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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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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的郦清妍面无表情托着腮, 已经没有利箭再射进马车里来,清婕被四周碎成一地的寒冰冻得受不住,裹在毯子里直哆嗦。反倒是该怕冷的人感觉还好, 因为心情差到不能更差,也没什么心思关心清婕,扯了柜子里的毯子丢给她, 等着外头的厮杀声停止。    对于有些人, 既惹不起又躲不起这件事,郦清妍觉得非常乏力, 她不想见到栖月, 却不得不见。曾经恨不得时时待在他身边,以便汲取他温暖的她, 演变到现在的一想到就不痛快, 郦清妍觉着自己已经对情爱完全失望,变成了怕是一辈子也只在乎亲情友情和恩情, 却没有爱情的人。    总归不是没有人性, 只为利益的行尸走肉。她这样安慰自己。生活还是很美好的,生命也很美好, 不能因为某个人坏了自己心境, 年岁在这里, 总不至于连这点事情也过不去, 那就太不济了。    这样没有头绪,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郦清妍抓了抓头发, 发现自我安慰全然没有效果,自己还是很毛躁,很需要一杯清火的茶。    真希望容潋能在。    这样的念头突然冒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曾经重要过,后来又被忘记的人突然出现,在她心中地位只重,令人咋舌。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感情去面对容潋,栖月那张汇集了万花鲜妍的俊脸已经出现在马车里,一把抓住郦清妍的胳膊,“你给我下来。”    “诶,诶!”郦清妍的反抗无效果,她被生生拽了出去,跌跌撞撞下了马车,又被栖月拉着大步朝远处走去。    马车边已经围满了前来救主的人,郦清妍连看清来的是谁都不能,顾着跟上栖月的脚步,不一会儿就累的喘气起来。“放开,你放开。栖月,你发什么癔症!”    栖月在她动用寒冰术之前,把人往前狠拉了一把,让郦清妍一个大力冲出去,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回头怒视着他。    “不喊宁王殿下了?不视而不见了?翅膀硬了,就这么着急离开吗?”    郦清妍皱眉,这人是在哪里受了气,然后撒在她头上。火气噌噌地冒起来,栖月总是把她当成出气筒,他凭什么!    嘴角一动,勾一丝凉凉的笑,“殿下这话说的奇怪,我从未靠近过你,何来离开?殿下肩负重任日理万机,就莫来消遣小女子了,小女子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实在受不起殿下如此宠爱。”    满脑子雨水灌输进来的教诲全部被烧成灰烬,栖月发现那些肉麻的情爱话语,在见到她之后,一句也说不出来。能让他心绪平复,沉沉好眠的是她,让他出离愤怒,只想杀人的也是她。可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伤她的。    栖月尽力克制着,沉声道,“你赌气接近小曒也就罢了,总归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容潋算个什么,有什么资格可以和你聊的那么开心?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稻香村那座楼?若是缺钱为何不来找我,为何偏要去找别的男人?”    郦清妍面色一冷,“你监视我。”说完就自嘲一笑,“是了,从一开始你就在监视的。”    栖月双手拥着她双肩两侧,让她平视着他,“你就不能乖些?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结交那些人能有什么好处,有了十二禤阁,夏园,清惠郡主之位,难道还不够么?”    郦清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眼睛也不看他,“我和谁结交,与你何干?我想要什么,与你何干?有多少人想取我性命,又与你何干?你这样着急过来,是想救我,还是救你的药引子?栖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因为身份,地位和权势,就能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么?实在太难看,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想,以后别来烦我了,算我求你。”    栖月如同被抽走所有力气,眼睁睁看着郦清妍一步步从他身边退开。    “你完全不了解我,所以不配知道我想要什么。”    郦清妍朝他行礼,“多谢殿下亲自过来搭救,臣女以后定当谨记,出门带上足够多的人手,再不打扰殿下清净。时辰不早,就此别过。”    直到此刻,栖月才知道曾经对永安说,她将心口的肉连着伤一起剜掉,是一种怎样的痛。她把放在自己这里那半颗心连根拔出,从此之后,她的世界,再没有慕容栖月四个字。    是他亲手把她寄放在此的那半颗心,连同她这个人,一起弄丢了。    栖月看着决然离去的人,无力感如同无边夜色,从各个方向涌来,无法躲避与反抗。    脸色原本就不怎么好的人被栖月强行抓出去一趟,回来时变得更加严重,无论神情还是气势都堪称吓人。清婕从扎了许多箭的马车上下来,等在新来的马车上,乖得像只鹌鹑,自觉缩成一团,降低人气与存在感,一句话也不讲。    郦清妍抱着胳膊,闭着眼睛,觉得栖月这样死死缠着自己实在没有道理,他要的不就是自己能好好活着,不要从他身边消失,以免等到他要用血时找不到人么?自己并没有走,即使有危险,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当然能够毫发无损,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的,算个什么?    想起他喝醉后说的话,他想她,他问能不能重新开始。郦清妍觉得很可笑,如果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能从头来过,那还要后悔何用?栖月想她,那就让他想着,等他想通为止。    气呼呼地暗骂了栖月一通,然后她就抱着胳膊睡着了……    马车停下来,轻微晃动了一下,郦清妍被吵醒,看到清婕正唤着自己,“七姐,莫睡了,咱们到了。”    “哦。”郦清妍揉揉眼睛,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就这么睡着。下了马车,人还没站稳,张岱快步上前来,急得额头上都是汗,“少阁主,皇上过来了,正在屋里等着。”    郦清妍脑门上的青筋欢快地跳着,应付完一个还有另一个,真是没完没了了,帝王难道不该心系天下,操劳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么?慕容曒为什么能够那么闲?若说是因为栖月把该他做的事情都包揽了,那栖月为何也那么闲?简直没有道理。    “我知道了。”郦清妍理了理衣裳,“外出一趟,仪容不整,先去梳洗再面圣方不失礼,你去回皇上,说我很快就到。”    清婕跟在后头,觉得郦清妍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服饰不规整而不去见慕容曒,而是单纯的不想马上见他。这个大胆至极,颇有性格的七姐,她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夏园比敬王府和宁王府都要大,若是在大门口下车,以郦清妍和清婕两人的脚程,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漪澜小筑。车夫很贴心地几乎把马车开到郦清妍的屋子门口,生怕她走太远累着。    原本的贴身丫头们已全从郡主府过来,平时嬉笑热闹惯了的人敏锐察觉到郦清妍身上不同平常的低压,安静地将人接进屋,备水置衣,列侍一旁,连祝贺一声恭喜她当上清惠郡主也不敢。    郦清妍阖眼撑腮靠在梳妆台上,身后菱歌帮她梳着头发,发髻放下来,浓密的发丝梳起来很需要些功夫。头上桃木梳穿透头发的感觉突然停了,以为是菱歌觉着头发有些干燥,去取玫瑰油去了,结果背后一沉,两条有力的胳膊环到身前来,从后将她抱住,重量压下来,有些沉。    “刻意躲着朕,是累了?”    “嗯。”郦清妍保持那个动作不动,眼皮都没抬。    “玩的可开心?”身后的人小狗一样用鼻子在她脖颈边嗅着,沉迷于她身上自带的冷香。    “尚可。”    “听说回来时遇上刺客,可有受伤?”    “没有。”    “夏园逛玩了不曾,可还喜欢?”    “太大了,逛不完,很喜欢,谢谢你。”    “回答的语言过于简洁,该罚。”嘴一张,咬在耳垂上,齿列轻轻碾压着,温热的舌尖舔舐上来,饱含暧昧的动作。    郦清妍挣了挣,没能躲开,语气冷了些,“你是不是又欠挨了?”    “是,被你训上瘾,一天不见,便心中难耐。”慕容曒闷笑起来,颤抖的身体撞着郦清妍的背,带得她也颤抖起来。    “你很重,起开。”    “不要。”却放轻了压在她身上的力量。    “大半夜跑来,明日不早起上朝了?”    “见不到你,睡不着。早朝有敬王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个个的没事干,就知道围在她身边给她添堵,全都脑子有病,眼神也不好,没看到她很忙吗。    知道挣脱不开这个人压制,与其被他压的难受,郦清妍往后靠了靠,在他怀里寻找舒适的地方依偎着,放任懒洋洋的自己,软到没有骨头。    慕容曒脸上露出惊喜,感受怀中人儿小心贴近的动作,止不住想,她也是想自己的,一定是想的,夏园太大,长郡主之位太高,让她生出惶恐的不安感来,急切地寻找支撑和依靠,偏巧又和栖月闹得不愉快,让自己捡着了宝。早知道效果会好成这样,就该封她更高的位置,让她怕到再不敢离开自己,只能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完全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单纯为了自己能靠的舒坦的郦清妍轻声道,“过两日五姐就大婚了,想不出来该送个什么礼物,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慕容曒不疑有他,想了想道,“钱财买来的礼物有什么意思,要送就手笔大些。陈曲静自科举得了一甲第十七名进士后,在集英殿修撰这个位置上待的也够久了,不若提一提,你觉得以他的能耐,什么品次为好?中侍大夫,或者宗正卿,如何?”    郦清妍笑道,“果然是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出手就是不同凡响,如此大幅度越级晋封,不怕吓着臣子?”    “只要能配得上,朕自然会给,没那个本事的,跪着求也是求不来的。”    郦清妍在他怀里抬头,这个位置和姿势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如同一块和田糖青白玉般,刮得十分光洁,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处无意识无规律地划来划去。“若不是陈曲静年岁不够,倒是很想给他龙图阁直学士之位,以他的学识,坐在这个位置,是绰绰有余的。”    慕容曒被她划得很痒,却又不忍心阻止,甜滋滋地忍耐着,“方才还夸朕出手大方,你想的这个位置比他父亲齐国公也低不到哪里去,真这样封了,怕是陈曲静会成为下一个庄希华,什么事也干不成,成天只知道战战兢兢,考虑如何活命了。”    郦清妍的手指几乎察觉不到的停顿了极短的片刻,语气还算正常,“算你明白。”    慕容曒一低头,咬住手指,含糊道,“胆大包天,该当何罪。”    郦清妍用清亮的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看得慕容曒一笑,复将她搂入怀中,“好,没罪,没罪。”叹着气,宠溺又无奈,“你说,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郦清妍不答,看他半晌,突然说,“五姐大婚后,我要回十二禤阁一趟,皇城这边的。”    “去做什么,几时回来?”    “上次的训练还没结束就被宁王强行带了回来,这回得去补上,那些长老本就对我不满,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这回还不知要怎么刁难我。”咬了咬饱满的唇瓣,鲜嫩的唇上露出一痕苍白,眼睛里是委屈和幢幢不安,让人忍不住心疼。    慕容曒皱眉,“他们待你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看我年纪小,镇不住,已经奠定了瞧不上的印象,想要改变,真是有些困难。你能教教我,该如何才能让他们听话么?”不安之中掺杂进信任和期冀,正是他想要的那种寻求庇佑的表情,真是要有多动人就有多动人。    慕容曒整颗心都快被她捏在手中,哪里不会为她着想,思索一番,宽慰笑道,“莫怕,朕会想办法。”    郦清妍从他怀中起来,转身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让你不再被欺负的办法。”    郦清妍补充一句,“我想要的是他们因为我而真正听令于我,而不是因为别人的吩咐,别人的威压而迫不得已服从我。不然,和母亲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曒在她散开的发丝上揉了揉,“放心,不会的。”    不安分的手指在他胸口上戳一下,再戳一下,“我就知道,和你合作,好处多的不得了。”    “总得把你培养出来,才能为朕所用。”慕容曒看着那圆润小巧,又脆弱无比的指尖,心脏随着她的动作,一戳,一跳。    “何况,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仅仅只是合作,没有旁的了?”    郦清妍张大眼睛看他,眼底澄澈无比,装傻。    “没有吗?”慕容曒突然有些想笑。    郦清妍继续装傻。    慕容曒将人一揽,唇便印了上来,吻还未来得及加深,察觉到怀抱中的人身体蓦地僵硬了,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    “真拿你没办法。”慕容曒附在她耳边,呼吸急促地说。    现在还未入暑,慕容曒没搬到夏园,不可能留在这里过夜,他走了之后,郦清妍顿时从那副懒洋洋没骨头的状态中活了过来,先用茶水漱了口,又重新洗了把脸,连衣裳也重换一套,犹觉不足,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大步走出房门,吩咐弄香,“让衱袶他们到书斋见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慢着,让即曳先来。”    弄香得令去了,拾叶领着郦清妍往书斋来。进夏园不过一天,她还没来得及仔细逛遍所有房间,这个书斋就是第一次来。规模颇大,竟不是一间屋子,而是环形绕了好几间,比棠梨院还要大些。屋内没有屏风,全以造型大气美观的书架代替,头一回进去,若没有人带路,只怕会绕晕在里头。    古玩字画,名家典集自不消说,光是挂出来那些,就够仔细研究许久了。郦清妍此刻没有心思关注这些,木仓之后,她和这些属下隔离太久,很多事情的发展和动向,她急需要了解。    即曳来的很快,没让她久等。进来了也不客气,自己找位置坐了,开门见山道,“说,最先想知道什么。”    “庄梦玲如何?”    “没有问题,半个月后自会醒来。头骨碎得厉害,勉强修补完全,脸已经给她换了,不过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记忆抹了么?”    “消除了一部分,若是全部忘记,怕成了痴傻的,反倒不好处理。”即曳难得正经了一次,每一句都回答的精简无比。    “尽最大努力全部抹掉,她醒后也别让她再回来,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的,我以后也不会在这儿。”    即曳瞧她一眼,点点头,“好,听你的。”    “让你组建的暗部,如何了?”    “挑出来了一些人,这是他们的介绍。”从袖袋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过来,“你随便看看,改日让你见见真人。”    “动作这么快,你从哪儿挑的?”莫不是全都是他结识的江湖游侠,那些人心气极高,哪里会听从她的调遣?    即曳摊手,“当然是从我的人里挑的啊。”    “你的人?”    “只许你有十二禤阁,就不许我有我的组织么?杀手这一行这样暴利,不把规模做大了,岂不是对不起别人捧着上门来求你的银子?”    真是奇了,从来只知道即曳带着个小女孩儿闯荡江湖,还从未听说这人手中也是有股强大力量的。这力量得隐藏得多深,才能让十二禤阁也查不出踪迹。    “你的人,会听我的?”    “连我都听你的了,他们敢不听么?笨死了。”    “……哦。”    郦清妍把小册子放在一旁,留着一会儿再看。“十二禤阁之中怕是有皇上的人,而且地位不低,不能让焕逐去查,你这边能不能找到办法,帮我查出来都有些谁?”    即曳将茶杯杯盖倒转搁在桌上,用手转来转去,默了片刻。“要查应该不难,你什么时候要结果?”    “四月十六之后,我动身去十二禤阁之前。”    “成。”即曳拍了拍手,“没问题。”    郦清妍笑了笑,“以前真是低估了你,现在总有一种错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十二禤阁之类,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别,可别那么夸我。”即曳连连摆手,又去拨他额前刘海,脑袋一扬,“我会骄傲的。”    郦清妍的笑顿时岔了气,咳个不停。好容易才止了,感慨道,“真得感谢那支簪子,把你请了出来,成了我师傅。”    “那是,也不看看那是谁和谁的定情信物。”    郦清妍瞪他。    书斋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怅亓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盯着即曳,阴郁道,“你和谁定了情?”    郦清妍顿时打了个哆嗦。    “要你管!每时每刻都跟着老子,你烦不烦?给老子死远点。”    怅亓一只脚跨进来,牙缝中冒出来阴森森的寒气,“你再说一遍。”    “你烦不烦你烦不烦你烦不烦,死远点死远点死远点死远点……”    怅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来,拎狗似的拎起他的后颈就把人捉了出去。“皮痒,欠收拾。”    郦清妍跟在他俩身后大喊,“要打架去别处!再拆了夏园的屋子,你俩自己赔!”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计而已,大家不要想歪ㄟ(▔,▔)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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