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节
。下意识低头看去,却是一具五六十岁老人的尸体,脸还烂了半块。顾绝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赶紧往后退去,却是又踩到一具。整个院子里都是尸体。 这……这是被屠满门了? 顾绝蹲下身子,用手摇起了一道风,远远地闻了闻从那尸体深处散发出来的味道。 真是奇怪,闻不出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可看那模样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前天下了场大雪,更是不能做准确判断。 顾绝冲着一开始他踩到的那具尸体拜了又拜,先说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的,心有不甘也别来找他。 他不怕鬼,但他怕极了恐怖的画面。他能与数百个人模人样的鬼魂谈笑风生,却不敢跟一个长相恐怖的多说一句话。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冤死的,很有可能是受了主人家的连累。这类人死后大多心有不甘,不会乖乖升天。他就怕看见烟雨镇宋箐那红衣女鬼的装扮,以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放大版恐怖人头,他能瞬间被吓晕过去。 用袖子扫干净了一小片雪地,才将长鸣放到那片地上。拿出匕首,划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 致命伤在喉咙,没有其它外伤,是一剑封喉。院子里堆满了三十四具尸体,顾绝一一检查过去,除了一开始见到的那具老人尸体,其它都是一剑封喉。 能做到一剑封喉的并不是什么高手,但能连杀三十三人,还坚持一剑杀人,一般的高手是很难做到的。 顾绝扪心自问,以他当年的本事,或许他也能连杀三十三人,但不能保证让那三十三人的致命伤口都在同一处地方。这杀人魔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这倒让他想起了一人,洛琅,灵溪魔教少主,楚玄墨的义弟。 洛琅对有规律的东西有一种疯癫似的执着。第一刀切下去是什么样的,第二刀也得这样。 如果真是他,顾绝会转身立马就走,绝不会蹚这趟浑水。他嘴上说着会去找洛琅,要让洛琅赔他一条右手。可洛琅已然成了他人生阴影,他从未见过有人会笑着生剐另一活人的肉的。他痛得恨不得立马死去时,眼里映入的只有洛琅的笑脸。 比起恨,更多的是恐惧。他想着洛琅哪一天会惨死,最好在他准备杀死洛琅前他就已经死了。 不过以洛琅的身份,没必要亲手杀人。所以他倒不担心会碰见洛琅。 隐藏气息,顾绝绕进了其中一间屋子,确定这儿没活人后又去了另一间。他是来救人的,不找到一个活人他就没理由离开。 有没有活人啊?有没有?有就吱一声。啊,如果是凶手的话,那还是别吱了。 冬季日短夜长,夜幕很快降临,顾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留下来。现在离开明天再来太浪费时间,还不如在这住一晚,还省了住客栈的钱。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呢。 不过他也不敢再在这院子里乱走了,按着记忆去了之前找到的一间看似是梁府少爷住的房间。 这少爷是个文人呀。顾绝在屋子里搜来搜去,找到的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书。 寒台的文字与外界不同,顾绝学了几年,也只能认出一些浅显的文字,只要生僻一点点,他就看不懂了。所以他觉着会去看那种他看不懂的书的梁府少爷,一定是个聪明人。 那么多书里,却没有一本黄本子。顾绝忍不住又叹了一声,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儿,就这样死了实在有点可惜。 “你是谁?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清亮的声音里带了丝着急。一个束着玉冠的白衣公子急急忙忙地跑来,一双丹凤眼瞧着翘着腿拿着书一脸呆滞样的顾绝,欲言又止。 顾绝赶忙坐直身子,把书也好好地放到了一边,那位公子头上的玉冠先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了玉冠之中,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这位公子这样的。顾绝摸了摸自己只用了根细白长条绑住的头发,活像给谁哭丧似的。还是羡慕有钱人,想买什么买什么。 虽然楚玄墨也是有钱人,但他穿戴的都是朝华剑派统一配备的服装,那发冠样式更是普通。这样的有钱人,还是骗骗他钱财比较好,一点都不羡慕。 “你是剑客吗?”那公子盯着顾绝手中的长鸣,“我爹娘被坏人抓走了,你能帮我去救他们吗?” “额……”顾绝干干地笑了几声,特意避过那公子想抓他手的动作,“你爹娘被抓走了,你怎么就逃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我忘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好像被人打了脑袋,有些事都不记得了。” 顾绝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特意让到了一边:“可能是你故意忘记了呢?”他偷偷瞥了眼地上的影子。 “我为什么要故意忘记?” “事情太恐怖,所以忘记了。”顾绝用手一挥,熄灭了蜡烛的火苗,“你确定你爹娘还活着?” “还活着,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活着。” “你离开几天了?” 那位公子又使劲回忆:“好像是……两天?还是五天?” “你问我干嘛?”顾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富家公子似乎有点傻。 “求你了,帮我救救我爹娘。”眼见着那位公子就要跪了下去,顾绝赶紧去接,但又想到什么,生生把那动作给停下了。 “我救,你别跪。” “多谢,多谢。”那公子擦着眼泪站了起来,“我叫梁翊,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还没救呢,可别叫我恩公,受不起。叫我顾绝就好。” 不要恐吓我 这是个家贼造反的故事,至于梁翊的父母,他也不知道在哪,不过肯定是在府内。顾绝没细问,毕竟救人要紧。 赶在梁翊之前,将房门打开。一个人影从眼前掠过,在门打开的瞬间,又停下,规规矩矩地冲着顾绝那弯腰低头喊“少爷”。 原本夜深人静,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吓得顾绝叫出了声。 “王伯,你没事?”背后的人一下冲了出去,抓住王伯的手。见到了亲人,心下的委屈一下发泄了出去,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少爷说什么呢,老仆好好的怎么会有事?”那个叫王伯的老人轻拍着梁翊的后背柔声安慰着,所以梁翊并没有看见,那个王伯正用一张阴森森的脸冲着顾绝笑。 顾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退后几步,抓住了门框稳住身子。那……那个王伯就是之前被他当做人肉垫子的尸体。原本缺了一半的脸现在补上了,以至于他一开始没认出来。 “可是好像死了很多人……” “少爷是做了什么梦吗?可别把梦当真。”那王伯往左走了一遍,把梁翊推向前,“少爷,你看,我们不都好好活着吗?” 走廊上,有许多顾绝觉得眼熟的鬼影在忙碌着。 完了,之前有不小心踩到过那人的肚子,还有那人的脸,似乎也被他不小心踢过一脚,而这里所有“人”的衣服好像都被他撕毁过。 幸好现在不是在院子里,否则这副画面恐怕会更加刺激。 王伯退开,让梁翊好好看那些还“活着的人”,那些“人”纷纷停了下来,冲梁翊弯腰行礼。抬起头的瞬间,顾绝似乎看到这些人眼里泛着绿光,都冲着他诡异地笑。 这地方呆不下去了了。又不是故意翻你们的身子,死了还那么记仇吗? “王伯,我爹娘呢?”梁翊哽咽着问道。 “老爷夫人去外地做生意,少爷忘了?” “可我记得爹娘被……” “少爷是做梦做糊涂了。” “洛七呢?是他抓了我爹娘!” “洛七是谁?”王伯一脸不解,他看向顾绝,“是这位公子吗?” 顾绝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们认识洛七吗?”王伯问众人,他们一起摇头,“少爷,您看,没有洛七这个人。是您做梦糊涂了。” “是我做梦?” “是啊,少爷,您太累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回房休息。” “好。”梁翊恍恍惚惚地转身回房,顾绝赶忙跟上,却被那王伯一口叫住。 “这位公子既然是少爷的朋友,梁府必然不会怠慢,怎么能让公子与少爷同挤一间。” “没事没事,别看我个高,其实我人小,占不了这房间多少位置。” “公子,这边请。”王伯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其它奴仆一同用他们那绿幽幽的双眼盯着顾绝,喊道:“公子这边请。” 简直是催命。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恐吓我。” 顾绝撒气似的踹了脚大门,才问道:“要带我去哪?” “请。” 王伯在前面带路,顾绝低着头地跟着。直到王伯停了下来。 顾绝没反应过来,直接穿过了王伯的身子,一股凉意从脊梁骨串到全身,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赶紧把长鸣竖在胸前:“你们别吓我啊,要是敢吓我,我会鞭尸的。” “公子恕罪。”王伯冲顾绝行礼,又叹了口气,“多谢公子没有在少爷面前拆穿我们的谎言。” 你以为他不想说吗?他就怕说了,这群鬼就要变身造反了。到时候鬼哭狼嚎,魔音灌耳,他怕自己听了会疯。 “少爷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我们……只是想保护少爷。” 顾绝嗯了一声,他也理解。痛苦的回忆忘了也好,只是辛苦了这些奴仆,死了还要陪着演戏。 “这样多久了?” “半个月了。” “辛苦了。” “都是为了少爷。” “我念金刚咒能驱鬼吗?”顾绝突然插嘴说道。 王伯动了动他那布满皱纹的沧桑老脸,扯了个虚假的笑容:“公子莫要开玩笑。” 顾绝也笑了笑,又问:“说正经的,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我却闻不到腐臭?” “洛七用了种奇怪的药粉撒在我们身上,就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哄!妈咪妈咪哄!”顾绝冲着王伯打了个奇怪的手势,最后灌入内力打出一道掌风。 附近的花花草草随风动了几动,王伯却是什么事都没有。顾绝只能尴尬收掌,抬头望天,黑云遮月,不吉利呀。 “洛七是谁?”顾绝问道。 “一个月前少爷捡回来的乞丐,他说他叫洛楚。” “洛楚?”顾绝差点要喷出口水来,“魔君你们也敢往家里领?” 他知道那个洛楚不是楚玄墨,但敢顶着那么个名字,那人胆也够大的。 “世上同名同姓的很多,堂堂魔君怎么会去冒充乞丐?就算真要冒充,自然也不会用真名。所以老爷没有怀疑,只是觉得他和那魔君名字一样,不吉利,就给他改了个名,他是初七来的,就叫洛七。” “梁翊爹娘还活着吗?” “公子。”王伯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老爷夫人被关在地牢之中,麻烦您去官府报案,救老爷夫人出来。” 怎么一个个拜托人的时候都喜欢跪? 他让王伯起来,又问:“地牢在哪?” “那洛七武功高强,公子恐怕不是对手。” “洛七还留在梁府?”他心里一惊,摸了摸下巴,“杀人者行凶后还留在杀人现场,一般不是胆子太肥,就是脑子有问题。” 反正救人也不急于一时,顾绝就让王伯给他讲讲洛七的故事。 那是在一个月前,少爷出门散心,洛七,那时候还是蓬头垢面的乞丐晕倒在少爷跟前,少爷心善就把人带了回来。 回家后,请了大夫给他看病,又让下人把洛七洗了个干净。洛七洗干净后长得还不错,是一张讨喜的脸,老爷喜欢,夫人也喜欢,就把他留下了,让他做少爷的贴身书童。 可他一来,家里的生意就变差了。梁家原有三家绸缎庄,一家酒庄,却在一夜之间被火烧了个干净。与老爷生意来往密切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发生意外过世,人家说是梁府得罪了瘟神,只要跟梁府扯上关系,就会倒大霉。 短短一个月,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差。 老爷想到可能是洛七带来了噩运,就要将他赶出去,没想到洛七突然发难,打晕了老爷夫人,又将我们一众奴仆杀了个干净。 顾绝感慨,六十几口人啊,连无辜之人都不能放过,这洛七的毒恐怕与洛琅不相上下。 这世上有很多恶人,天生的,也有后天被逼的。而像洛琅那种以折磨人为乐趣,既是天生,又有后天养成的恶人是少之又少。 不会就是洛琅?顾绝心里隐约这么觉得。拿义兄的名字当乞丐名,也很像是他会有的恶趣味。 “洛七是一个人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 王伯点头。 “带我去地牢。”不管是不是,他都得亲眼见见。 趁着月黑风高,顾绝紧跟王伯去了梁府地牢。他觉得奇怪,这就是有钱点的生意人家,怎么家中会有地牢。 一问才知道,这宅子是梁老爷二十年前买下来,地牢是前主人家的儿子私建用来惩罚下人的。叶老爷没有拆了这地牢,恐怕是为了威吓自己家的下人。 那地牢很小,从台阶往下走几步,里面的东西便一览无余了。 举着长鸣的手渐渐放下,顾绝捂住口鼻。这儿充满了屎尿味,简直一刻都不想多待。不过这儿没有其他人在倒让他放心不少。 瞟了一眼牢中躺在地上的男女,问王伯:“是他们吗?” “是老爷和夫人。” 砍断锁链走了进去,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又把了把脉,下了结论:“他们中了毒,毒已深入肺腑,活不久了。虽然现在还活着,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必死无疑。” “公子懂医术?” “略懂略懂。” 可能因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知道老爷夫人也活不久后,王伯并没有多大悲伤,只哦了一声。 “那公子快先离开,万一碰上洛七,后果不堪设想。” “你家少爷呢?哦,我指的是他的身体在哪?”他所见到的梁翊只是鬼魂一个,只不过梁翊忘记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而他一路找来,为何没有见过属于梁翊的尸体? 总不可能是那些鬼怕梁翊见到自己尸体受刺激,而特意将尸体藏起来。 “少爷在冰窖。” 顾绝不禁又要感慨,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法。冰窖,冬季藏冰,夏季取冰,生活过得真是有滋有味。 有成堆堆积在院中的,也有单独死在各个房间里的。 “这梁翊怎么就死在冰窖里了?” “是洛七将少爷搬去了那。” “那洛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