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节
我还记得,他带着我们这一行人出发来蔺江镇的时候,那天正好是金像奖的颁奖典礼。 没想到一语中的,霍言安真的提名影帝了,而且还居然真的被封了影帝! 主办方给他打电话让他参加颁奖典礼,可是他拒绝了,只是去拿了那座奖杯,然后把它送给了我。 从此以后,他就和我在蔺江镇过上了归隐一般的生活。 霍言安常常和我说,不要觉得是他在陪着我,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来到故乡开一个文具店,每天看着孩子们上下学。而且,他还要感谢我们肯与他同来,否则他恐怕会孤独好久。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知道我欠了霍言安很多,多到这辈子还不完。 …… 等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珍珠被我哄睡着了。 我将她最爱的小兔子玩偶放在她的身边,然后就蹑手蹑脚离开她的房间。 门口,霍言安刚刚洗漱完,正在那里等我。 为了不吵醒珍珠,我同他走到了客厅,就正好看到客厅的小木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礼盒。 我走过去将它拆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条青色的真丝披肩,上面绣着简单大气的花纹,很是好看。 “再过不久就会起风了,你在台上演奏的时候披着点儿。”霍言安对我说,“不要着凉了才好。” 我看着他点点头,心想太多的拒绝已经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了。 随后,我们两个人又坐在了沙发上,霍言安又说:“今天,我又去市里的医院转了转。听说那里来了一个专门治疗心理创伤失声的专家,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我冲霍言安摇摇头,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 邵晓珍死的时候,我就发现我说不出话来了,这可吓坏了刘玉珍和霍言安。 这些年,霍言安只要到一个地方,就会去最大的医院给我打听治疗我这种病的方法,也希望我可以配合治疗。 只是我这病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可要想去除,却要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回想起亲人们的一次次离开……与其那样的痛苦,我倒是情愿就这样了。 “我和那位专家打听了,你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霍言安并不放弃,还在继续游说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吗?” 这根本不是试与不试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也不想参加治疗。 站起身,我和他用手语说:“言安,去休息,你这一天很辛苦了。我的事情,你不要操心,现在我的很好,真的很好。” 霍言安皱了皱眉头,也跟着我站了起来,问我:“你是不是担心钱的事情?我那里还有很多积蓄的,给你治病完全不成问题。” 我又说:“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的那些钱还要为自己打算,不要在我身上浪费。” “怎么会是浪费呢?”霍言安着急起来,“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也都觉得很值得!” 我看着霍言安,最终低下了头。 因为我已经越来越不会面对他的深情,害怕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伤害他。 可即便我如此想,无时无刻都在伤他心的那个人,还是我。 “景昕……”霍言安喊了我一声,然后过来抱住了我,“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你……你没有忘记他?” 我心里顿感一痛,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沈容与就是我生命里的禁区,连我自己都不敢踏入一步,因为那里有恐惧,有心寒,却也还有不舍。 “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霍言安又说,“与其让他这样干扰你的生活,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尝试一下?” 如果,我没有经历那么多,或许我真的有和霍言安开始的勇气。 而且我也不是没想过和霍言安在一起,只是我每每想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往事的痛苦与伤害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 和沈容与的婚姻已经耗尽了我对爱情的全部渴望,早在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起,我也连同爱情一起埋葬。 况且,我现在还是个哑巴,是个残疾人。带着弟弟的孩子,承受着来自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 最重要的,为了珍珠,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耽误霍言安呢?他最喜欢的就是孩子,更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他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而不是像这样的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推开霍言安,我和他比划道:“珍珠的小穆老师很喜欢你,人也长得甜美漂亮,你不考虑一下吗?” 霍言安一下子松开了我的肩膀,十分不悦的喊道:“你又开始了!为什么要把我往外推呢?你不接受我,没关系,可是不要想用这样的办法甩了我。你自己都有执念,为什么不让别人有?” 他每次都会用“执念”二字来形容我对沈容与的感情。 其实我很清楚,那不是什么执念,只是太深刻了,已经刻进了灵魂里,恐怕就算死了,也会陪我下地府,入地狱。 霍言安见我没了动静,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又凑过来,好声好气的和我说:“我不该冲你喊。可是你真的不要再给我介绍对象了!你以前好歹也是个管理不少人的总监,怎么还干起媒婆的工作来呢?而且你也不看看你给我介绍的歪瓜裂枣,怎么着也得有你一般的漂亮?我那么帅!” 我被他的话又给逗笑了,心道他总是这样,和个软柿子一样,无力你用多大的力气捏他,他就还给你多大的力气,叫你永远也不能把他打败。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霍言安说,“你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送珍珠。” 我点点头,和他比划:“你也是。我现在去给你打洗脚水,你泡完以后再睡。” 霍言安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说道:“我自己打。你那手可是弹琵琶的。” …… 和霍言各自回了房间以后,我坐在了那小小的书桌前,打开了抽屉,小心翼翼的将景辉留给我的手表拿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景辉和景哲的死,都不是意外。 想要查出真相,甚至是为亲人报仇的念头从来没有断过,甚至有时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和我说冤枉啊冤枉。 每当如此,我都会一身冷汗的惊醒,心中的仇恨火焰越燃越烈。 可是当初我答应过景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身边还有珍珠,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凭借我现在的力量冒然去调查什么,说不定这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会被我毁掉,就连刘玉珍和霍言安也会被我牵连。 摸着这古旧的表盘,我不禁在心里问:爸,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我无权无势,什么也没有,如何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又如何与害你的奸人抗衡?况且我还有家人需要守护。可是我如果不去报仇,又叫我如何看得开这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我每日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根本无法释怀。 …… 转日,我骑着自行车将珍珠送去了幼儿园。 紧接着,我又赶紧骑车到了茶馆,准备和汪姐开门营业。 这茶馆不大,统共也就一百五十来平米,能摆八张桌子外加一个小台子,不过后面的房间到算是充裕。 汪姐聘了一个端茶沏茶的服务员,在加上我这个弹琵琶的乐师,还有就是她的公公财叔,是个拉二胡的行家,只不过这几天犯风湿,不怎么来了。 对了,汪姐是个寡妇,无儿无女,今天四十二岁,和财叔相依为命。 “怎么着?昨天珍珠有没有哭鼻子?”汪姐一面擦着桌子,一面问我。 我摇摇头。 汪姐笑了笑,又道:“珍珠这孩子,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赶明儿周末没事了,就带着她找我来玩,把玉珍也叫上,整天闷在家里,当心长霉喽!” 我也跟着笑了,冲她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汪姐下意识的说:“咱们还没营业,您老过个十几分钟再来啊!” “我来找景昕的。” 我一听这声音,就立刻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宋元庆! 汪姐见我有朋友过来了,就让我们去了茶馆后面的更衣室,也是休息室说话,她自己收拾就好。 宋元庆拎了一个礼盒,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家的玩具,心想他又给珍珠破费了,今晚一定留下他吃饭才好。 可宋元庆却说:“大小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来告别的。” 我一愣,手里拿着的杯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宋元庆接过杯子,然后让我坐在了他的身侧,同我说:“我儿子准备移民到新西兰了,我也要过去,以后就不回来了。” 我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那么突然,怎么就突然要去新西兰了呢?他不是已经同儿子去了廉京市了吗? 于是,我赶紧掏出了本子,把我的问题写给他看。 他看完之后,又说:“是我儿媳妇怀孕了。而且我儿子的总公司也在新西兰,他可以申请过去工作,一切都很方便。” 原来如此。 这四年,宋元庆没少帮我。 廉京市是二线城市,不比津华市,再加上蔺江镇偏远,每次他过来都要飞机转火车,然后再转大巴的,一通折腾。 可即便如此,逢年过节,还有珍珠的生日,他都会提前过来亲口说一声祝福,还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前年,刘玉珍得了甲亢,也是他带着刘玉珍各大医院的跑着,出钱又出力。 因为和景辉的兄弟情,他能做到这一步,我真的是万分感激,也万分感动。 于是,我马上又写下:宋叔,您也该享享清福了。我会好好照顾珍珠,等她大了,我会带着她去看你。 宋元庆一看这段话,不住点头,直说:“珍珠可懂事了,我等着她。” 随后,宋元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并且合着我的手,不许我拒绝。 “就五万块钱。”宋元庆说,“就当我提前送给珍珠的生日礼物。你若是和我计较这些,那就是不让我踏实去新西兰。” 我还是摇头,不停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宋元庆就是不肯。 “要是辉哥看见珍珠这么耐人,在天上都会笑出来。我这是替他给孩子的,你要是还这么拗,那就是瞧不起我对辉哥的情谊!” 宋元庆一提景辉,我的手顿时就没力气了。 “收下它,有事还能应个急。”他拍了拍我的手,冲我一笑。 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想亲口和宋元庆说一声谢谢,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来,不能表达出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送走宋元庆,我站在茶馆门口一直望着,哪怕他的身影早就消失了许久,我还是望着。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这样的一幕离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 “别难受。”汪姐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身边,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如果有缘,早晚还会再见到的。” 除了舍不得宋元庆这样一位慈爱的长辈以外,我更舍不得那些和景辉有关系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因为从今往后,只能是我一个人守着残存的记忆去怀念我的父亲了。 …… 中午休息的时候,汪姐和我围在一个板凳上吃饭。 她往我碗里夹了几块瘦肉,说道:“我就讨厌小姑娘瘦不拉几的,跟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你多吃点儿!今天还得和我干力气活儿。” 我笑笑,知道这她这是用她的方法在叫我宽心。 没和她客气,我把肉塞进了嘴里,汪姐也就笑了。 还差几口就要吃完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号码。 本想着不接的,因为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打进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似的,所以我只好接通了。 一上来就是:“请问是景怀珍家长的电话吗?我们这里是镇医院。喂?请说话!请问是……” 我听到珍珠被送进了医院,一下子就着急了,可是我说不出来话,根本就不能回应她! “联系上了吗?” “不知道,可能是打错了!” “啊!啊!嗯,嗯……” 我冲着手机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害怕他们就这么把电话挂了,这时候汪姐将手机夺了过去,直接道:“喂,我是孩子家长,怎么了?” 我赶紧凑上去,把耳朵贴在了手机的另一侧。 “孩子高烧三十九度不退,老师已经在这里陪了两个小时都不见好转,你们快过来看看。” …… 汪姐提前半天给茶馆关了门,然后帮我通知了刘玉珍和霍言安,就和我骑自行车赶去了医院。 这个镇医院不过是三层楼,医疗水平极为落后,稍微严重一点的病都治不了。 小穆老师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一见我来了,就立刻迎上来同我说:“孩子是刚入园不久以后发的烧。我见她脸色通红的,一摸就是额头滚烫,这就赶紧带她来了医院。可是药吃下去,孩子没有一点儿退烧的迹象。” 我又赶紧找到了医生,他的说法和小穆老师一样,只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孩子发这么高的烧,如果到了晚上还没退烧,那就赶紧换医院。千万别耽误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之前,珍珠也发过烧,但是养了两三天就又活蹦乱跳,可是这一次……我感觉情况很不好。 没过多久,霍言安和刘玉珍也赶了过来。 几个大人围在孩子的床边都是忧心忡忡,特别是刘玉珍,哭的双眼通红,一直在喊珍珠的名字。 汪姐见状就把我叫了出去,跟我说:“我看别等了!没看孩子烧的都迷糊了吗?咱们医院条件太差,赶紧送市里去!” 可是……如果烧要是退了下来,那不就是折腾孩子?到时候病情反而加重怎么办? “小景,你可不能犹豫。”汪姐握着我的手,“你就是这孩子的家长,她这么小,你决定着她的未来!” 我心下一紧,连同刚才那不好的预感一起交缠在了我的心头。 走!去大医院! …… 霍言安立刻把车子开了过来,刘玉珍则回家收拾东西。 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默契,他们甚至没有表达过任何意见,就随着我的决定而行动。 得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们达到了离蔺江镇最近的羌园市。 珍珠躺在病床上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