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令(修)
洛阳。 此时城内外目之所及处一片白雪皑皑,像是披上了一层白衣。 没了匈奴人的摧残,加上卢霈上书晋帝为民生所虑,减轻赋税,对有些人少的郡县直接免税,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生息,渐渐有了人气。 考虑到之前流民四起,某些郡县不顾民生。卢霈请晋帝下旨:让各地州县收容流民,不得驱赶;对无依无靠的老人、孩童进行救助;到了来年春天,有愿返乡的流民准其自行离去,不愿回乡的,当地州县官员要为其分地耕种,以谋生计。 对没有反心的其他族人,须一视同仁,不得驱赶,不得收其田地。若发现有官员阳奉阴违,立刻罢其职权再不录用。 同时,卢霈派人在洛阳城门何处张贴告示:招抚逃亡各地的洛阳人士,若回乡免税一年;重开户市,各地商户来往自由,只需交纳一定商税即可。 这些政令从卢霈回到洛阳后便一一传达下去。几个月后,慢慢有了成效。街市上,商贩多了起来;也有逃亡他处的本地人士回来耕种;还有当初一些举族而迁的大小士族纷纷回了洛阳。 但仍有一些士族在观望:到底这两位少年英才会将洛阳变成何样,还未可知,能否长久也不能估计。不过,聪明的世家已派人上门到卢霈、崔逸家族示好过,为来日铺路。 这些世家的心思卢霈心中清楚,却没有多余时间理会。 铜雀街,中央衙署。 卢霈端坐在中间的长桌边,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书。 两旁站了三、四个青衣婢子或童子。 桌前站着两个官员模样的人,正垂手低着头。 他现在每天查看各处官员履历,尽量提拔有真才实干的,哪怕其出身寒门,他也力排众议让其上位。 晋帝因年纪尚小,且当初是卢霈、崔逸前来救驾,一来充满感激;二来崔逸手中有兵权,自己别无所靠,暂时只能听从两人意见。 因此卢霈的政令多数都能顺利发下。 此刻他刚好又提拔了两人。 “如此,你们以后要恪尽职守,为国出力,先下去。”卢霈道。 “是。”两人躬身退下。 等人退下,卢霈才略显疲惫的揉揉额角,旁边的侍女见状,机灵的上前要服侍。 卢霈摆手道:“不必了,去沏杯茶来。” “是。”侍女答应着去了。 卢霈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书。这几个月陆续提拔了些人,但对偌大的朝廷仍是杯水车薪。 他思考下一步是否要进行六部改革。 大晋之所以会被异族人乘虚而入,一方面必然有皇室的责任,但朝中官员的不作为也是很大的问题。 可一旦进行六部改革必然触动某些世家的利益。势必不这么轻松。 而他还想在来年二月,开科取士。这是在那地方中偶然看到的制度,顿时让他醍醐灌顶。这正是目前大晋需要的,此令一出,必遭所有世家反对,包括卢氏和崔氏。 但是,自从看到这制度后,他就明白大晋想恢复生机,需要改变,需要新的血液加入。 世家已盘踞太久,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将来的官职大小,没有激流勇上的热情,每日只醉心山水或清谈,对该做的事一概不闻不问。 长此一样,就算卢霈能改变大晋一时,也不能变其一世。要想彻底根除,必须有更大的变革。 不过……如今时机未熟。他与崔逸刚站稳脚跟,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观察,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罢,先改革六部,等他日在开科取士。 正想着,侍女端了茶来,卢霈接过来,饮了两口,随手放下茶杯,他又想起别的事。 当初离开飞船时,除了君子剑,带走的两份种子,加上崔逸手中的一样,如今可以拿出来用了。 他曾问过林浩,种子种下后收成如何。 对方告诉他:比此地所有粮食收成都高。这让他心中喜悦异常。大晋之所以遭遇如今模样,除开前两条,各地连年灾荒,颗粒欠收也是缘由。 若是有了这些,百姓肚中能果腹,便是再难也不会想到起兵造反。 他仔细询问了林浩种子种法。 对方都告诉了他。 玉米和土豆都在春分过后就可播种,而这种水稻可种两季,春分之前也可种植。 卢霈打算现在洛阳城外圈出一片无人村子来试种,有了成效,才好往下推广。 等过了年,水稻可以先派人种下,然后是玉米、土豆。 卢霈心里盘算了一回,突然就想起了林瑷:不知林浩有没有找到她。自上次与崔逸争执后,偶然从林浩口中问出,林瑷在宛城向他要了两样东西。 两人心中虽惊,但更多是松了口气,至少安全已有了保障。随后便让林浩去找人,因为只有他才能找到林瑷,且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这一去就是两月有余,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想着这里,卢霈抬头望望窗外,天色已暗,一时间便没了继续办公的力气,又想到几个月前的这个时辰,该是和林瑷对弈或者看书的时候了。 心中叹了口气,逐站起身打算回去。身边的侍女赶紧拿过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为他披上。 卢霈走出来衙署,身后跟着一堆侍从。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前面有一人一马。 是崔逸。 他面无表情看着卢霈。 卢霈向后一摆手,示意侍从别跟上来,就自己走了过去。 崔逸下了马。 “这个时辰你怎么在这?”卢霈问。 崔逸牵了马与他相对,回道:“父亲有事找我,我回去待了一会,便出来了。想起林浩去了这么久,不知有什么消息,我在军中恐有遗落,所以前来问问你。” 卢霈向前走去,崔逸在他身旁,他慢慢回道:“并无,我也正忧心。不过…”想到什么他笑了一下,道:“她能从荀崧府中逃走,又有林浩给她的防身之物,虽不知是什么,想来应该无事。” “就算我们再忧心,也无法抽身。” 崔逸听了半会没说话,而是道:“年后,我将远行,若有她的消息,立刻飞书告知我。” 卢霈转头看他,问道:“你,要挥师北上?” 崔逸点头,道:“是,需得一鼓作气先收复了北方诸地,再图西凉和成汉,至于江南,他们现在并无明确反意,且陛下健在,料他们暂时也不敢。” 卢霈边听边点头,道:“明日我会发下文书,让他们尽快筹措粮草,你不必担心。” 崔逸只道声‘多谢’,便说了起其他事,说道:“今日父亲叫我回去,说是让我定亲。” 卢霈脚步一顿,怀疑地问:“果真?姑丈如何说的?” 崔逸笑着说:“还能怎么说,不过是两家联姻,更有益处。” “那…你怎么说?” 崔逸瞥了他一眼,道:“何必明知故问,我自然是回绝了。父亲气得跳脚,不过…如今他已无法左右我了。” 卢霈心想:怪不得黑夜在此,不在家中。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崔逸上了马,对卢霈道:“记得有她的消息告知我一声。”说完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向军营而去。 卢霈站着看了他背影一会,才又继续往前。 一到了家中,侍女忙上来服侍,换衣、用饭。而阿玉则有些手足无措站在旁边。 卢霈与崔逸上次谈过话,就派人去了荀将军府,然后接了那几个孩子过来,几个小郎君里稍大留在崔逸军中历练,小的就与阿玉留在卢霈身边服侍。 卢霈见到阿玉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你初来乍到,不要太过拘束,等熟悉一段时间,再来服侍,先下去歇着。” 阿玉松了口,答应一声‘是’,就下去了。 卢霈开始用饭。 刚用罢饭,就有仆从来报,说郎主有请。 卢霈有些疑惑,想到刚才见到崔逸时,他说的事,顿时心中一阵闷烦。起身去了父亲的院子,就见父亲卢旷与母亲萧氏端坐在上首。 “父亲,母亲。” “三郎来了,快坐下。”萧氏笑着对他道。 卢霈依言坐下。 “你也太辛苦,有多少公务都可慢慢来,何必弄得夜夜晚归?”萧氏口气虽是责怪,但脸上却是骄傲满足。 卢霈道了声‘是,以后会注意’,便没说话。 卢旷瞥了眼萧氏,便问卢霈:“近日诸事可还顺利?” “尚可。” “若太累了,就让大郎、二郎从旁助你,都是一个姓氏之人,拼得也是一个家族荣耀,不要多心。” 卢霈神情尚好,回道:“知道了,父亲。近日我也正想多提拔些有才之人,明日叫他们来衙署来见我。” 卢旷点点头,没在这事上多说,他相信卢霈心中有成算,因此提起其他事,道:“明年你就二十有一了,我与母亲商议后,想着干脆为你先定下亲来。一来,两家联姻,对你朝中也有助力;二来男大当婚,成家立业乃是人之常情。你看如何?选中的女郎你也认识,是裴家女郎。” 卢霈听了,心里一紧。若是以前,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总要成家,世家相互联姻很正常,裴女郎是认识的,他也不会排斥。 但是…如今心中总有一股不甘之气,若是一口答应,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若是不答应,父亲虽强求不了,肯定会心生疑虑,追问下去。 卢霈一时间想了许多,神色虽无多大变化,却有些凝重,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在考虑什么大事。 卢旷夫妇自然看见了,彼此望一眼,卢旷开口问道:“你觉得如何?” 卢霈一时没回。 卢旷皱皱眉,略有些大声道:“三郎,你在想什么?觉得此事如何?” 卢霈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