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节
看来自己的行动没有受到限制,许恪略感放松,他换了身衣服,带着从边关捎回来的小礼物,就去看小萝卜头和许忻他们。 其实那些礼物称不上精致,就是看个稀奇而已。 好在古冬喜欢,他好奇地戳着自己手里的泥人,问许恪:“许首领不是说花开的时候才回来吗?” 许恪顾不得回答他,心里先喊了声“糟糕”! 早就和古冬他们说过了,不能当着许忻的面喊他首领,这孩子就是没记住。 他忙抬头看许忻,许忻像是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一样,笑盈盈道:“是谁整天念叨许首领不回来的?现在提前回来你也不高兴?” 古冬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太高兴了才怕自己是在做梦,许首领其实是在梦里回来了,等梦醒了,就又不见了。” 这话说的许恪心里一酸。他在古冬头上拍了一把,问他:“孙空还有剩下那几个小子呢?” 古冬道:“他们不好好练功,被许哥哥罚啦。” 这话说的,许恪又是一怔。 许忻笑道:“既然许首领回来了,你去告诉他们,今天惩罚减半。等罚完了,就可以进来看许首领了。” 古冬雀跃地跑了出去。 之后,许忻神色就淡淡的,也不开口说话。 许恪讪讪地叫他:“哥。” 许忻冷哼道:“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果然生气了,许恪在心里暗叹,他就知道仅凭几个小萝卜头想替他瞒着,早晚要穿帮。现在还得费劲同许忻解释他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许忻听完会怎么看他。 许恪抓住许忻的胳膊摇了摇,道:“哥,你先别生气,听我好好给你说。” 许忻则不为所动,道:“你说,我听着。”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放在那里,看样子看来许恪不交代清楚,怕是过不了关了。 许恪在心里哀嚎,只得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还有自己打算做的,都给许忻讲了一遍。 听完,许忻就是一脸不赞同。指责他道:“我早让你离翟相远一点,你非要往他身旁凑。他虽于你我兄弟有恩,可认真说来,也并非是多大的恩情,有我替他卖命也尽够了,你又何必卷入这些是非里?”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许忻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替翟修卖命,这件事他虽不情愿,也到底听从翟修的安排,到定国侯府当眼线。后来叛逃,也是因为身份暴露,危及到兄弟两人的性命,才仓促间做的决定。 前段日子,他从几个孩子口中知晓许恪身份以后,就无比后悔当初听从许恪的建议,叛逃出府,没成功不说,最终还把许恪搭进去了。 许恪道:“这事儿说不清的,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倒是庆幸你脱了干系,反正丘民把你除了名。等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咱们兄弟和小萝卜头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他说了以后,许忻神色反倒复杂起来,吞吞吐吐地问他:“你和定国侯世子,到底怎么回事?” 许恪眼皮一跳,装作听不懂,说:“什么怎么回事?” 许忻道:“街上传言,你和定国侯世子,有杀父之仇,他提着剑追你几条街是真的吗?” 许恪:“……”虽不是真的,可大家都以为是真的,最重要的是,连他也不能说这都是演戏。 许忻又道:“既然是真的,怎么你们在边关又腻腻歪歪起来了?他没提着剑追着你满地跑?” 许恪:“!”边关的事,怎么许忻都知道了? 许忻没好气地看着他,道:“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翟相在边关自然也有耳目,我在相府住了十几年,总不会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这话一说,倒让许恪坐立不安起来。他和戚无为在边关,没有避讳过人,翟修若真有心打探,自然一清二楚。如今自己回来了,他倘若问起此事,自己要怎么说呢? “现在知道怕了?”许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既然和定国侯世子要谋划大事,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 许恪不吭声,低头受教。明明在京城,他和戚无为都很克制的,一到边关,心里觉得离翟修远了,就不自觉放松起来,而且他一见到戚无为,也实在忍不住不同戚无为亲近。 许忻数落他一通后,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同翟相分说?” 许恪一头冷汗,忍不住往许忻那里靠了靠,祈求道:“哥哥教我。” 许忻叹道:“我可没那个本事。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好在翟相如今正忙着各地乱军的事儿,大概不是很有空见你,你自己赶快想个法子,好了结此事,别引火上身。” 他说到乱军,许恪倒想起来,去岁腊月里,就爆发了起义,现在都正月末了,起义竟然还没有镇压下来。他奇道:“乱军还成气候了?” 许忻叹道:“年前不过两三个受灾的州县闹起起义来,正月里非但没有镇压下去,竟有十多个州县也都跟着闹起来。陛下冲翟相发了几次火了,听说翟相时常在宫里连夜办公。你今天刚回来就能出府,只怕是翟相不在家的缘故?” 翟修没空见他,那他不在相府,倒是很有可能。 许恪不走心地称赞他一句:“正月里不上衙,翟相都办起公来了,当个丞相也是辛苦。” 许忻一哂,道:“还不是他把天下搞成这副贫弱的样子,此时辛苦又顶什么用?” 这倒也是。 许恪开口附和他,刚说完,就听见古冬和孙空在外面斗嘴。 许恪脸上自然带上了笑容,他问许忻:“你在教他们练武?” 毋庸置疑,许忻的功夫自然是一流的,许恪自己最初还是由他启蒙,打下了基础。有他教导这群孩子,许恪放心多了。 许忻听他这么问,忍不住又是抱怨:“你看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聪明伶俐得很,却偏偏像是小了几岁似得!” 许恪:“……” 这可是许忻冤枉他了,丘民选□□的孩子都是□□导的,等差不多了才出师分给各位首领。这群孩子分到他的原身手里连半年都不到,原身就去定国侯府当差了,之后他接管这具身体,也没机会和小萝卜头们相处啊!他穿来后,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反派! 说到这里,其实想想,这个世界似乎和一开始他笔下写的那个,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生平经历,不再是文字中虚构的主角路人反派炮灰。 还挺有成就感的,毕竟是自己最初赋予角色生命力的。 许恪微微笑着。古冬推开门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孩子,都一拥而上,将许恪团团围住。 许恪心想,为了这群孩子,他也得努力编一个能瞒得过翟修的理由啊! 第 60 章二更 当晚,许恪忐忑不安地回到相府,万万没想到,他以为进宫了的相爷竟然就在府里等着他。从他进门,就被翟修身边的人陪着,连换衣服的空档都没有留给他,直接将他带到了相爷的书房。 这下要死了! 许恪心里哀嚎着,绝望犹如漫天的大雪扑面而来。 至少让他想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再来啊…… 翟修坐在书桌背后,面前堆积着一堆信件折子。他飞快打开一封扫了一眼,就随手批了几个字丢在一边。 连许恪进来,他都没有停顿手上的动作。 许恪默不作声地跪在翟修的书桌前,只听翟修对他说:“伤都养好了?你回来多少也能替我分担一些。” 用语之温和,是许恪再也想不到的。 他抽空抬头看见许恪正跪着,不由奇道:“你跪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来替本相整理文书?” 许恪懵了,这是个什么发展? 虽不明白翟修是何用意,只是没人喜欢跪着。许恪忙起身,依照翟修的习惯,替他分类各种信件。只听翟修又道:“这次去边关,有什么事要对本相回禀?” 这大约就是给他坦白从宽的机会了,许恪略一犹豫,便照实说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属下和定国侯世子……” 翟修眼中精光一闪,只佯作不知,问他:“定国侯世子怎么了?可是又提着剑要杀你?” “那倒没有。”许恪不知道翟修知道多少,可这个样子明显不适合胡说。他便装作颇为为难的样子,解释自己在边关的行为:“定国侯世子对属下余情未了,属下也就半推半就了。” 翟修拿着笔的手一顿,又轻飘飘写着字,口中道:“那也没什么,你和他同朝为官,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只是儿女情长也要有分寸,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须知你身上的担子不可轻。最要紧的是别误了正事。” “是。属下不敢。”许恪谨听教诲,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什么担子?不过是变着法子怎么从朝廷口袋里掏银子,养国家的蛀虫罢了!这天下倘若易了主,也不知道这群蛀虫又会如何是好。 翟修又转给他一封信件,道:“如今朝廷多事,叛民攻占我大营十多个州县,我已禀明陛下,出了正月就要大肆用兵,如此一来,丘民那边我怕是顾不上,还得你多上心。” 许恪道:“属下自当尽力。” 翟修又叹道:“还有一事,等出了正月,各部开了衙,你仍旧去户部当差,钱尚书会妥善安置你的。” 说到这个,许恪便想提一句那位钱副使的事。 他才叫了一句“相爷”,翟修就道:“钱副使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吏部已经下放他当知县了,过了年就上任,不会留在户部碍你的眼。” 许恪:“……”叫那样的人去当一方父母官,他能治理好一县百姓?翟修是嫌这个天下还不够乱么?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许恪沉默地做完事,就被翟修打发出去了。彼时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去大厨房领了饭,才回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翟修却没有用晚膳,而是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又匆匆忙忙入了宫。 若不是那位大人执意要他第一时间就去见许恪,查明许恪的动态,他也不会在宫里办公到一半就急着出宫。但是折腾这一趟,翟修并不觉得累。 许恪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人。 …… 仁安十五年二月,朝廷增加兵力,去镇压各地的乱军。没隔太久,捷报就频频传来。同一时间,太子在西北边关对高昌的大战,也节节胜利。 阴了一个年节的天,似乎终于开始放晴,仁安皇帝也终于有心情继续修道了。 如此一来,翟修自然不必夜夜在宫里办公,那个隐藏在背后的蛀虫组织也开始重新活跃起来。 …… 只是好景不长。朝廷的镇压过于惨烈,起义军的反抗也愈加激烈。 等到了仁安十五年五月,起义军已经攻占了大营朝半壁江山,隐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整个南方的州县,都已归于起义军之手,不受朝廷管制。 当歌颂起义军的民谣传到京城的时候,仁安皇帝一病不起了。 这个皇帝自继位以来,于治理天下并无半分功劳,成日沉迷修道。谏臣如何苦劝他都不听,一度扬言大营朝国富兵强四方来贺,他便是不上朝也不会亡国。 现如今,真的要亡国了,这个潇洒一辈子的皇帝,才知道害怕。 他夜夜梦到自己的父皇指着他鼻子骂,说祖宗大好的江山,他连守成都不会,就是养一头猪也比他强。仁安皇帝在梦里瑟瑟发抖,犹如小时候偷懒不肯读书时,被姜帝师告到先帝面前,他父皇咆哮着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样子。 夜不安寝,惊惧过度,一来二去的,仁安皇帝就病了。 这病势汹涌如排山倒海,太医们每天都擦着汗战战兢兢地开方子。但谁都知道,陛下这病,是心病,光喝药,是不起什么作用的。 这日大臣云集于龙榻前探病侍疾时,内监总管卫祁悠悠开口道:“既然陛下这病是乱军闹的,那挫败了乱军,江山一统,陛下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进宫侍疾的诸位大臣:“……”这不是废话吗?谁都知道陛下病在哪儿,可这不是拿乱军没辙吗? 见没人吭声,卫祁又道:“既然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没有法子能收拾得了乱军,奴才出个主意,诸位大臣们莫见怪。” 毕竟是在龙榻前,侍疾的列位大臣忍住没吭声。卫祁这才慢悠悠道:“太子殿下不是在边关用兵如神么?何不把太子殿下召回镇压叛民?” 此言一落,有人刚想说太子还得和高昌人打仗,如何抽得了身? 就听见翟修拍手称妙,并道:“殿下在边关已有威名,且高昌人也已尽数赶回自己的领地,此时召殿下回京,最合适不过。” 连翟相都如此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反对什么,也都附和起来。 其实关注边关局势的人,自然知道此时召太子回京,并不妥当。太子费尽心机布置一场,只求与高昌决一死战。此战毕,高昌亡国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再扶植一位高昌皇族的没落王子称王,从此以后,高昌就是大营的附属国了。大营西北少说几十年都不会有战事。 这中间的利弊,是个人都看得见。 也因为如此,所以叛军虽然闹得厉害,翟修又多次暗示,就是没有人提议召回太子。 反正大营朝一时半刻也亡不了,等太子收拾了高昌人,转个头自然能空出手收拾乱军。 哪知这件心照不宣的事,被一个老太监说了出来。 卫祁不过一个内监,说他没见识也有可能。翟修却不同,他毕竟是一朝丞相,要是连这点轻重缓急都分辨不出,也坐不得这个位子了。 那翟修的心思,就十分值得细究了。 左不过是怕太子权势过大,功劳过大,日后回朝会分他的权,夺他的势,就像去年的定国侯一样。 第 61 章一更 翟修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仁安皇帝又病得快死了,两个人一拍即合,立即以天子的名义,连着下了三道诏令,命太子班师回京。 六月末,太子率领拱卫京城的数万精兵回到朝中。 他去时带走了十万精兵,半年后带回九万有余,伤亡折损并不大,由此可见太子殿下用兵之神。 兵将到京的那天,天气毒热,翟修领着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仁安皇帝也想来,只是他病体不便出行,便将自己的车辇送来,还千万叮嘱翟修,一定要让太子乘坐。 太子自然不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