦了,随时可以离开,而他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得到它的方法,根本无从找起。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狐狸从窗口跳了进来。 “回来了?”陆非辞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它抱来了怀里,“干什么去了?” 出乎意料的,狐狸这一次居然躲开了他的手。 金眸微垂,似乎有些躲闪。 “没事。”狐狸显得有些异常,沉默地跳上了陆非辞的床。 居然不是床头,而是床尾,陆非辞惊讶地看着九归在床脚团成了一只大毛球。 “发生了什么事?”陆非辞坐了过去,伸手捋了捋它的毛。 这一次,狐狸没有躲,只是闭眼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好。”陆非辞听它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毕竟,虽然那样对外声称,但九归到底不是他圈养的灵狐,他其实也无权多管它什么的。 “那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来陪你。”陆非辞揉着狐狸脑袋说。 浴室中传来哗哗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聒噪。 狐狸缓缓睁开了眼,半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那双金眸中有道意味不明的光一闪而过,旋即,隐没在一片漠然的金色汪洋中。 第二天,陆非辞没有出门,而是在房中专心修炼。 他刚刚突破玄级,对天地灵气的感应能力明显上升了一个度,可以施展的符咒阵法也更多了,但仍需一定时间来巩固适应身体的变化。 至于和东方家主的赌约,他没有想马上兑现。虽然自己已经拿下了弓箭,按理说可以要求东方决解除施加在他身上的的封印禁术,但值此风口浪尖之际,他也不能催得太紧,以免公会这边又多疑起来。 于是陆非辞选择乖乖待在公会的监视范围内,修炼,读书,打麻将,撸狐狸,倒也还算自在。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狐狸这两天状态不大好,一直蔫答答的,连对吃都不积极了,期间还莫名其妙地又消失过几回。 他抱起来问过好多遍到底怎么回事,狐狸却也不答,话越来越少,最后索性什么都不和他说了。 陆非辞心里小小地堵了一下,不过旋即也释然了。 他养了两个多月的狐狸,深知九归虽然经常闹脾气,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不论是在H市那次,还是实验室那次,它一直都是可以信赖的。 所以闹脾气也好,有心事也罢,自己哄着就是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末。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通灵者公会选择在这一天晚上七点召开大赛闭幕式,正式宣布退魔弓和如意箭的主人,为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通灵大赛画上句号。 陆非辞屋里热闹非凡,余小寒他们愣是凭借着三张嘴,营造出了一种门庭若市、人声鼎沸的氛围。 苏戴月甚至搬来了自己的化妆箱,问他要不要化个日常妆。 陆非辞哭笑不得:“别了,我又不是什么明星……” “不是明星,但好歹也要上镜啊。”苏戴月说,“不过大神你长得本来就标致,不画也很帅了!” “太阳落山了。”阿辰在旁看了眼手表,“距离闭幕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哥,我们先去会馆。” 陆非辞点头:“走。” 不料狐狸突然跳下了窗台:“我跟你一起去。” “嗯?”它沉默这么多天,难得主动起来,陆非辞连犹豫都没犹豫,便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先说好,一起去可以,你要乖乖的,不许乱跑。” 狐狸果然乖了一路。 他们达到会馆的时候,太阳彻底沉到了地平线下。 晚风吹过,彩霞不见了踪影,夜幕彻底降临。 不过不是很黑,城市的灯火仍罩得天空一片紫红。 “我有话想跟你说,单独说。”陆非辞怀中的狐狸突然开口了。 陆非辞愈发觉得奇怪,不过也不疑有他。 他挥手对另外三人说:“你们先进去,我稍后就到。” 会馆外的小树林中,树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会馆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闭幕式现场,喧嚣声透过小树林,灌入了陆非辞的耳朵。 他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想到重新认了他的弓和箭,心情也不禁好了一截,他对狐狸笑道:“卖了这么久关子,说,到底什么事?” 狐狸沉默半晌:“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我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陆非辞仔细回想了片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那时不是在怄我?说我虽然像他,但没他强大,没他脾气好……总之把我贬了一通。” 狐狸忽然低笑一声:“你居然还记得。” “所以呢,单独把我叫来聊天?”陆非辞蹲下摸了摸狐狸头,知道它还有话要说,不过再一看时间,闭幕式快开始了。 “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你乖乖地待在这里,我不会太久的。” 陆非辞起身要走,表情却蓦地一僵。 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突然不能动了! “九归?” 一阵凉风吹过,陆非辞觉得有些冷。 狐狸缓步走了上来,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清。 “我叫你来,是因为有人托我带样东西给你。” 它每走一步,四周的景物便随之一晃,竟是在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封闭结界。 紧接着,陆非辞看到了一张祭魔符。 他眼睁睁地看着狐狸毫不留情地将它贴到了自己身上,呆呆地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九归?”他再次叫出了它的名字,那是他一厢情愿帮它取的名字。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要将我……祭献给魔?” 狐狸摇了摇头。 下一刻,却毅然决然地启动了咒符。 一阵尖锐的剧痛直袭陆非辞大脑。 他浑浑噩噩地想,九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迫不得已吗?被魔人威胁了吗? 可他们形影不离地相处了那么多天,为什么一点都不跟自己说呢? 眼前白光闪过,头痛欲裂。 在那极致的痛苦之中,陆非辞却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今晚到场的嘉宾中,有应会长这样真正的大能,即便他如今身处封闭结界,可魔人一旦真正现身,肯定逃不过在场大能们的法眼。 所以他不必惊慌,这里发生的一切应该很快就会被察觉。 可是,到时候狐狸会怎样呢? 会被当做与魔族同流合污的恶妖收走吗? 陆非辞自嘲一笑,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仍然在想这种问题。 “住手……”陆非辞的声音说不上是在劝它,还是在求它。 “不管、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现在停手,就还有回头路……”陆非辞艰难地喘息道。 话音刚落,却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一张普通的祭魔符,它没有侵蚀自己的灵魂,反而引得识海内的怪物再次开始躁动! 难道它想召唤出来的,是自己识海内的魔吗!? 七点整的钟声传来,会馆内,大赛闭幕式正式开始! 手机铃声不断响起,他却无法接听。 馆内人山人海,有热血方刚的年轻通灵者,有捕风捉影的媒体记者,还有许多通灵界的实权人物。 陆非辞忽然明白了,魔人是想逼他在众人面前堕魔! 不,甚至不用真正堕魔,只要在这种场合下暴露了自己身负魔根、难以控制的事,便足以掐死他的全部退路。 “为、为什么……”黑眸死死地盯着狐狸,陆非辞一字一句地问。 狐狸也望着他,金眸和初见时一样,已经变得一片漠然。 “妖就是这样自私自利、自我中心的生物。”它咬牙道,“我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若有来日,你尽可以找我报仇……” 陆非辞却仍是问:“为什么!?”几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了出来。 狐狸身子一僵,半晌,终于垂下了眼,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 “你什么都好,可惜,你不是他。” “而我想要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双掉马,也就是说狐狸会认出阿辞,阿辞也会认出狐狸,这个掉完那个掉,可能还不止掉这俩……想想都是一卷令人血脉偾张的修罗场=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