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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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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润湿了的帕子茗痕看得愣住, 茗苔用胳膊推了推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擦。    “第二针, 痛的受不了了,告诉我。”    告诉也没用,还是要扎, 积了十多年的废淤, 一朝释放,哪有不疼的道理。郦清妍知道自己该给容潋点时间做好足够的准备, 但是她接下来都很忙, 若是抽不出时间,不知这轮针会被推到什么时候, 而他的腿是拖一天就严重十分的。既然不知, 那就全部不说,让他熬过这轮, 就一切轻松了。    第八针时, 容潋已经痛得奄奄一息,眼睛半阖, 呼吸短促, 和死过一回没什么两样。茗尹茗苔为了按住竭力挣扎的他, 累得满身大汗, 看到容潋这副模样,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齐声求着郦清妍,“还有多少针?能否缓一缓在扎?”    “还有二十二针, 缓不得,等他痛得晕过去,就感觉不到了。”    茗痕看着一旁堆了满地,来不及洗干净的血迹斑斑的帕子,吓得都要哭了,“从没见过扎针这么疼的,少东家要是连活都活不下去,还要这腿做什么?”    迷糊的容潋轻轻摇了摇头,气若游丝,“无妨,继续。”    他无知无觉了太久,只要能恢复直觉,即便是这样的痛,他也能忍得。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说谁连活都活不下去?”    茗尹和茗苔相视一眼,露出惊惶,“是夫人,少东家现在的情景这般吓人,让夫人见到了,定是要吓坏,该怎么办?”    “你俩现在立刻去门口拦住她,无论什么借口,不得让人进来。”    “可是少东家……”他们走了,谁来按着他呢?    郦清妍正在找准下一处落针的位置,头也不抬,唤了一声,“衱袶。”    不知究竟藏在了何处的冷面男子就这样出现,惊得三人一个哆嗦,而从旁给郦清妍递针的甘松早已见怪不怪,嫩生生的面容几乎和衱袶一样没甚表情。    “劳烦先生帮我按着人。”又对傻成一团的茗尹茗苔道,“人都要进来了,你俩还不快去!”    两人弗一离开,衱袶抬手在容潋后脖颈上一砍,人就晕了过去。    郦清妍:“……”    貌似这样的确省事很多。    容潋的母亲是修国公秦家上一代庶三女,嫁进容府做了正夫人,上了年纪后偏爱佛理,为儿子祈福,性子是最温和的。平日不怎么离开她的院子,今日大丫头熬了一盅血燕燕窝,很是滋补,便想着让宝贝儿子也吃一碗,亲自带人送过来,不过为了瞧一瞧他忙不忙,身子还能否如他所说,一切安康罢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到容潋的屋子,就听见了奇怪的话,若没有猜错,屋子里肯定有女人在。然后常跟在容潋身边的两个孩子把她拦了下来,抓耳挠腮憋出一句,“公子和一位小姐,在里头谈生意。”    屋里的郦清妍听见这句,银针差点扎偏。抬眼看见大刀阔斧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衱袶,随时准备着若是容潋醒过来,便再给他一个手刀。    真该让衱袶去拦人,郦清妍无比后悔地想。    秦氏疑惑,“谈生意就谈生意,为何要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又为何不让我进去?”    茗苔接不上话,茗尹只得半真半假胡诌,“因为这个小姐突发兴致,说是略通医理,正在给公子瞧腿。”    秦氏露出奇怪的表情,“刚刚不是说在谈生意,怎的又变成了瞧腿,这位小姐究竟是何方人士?”    “呃……是个大夫,偶尔也做点生意。”    本来害怕且紧张,看到流出那么多黑血又特别心疼的的茗痕听见这句,也没忍住笑出来。这两个家伙,在外头口齿伶俐的不得了,一到夫人面前,就整个焉了,什么话也接不上来。    “你们两个让开,让我进去见一见。孤男寡女的在里头,像什么话。”    容潋此刻的状态异常惨烈,让她进去了,视觉冲击过大,难保会受刺激。另一个可能是因为情况太惨,让夫人以为郦清妍是在害容潋,强行阻止,后果说不定更为严重。    茗尹眼珠一转,急中生智,身子前倾凑到秦氏面前,一阵嘀咕。    秦氏眸中惊讶和喜悦交织,“果真?”    茗尹退回去,“依小的所见,确实如此。所以,夫人还是莫要进去打搅。”    秦氏想了想,似觉有理,又隐隐有什么不太对,不过这点不对和突如其来的喜悦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她仔细听了听,“若如你所说,怎的这会儿半点声音也没有,而且,既然要留他们独处,你俩又怎的会从屋里出来?”    茗尹大约是坚定了要将谎话贯彻到底的信念,面不改色道,“小的和茗苔刚送了少东家要的上好宣纸进去,此刻没声音,大约是腿瞧完了,在写字或作画。”    秦氏又想了想,知意地笑了起来,做了让茗尹跟上的动作,走到院子门口,远离了屋子,才问道,“那位姑娘样貌如何,姓甚名谁,言谈举止是否得益?”    茗尹心再大,也不过是个和容潋一样大的男子,被秦氏问得哑了哑,努力捋直舌头道,“样貌甚好,其他什么的都是好的,夫人放心。”至于姓名,他已经卖了郦清妍一次,不敢保证如果再卖一次,对方会否狠狠收拾他一顿。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远,又过了一会儿,衱袶突然说了一句,“人走了。”    郦清妍没有回答他,行针已至末尾,积淤已经排得差不多,针口不再往外淌黑血,拭擦干净后,两条腿布满嫣红的小点,虽然流了许多血,看着倒没比之前瘦下去更多,还是原来的模样。    “呼……终于完了。”郦清妍收针,扭动着酸痛的胳膊,接过甘松递上来的软布擦了擦满额头的汗,    一看时辰,已经未正了。看着没几针,扎起来倒是颇费功夫和心力,郦清妍此刻疲惫的只想洗一洗浑身的汗,然后好生睡一觉。    甘松捧上热水让她洗手,听见她吩咐,“不出一个时辰便会醒,别让人太过操劳。我还有事先走,你和茗痕守着他,辛苦了。”    甘松抿嘴道,“属下该做的。”    郦清妍将甘松收起来的东西递给衱袶拿着。走出来时衱袶说,“少阁主怕是走不得,之前来的那人说你这头完了,会让人来请你过她那边去。”    “是容公子的母亲?”    “是。”    “去一趟也无妨,她很好应付,不会耽搁太久。先生继续隐着,让人看见了不好。”    话音未落,衱袶已经不见了,郦清妍看着身后虚空,无奈摇头直笑。这些人突然听话起来,还真是让她不习惯。    果然没走几步,茗尹便迎了上来。“小姐施针结束了么?”    “是,容公子到时自然会醒,无须担忧。我便回去了,忘记怎么出去,劳烦带个路。”    “委实抱歉,将将来的是府中夫人,特地嘱咐,请小姐去夫人处一叙。”    言辞闪烁,不用细想郦清妍也知道这个人乱说了些什么,却没有生气,只笑道,“无妨,还请带路。”    相比起容潋,秦氏的院子明显要靠容府偏里,氤氲在淡淡的檀香里,不是郦清妍喜欢的味道,还好分量控制得极好,没到反感的程度。    秦氏正依在罗汉床的大团枕上读佛经,见人进来,起身迎接,顺势将郦清妍打量个完全。容府成天人来客往,都是和生意有关,并不是每个来客都会报到秦氏这里来,而郦清妍恰好又是来找容潋的,秦氏自然就更不知晓了。此刻秦氏见她通身华贵,容颜姣丽,气度不凡,却丫头也没有一个,心里拿不准她是个什么身份。加上秦氏并不经常参加宗妇集会玩乐,对世家女子也不甚了解,也没认出来郦清妍会是哪家姑娘。    只是略微思考了一瞬,脸上已经扬起笑容,“姑娘请坐。”吩咐丫头上茶。见她先是回了半礼,落落大方地坐下,开口时声音婉转,不骄不躁,“不知夫人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秦氏在心中点头,对这位姑娘的喜爱,已经远远压过了因她没有随身带着丫头引起的那点点不满。实则秦氏离了容潋院子便问了一通下人,知道这个姑娘过来时阵仗不小,却不知为何把所有下人都留在了容府外头,没有带进来。至于她是谁,则没有人知道,茗痕也是因为打开名帖偷偷看了一眼,才知道的名字。    秦氏不答反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郦清妍带着浅浅的笑,“小女子姓郦。”    “郦?”秦氏意外,“不知郦姑娘与定国公府郦家,可有什么关系?”    “曾经族从定国公府。”    “曾经?”秦氏没怎么听懂。    “现在族从敬王府。”    秦氏心中一突,不,不会?    郦清妍继续微笑着看秦氏,目光柔和。她从没想过要隐瞒身份,当放出名头就可以解决很多事时,还畏手畏脚做什么呢?名头最大的用处,不就是用来震慑人的么?    秦氏整个人都傻了,“姑娘,可否告知全名?”    “郦清妍,或者清惠,夫人可自行选择怎么称呼。”    秦氏身子一软,直接从罗汉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抖成一团,“参见长郡主殿下,草民无礼,还请长郡主恕罪,恕罪……”    不过此刻实践的结果很明显,看来名头太大,用起来效果也不怎么好。郦清妍看着原本只是想让她把那些乱七八糟念头放下、性子本就善良的人,此刻被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不由生出一阵阵的罪恶感,忙起身去拉她,“夫人这是做什么,如何使得?快起来。”    “草民不敢,不敢……”前一刻还在心中酝酿的美好计划与愿望此刻全变作痴心妄想,秦氏连坐也不敢了,战战兢兢问道,“郡主来鄙府找小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知处理好没有?”    劝她不要这么紧张是没有用了,郦清妍也站着和她说话,“过来给容公子治腿的。有幸与容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略通医理,想着或许能治好公子,便直接来了府上,事先不曾告知,还望勿怪。”    秦氏哪里敢怪罪,就算她把人治死了,身份差距在那里,也只能怪容潋活该。儿子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关心的道理,秦氏犹豫片刻,又问道,“不知小儿的腿,情况如何?”    “比我想的要好许多,只要调养治理得当,一两年内康复,是没有问题的。”    这句话让秦氏高兴的几乎晕厥。    “容公子腿疾一事,还需夫人好生配合。知道夫人心中有许多疑问,事后可细细询问容公子,他能给夫人详尽的答案。至于如何配合如何治疗,我给公子的那个小童都清楚,不懂的,去问他就是了。委实还有事情要忙,不能久留,望夫人勿怪。容公子也该醒了,夫人去瞧瞧。”    秦氏不敢强留她,又担心容潋情况,恨不得分成两个人,一个继续留着好生招待长郡主,陪着说话,一个飞奔去容潋处。    郦清妍不再多久,由秦氏亲自送着出来,直走到大门,上了马车离去。    等人走了,秦氏匆忙去了容潋的屋子。    容潋比郦清妍预想的要醒的早些,秦氏跨进屋时,听到他一边喝水一边问,“阿妍姑娘去了何处?”    茗痕回答他,“施完针,又去了夫人那里一趟,之后就走了。”    另外一个陌生的小童立在床边,应该是郦清妍同她提起的那个人。    “我的儿……”秦氏哀了一声,扑过去搂着容潋就开始抹眼泪,弄得对方莫名其妙。    “母亲莫哭,发生什么事了吗?可是母亲受了什么气?”    “我这不是气。”秦氏抽噎,“我是为我的儿高兴,我儿的腿终于有人能治好,我儿终于能站起来了。”    容潋皱眉,“母亲都知道了?”    “长郡主都告诉我了。”秦氏不停擦着眼角,好半天才止住哭声,“我儿,母亲知你此刻疲惫,旁的母亲不问,只一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答案。”    “母亲且问来就是。”    “长郡主金枝玉叶,身份矜贵,为何会屈尊降贵亲自过来治你的腿疾?”    容潋沉默,秦氏问他,他又去问何人?    弄香奉上一盏香茶,搁在郦清妍面前,隔着袅袅的烟雾,看着对方撑着脑袋打瞌睡,嘴唇泛白,脸色也不是很好。“小姐累了。”    “尚可,不算太累。”郦清妍睁开眼睛,端起茶,翻开杯盖吹了吹,饮了一口。    “小姐不该让我们等在容府外头。”拾叶埋怨。    “为何不该?”    “若小姐在里头遇上什么危险如何是好?”    “我不是带了衱袶和甘松进去么?出不了什么事的,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纵然没有出事,看到小姐累成这样,我们心疼啊,想着若是能跟着进去,小姐也不至得这般辛苦。下次不许了。”听弄香说完,郦清妍又去看拾叶,对方把目光移向一旁,不看她,“弄香把小的要说的话说完了。”    郦清妍笑起来,“好,这次算我错,下回一定带着你们,可别在恼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进去这么长时间,你们躲在何处做耍等我的?”    拾叶的眼神更加飘忽了。弄香咳了咳,摸了摸脸颊道,“容府对面那条街,有个酒楼。”    “嗯?”郦清妍又饮一口茶,“去吃招牌菜了?”    弄香越发尴尬,“咳咳,酒楼里设有赌坊。”    “所以?”    “小姐这真怪不得我们贪玩,全因为竑先生一定要进去,怎么劝也不听,我们又怕他惹事,所以就跟着进去了……”拾叶快言快语一气说完。    郦清妍歪了歪脑袋,“所以?”    “所以我们跟着竑先生玩了两把。”    “……”郦清妍扶额,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把这群怪人留在身边,很有可能带坏自己的丫头呢?“赢了还是输了?”    “我们跟着竑先生下注,结果……”    郦清妍看她们吞吞吐吐的,心想不会是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结果我们赢了!”从袖袋里掏出四卷捆成一团的银票摆在郦清妍面前,“赢到赌坊老板忍不下去,把我们赶了出来。这是一千两,竑先生下注大,赢了八千。”看着郦清妍的四只眼睛闪到发光,“小姐,这样生财真快!”    郦清妍拿起银票卷一人头上敲了一下,“还道你们在外头吹了几个时辰冷风,原来是跟着别个学坏去了!”    弄香捂着脑门,委屈道,“是小姐让我们找乐子玩的。夬先生还去了集媚居呢,小姐怎么不去打他。”    拾叶在一旁帮腔,“而且,再给竑先生一个时辰,说不定能把那酒楼直接赢过来,成为小姐名下的店子,毕竟先生是拿着小姐那套十二只暖玉茶杯去做的第一回赌注……”突然捂住嘴,“呀……竑先生让绝对不说,说太快,给说漏嘴了……小姐你可千万别说是小的说出来的啊!”    郦清妍扶额,头疼地想,自己带这么一群人出来,真被贼人捉去了,也算自己活该?    以郦清妍现在的财力,这点银钱已经瞧不上眼,难得两个丫头能在自己不在时放开束缚好生玩了一回,直接把银子赏了俩人,喜得二人在马车里又跳又叫的。    马车行至纳珍坊停下,弄香扶着郦清妍踩着脚踏下车。之前让下人送了一套图纸过来,让这家首饰店帮着做出来,早上收到店家的消息说是做好了,郦清妍怕事后要修改,传话的人说不清楚,便顺路过来看看成品。    图纸是郦清妍亲手画的,纳珍坊是鑫莫名下的铺子,半点不用担心多年后才会出现的款式被人模仿了去。纳珍坊要想标新立异,郦清妍有的是新奇的首饰样式。    人还没下马车,只是看见这行人里有衱袶,纳珍坊的掌柜就已经亲自出来接人了,想要行礼,见郦清妍轻轻一个摆手示意,立即明白过来,连连称是,恭恭敬敬将她迎进去。    “我不过看看东西,掌柜这般兴师动众,吓着店里客人如何是好?”    “少阁主这话折煞小的了,什么生意能比得上少阁主重要?”    郦清妍笑而不语。    掌柜心中一突,知道自己讲错话了,这位少阁主是不喜欢别人恭维的,恭维过头就更要不得了。    郦清妍从没来过这个铺子,粗略看了几眼店里卖的首饰,成色都是极好的,只是款式略单一了些。这个一看就知道其拍马屁技术高于实干能力的掌柜,要是和他谈,怕全程听的全是“少阁主说的极对”,“少阁主委实高明”,什么也讨论不出来。    看来是时候召鑫莫进皇城了。    正出神想着介时和鑫莫怎么商量,把这个纳珍坊好生做大起来。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原来身为郡主,也是会亲自出来挑首饰的么?”    抬眼一寻,看见二楼专售男子配饰的地方,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郦清妍没回答,身旁的弄香却会意,替她问道,“公子哪位?”    “十年寒窗,进了九、八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二次,今日一定要中。”身子一提,已落到郦清妍面前,正欲潇洒地向郦清妍伸出手中折扇打个招呼,被横插进二人中间的衱袶打断未遂,只得垫着脚尖越过衱袶的肩膀看过来,“在下的下联可龙飞凤舞的誊在云兮楼那面大墙上,郡主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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