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成府
九月将至尽头,十月的红枫踏着西北风如约而至。 昌邑城中出了两件喜事。 一是杏春馆的春娘,在杏春馆的大门前,答应了当朝御史宋衡的提亲。熙国向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他二人这般在清伎馆,当着清贵勋客的面定约还是头一遭。 自然有人以为是伤风败俗,说着不好听的话。但更多的人,尤其是民间的百姓,却将其传为了美谈。 人生匆匆数十年,须臾而已。宋春二人能于十年后再度相逢,结为连理,何尝不令人感慨唏嘘。 右相府也适时放出了消息,表明对两人婚事的认可。 二是司徒府向护国大将军府提亲,求娶将军的义妹,杏春馆的紫笙姑娘。 司徒钊到护国将军府拜访时,宇文凉并不在。 木木抱着依米,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眉眼带笑。她正拿着一本书,柔声读着上面的内容。 “余忆童稚之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依米乖巧地待在母亲怀里,眼神专注,不吵不闹。 岑伯见到司徒钊,正欲问好,却被他止住。他不愿打扰木木母女,便请岑伯走到另一侧,向他询问宇文的去向。 “将军去成府了。”岑伯叹了一口气,“自中秋后,将军便亲自上门拜访了好几次,熟料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司徒钊皱了皱眉:“便是寻常人家,也断不会屡次挡客,何况两府现在仍有姻亲之结。” “是以老奴猜测,成府已知晓了将军的意图。” 司徒钊微微颔首:“当初雁城曾出现了成府的探子,宇文并未派人阻拦。”想了想,问道,“他出去有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 “若是今次成府仍不让他进,估计也该回来了。” “那老奴先带将军去前厅等候。” “好。” 宇文凉回来时,司徒钊才喝下第一口茶。见他神色不佳,开门见山道:“这是成恪的意思?” “或许。”宇文凉敛起情绪,坐在一旁,端起新沏的茶,呷了一口,慢慢道,“总归会有方法的。”似是不愿再提此事,放下茶,笑道,“你怎么还有空过来,是送请帖吗?” “猜得不错。”一边说着,一边将袖中的金漆红帖递给了他。 “十月初三?”宇文凉微哂,“你怎么不干脆和宋衡一道。” “那我岂不是会错过一场热闹。” 宇文凉将请帖收下,笑道:“看在我帮了大忙的份上,护国将军府能不能少出些份子钱。” 司徒钊挑眉:“除非你先告诉我是如何劝服的母亲。她起先明明不愿答应。怎么你去同她说了几句话后,她就别扭地答应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司徒钊静静看着他:“知母莫若子。”母亲讲不讲理,他还不清楚吗。 宇文凉失笑:“有的道理她许不会听,但有的,她一定会听。” “比如?” “比如事关你的心意。”宇文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待你以后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明白。” 他迟早会违背你的意愿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当然会生气,会反对,但最后妥协的却总是你。 因为你爱他,胜过他爱你。 司徒钊抬头,注意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烦闷。知晓此时不宜久待,沉吟片刻,他决定起身告辞。 宇文凉走到院中时,木木已经躺在藤椅上,同依米一道睡着。 心中积攒的郁结似是一下消散,他嘴角生出一丝笑,下意识将脚步放轻,小心地先抱起了依米,将在睡梦中无意识吐着泡泡的她放在了小木摇篮里。 然后再是木木。她本就嗜睡,最近倒是愈发明显。宇文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这是沈复的《浮生六记》,他记得他将其放在了书架的较高处,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的。 木木听到了书页声,悠悠转醒过来。 宇文凉放下书,走到椅子面前,蹲下身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木木还未彻底清醒,她摇摇头,喃喃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许是你一看书就这样。” 听出其中的戏谑,木木不满地拍开了他的手:“我才不是呢。” 宇文凉笑道:“方才司徒钊来过了。” “司徒将军?” 宇文凉将请帖拿出来:“他和紫笙的婚期定下了,在十月初三。” “宋大人的婚期好像在十月初一。”木木嘴角噙笑,“他们怎么不直接一起呢?” 宇文凉闻言一愣,继而不由笑出声来。 成国公府内,成夫人谢氏温声安慰着女儿:“宇文只是一时糊涂,不过车前的一个女奴,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成恪才知成薇擅用了他的名义,对宇文凉避而不见。不忍责备她,唯有往来踱步。 成荃听不惯母亲的话,气愤道:“他哪里是一时糊涂,孩子都抱在怀里了。” 谢氏骂道:“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给我闭嘴!”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明明是他宇文凉背信弃义在先,姐姐凭什么还要给他好脸色!”越说越生气,“我没撸起袖子打他就不错了!” 成恪冷笑一声:“打?人家是平虏大将军,十六岁起便带兵打仗,你整天不学无术,只怕连只鸡都捉不到,怎么和他打?” 父亲的责骂不同于母亲,成荃不敢轻易忤逆。 成薇见他嘴角紧绷,脸色难看,轻声替他解围:“明德也是为了我,还请父亲勿再动怒了。” 成恪叹了口气:“父亲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如此行事,你不会觉得不妥吗?” “他若进来,只可能是退婚。”成薇垂眸,看着地上的落叶,“难道一定要我受此折辱吗?” 谢氏忙道:“他不过带了一个女奴回来,绣绣你定是多虑了。” 成荃忍不住插言:“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又不是男孩,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谢氏抚着成薇的背,耐心劝慰道,“待你嫁过去,就是嫡母。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于你几无妨碍。” 沉默半晌,成薇轻声道:“他不会让她做妾的。”不等母亲再说话,她静静望着成恪,“父亲应当比我更清楚。您上次进宫面见陛下,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成恪一愣,反应过来后,面带怒意:“你怎么能私看为父的信件!” “是我做的不对。”成薇平静道,“父亲生气是应当的,您想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成恪手掌发颤地指着她,良久却未说出一个字。将手收回来,揉着眉心:“不论如何,需得同宇文凉谈一谈。” 成薇用右手握住了左手。 “父亲是要同意他的退婚吗?” 成恪难得硬气一回:“是我们成国公府要退他的婚。” 谢氏皱眉不耐道:“好好的为何非要提退婚两个字?” “你一妇人,明白什么!” “两府婚约已缔结了五年,退了婚之后又要另寻亲事——” 成荃不由嚷嚷道:“以姐姐的容貌性情,不愁没有好人家。” 谢氏瞪了他一眼:“哪有你想得这么容易。” 成薇突然站了起来。众人一怔。 “我要亲自和他谈。”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么么哒~ 2、感谢小天使@巫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