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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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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出走?”木兰难以置信。    她围绕着季澄踱了一圈,指着他插在大衣兜里空空的双手:    “你就这么净身出户了?”    季澄双手一摊,无奈:“行李那么多,我一次也扛不来,明天会有人送来的。”    木兰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离家出走,居然还有人给送行李呢?皱着眉看他:    “你不要闹了,你家里人会很担心你的,出来溜达一圈就回去。”    季澄看木兰不打算收留他的样子,干脆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了:    “不行,这次不行,我妈让我换专业,那是我的梦想,怎么能换呢?我俩僵持了很久了,我非离家出走不可了,不然她不知道我的决心!”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留心观察着木兰的神色,看她表情略有松动,连忙又使苦肉计:    “姐姐,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去住酒店了,你想想,我有心脏病啊,万一晚上在酒店病发怎么办?死了都没人知道啊!姐姐你是医生,你这里最安全了。”    木兰脸色一变,她心里清楚,虽然季澄说的轻松,但是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连忙伸手捂住季澄的嘴:“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    季澄个子高,平时都是俯视她,现在蹲坐在台阶上,仰着脸,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摆。    柔顺的刘海下,眼神湿漉漉的,那种乖巧无辜的样子,活像只成精的萨摩耶。    木兰心里不由得一软,生出几分母性来,她拉扯着季澄的胳膊:    “地上凉,你快起来。”    季澄已经在她眼里看出了妥协,站起身扑了扑大衣上的灰,弯下身对上木兰的眼睛:    “你同意了?”    木兰瞟他一眼,自顾自进了楼梯间,仍下一句:    “真是败给你了。”    然后蹬蹬蹬的上楼去。    只听身后季澄一声欢呼,屁颠屁颠跟上来。    外头太冷,只在外头站了那一会,湿冷的凉气就钻透了衣服。    木兰一开门,扑面就是地暖的热气,屋里温暖如春。    季澄是第二次进门了,熟门熟路的脱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一头倒进沙发里:    “这一下午小板凳坐的累死我了,那几个阿姨腰板可真好。”    木兰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把那几个阿姨哄那么开心的?”    季澄闻言笑了,神秘兮兮:“因为我有诀窍啊。”    “什么诀窍?”    只见季澄缓缓的在兜里掏出钱包来,放在桌上:    “送钱,你知道我这一下午绞尽脑汁的输了多少吗?我钱包都瘦了。”    冬天天色黑的早,不过六点不到,夜幕就铺陈下来。    路灯渐次亮起,延伸出明亮的蜿蜒河流,木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季澄,拿出了一个房东的威严来约法三章:    “第一,公共区域你随便,但是我的卧室不能随便进。”    “第二,我要上班,所以早上卫生间我先用,不许和我抢。”    “第三……”木兰脸色严肃的看着他:    “身体有任何一点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季澄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都听你的。”    晚上睡觉之前,季澄犯了愁:“姐姐,你这有男生的衣服吗?”    木兰正在刷牙,叼着牙刷,说话有点含糊:    “没有啊,不过……”    她跑回卧室去,在衣柜里翻箱倒柜,找到一条买错尺码的运动裤,和一件T恤。    这件T恤是林平儿给她买的,说什么流行的boyfriend 风格,又宽又长,据林平儿说穿这个不能露出裤子来,要的就是下衣失踪的诱惑风,木兰从来没穿过,此刻正好给季澄临时当睡衣。    木兰把衣服一卷交给季澄,自己继续刷牙。    不一会就看到季澄磨磨蹭蹭的走到洗手间门口来。    木兰一看,笑的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    裤子倒还正常,只是短了点,变成了七分裤。    那件T恤,再宽大,毕竟是女款,穿在季澄身上还是小,重点是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    季澄原本就长的白净,浅灰色的T恤上淡粉的蝴蝶结,倒有一种意外的好看。    “别笑了。”季澄瞪了瞪眼。    木兰看见季澄耳朵都红了,笑的更加欢,她迅速漱了口,跑到客厅拿手机要给季澄拍照。    季澄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就被她拍到一张。    高高瘦瘦的站在客厅中央,伸手挡脸可是没挡住。    “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照片发到网上去。”    木兰攥着手机,得意洋洋,上次你偷拍我,这次轮到我拍你啦。    可惜没高兴一会,手里一空,手机居然就被抢走了。    再想抢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季澄把手机举起来,木兰跳起来也够不着,抢了半天,木兰败下阵来。    季澄举着的手稍稍放下来,忽然把木兰的手拉起一只,大拇指迅速按在解锁键上,手机解锁。    “你小小年纪,好奸诈啊!”    木兰气鼓鼓,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手机没收一分钟。”    季澄气定神闲,高举着手机删图片。    木兰奋战失败,累的气喘吁吁坐回沙发上,直摇头。    这个孩子装乖卖萌,凭着无害的外表蒙蔽了她,可是内里的本质很难搞,根本一点也不听话。!    季澄删了照片,晃悠悠到洗手间洗脸去了。    入夜,木兰回房间睡觉,关上房门,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老毛病,似乎是改不了了,她的性格,往好听了说是善良,往不好听了说,就是老好人,和人交往的时候,总是被人牵着走,被别人掌握节奏,哪怕是季澄这么年轻的孩子,她也掌控不住,一样是季澄在稳稳掌握着主动权。    她的人生里,和人的牵扯都太脆弱了。    不懂事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小小年纪,母亲就躺在床上,再不能和她说一句话,继父给予的亲情,像一座远远的山,她知道它在那,可是只能遥遥望着,无法像别人家的女孩那样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    她手里牵着那些细细的温暖的丝线,每一根她都小心翼翼,生怕碰断了,因为得到的太少,所以越发珍惜在她人生中出现的每一个人。    曾经的杜垂杨,是她全部的牵念,从婚礼逃跑的那一刻,看起来无比果决,她恢复的那样快,仿佛从没受过伤,仿佛杜垂杨只是她人生中无足轻重的过客,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决心斩断那一切的时候,她如何同样狠狠的在自己心里砍了一刀。    那是怎样一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已经无关一段情爱,而是在斩断人生中最重要的牵绊。    就像纠缠攀附的藤蔓,失去了依靠,断口血淋淋的,那种忽然重新成为无根飘萍的惶恐,只有她自己知道。    季澄是她在飞机上参与抢救的,相遇是一种萍水相逢,和医院的病患不一样,即使脱离了病床,木兰始终觉得自己对这个少年负有一份责任。    那样年轻的一个少年,死神的镰刀却时时刻刻悬在他的头上,他看起来浑不在意,可是一颗温热跳动的心,随时会停跳,怎么会不恐惧?    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痛苦,也只有季澄自己知道。    她第一次在巷口看到这个少年,就觉得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同病相怜。    所以她对他总是不忍心拒绝,她想,等他和自己的母亲解开心结,不再这样闹腾的时候,她才能真正断了这份牵扯,不会再因看见他年轻的眼里那种深刻的落寞而内心惊痛。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门。    木兰才煮好了粥,一开门,一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人,向她鞠了一个躬。    季澄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    “就是这里,你们效率很高啊。”    然后好几个搬着箱子的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手脚麻利的开始拆东西。    木兰拧眉看季澄,做个询问的表情,季澄那浓密的眉毛一挑:    “我的行李……”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木兰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来来去去,生生在客厅墙面上组装出一个大衣柜来,然后季澄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挂了进去。    全部收拾好之后,这些工人又训练有素的消失,房间里规矩整洁,仿佛刚才是做梦。    季澄坐在地毯上整理他的宝贝,整整一个行李箱的相机,大的小的,包着防震包装,几十个镜头。    这一箱子家伙,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了。    木兰这才有点相信,季澄说自己是土豪的事没准是真的。    木兰也坐下来:“你这么兴师动众的离家出走,你妈妈都不问啊?”    季澄低头摆弄着相机:“我妈这几天不在家,她去谈什么投资的事了,她哪懂什么投资,不知道被谁忽悠。”    随后想了想:“估计等今天我家打扫阿姨上班,去了我房间,才会知道我离家出走,也快了。”    “那你妈妈不会停了你的卡?”    木兰想起电视剧那些离家出走的富二代来。    “我的卡是我爸的副卡,我妈轻易不敢惊动我爸,她停不了,而且有卡她就能知道我用没用钱,我花着钱,她就知道我没事,我只是不能在这附近用,会被她找到,你知道吗?我妈妈之前找人定位我的手机,这次我给你打完电话就关机了。”    “你这反侦查能力有点厉害啊。”木兰无语。    木兰简直有点可怜季澄的母亲了,儿子有这个病本来已经够忧心,结果还不听话动不动吵架离家出走。    她想起那个医院走廊里匆匆擦肩而过的中年妇人,很是怜悯了她一会,起身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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