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欺负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里正刚发出消息没过几天, 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汉子报名垦地建房, 哥儿或女人们想着给他们做饭。陆辞瑜一天给人二十五文铜钱,再添上几文与镇上老爷们家的工钱也相差不多了, 何况他还给供应饭菜?怎么算村民们都不会吃亏。 秋收结束冬日将近,家家户户都想趁着雪落前多攒下些银钱过年。 陆辞瑜十分不耐烦让林迟应付这些想上门拉关系的婶子们,林迟陪着他还不够呢哪有功夫看她们扯皮啊, 林迟以前被欺负时怎么没看着这些人出来帮帮忙? 果断送走又一波“依依不舍”的人群, 陆辞瑜合上大门背靠其上,索性决定将事情全部推到林榕头上交由他处理。 让他忙昏头总比看他抱着娃娃发呆几个时辰强。 林榕果然如林迟所说那样, 为人能干又小心谨慎。 刚听说陆辞瑜给安排了这么个任务时, 他是拒绝的。但陆归兮当天早上就进城寻了薛钰牵回来一头刚产子的母牛, 说是暂养几天。陆辞瑜下午就借着母牛产奶的名义给人送了些空间里的鲜奶, 林榕不得不乖乖听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挑选出了十个报名的汉子。 这人心极细,选的人都是踏实肯干不懂偷懒的不说, 又都是和林迟关系不差的。多是林迟父亲旧识那帮兄弟家的孩子,曾经做过小霸王跟着欺负过拿林迟打趣过的硬是一个没选。 陆辞瑜不清楚里面弯弯绕绕,他听到人数还有些怔愣——十个人,垦荒造房哪够啊?直道林迟解释明白才反应过来。 陆辞瑜握着林迟的手执笔教他写下一众名单, 越发觉得林榕这人可用。 ------ 秋收刚过, 陆家便开工了。 他也想给村民一个休息的时间,奈何这个异时空秋冬交替的间隔不长, 听林迟说几乎是眨眼就过渡到冬天了。 冬日不动土, 这是村里不成文的规矩。 也是因为冬日土地冻结僵硬, 劳作起来平白耗费成倍的人力, 再说冬日寒冷,留着汗水干活冷热交替难免容易生病,穿着众多衣服行动都困难又何谈出力? 故而陆辞瑜只能直接令他们开工。 陆辞瑜计划的是青砖瓦房,不是草棚土墙。青砖只有相隔数里远的一个村子内有人会烧,奈何路途遥远,砖这东西又经不起磕碰,运送过来恐怕要碎上不少。 好在镇里也有间砖厂,陆辞瑜还是借着陆归兮搭了薛钰的线这才联系上的人下了订单。 烧砖要不少功夫,他要的量又大,石头也要交代人去现采。陆辞瑜便让林榕先打了地基再去垦荒,待到砖瓦到位再直接去盖房。 陆辞瑜主意打的特美。本来想着把事情都丢给林榕,然后搂着自己媳妇儿上/床/睡觉腻歪一下的,谁成想村里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各个都不识字。 陆辞瑜交的图纸是挺详细的,一草一木都有备注解释堪称傻瓜攻略,奈何交到了这群人手里……拆开了看是一横一竖大家都懂,拼起来谁都不知道啥意思。 陆公子从被窝中被人吵醒,顶着头乱发阴沉着张俊脸到了自家新买的地头。 他冷着脸执了笔仔仔细细给林榕讲解了每一处,转身便离去回家。刚推开门进了院便看见院中抱着块沉木思量刻什么好的陆归兮。 陆公子脑门一个灯泡刷地亮起——对啊!陆归兮不是识字吗! 于是陆归兮被迫接下了村民们的行动顾问一职务。 林榕选的负责做饭的是两个婶婶,好巧不巧,正是当初在陆辞瑜院里静静看着林二伯娘表演的那二位。 陆辞瑜租的院子离新房住址太远了,准确的说新房住址离村里哪处都远,来回实在不便。几个汉子低头一商量,索性在新房边搭盖了个临时的草木屋子建了个灶。 每日清晨便有人从陆家拿了粮食送去那里,两个婶婶直接在那处做了,到了饭点大伙直接开饭。 陆辞瑜不在意这些粮食,请人帮忙干活总要给人吃饱饭啊,他每次交给陆归兮的东西都不少,十几张嘴放开了吃还有空余。陆辞瑜也不要他们拿回来了,剩下的饭菜大伙各自商量着分了。 他家伙食好能吃饱不说,且中午顿顿有肉,带回去的饭菜荤腥还能给妻子孩子解解馋。一时间这几家都被人艳羡不已,能进陆家干活甚至成了幸事。 林迟被陆辞瑜缠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寻了处空暇才出了趟门。陆公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格外的黏人,一分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林迟被他这般控制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夜里趁着某些时机小声提了一句,本以为陆辞瑜会一如往日般的拒绝,没想到对方只是略微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林迟有些惊讶——这实在不像陆辞瑜做事的风格。 但他在屋中一呆就是几周,面对的只有陆辞瑜,连陆归兮都很少见到,实在是有些想念外面了。第二日天亮便拒绝了要跟着同行的陆辞瑜孤身出来走走。 林迟还没走几步就见到不少人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惹得他一头雾水惶恐不安——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待遇。 这些婶子心里也不舒服。陆辞瑜和林迟成婚后把人看的死紧,在外面一步都不让离开。想找林迟私下说些话,陆公子也不拒绝,只是默默沉下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你。 明明只是个柔弱书生,平时又是温温和和的,这种时候却硬是被他看出了几分杀气。都是农村的普通妇人,被他看的发毛打怵,这个话题自己就颤颤发抖含糊糊弄过去了。 甚至有时与林迟离的稍近一些他都拿那瘆人的眼神看你。 这还是他们成亲后林迟第一次单独出现在人前,当真是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这些人也不怕了,连忙挤上前。 “迟哥儿啊,是我。你们家还缺人吗,我们家福儿在家正待着没事做……”。一婶子扯住他袖子道。 林迟不自在的挣了挣,但那婶子扯的死紧却没能挣开。他心里暗自道了句:“在乡下还能找不到活做呆着没事?” 面上却犹豫道:“家里的事都是陆公……都是夫君做主的,我也不清楚。” 他嫁了陆辞瑜这么久,对方为人处世的态度多少也学到了一点:不能明着拒绝的就含糊过去。 谁知那婶子当时眼睛就一瞪:“迟哥儿啊,婶子跟你说,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听夫君的。你越听话,他就越觉得你没意思了,日后就该想着寻个新鲜的了。” “陆公子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他要是腻歪了,改日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婶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识过啊,总不会坑你的。” ……不可能……陆公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林迟刚要辩驳,身侧另一个人继续出声抢话道:“就是,我娘家村里那个不就是吗,娶的媳妇说什么是什么,大气不敢反驳一句。结果她男人娶了不到三个月就烦了跟村头那小寡妇好上了”。 身侧不断有人连连应和,林迟一个人被围在圈里,每要开口就被人顶下去。身边人一个接一个不停说着什么,字字句句都是要他把家里大权握在手里,要他将陆辞瑜糊弄住。 他一声都发不出来,只知道麻木重复“不会的”三个字,整个人如同被困孤岛般孤立无援。 林迟抱住头刚要叫出声,远处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抬头,就见陆归兮单肩扛着一头野猪,手里还拿着个枯草编成的临时的席子,席子上拖着另外一只小的,一脸冰冷看着她们。 那头野猪看个头少说也得有百斤重,就这样被一个哥儿扛在肩上……约有成年汉子一指长的獠牙露在外面,看着就吓人。 野猪脑上似乎是被什么砸的血肉模糊,腹上一个血洞,洇洇不断往外流淌着血,浸红了陆归兮小半个身子。 陆归兮扫视了圈众人,面无表情道:“滚。” 他这模样看着十分可怕,刚刚说的最多的女人身子一抖。 她们刚知道陆归兮时对他十分喜欢,不为别的,这脸蛋长的也太漂亮了。可惜就是冷淡了些,不过给自己儿子娶回来正好。 后来听说他是嫁过人的还克死了陆家一家人,先前的念头便全没了。 也不乏村里的流子看中了他这张脸,趁着他外出调戏,听说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林迟也不知道村里这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从哪传来的,他见到陆归兮的模样吓了一跳。 身旁众人悻悻离去,林迟忙跑上前:“你没事!你身上还有伤呢!” “无事。”陆归兮不甚在意道。 林迟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还沉浸在先前那些人的话中,外带一些被偶像撞破狼狈的尴尬。 陆归兮观他神色,漠然道:“沉。” “啊?”林迟愣愣看他。 “沉。”陆归兮又道。 他说话的音调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将手里拖着的小野猪丢给林迟,转身便往陆家走去。 林迟被突如其来的沉重压的一个趔趄,连忙抱好跟上人的步伐。 这边,陆公子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画着薛钰的约稿草稿,心里隐隐的担忧懊悔渐渐升起。好不容易盼到门开的声音,立时丢了笔冲出门,一眼见到陆归兮单肩扛野猪的潇洒模样,吓了一跳:“你肩上还有伤!不怕野猪血感染了伤口吗!” 陆归兮抬眼看陆辞瑜,眸中满是戒备忌惮。 他听不懂感染的意思,不过对方说什么大概也能猜明白的:“区区箭伤,算不得什么。” 他以前混江湖抢地盘时人血一捧捧往伤口上溅,现在不还什么事都没有活蹦乱跳的? 陆辞瑜简直要被人气笑了,谁给你的勇气?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陆归兮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合心的木头的,没想到上了山没走多远就发现了大型动物的痕迹。他想到陆辞瑜这几天都赖在家里,先前腌的野鸡野兔也经不起十几个人顿顿吃,灶房里备下的猎物不剩多少了,自负功夫在身顺着痕迹就寻了过去,见到是一大一小两只野猪便顺手打了回来。 虽然他这副模样看着吓人,不过自己倒是小心注意着,新伤未加旧伤未裂。 陆归兮将东西放在桌上:“留着野猪肚,可以入药的。” 陆辞瑜摆摆手,转身要进屋去看林迟。 陆归兮打水回了屋便要洗漱,他见林迟不在院中,又低声道:“我去晚了。” “如你所愿,你家林迟果然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