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差点团灭
周檀的一通电话叫走了楚柯, 徐安容回到山下时家兄妹的酒店里不知怎么的总是有点心神不宁。 是怕楚柯有危险?按理说他和周檀联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果还是有万一呢? 她心烦意乱得连饭也吃不下, 和大黄还有时家兄妹一起草草吃了几口就决定回房休息。大黄看出了她的担忧,安慰她说:“楚老大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 徐安容听了, 也只得点点头, 心里却想早知道还不如待在京市,说不定离得远了, 反而不会胡思乱想了。可偏偏楚柯多了个心眼,提防着那只恶妖往蜀中来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出门时把她也叫上了。 徐安容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机在床头充着电,她伸手摸过去, 还没碰到, 忽然铃声大作, 振得她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看了眼备注, 果然是陈雨彤。 “有事起奏, 无事挂机。”徐安容懒洋洋地说道。 今天精力不济,没心情闲聊。 陈雨彤咳了两声, 她那边人声鼎沸,杂音很多,听起来像是置身在一个人多嘈杂的环境里, 徐安容漫不经心地听她清着嗓子,忽然听见她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你住的酒店在哪里?我也到蜀中了。” 徐安容惊得立刻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到蜀中了,问你你们现在在哪里呢。” “你来蜀中干什么?” “找我未来的男朋友,不行啊?” 相比起徐安容的紧张,陈雨彤就淡定多了,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把地址告诉我呗,我来找你。” “我靠我真是见了鬼了。”徐安容嘟囔了一句,问她,“你怎么知道周檀跟我们都在青城山?” 电话的另一头,陈雨彤翻了个白眼:“你忘了周檀到京市后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能说的都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徐安容眨巴眨巴眼,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而且周檀之前被我套过话,也提到过青城山。”陈雨彤接着说道,语气忽然流露出一丝得意,“更别说你个笨蛋出门居然发条朋友圈还带定位,我这么聪明,一看就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徐安容:“我有开定位?” “对啊对啊,就是你发的‘近日有事出门,无事勿扰’的那条。” 徐安容:“……” 大意了。 这条朋友圈是快到酒店的时候发的,那会儿估计正头晕,忘了关定位了。 她这头沉默着,那头陈雨彤又说:“行了,赶紧把你地址告诉我,我差不多要到了。” “到哪?” “到酒店啊。” 徐安容暗骂了一句,报完地址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等换完衣服,陈雨彤的电话又来了。 “我到楼下了,来接驾。” 徐安容咬牙切齿地“啧”了一声,拿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实在没有一点办法,围了条围巾就下楼接人。 在楼下陈雨彤还算正经,一到房里整个人就瘫了,放纵地往床上一躺,整个人呈“大”字型打开,伸伸胳膊伸伸腿,过半天惬意地长叹一声:“终于活过来了,坐车坐得我要累死了。” 徐安容插着腰站在床头瞪她:“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这时候跑过来你的心到底是有多大啊?” “这不一样。”陈雨彤翻了个身,皱着眉认真说道,“我之前做了个梦,梦到周檀出事了,我实在不放心。” “那你过来能有什么用吗?还不是添乱。” “谁说的?”陈雨彤振振有词,“没准我一来,他见着我了反而受到了刺激,更有动力了呢?而且离他近一点,我也安心嘛。” “嘁……”徐安容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姐姐,周檀现在还不是你男朋友呢,你这么主动害不害羞呀?” 陈雨彤捏着下巴想了想,说:“为啥要害羞,你没听过一句话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哦不,是女追男隔重山,不主动,这么优秀的对象跑了怎么办?我爸妈对我婚姻大事可上心了,我还打算在年前带个男朋友回去呢,周檀挺好的,我也喜欢他,干嘛不主动?” 徐安容干巴巴地说:“可他,可他又不是人——” “这有啥?姐姐我不在乎!”陈雨彤豪气地一挥手,“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而且我妈说了只要我不牵条狗回去说是她女婿,别的什么都行!” “你妈这意思也不是让你找个猫妖回去……”徐安容默默吐槽,换来陈雨彤的怒目而视。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就是想和他谈恋爱!” “好好好,随你随你。”徐安容耸了耸肩,好脾气地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而且还说我呢,你男朋友是人吗……”陈雨彤嘀嘀咕咕念叨着,徐安容一听,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目光。 陈雨彤嘀咕了几句,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徐安容莫名地转头看向她,只见她一个鲤鱼打挺跃到自己的行李箱前。 “你干嘛?” “找东西啊。”陈雨彤一边翻行李箱一边回答,“我过来的时候买了一盒特产还买了一个烤红薯,你要不要尝尝?” 徐安容无语望天:“免了。” 陈雨彤一边找自己买的特产一边往外掏东西,徐安容顺手接过其中一件看了看,标题赫然写着“青城山旅游指南”七个大字。 徐安容:“……” 你这纯粹就是来旅游的?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陈雨彤摆摆手说:“别介啊,你们这不都最终大决战了么,胜负成败在此一举,完了不就有时间好好玩一玩吗,旅游可是促进感情的良方啊。” 竟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徐安容捏着那份旅游指南陷入了沉思,很快,指南被陈雨彤抽走,换成了一个尚且还散发着微热的烤红薯。 徐安容抬眼望向她,对方笑嘻嘻道:“只此一份,不可赠送。” “我还不稀罕要呢。”徐安容轻哼,“楚柯被周檀叫去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你今晚要留在这里的话赶紧给我去洗澡,否则别想上我的床。” 陈雨彤敬了个礼,不正经地笑道:“得嘞!” …… 月上中天。 一直发着嗡嗡低响的空调忽然没了动静,温暖的气流骤停,随之而来的是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逐渐降低。一缕幽幽的、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冷风拂过床上睡着的两人,陈雨彤露在被子外的胳膊被冻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缩回被窝里,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和她相比,徐安容的睡姿明显就好上不少。睡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只有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梦中并不安稳。 万籁俱寂的房间内,风声越来越大。 温度实在是有点低了,陈雨彤迷迷糊糊地抱怨着,眯着几乎睁不开的眼打了个哈欠,伸手就去推徐安容想要提醒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些。摸到身后,触感却有些不对。 陈雨彤的睡意淡了些,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从她这边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卫生间的灯是关着的,房间里又那么安静,徐安容不可能在卫生间里,况且认识她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她有梦游的习惯…… 她伸手又摸了摸,这次她扩大了一点范围,入手的床单依旧冰冷——床是空的,徐安容不见了。 陈雨彤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她哆嗦着收回手,缓缓转过身,果然被子的另一半塌了下去,而原本应该睡在那里的人却不知所踪。 要冷静。 要冷静。 陈雨彤深吸了两口气,抖着手给自己披上外衣,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趴在床上慢慢往徐安容那侧的地板上看去——果不其然,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女孩子眉头紧蹙地躺在地上。 看起来是自己睡相太差,不小心把人从床上给踹下来了。 陈雨彤长舒了口气,刚想不厚道地笑,忽然目光一凝,笑意僵在了嘴角。 如果只是不小心被自己踹下了床,为什么人不是躺在地板上,反而看起来好像悬浮在地板上方?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动作僵硬地再次审视着徐安容,同时确定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徐安容的确是平躺着悬浮在地板上方,而且底下托着她的,似乎是一种暗红色的、烟雾状的东西。那东西缠裹住了徐安容,它的里面分布着无数的血管,血管里又好像有血液在流动一样,看上去格外诡异。 “容容?”她颤着牙齿喊了一句,声音都在抖。 徐安容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声,眼皮颤了颤,好像下一秒就要睁开。但不知道是不是陈雨彤的声音惊动了缠裹着徐安容的诡异东西,只见它忽然散开,仿佛一阵风,卷着徐安容就往窗户掠去。 风声呼啸,窗帘狂舞。 陈雨彤这才发现卧室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大开着,而自己的好友正被来历不明的东西绑架,并且对方还准备跳窗逃走。 “容容!” 她急切地伸出手,这一刻她像是突然得到了进化,不知从哪催生出来的勇气促使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拉住了徐安容的手。 下一秒,暗红色的风旋转着,将她一起吞没。 …… 天微晴,封印之地。 穿着黑色道袍的长发男子和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子碰面。 一个手执长剑,一个手里……拿着一包餐巾纸。 两人在石碑前站定。 “那东西还真狡猾啊。”楚柯双手环臂,懒洋洋地站在半人高的石碑前,屈指弹了一下,石碑上立刻浮现起一层蓝色的小闪电,环绕着碑身劈啪作响。他望了眼石碑后正冒着缕缕白烟的坑地,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什么才能解决掉它,我还急着回去呢。” 本来应该搂着女友温存在被窝里的时间,硬是陪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抓了一晚上的妖。偏偏那恶妖的本体还很难缠,又附身在那个叫童姗的女孩子身上,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让本就心情不爽的蛇妖大人心情愈发阴沉,眼睛横过来横过去,偶有凶光乍现。 周檀收剑回鞘,淡定地摇摇头说:“不能冲动。” 他注视着身前的石碑,石碑约高一米,碑身因为上次被恶妖破开了封印而显得有些歪斜,但依旧屹立不倒,并且仍在维持着当初的封印。这块碑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立下的,时至今日早已饱经风霜,原本上面刻了那只恶妖的名字以及相关的来历,还用朱砂填了色,现在却都被岁月抚平了痕迹,只有最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字:血。 这或许是那只恶妖的名字。 但,血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周檀不知道,他承过情的那个老道士也不知道,甚至老道士的师父也未必知道。他们都是一代又一代地继承师命,负责看守这一处封印,直到周檀接手。 追根究底的话,老道士甚至也可以算他半个师父。 周檀垂下眼,将过往的回忆暂时压下,语气平淡地提醒楚柯:“被那妖怪附身的女孩子还活着,我们不能直接动手。你也不想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楚柯撇撇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恶妖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也敌不过他和周檀联手,更别提周檀伤势没有痊愈,如果他们俩都是全盛时期,即便和它正面对上也丝毫不惧。 偏偏那妖怪狡猾得很,快接近封印之地的时候不是像条泥鳅似的躲闪得飞快,就是仗着周檀和他不敢直接对童姗下杀手进而从容逃离。害得他们明明有数次可以解决掉那妖怪的机会,却又不得不因为童姗的生死而退让,这让楚柯尤为厌恶。而一直到他们到达封印之地,那妖怪才像是有了些忌惮,暂时不敢露面了。 但它一定会出现的,因为这里有它不得不拿走的东西。 想到这里,楚柯抬头望向了升向天际的白色烟雾。 连周檀也没有想到,那妖怪不管不顾地选在这个时候赶回蜀中,除了那副虚骸确实是它不愿意舍弃的东西外,也是因为它即将由虚骸凝为实骸。 虚生实,实凝血肉,化万物。 楚柯不知道这对于像恶妖那样的妖怪来说,这一步有多艰难,但参照普通凡物想要成妖的难度来说,可以预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虚化实,比这更难。 “既然这样,那么按照先前与你说定的,等此处的封印消退的瞬间,你用你的银雷毁去那具骸骨,我在他离开那个女孩的身体时,趁机将其击杀。”周檀接着说道。 “不会有意外么?” “应该不会。”周檀沉吟道,“初到蜀中时我占了一卦,卦词说‘如美玉之瑕,无防大雅’。意思也就是可能稍有波折,但一切都还算顺利,所以你等会儿行动时自己多加小心。“ 楚柯侧头睨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解决了他所有的分/身没有任何遗漏?你也知道,哪怕只是留下一星半点,说不定都会复活,那种妖怪可是号称杀不死灭不绝的。” 说起来也奇怪,他心里总有点不安,要知道妖怪的不安可不仅仅只是错觉,很多时候它会成为一种预兆。但他想了一圈,也想不到会出什么事,徐安容在酒店待着,那里有时家兄妹和大黄还有其余的一些妖怪坐镇,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周檀肯定地点头:“绝无遗漏。以我对他实力的估算来看,他也不可能分出更多的个体了 “啧,那再信你一回。” 楚柯说着,一扬手,又是一道银雷落在石碑后的坑地上。 滋滋—— 封印的蓝色雷火与银雷相撞,二者相互消融的同时,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微微晃动了几下,发出一声闷响。 动静过后,一切安然无恙。 周檀对此毫不意外,平静地观察了一下,对楚柯说:“别白费力了,这封印历经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劈开。上次要不是意外,那妖怪也逃不出去。再等等,快了,封印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在场的两妖都五感敏锐,清晰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升高的太阳下如初雪般消融。 是这里的封印。 它的使命延续至今终于要结束了。 …… 头顶的土层传来震动的时候,徐安容瞬间就被陈雨彤抱住了胳膊。 “容容别怕!我保护你!”陈雨彤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架,搂着徐安容的胳膊越抱越紧,说话的声音打着飘,看起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任谁被一阵诡异的风带走,醒来后出现在一口硕大的棺材里都会感到害怕的。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徐安容面前。 徐安容看着她发抖却还在努力保护的模样,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初中时她们俩结伴去鬼屋的情景,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暖流的同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圈住了陈雨彤的肩膀。 “真是的,都跟你说了别来蜀中了你还来,这下好了,被人打包买一送一了!” 本来是想说些安慰的话的,到了嘴边却又拐成了埋怨,埋怨的话说了两句,徐安容的话里就带了点鼻音。她侧过头,让有些湿润的眼眶自然风干,嘴里的话却没停。 “你说你,瞎逞什么能啊……”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离开了酒店到了一个莫名诡异的地方,边上是昏迷沉睡的陈雨彤,她们俩似乎被关在了一口硕大的棺材里,而不远处还有一具散发着荧荧红光的人形白骨。等陈雨彤恢复意识把夜里发生的怪事一说,徐安容立刻猜到了这是和他们一直在追缉的那只恶妖有关。 至于为什么要掳她来这,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她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很明显,陈雨彤只是对方在掳她走时顺带附上的,也就是说,她要是当时放着她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有,这傻姑娘是被自己给连累了。 徐安容心情沉重,也愈发愧疚。 忽然,“啪”的一下,头顶被人猛拍了一记。 “干嘛?”她抬起头,疑问脱口而出。 “看你那样就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你才是被打包附送的那一个呢。”陈雨彤哼哼着,被徐安容刚才那么一打岔,加上震动停止,她的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开始算起“旧账”来,“初二那会儿上语文课,我课上拉着你讲话,结果害得你也被老师罚抄课文,不也是连累你了?还有初三的时候,咱们在公交车上看到那个小偷想阻止,不也是我差点害得你被打?还有……” 陈雨彤絮絮叨叨扯了半天的陈年旧事,最后只想论证一点:“别觉得是你连累了我,本姑娘明明一向心善而且乐于助人,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真觉得愧疚的话,回家了赶紧让大腿把番外给我!” 徐安容下意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对啊。” “啊?” “我刚才想了想,还是你连累我的次数比较多。” 陈雨彤:“……” 难道刚才她一不小心说太多了? “算旧账的事……” “出去再说。” “出去再说。”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相识多年的好友俩互相对视一眼,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中终于感到了一丝心安。 安心过后,两人这才有了精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尽管刚才已经粗略看过,但现在再仔细观察,她们发现了更多古怪的地方,比如说,棺材的四壁不仅都贴上了明黄的符纸,还用朱砂画了许多不知名的纹路,而那具白骨则被两条粗重的铁链交叉捆在棺材中央,在它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根钉子模样的木桩,它的周身萦绕着一圈深红近黑、似雾非雾的东西,陈雨彤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 “就是那个!把我们俩带到了这里!” “我觉得……不是它。”她拧眉思考着,“它被困在这里显然不可能出去,把我们掳过来的应该是楚柯他们正在追的那只妖怪。这里……应该是他们说的封印之地。” “那是什么?”陈雨彤问道。 徐安容没有接话,她仔细地环顾了一圈,试着站起来,头顶刚好能触碰到上方的土层。她举起双手摸了摸,左手边是土层,而右手边却是硬质的木材一类的东西,应该是棺盖。 至于为什么棺材隙开了一段距离而土却没有掉下来,徐安容自发地给它找了个答案——也许是因为棺材里的气压导致的? 当然这好像不太科学,不过自从遇到楚柯一家后,她的科学也都差不多了喂了大黄了。 徐安容淡定地把头顶上方的周边区域摸索了一遍,试探着往外推了推,土层微微松动了一些,但并没有掉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别的出口,她们说不定就是从这里被弄进来的,那么出去,也应该能从这里出去。 想着,她踮起脚尖加大了力气。一厘米,两厘米……覆盖在头顶上方的土层被她缓缓推起,徐安容刚准备叫陈雨彤一起来帮忙,后者忽然发出了一声仿佛见鬼似的尖叫。 “啊啊啊啊!” 发现自己一觉醒来身处棺材的时候,徐安容没被吓到,看到那具白骨的时候,她也没被吓到,现在却因为陈雨彤的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软,头顶的土层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干什么?见鬼啦?”她无奈地说道。 “差、差不多……” 陈雨彤刚才为了观察,特地选了个距离较近的位置,这会儿整个人已经快速地弹跳出去,几乎是贴着棺材壁站着,一手指着白骨,仿佛怕惊动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我看见,它的手指动了。” 徐安容心里也是一惊,扭头看去,白骨还是安安静静躺着,她从头扫到尾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什么问——”她转过头刚说了几个字,陈雨彤就打断了她,“看!又动了!” 这回徐安容总算看见了,陈雨彤口中的“动”是怎么一回事。 五根雪白的指骨先是微微动了动,然后收成了爪状,死死地按住了身下的棺材板。它的力气很大,大到徐安容甚至听见了它的骨头关节处发出的嘎吱声。 渐渐的,就不止是手指在动了。 白骨像是活了一样,手臂和腿也开始发力,摁着身下的棺材板艰难地尝试着把自己一点点抬起来。起初它的幅度非常微小,小到几乎毫无变化,但没多久它就把自己抬到了距离地面一拳的高度,并且看起来还有望继续突破这个记录。 徐安容和陈雨彤早就缩到了她们最初待的那个角落,盯着白骨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 关节间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持续传来,她们俩看了一会儿,陈雨彤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徐安容:“咱们怎么办啊?这玩意儿这么邪门,等下要是出来了是不是吃人啊?” 这玩意儿还真吃人。 徐安容想了想从各个渠道得来的消息,结合自己的猜测,点了点头:“对,不仅吃人,连妖也吃呢。” 陈雨彤哭丧着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啊,别说那些了,就说我们怎么办?我还没追到周檀呢,不想在这里英年早逝……” 办法? 徐安容抬头瞄了眼头顶,棺材里光线并不好,她也只是借着白骨身上的微微红光来看个大概,实在没法揣测到上面会有什么,但这里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试着又推了推,说道:“我们从这里挖出去试试。” …… 昏暗的环境里时间总是流逝得无知无觉,头顶的土层挖了一些又往外顶出去了一些,摸起来总算薄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徐安容隐约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忽然听见旁边陈雨彤怪异的声音说道:“容容,它坐起来了。” 徐安容下意识就要循声望去,目光却忽然瞥到了两缕不易察觉的红色丝线,线的两端分别连接在她和陈雨彤的身上,而另一端则……连接在白骨身上。 是血气。 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 她和陈雨彤的血气正在被白骨吸收,如果再不赶紧逃离这里,她们甚至会被吸干也说不定。 “陈雨彤!快!别停下来,我们继续!” 徐安容顾不上解释,只能拼命加快了刨土的速度,边上陈雨彤不明所以,但多年的默契让她什么也没问,只用同样的方式一起挖掘着出路。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徐安容觉得眼前都开始发黑的时候,他们的头顶总算出现了一缕阳光,从挖出来的空隙中穿过,照进昏暗的棺材内。 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在这一秒差点喜极而泣,双双加快了挖土的速度。 突然,徐安容停了下来。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别管什么声音了,先逃出去再说!”陈雨彤犹自刨着土。 “不,不对。”徐安容沉思着摇摇头,“这个声音是……雷!” 轰隆——! 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徐安容被晃得差点甩出去,幸亏陈雨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头顶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空隙瞬间被填没,努力了半天的成果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我靠有没有搞错啊?光天化日怎么会打雷?我有一句话我一定要现在说。” 徐安容扶住她,靠着她的肩膀闭了闭眼,说道:“是楚柯。” 陈雨彤:“……算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她们俩靠着棺材壁,沉默了一会儿,陈雨彤接着说道:“既然他们在外面,那要不我们试着喊一下救命?要不然再来个误伤啥的……” 轰隆隆—— 话没说完,又是两道雷落在了地面上。 这回闹出来的动静更大,连站也站不稳了,徐安容和陈雨彤齐齐摔倒在地上,快摔到地上的前一秒,陈雨彤仗着自己体质好,把徐安容护在了底下。 “算还你一次账,记住了啊。” 话音落下,头顶的棺盖像是终于无法支撑下去了一样,发出了几声咔嚓的脆响,伴随着纷纷下落的尘土,在雷击下彻底地化为了灰烟。 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陈雨彤一手把徐安容拉起来,一手抹着眼睛,视力不能使用的时候,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她听见空气中那种细微的雷电声又开始作响,终于忍不住出声:“等等!下面有人!” 噗。 喀拉。 哧—— 一瞬间,许多微小的声音混合到了一起,预料之中的雷声没有到来,陈雨彤睁开了眼,发现她们身处的棺材是在一个大型的坑洞里,而洞的上方,只听见她的金大腿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传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达到耳朵的下一秒,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蛇妖已经从上面跃了下来,他落到徐安容身边,却好像头顶还有一双眼睛,头也不抬地往上方甩出一道银色闪电。 上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右手搂过徐安容,左手为难地把陈雨彤一捆,带着两人快速地往坑洞上方掠去。 在他下来的时候,徐安容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失血的后遗症似乎在这时体现出来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而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闭上了眼睛一直沉默着。风从耳边吹过,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楚柯的侧脸,心里却不由地懊恼—— 果然就不应该听他的,自己当初说什么也应该留在京市才对。 脑海里的念头杂乱纷纷,她重新闭上了眼往楚柯怀里靠了靠,恰好楚柯带着她们出了坑洞,落在了地上,还没有站稳,偏偏这时陈雨彤又惊呼了一声。 “小心!” 身体的反应在这一刻远比大脑来得更快,在看到从底下的棺材处射来的一点白光时,徐安容下意识地挡在了楚柯身前。 如果是让她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这个选择,她未必还会这么做,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像所有电视剧女主一样给自己男人挡了一刀。 后悔吗? 其实……还挺后悔的。 “噗——” 锐器扎进肉里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蛇妖大人惊呆了,陈雨彤也惊呆了。 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得徐安容身体一软,直直往后倒去,落入了一个并不怎么温暖的怀抱里。她哆嗦着手摸到差点扎穿了她腰子的凶器——那是一根手指,指骨分明的手指。刚从那具白骨身上拽下来,甚至可能还带着热乎劲。 她死命睁大了眼向底下看去,想看看在背后偷袭的家伙到底是谁,结果她只看到一具白色的骨架正灵活地往上攀爬着…… 她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陈雨彤觉得自己实在冷静不下来了,太乱了,太乱了,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抱着鼻息微弱的徐安容缩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楚柯往好友的嘴里塞了颗黑不溜秋的珠子后,整个妖都跟暴走了一样,分分钟现出了横据几十米的黑蛇原形,好像要在这一带直接上演一幕狂蟒之灾。而另一边的周檀似乎也受了重伤,哪怕穿着黑色道袍也能看见他胸前那个骇人的伤口。 怎么办?怎么办? 她愁得只想揪光自己的头发,在这样的时刻,她直观地感受到了身为人类的弱小和无助,妖怪的世界果然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在这里一点也帮不上忙。。 可是,多多少少也想做点什么啊! 她不敢盯着战场那边看,又低下头观察好友。徐安容吞了那颗珠子后虽然整个人依旧出气多进气少,但看起来至少保住了命,伤口也渐渐地不再流血了,只是脸色有些诡异地发青,有点像是中毒的征兆…… 在她低头的短短数秒内,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暴走的蛇妖像是达到了极限,忽然被甩落在地,瞬间化为了人形,而与他对战的那具融合了本体的白骨骨架则在他落地之前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抽飞了出去,一道威力明显大不如前的银色闪电落在了它身上,仿佛干柴遇到烈火,瞬间燃烧起来,白骨嚎叫着在地上拼命翻滚试图将火焰扑灭。 眼看着白骨身上的火焰即将被扑灭,陈雨彤心思一动,摸到了口袋里那枚尖尖长长的东西——那是她从地下上来的时候捡到的。 她看了眼白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动作轻柔地将徐安容放在树下,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桃木钉冲着白骨扑了过去…… …… 半小时后,大熊猫带着大黄和时家兄妹赶到。 望着眼前一片被折腾得几乎不成样的废墟,他咔嚓啃了口竹子,感叹道:“这再差一点就团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