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祁岸要走。 年底之前。 比他承诺的高考后,提前了半年。 他要把喻霈一个人留在这里,让她独自面对高考。 喻霈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日子没有祁岸,心里就一阵刺痛。她好不容易尝到了家的味道,却又要被生生剥夺。 喻霈抵在门边,蹲下去,咬住袖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不要和祁岸谈恋爱了。 她只想要祁岸留下,隔着一扇门也好,隔着世俗眼光伦理道德也好,她只想看见这个人,她魂牵梦萦的祁叔叔。 她愿意一辈子叫他叔叔,也不要相忘于人海。 喻霈内心忽然又涌起一阵愤怒。 祁岸你个王八蛋! 当初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在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将她一把救起?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为什么又要摘掉她唯一取暖的太阳? 我因为你的恻隐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你却可以狠得下心,把我抛下,孤苦伶仃。 你倒不如见死不救,让我不知蜜甜,不求长甘! 袖子也挡不住她的悲戚,柔弱的呜咽声从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袖口漏出,她因为哭泣瑟瑟发抖。 妈妈当初走的也干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抛弃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已经没有家了,又即将没有希望。 ……成年的代价,真是大的可怕。 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在安静的厕所显得十分突兀,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却被她无视了。 铃声掐断,过了几秒又重新响起。 她还是没有拿出来,而电话那头的人也很执着,她不接,电话就一直打。 她终于动了,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A我的大祁——A是为了让祁岸的手机号永远在通讯录的第一位。 她接通,没有吭声。 祁岸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嘟声,才意识到喻霈接了电话,他清了清嗓子,问:“怎么还不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有回音,像是在楼道里。 喻霈满心痛苦,不愿意吐露一个字。 “饭要凉了。”祁岸说,“把眼泪擦了,洗把脸出来。” “……” 你知道她在哭……你知道她在哭!为什么无动于衷!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你的心是硬的吗?! 喻霈再也忍不了,奔溃大喊:“你为什么要管我!你滚的越远越好!你凭什么要连累我!你走就走……” 她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 “……” “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 “祁岸你是不是没有心……” 祁岸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了这些质问上,他蹲在楼梯间,身边都是黑暗,唯一的光亮就是他手里点燃的烟,他把烟放进手心里,烟头被他碾灭,骤然的痛感让他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 祁岸眨了眨眼,也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这么难过。 喻霈哭的几乎断了气,抽噎不停,但是在她抽噎的间隙,祁岸听到了一句细微的恳求:“求求你别走……” 祁岸顿时一下子忘记了呼吸,从心底漫起细细密密的针扎感,让他弯下腰,用膝盖抵住自己的心脏。 “我不要你了……你留下好吗?” “高考完我就走,我不纠缠你,求求你多留一段时间好吗?” “……我不想看着你走。” “我不会再说我喜欢你了……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可以吗?不要躲我……” 祁岸给了自己一巴掌,挂了电话。 喻霈听见手机里的忙音,惨然地笑笑,扶着洗手池站起来,正要开门,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发蒙。 等她缓过来,打开门往外走,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人一把抱住她,将她推进厕所,反手锁上门,抬起她的下巴,不顾她满脸的泪水,直接吻上她带血的双唇。 他用舌头顶开喻霈的唇,把她呆滞僵硬的舌头勾出来,两人牙齿相磕,唇舌纠缠。他攻势猛烈,仿佛要吸走喻霈肺里所有的空气,有液体从喻霈唇角留下,很快被他舔尽,混合着咸腥的血丝被他咽下。 喻霈被祁岸吻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迷失在他的吻里,等到缺氧之前被祁岸松开,她迟钝的脑袋才终于开始运作。 她看着祁岸,脸色带着迟疑的红晕,迷茫又无措。 “说。”她听见祁岸的声音,沙哑又性感,“你喜欢我。” 她咽下一口唾沫,舌头还在发麻,脸上的红晕更甚,她盯着祁岸:“我喜欢你。” 祁岸眼睛里还带着意乱的情动,用手指捻了捻喻霈的唇,把血丝擦去,说:“我允许你喜欢我了。” 喻霈怔愣片刻,忽然扑向祁岸,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像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断断续续:“你……不,不走了吗?” “走。”祁岸的声音从胸膛传入她的耳朵,震的她耳朵发麻,“但是走之前先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喻霈浑身一震,眼泪浸湿了祁岸的衣服,被他按住脑袋,一顿揉搓。 “你……你再说一遍。” 充满了怀疑和恐惧,喻霈不敢置信地问。 “我喜欢你。” “……真的?” “嗯。” “……” “没骗你。” “……” “哎。” 喻霈心底还残留着刚才痛哭的奔溃,心脏一抽一抽,身体微微发抖,把祁岸越抱越紧,生怕稍微松开一点,这个幻想就要消失。 祁岸感受到她的颤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旋,小声说:“对不起。” 喻霈忽然抬起头:“……能不走吗?” 祁岸低下头看她:“我不工作,靠你养我吗?” “你要去哪?”喻霈说,“我考到你的城市。” “我的城市没有清华。” 喻霈毫不犹豫:“不考了。” 祁岸一巴掌拍在喻霈后脑:“放屁!” “我不考了,你在哪我在哪。” 祁岸冷下脸,把她从自己怀里扯出来,转身要去开门:“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接着哭。” 喻霈慌了,拽住祁岸的衣角,赶忙道:“我考!我考我考!我考清华!你别走……” 祁岸拍掉她的手,在手垂下之前拉住牵在手里,另一只手拧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厕所里的两人一齐看见,站在门外,神色震惊的祁姥姥。 喻霈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巨大的恐慌淹没她,她一把甩开祁岸的手,却没能成功甩掉。 祁岸牢牢地牵住她,对祁姥姥笑了笑:“哄好了。” 祁姥姥颤抖着想起几分钟前,她一个人坐在饭桌上,看着身边两个空的碗,见祁岸进门,说:“我听见喻霈的哭声了。” 祁岸脚步顿住,俯下身去拍了拍祁姥姥的肩膀,笑笑:“被我惹哭了,我去哄一下,您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祁姥姥愣住了,半晌后拿起筷子,神色古怪,沉默了几分钟,放下筷子,走到厕所门口,贴耳听着。 祁姥姥看着走进她,面色坦然的祁岸,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扇的祁岸歪过头,脸上迅速印出五个手指印。 “你……”祁姥姥气的说不出话,“你怎么干得出这样不要良心的事情!” “姥姥!”喻霈急着甩开祁岸的手,却甩不开,祁岸歪着头,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只好挡在祁岸前面,对祁姥姥说,“不关祁岸的事情,都是我主动的!” 祁姥姥颤巍巍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含义太复杂了,硬生生将喻霈钉在原地。她从祁姥姥的眼神里看见了失望、痛心、歉疚,更多的还是惊诧。 祁姥姥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打击,佝偻着背,平时活蹦乱跳的小老太此刻显露出颓态,她不再看喻霈,只是对祁岸说:“你知不知道,她还是个孩子?” “她多大,你多大了?”祁姥姥指着祁岸的胸口,“你快三十了,她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祁岸终于正回脑袋,还是笑着,温柔又恭敬,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带坏小孩。” “你知道你还……” “我会教她。”祁岸温柔地说,“我不会害她,不会强迫她,我会对她负责。” “等她长大……” “等她长大,我也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祁姥姥凝视着祁岸的眼神,似乎想从里面找到怯懦,却没有找到丝毫,于是她佝偻的背弯的更深了,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留下一声叹息。 “祁岸……”喻霈听见祁岸刚刚说的话,感动的几近哽咽,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祁岸龇牙,揉了揉红肿的脸,闻声说:“不。” “……” 喻霈还没来得及失望,又听见祁岸说:“最后一句是假的,你考上大学要是看上别的男人,我打断你的腿。” “……” “还尊重你的选择?我废了你和你的小奸夫。” 喻霈把脸埋在祁岸的怀里,铺天盖地的欣悦,她满足道:“废。” 祁岸终于松开了喻霈,把她推进卧室,说:“我和你姥姥谈一下,你在里面坐会儿,床头有个盒子,送你的。” 喻霈乖巧地点点头,有些担忧:“我不能和姥姥说话吗?” 祁姥姥对她这么好,比她所有家人都要好。 喻霈手伸进口袋,轻抚着那块冰凉的玉,想到祁姥姥刚才的神情,和压弯她背脊的难过,心里的内疚几乎盖过了喜悦。 她又想到那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眼睛又湿润起来。 祁姥姥…… 祁岸轻敲她的额头,说:“没事,你休息一会儿,我来说就好。” “相信我。”他说。 喻霈相信祁岸,只是不太相信今晚的一切。 祁岸真的,答应她了? 她俩真的在一起了? 她还是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失重感,为什么一切都这么顺利? 喻霈打开床头的礼品盒,看见里面手铐设计的手镯,附有一张纸条,遒劲有力,瘦劲清峻,上书:如果我将它送出,你就自觉点,把自己拷好给我送回来。 喻霈带上手镯,眼泪滴在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并不 终于亲上了,哎,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