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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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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二,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原本已然有的些许春意,又被打得七零八落。张劭溥的身子却大不如前了,林赢开车送他们去坐轮渡,张劭溥坐在后排,眉心浅浅的蹙着,这样的阴雨天,的确是不适合他出门的。    这次回国十分仓促,张劭溥在国外的生意初见成效,不得不在这个档口缩减规模,一部分股份出让给了余北辰,其余的让林赢留在这打理。    沈令迩在临行前把折兰托付给了林赢,任凭折兰眼泪汪汪地哀求也无动于衷,国内到处都在打仗,哪里庇护得了小小女子,如今她要回去,是因为她要跟随张劭溥,而折兰,她不想再把她拉进火海。    沈令迩垂着眼睛沉静地坐着,身上穿着的是时下新款的洋装,带着宽边的礼帽。只听见雨滴落在车窗上的声音。    “还记得吗,大概便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张劭溥笑着看向沈令迩,“我第一次见到你。”    沈令迩柔柔的笑起来:“也是这么个雨天。”    张劭溥叹息一声:“一晃又过去一年。”    “我还嫌过得慢呢,”沈令迩轻声说着,眼睛清润,“听过一句诗‘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恨不得一夜白头,就好像和你过了半生似的。”    张劭溥忍不住摇头:“我本就比你大了十几岁,待到你白首的那一日,不知道我要老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就盼着你以后日日都像今时今日一般青春正好。”    沈令迩嗔他:“早时如何没看出你还有这样滑嘴的时候。”    张劭溥把身子倚在靠背上,换了个姿势,伸手握住了沈令迩的手:“现在看出了便晚了。”    又沉默了一会,却听见林赢轻声说:“先生原谅我冒昧,我只想问先生一句,不知今日这一别,可还会再重逢?”    林赢眼睛平静地看着前方,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纵然是大风浪里滚过来的,总难免有些稚嫩,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有怎样复杂的情感已经可见一斑了。    平心而论,林赢不是跟着张劭溥的时间最长,经历的事也不算最多,只是二人十分投脾气,私下里哪里像是长官和属下,浑然是兄弟。    “当然。”张劭溥笑着回答。    林赢没有回头看张劭溥的表情,他清楚地记得张劭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这就是张劭溥的独特魅力,他哪怕是轻轻的一句话,都会让人怀着莫名地笃定。    而这句“当然”,林赢一直记在心里,并且深信不疑,虽然很多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张劭溥。    从纽约到上海整整用掉了十天,这和当初去美国时的心情都截然不同。沈令迩那时候心里头是惴惴的,既有期待也有不安,可如今大不同了,张劭溥就在她身边,要面对什么,也都清楚得很,二人反倒从容了许多。    这几天海上的天气多变,张劭溥的旧伤也总是反反复复,索性二人就缩在卧室里。二人这次回国没带任何奴仆,临行前乔教了沈令迩许多医学知识,沈令迩学得认真,至少能知道张劭溥该吃什么药。    收拾行礼的时候张劭溥带了几本书,原以为是西方经济学之类的工具用书,沈令迩也不曾过问,等上了船才知道,竟是几本小说,英文原著,读起来意外的不觉晦涩。    “给你打发时间用的。”张劭溥笑笑,脸上难掩疲惫神色。这几天阴雨,沈令迩有时夜里醒来,都能感觉到他微微发抖。他的药物里有镇定成分,有时他昏昏沉沉的可以睡一整天。    张劭溥总是在笑,哪怕疼得厉害,眼中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可他昏睡着的时候眉毛总是拧着,沈令迩慢慢地就懂了。像张劭溥这样骄傲的人,痛到十分不过让你看见一分,若是他有心掩盖,只怕连一分都看不出,当初他执意不肯接受截肢,只怕是他最执拗地一次了,正是因为太骄傲,哪里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沈令迩心酸,他处处替国家思虑,替旁人思虑,却甚少考虑自己,拖着如今的身子还要到处奔波,哪有活得这样累的将军?    张劭溥又打着精神和她说了会话,沈令迩就摁住他让他休息,张劭溥无奈地躺下,叹息一声说:“本该我照顾你的,如今倒过来了,我真是觉得愧疚。”    “哪能这么说。”沈令迩略一思索,脱掉鞋子也爬了上来,“你睡,我再看会书。”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偶尔翻页的声音。    就这样的过了十天,三月十二的夜里,轮渡开到了上海。    上海和之前没有区别,熙熙攘攘看似喧闹,在张劭溥眼里却是满目疮痍。这个时候,在码头边往来的人依然很多,穿长衫的多,穿短褐的人也多,还有不少着西装的学生。    “一会可能会有人过来,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怕,记住了吗?”在夜色中,张劭溥静静地看着沈令迩,他的手紧紧握住沈令迩的手,借着朦胧的夜色,一个手指长的东西被递了过来。    沈令迩握在手中,隐约能感到锐利的棱角。    “走投无路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的后路。”张劭溥的眼中带着无奈,看着舷梯下攒动的人群,“约定来接头的人没到,只怕事情有变,实在抱歉,这次拖累你了。”    “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原本长沙那边的事情都是由我负责的,现在是中国人和洋人的较量,不管是哪方势力,都希望我能露面,我的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这个给你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沈令迩把保险刀片放进衣袋里,柔柔的一笑:“孟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喜欢孩子吗?”    张劭溥哑然,点点头:“喜欢。”    “那好,你若是觉得对我抱歉,那么,”沈令迩笑得灿烂,“那么以后就和我生很多小孩。”说完她却羞得红了俩,只是眼睛亮亮的,闪着慧黠地光。    夫复何求?    张劭溥忍不住大笑出声:“好!”说完就拉住了沈令迩的手,“走。”    晚风徐徐,掀起张劭溥的衣摆,二人走下舷梯,终于又站在祖国的土地上。    这次回来,他们没有隐藏行踪,在离码头不过五十米的路上,一个黄包车车夫走了过来,他压低了帽子,看不清五官。看到他走过来,张劭溥反而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笑,没有半点意外。    “这位张先生去哪?不如让我送您一程。”他的声音低低的,十分沙哑。    “我去火车站。”张劭溥说。    “那就上来。”    沈令迩的身子一动,那个黄包车车夫却似乎一笑:“这位小姐,我这辆车小,恐怕坐不下两个人。”话音刚落,又有一个黄包车车夫拉着车走过来。    “小姐,请上车。”    张劭溥看了沈令迩一眼,他眼中带着淡淡的忧虑,沈令迩回复给他一个笑容。二人先后上了车。    黄包车行驶过街道,只能听见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里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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