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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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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说,卢氏、崔氏之人皆以为两人要收敛些才对,最起码面上要过得去,却不想到了七月时,拓拔嫣的皇子满百日后,晋帝次日便在朝上提出设立太子一事,两人就此事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陛下,皇子年幼德行未知,贸然设立恐将来难以服众,再说陛下正值年少,没有必要早早立下太子,往后后妃之中还会有人诞下皇嗣,等诸位皇子长大,品评德行才能下结论,望陛下三思。”卢霈语气虽轻,但这话已表明他的态度。    晋帝听了此话,反而犹豫起来,他也知此事艰难,不会轻易得逞,头一个卢霈和崔逸便不会同意,他们不点头朝中大半臣子也不会答应,也是昨日一时高兴答应了阿嫣,此刻有些后悔了,正打算松口,却听崔逸慢腾腾道:    “大司马过虑了,皇子虽小性情未知,但可从小请当世大儒作为帝师教导,这些大儒学识渊博品格高尚,料想将来皇子也不会太差。”    晋帝心中一喜,望向崔逸,没想到对方会为他说话,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想着极有可能是为了前月两人争斗之事,于是瞥了一眼殿上的王韶。    王韶轻轻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晋帝轻点头,望向崔逸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众人只见大司马脸色一变,瞥向大将军,又转头对晋帝道:”陛下,大将军此言差矣。历代帝王皆有帝师,可并不见得每位帝王都是明君,以此看来,帝师只能教其才学,不能塑其性情,将大晋江山寄托在几个帝师之上,恐众大臣不赞同,百姓也会忧虑。”这话才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大臣纷纷作辑道:“臣等心有不安。”声音洪大震耳欲聋。    晋帝脸色瞬间不好,又要勉强维持,王韶则不言不语,静看着殿中。而卢大郎、崔大郎等脸色均不妙,咬牙看两人对峙。    崔逸笑了一声,对众人道:“大司马的意思,莫非是说皇子不可教,教也无用,料定皇子将来不成大器?”    “臣并无此意。”卢霈对晋帝道:“臣只是担心,早早立下太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纵观历朝历代,诸明君皆是等皇子长大,观其品行好歹方可定下,这样一来可安民心;二来将来的太子才华品性位于众皇子之上,其余皇子也无话可说,省了诸多事端。难道众位忘了前朝诸王之乱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又议论起来,晋帝也是心有余悸,对早立太子一事打消了大半,正想赞同卢霈意见,却又听大将军嗤笑一声道:“前朝怎能与现在相比?那时百业萧条,百姓流离失所,民心不稳,可如今民生安稳,只要皇子不像前朝皇帝般昏聩,不会有甚么大事。”    晋帝又有些犹豫了。确实不同前朝,那位皇兄不提也罢,简直是千古笑谈,如今内有大司马,外有大将军,料想无人敢来犯。只要皇子不是特别愚蠢之辈,做个守成之君就足矣,正要开口,却听大司马一声大喊:    “大将军!你可知此言是在迷惑陛下?难道大将军不想大晋历千秋万代?大晋正是进取之时,需明君方可延续。”    晋帝又踌躇了,他虽然没甚大志,也没甚大才,却也想将祖宗基业继承下去,如大司马所说,如此一来确实要有雄才的明君才可。于是立太子一事便打消了。    众人只见大将军又轻笑两声,略带讽刺地说:“大司马太过谨慎,反而显得小心翼翼,没有气魄。”    大司马也不对晋帝说了,只望着大将军道:“原来说了这半日,大将军是针对我,依你这公私不分之态,我看实在不能再参与朝议了。”    这话才出,就听殿上‘哗’的一声议论开来。又听大将军大喊一声:“卢三郎,你不要太过分!”    大司马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大将军上前一步,指着大司马道:“尔乃小人…”    “够了!”崔大郎、卢大郎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阻止,两人分别到了二人身边,低声道:“六郎,适可而止!”、“三郎,你可知自己在做甚,这里是朝堂不是家中。”    晋帝看着殿下乱成一锅粥,有些暗喜,又有些头疼,听着耳边吵吵嚷嚷,心里生了烦乱,便出声道:“诸卿,孤身体不适,今日先到此罢,退朝。”    话刚说完,就见大将军斜睨了大司马一眼,拂袖而去,其余人也相继散去,大司马被卢尚书拉着离开了。晋帝回了后宫,召了王韶前去。    “你们今日太过了!”卢大郎气得胸口疼,平日闹闹也就算了,毕竟是私下,众人没亲见,最多闲口提起两句,今天这又算甚么,当众闹翻?简直是徒增笑柄。    卢大郎见卢霈还是一副淡定模样,心里就冒了火,厉声道:“三郎,我不管你与六郎私下怎么闹,但不能夹杂公事,这会有甚么后果你比谁都清楚!你,好自为之。”说罢愤愤走了。    卢霈站了一会,慢步去了署衙。    崔大郎一直追着崔逸出了宫门,从后面拉住他,大吼道:“站住!”    崔逸被迫停下。    崔大郎喘了几口气,才道:“你可曾想过后果,那些与我们不睦的世家暗地不知怎么拍手称快呢,你高兴了?”    崔逸甩了甩了袖子,慢慢道:“此事又不是我一人挑起的,你该去劝他。”说罢提步就走。    崔大郎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懊恼捶了一会手方才回崔氏去。    “王侍郎,今日之事……”晋帝和王韶在太极殿内,殿中只他二人,张通带着宦官在门外。    王韶正端坐在下首,听晋帝问话,起身作辑道:“陛下,臣不敢妄断,但观今日两人言行,确实如传言一般。”    晋帝大喜,只要二人是真的不睦他就放心了。    “那对于立太子一事……”晋帝想听听王韶的意思。    “陛下,臣也与大司马一样,不赞同早立太子,缘由大司马也说的清楚,臣就不多言了。”他当然不愿意立拓拔嫣的儿子为太子,若是这样,将来王氏女郎要是诞下皇子又怎么办?    晋帝终于打消了立太子一事,想起甚么,又问:“那侍郎所说之事何时应验?”    “请陛下放心,观这情形用不了多久,再耐心等一等。”    晋帝笑着点头。    “陛下若无事微臣先告退了。”    “爱卿去罢。”    王韶出了太极殿,径直往侍郎府去,路上偶遇走过的路人,听见聊得都是早朝二人闹翻之事,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马车驶过东街时,正打算放下车帘,忽地见车骑将军裴昊在香园外徘徊,呆站了一会转身走了。    咦?王韶望着裴昊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两人在朝上争吵之事,以极快的速度在洛阳蔓延,有人不以为意,有人忧心忡忡。卢氏、崔氏的人想尽了办法让二人冰释前嫌,奈何都不尽人意。于是便想起了那位惹起事端之人——林女郎,萧夫人、卢夫人先后去了香园找过她,却扑了个空。    人已不在香园,说是去了别处,至于去了哪儿,只有大司马、大将军知道。卢氏、崔氏之人无法,只能在两人间从中斡旋。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中秋,卢霈、崔逸在家中露了个面,早早用了饭便带着人出来了,一前一后到了洛阳城外的一所园子。自两人在朝上争执后,林瑷便住到了这里,一来避开众人视线;二来躲过卢、崔两族之人。    两人到时,林瑷正在和侍女在膳房做月饼。这月饼早在前两年就有人做来吃了,也不知从何处传来。    “好了,拿去烤罢,过一会就能吃了。”林瑷笑着吩咐紫香等,几人一面答应着一面拿起印着各色花样,摆放整齐的小巧月饼往灶上去。    见她忙完,在旁边坐着的二人起身走到林瑷身边,崔逸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白色粉末,笑道:“也太不小心了,依我说教给她们做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    林瑷拿手绢擦了擦脸,回道:“这你就不懂了,自己做的东西要美味一些。”    “是吗?”崔逸笑问。    “当然,待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卢霈笑着说:“自然要品一品。”    林瑷嘱咐紫秀等人几句,便同两人出了膳房,往园中去。    “你们不该来。”三人正漫步园中,林瑷突然开口:“所有都盯着你们,此刻来了会让人怀疑。”    “你放心,来时已将监视之人摆脱了。”卢霈轻声回道。    林瑷颔首,对两人道:“你们先在此处坐坐,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就来。”    两人点头,目送她离开。等林瑷走远,二人找了近处的亭子坐下。各坐一边,一时竟然无话。崔逸靠在木栏上,一只脚踏在木椅上,右手随意搭在上面,而另一只脚斜踏在地上。卢霈则起身背着手看着远处。    “近日我常想,不如与你真正比一比,看谁更胜一筹?”崔逸侧头看着卢霈后背。    卢霈微微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是吗?”    崔逸跳下椅来,踱步到他身旁,认真道:“自然。莫非你怕了?”    卢霈一笑道:“有何惧之?”    “好。”话刚说出口,崔逸便一拳往卢霈胸口砸去。    卢霈身子一歪便躲了过去,顺势伸掌拍向崔逸左肩。崔逸眼尖动作又快,极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趁势一脚踢向卢霈双腿。    卢霈忙抬起一脚与他踹在一处,‘啪’的一声,两人受力后退几步。崔逸还未站稳便就势向前逛奔一段,一拳捶在卢霈胸口。    卢霈闷哼一声,只觉胸前火辣辣,未及多想抬手打在崔逸右肩。崔逸踉跄后退。    崔逸桃花眼微迷,平日不见他练功,却也有几下。一面想一面又攻了上去,两人纠缠在一处。你来我往,左打右击,拳脚相向,没一会功夫二人身上都是伤痕。    动静大了必然会惊动人,跟着来的察语、如炼等忙找了过来。见到这情形,赶紧劝阻道:“大司马、大将军,请息怒!”喊了几声,两人充耳不闻,急得几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住手,你们做甚么?”察语、如炼等听见这身音俱松了口气。    卢霈听见林瑷喊声,率先停了手,崔逸见他停下也止了动作,随手抚了抚微乱的头发。    林瑷看着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两人,又是想笑又是生气,冷笑道:“这样打有甚么意思,要配上剑才行。”转头对察语、如炼等道:“快,将你们郎君的剑送上来,让他们打个够。”    察语、如炼、墨武、侍棋面面相觑,垂头不语。    卢霈理了理衣衫,捂嘴清咳一声,走到林瑷身边笑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切磋一下而已,他说平日练功无人相陪,不知进步与否,央我陪他练手。”    崔逸瞅了他一眼不说话。    林瑷心知绝不是这原因,但两人侍从都在不好太过,只道:“原来如此,是我大惊小怪了。”    崔逸慢吞吞走了过来,对林瑷道:“确实小题大做,我们比剑再平常不过。好了,不要愁眉不展。练了这一会,饿了,那月饼可以吃了吗?”    林瑷瞅了两人一眼道:“还有一会,先去屋里喝茶。”说罢率先走在前面。    崔逸与卢霈相视一眼,跟了上去,察语、如炼等忙随侍在后。    到了林瑷的屋子,崔逸提出要换衣衫,林瑷又退了出来等两人换了衣裳,才进去。这时侍女子上好了茶,卢霈已喝了一口,崔逸正端着茶碗,林瑷走了进去坐在一旁。    “女郎,月饼好了。”紫香、阿林端着两小碟月饼放在桌上。    林瑷对她们道:“你们辛苦了,也下去尝尝。”    “是。”两人答应着退下。    两碟月饼还带着热度,金黄色的脆皮惹人垂涎。崔逸拈起一块月饼放在鼻尖闻了闻,很香,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林瑷笑问。    “色泽金黄,皮脆里香,有股淡淡的茶味。”崔逸又咬了一口,再咬一口一个月饼就吃完了。    林瑷挑了一个花样递给卢霈让他试试,对崔逸道:“这个是茶味,卢霈那个是果香味。”    卢霈吃了一口,确实感受到一股果味。    “确实不错。”卢霈赞道。    林瑷笑道:“喜欢就多吃几个,你们刚才打了这么久,也饿了。”    两人不答,低头吃月饼。过了一会卢霈笑问:“只有这两种味?”    林瑷摇头道:“不是,做了五六种,你要别的我让她送来。”    “不必了,就是问问,这果味和茶味很不错。”    “其实,月饼可以做出很多味道,只要你们想吃的都可以让人试着做。”林瑷对两人说了几种常见的做法。    “你说的这些留着明年做给我们吃罢。”崔逸笑道。    林瑷却道:“为甚么你们不记下,若是明年我不能做呢?岂不是吃不到了?”    崔逸、卢霈心中俱是一跳,相互望了一眼,卢霈笑问:“怎么会?只要你还在洛阳我们一定能吃到。”    林瑷不语,明年这个时候也许自己已经…    “我的意思,你们也不能偷懒也要记下,往后万一我忘了,有你们我也放心。”林瑷解释道。    崔逸、卢霈心里起了疑,面上却无波澜,只笑着说好,认真记下她说得。之后三人用了月饼,聊了一会就到了掌灯时分。    今夜的月色很美,玉盘似的月亮挂在当空穿梭于云间,撒下朦胧的月光,猛地停在一处,抬头看时就像悬挂在树顶之上。三人正在树下闲坐看月,一时无话。    卢霈侧头看她,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白皙红润的面颊上投下一片诱人的弧度。他呆看了片刻,若不是崔逸在场,此情此景,真想与她依偎在一起看月。    “你们说,月亮里真有嫦娥?她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寂寞?当初的决定会不会后悔?”林瑷望着远处的圆月头幽幽发问。    卢霈醒过神来瞥了一眼崔逸,见他听了这话,正皱着眉不知想到了甚么,一时没答话,便道:“这只是传说不可轻信。若真的有,我想她应该是后悔的。”    林瑷望着他,却听崔逸在她身后道:“岂止是后悔,我猜她是追悔莫及,不论她是何种缘由到了月宫,也许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一定会想念后羿。而人间的后羿…对她也是日思夜想,夜不成寐。”这声音带着清冷、质疑、叹息。    林瑷低着头不说话。    卢霈忙劝道:“我们不说此事了,都是些传言,真假未知。那嫦娥悔不悔也与我们无关,只要你不像她一般就行。”这话里似有话。    林瑷看看两人,垂目不语。    卢霈见她如此,不由上前半抱住她,笑道:“月色如此之好,怎能说些败兴之事。不如…我们玩别的?”    崔逸眉头一皱,瞥着卢霈的手,上去不留痕迹拉开他道:“什么?”    卢霈也不在意,对林瑷笑道:“年少游历时,偶尔听别人提起,某些郡县中秋之夜会到农家偷瓜,寓意美好,我只听过,却在从未在此处见过,不如…今夜我们去。”    林瑷听了抿嘴一笑道:“你确定?”    “确定。”卢霈点头笑道。    “好,我们走。”林瑷拉着卢霈往前,见崔逸还待在原地笑着喊道:“快来啊。”    三人一起出了园子,没让察语等跟着。这园子本就在城外挨着农庄,几人连马也未骑车也不坐,步行了两刻钟,就见到了一片农田。此时正值秋收,田里也无多少庄稼,三人借着月色摸了好几片地,才找到几个未收的南瓜。    林瑷高兴选了一个不大的瓜扯在手中,抬头时只见崔逸单手提着同样大小的南瓜,卢霈也抱着大小差不多的在怀中,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笑,快走,那边有人来了。”他们来了这么久,找了这半天已经惊动了农家,崔逸一直注意附近动静,听见人过来就笑道。    林瑷直起了腰,说了一声‘走罢’,几人忙往外奔,等他们跑出很远,还隐隐听得见犬吠的身音。    三人一路带着南瓜回了园子,察语、如炼等见了三人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低头接过瓜来打算送去膳房。    “等一等,辛苦了这半日,用此瓜煮些粥吃。”卢霈吩咐道。    “是。”察语答应着去了。    “去拿笔墨来。”崔逸也吩咐道    如炼答应着将瓜放在桌上,去拿笔墨。    林瑷不明白崔逸要做甚么,好奇地看向他,崔逸对她一挑眉。如炼送来了笔,砚好了墨,便叉手退下。    崔逸则站起身,左手挽着衣袖,右手执笔,神情认真在纸上作画。林瑷、卢霈在旁仔细看着。约半个时辰不到,一幅画月下偷瓜图就作好了。    “画得真好。”林瑷赞道。    崔逸掷了笔,对她笑道:“那是自然。”    林瑷横他一眼,道:“一点也不谦虚。”    崔逸大笑道:“为何要如此,我的画本就不错,不信你问卢霈。”    林瑷回头望卢霈。    卢霈笑道:“确实如此,他的画技精湛,只不过今夜画得急了些。”    “那干脆重新画一遍罢。”林瑷道。    崔逸摇头笑道:“此刻没精神了,等闲了再说,这南瓜粥煮好了不曾?我又有些饿了。”    林瑷正想去看看,紫秀、阿玉端来了三碗粥。三人便一同用了粥,察语、如炼等也吃了些。吃完了粥,坐着闲聊了会,就到了亥时末,三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卢霈、崔逸又是先后离开园子。到了九月初,在洛阳城外的林瑷听到了风声:在前几日朝会之时,卢霈又与崔逸发生了争吵,比上一次更激烈,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而到了九月中旬,卢霈上书晋帝,列出崔逸几大罪状,说他目无天子,扰乱朝会。晋帝劝了一回,没有怪罪崔逸,事情好歹混了过去。    可到了九月底,卢霈又上书晋帝,说崔逸拥兵自重,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请求晋帝革除其大将军一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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