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
房里一片寂静, 壁炉里的火焰明明灭灭。 斯图尔特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落在腕表上。 腕表的时针在九和十之间, 现在已经是夜晚近十点了。 斯图尔特皱眉，江陵和丹尼尔还没有回来。 他们还在葡萄酒酒节晚会，到现在也没回来。 塞比尔葡萄酒酒节从举行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 快要结束了。从酒节举行开始，江陵好奇，陪着丹尼尔去参加。之后她就被品种繁多的葡萄酒征服了, 每天都跟着丹尼尔去塞比尔小镇。 后来更是凭着她对葡萄酒深刻的了解和独到的见解而成为酒节上的场外评委, 每天都有许多人围绕着她想要请求她品酒。 江陵在酒节上遇到卢克, 两人兴趣相投。闲聊之余更是向酒节上的酿酒师展现了他们丰富的葡萄酒知识, 和众多酿酒师成为好友。 再加上江陵本来谈吐不凡，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和独特的见解, 许多慕名而来的葡萄酒兴趣爱好者也喜欢和她聊天。 导致她在酒节上越来越受欢迎，同时她也觉得乐趣非凡, 更愿意每天都去。 近两周, 江陵白天很早就到塞比尔小镇，晚上回来太累，洗完澡后就睡。 斯图尔特根本没有和她聊天的机会, 今晚更加是得寸进尺, 居然快到十点钟还没回来。 难道葡萄酒和葡萄酒节日比他还要有吸引力？ 斯图尔特垂眸, 唇角抿得紧。目光虽然落在书本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食指不耐的敲击着扶手。 其实他是挺想陪着江陵一起参加葡萄酒酒节，只是一想到当初在酒节上被层层人群包围大病一场, 就有些头皮发麻。 葡萄酒节日上有小镇居民、约克城以及其他城市慕名而来的游客，少说也有上万人。小镇规模小，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人流量大，空气不流通，对于斯图尔特来说就是大量病菌试图击垮他的健康。 一般斯图尔特都会选择在最后一天参加葡萄酒节日晚会，因为那天是人流量最少的一天。 正陷入沉思，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估计是江陵和丹尼尔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书室大门就被推开。江陵和丹尼尔说说笑笑的走进来，一见斯图尔特便随意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他对面继续聊。 斯图尔特被忽略过去了。 他抬眸，看了兴致勃勃的两人一眼，然后垂眸，食指仍旧是无意识的敲击扶手。眼见江陵和丹尼尔聊得更加兴致勃勃，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丹尼尔，你该准备睡觉了。否则你明天起不来。” 丹尼尔看了眼时间，确实太晚了。明天他还要早起去塞比尔小镇，于是起身道晚安。 威廉过来，带着他去洗漱睡觉。 江陵此时也注意到时间，想到明天大早起来便也想休息了。但是刚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斯图尔特，深邃的轮廓，安静的气息，修长的四肢，还有……根本没有翻过页的书。 看上去魂不守舍。 江陵一笑，走过去：“坐过去点。” 斯图尔特瞥了她一眼：“不是要去休息？” 嘴上那么说，却还是让出位置让江陵坐下。 江陵抱着他的胳膊：“看见你，舍不得休息。” 斯图尔特看她，笑了一下，抬手把她搂进怀抱里：“酒节有那么好玩？你和丹尼尔几乎舍不得回来。” 江陵：“还行，有点意思。” 说完就没有要继续聊酒节的意思，和斯图尔特依偎在一起看书。 斯图尔特见她不说，也随她。 会客室一时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此时的安静不再像之前一个人那样难熬，变得温馨。 斯图尔特垂眸，温暖的目光落在江陵身上。 他从来不知道以前习惯的安静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难以忍受，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只要身边有那个人，即使是难以忍受的安静都会在顷刻间变成温馨，暖得人心无可阻挡的温柔。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初冬的寒气在深夜里悄悄蔓延，可惜全被门窗挡在外面。即使偷偷溜了进来，也会被室内的温暖迅速驱逐。 江陵悄悄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 精神和身体都挺疲惫，虽然只是酒节上品酒评论以及和别人聊天，但是一整天下来都在做这些事。尤其一些讨论尤费脑力，坚持到这时候才感到疲惫也算是身体好了。 斯图尔特低头：“累了？” 江陵：“有些。” “回去睡。” 江陵手掌抵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眨眨眼，试图消除眼睛的酸涩，摇摇头，顿了顿问：“明天是酒节最后一天，你会去参加晚会吗？” “你希望我去？” “先生，明天是最后一天的篝火晚会。” “所以你还是希望我去？” 江陵闭着眼睛不说话。 斯图尔特静静的看着江陵的头顶，眸里泄出笑意。抬手拔下江陵的发卡，放下她的头发。大手摸进头发，直到头皮，给她按摩消除疲劳。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江陵动了动耳朵，试图驱逐斯图尔特在她耳边说话时带来的热气和痒意。睁开眼，转过头看他，两人对视半晌，谁也没说话。 然后唇贴着唇亲吻，缠绵而温柔。壁炉里的火映出墙壁上的两个影子，纠缠在一块，水乳|交融一般谁都分不开。过了许久，斯图尔特亲昵的亲亲江陵的眼睛，低哑着嗓音轻笑：“嗯？说。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江陵眼睫毛轻颤，过了会儿睁开眼定定的望着他：“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参加篝火晚会。” 斯图尔特轻拍江陵的背，如餍足的凶兽。抬起眼看向半空时，眼里却是令人心惊的掠夺，那是一只被撩拨起来却又得不到餍足恨不得将猎物吃干抹净却又不得不克制的凶兽。 他轻轻的应了声：“嗯。” “明天晚上，为我唱首歌。” “嗯……嗯？” 斯图尔特低头，神色诧异。 江陵轻笑，似乎因为目的达成。 “我听他们说，篝火晚会上，男人会弹琴唱歌向心爱的女孩表白。” 的确有这个习俗，只是江陵对这些所谓浪漫的手段不感兴趣。现在怎么突然提起来？难道在篝火晚会上被什么人刺激到了？ 斯图尔特心里存着疑惑，却还是温柔的回应：“好。” 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是江陵提出来，他都会答应。 江陵抿着唇笑，把自己钻进斯图尔特的怀抱：“抱我回去，斯图尔特。” 今晚的她似乎格外任性，却又真正像个陷入热恋的女人，会有甜蜜的亲近、过分的要求和任性的举动。然而相对比真正的恋人，她的这些要求又实在微不足道。 但总的来说，还是向前跨了一步。 江陵性格独立冷静，即使谈恋爱也是冷静规划，甚至在推特上查找恋人相处规则。在和斯图尔特相处的过程中，大多数时候也是坚强独立，从来没有什么任性的要求。 实际上那种相处方式不像是亲密的恋人，更像是朋友。 恋人之间需要信任，相处的时候需要依赖以及被需要、被要求。 当初她在推特上找到的恋人相处原则实际上总结起来也就是以上几点，只有被依赖、被需要、被要求的时候才能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 斯图尔特和江陵的性格有些相似，同样冷静过头。相似的成长环境也令他们更倾向于照顾别人，让别人依赖于他们，如果两个人都没有被需要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们就会发现问题。 那问题就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令他们无法更进一步。 人在谈恋爱的时候凭借喜欢和热爱，在长久而漫长的一生中，相处是需要互相扶持和依赖。没有被需要就无法明白自己对对方或者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对方于自己而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这些是江陵在葡萄酒酒节上明白的道理，她在塞比尔小镇的街道上漫步，看到许多对情侣。她看到他们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似乎从来都不觉得对方腻歪。 她也看到他们对对方的要求和需要，有时候提出相当任性过分的要求，激怒了伴侣。伴侣在骂骂咧咧中却还是会实现要求，事情过去之后感情却更进一步。 江陵感到疑惑，就她自己而言，麻烦别人是件不好的事情，同时也是个糟糕的习惯。如果是朋友，总是麻烦别人，会引来怨怼导致友情破裂。 事实上，任何亲密关系都招架不住天长日久的怨怼。麻烦的要求最容易招来抱怨和怨怼。 江陵询问在酒节遇到的朋友，一对年过六十仍旧恩爱的老夫妇。 他们说：“人本身很矛盾，他们既讨厌麻烦又希望麻烦到来。麻烦会给他们带来困扰，但是解决麻烦又会让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他们既讨厌别人来麻烦又希望别人来麻烦他们，因为解决别人的麻烦会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和心神。但是别人麻烦他们恰恰证明了他们是被需要的，人有时候就是需要通过别人来证明自己绝不是一无是处。”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在开研讨会研究生命哲学之类的深奥问题，然而人与人相处就是这样。单凭感情而没有用心维护的话，也许感情有一天会消失。听起来似乎很难把握，也很难操作。实际上只是需要你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江陵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斯图尔特抱回了卧室。 斯图尔特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轻吻她的额头：“晚安。” 江陵低声呢喃：“晚安。” 斯图尔特笑了，又看了她一会才离开。 江陵盯着床顶看，慢慢把被子往上拉。 其实她提出在酒节篝火晚会上弹琴唱歌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在查询拉法尔·查尔斯的个人资料时，正好看到了有关于她的一段个人采访。 她点开来看，看到主持人询问她大学期间有什么令她难以忘怀的经历。 拉法尔笑了笑，本来说是没什么特别的经历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我喜欢的男孩弹了首钢琴曲送给我，在校庆晚会。” 牛津大的校庆晚会谁都知道不得了，政界、商界还有文化、科学界的大人物都会到场。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弹琴表白，真是深情热烈。 江陵直觉不对，搜了当时校庆的视频来看。果然拉法尔口中的人是斯图尔特。 校庆视频里似乎挺多人起哄，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生。比较令江陵松口气的是她发现斯图尔特弹的钢琴曲只是一首平常的轻音乐，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在。 全程除了一些起哄的人，斯图尔特态度坦荡自然，似乎真和拉法尔没什么暧昧的感情。 但这不妨碍江陵她就是吃醋了。 在听了酒节那对夫妇的话之后，茅塞顿开。她又是品酒评委，虽然只是喝少许，但一天下来也喝了不少。酒壮人胆，便把心里的想法提了出来。 现在，倒是缓了过来，稍微的羞涩了。 另一面，斯图尔特对于今晚的江陵有些新奇惊讶，更多的却还是喜欢和高兴。 他喜欢江陵的依赖和要求，那让他觉得自己被江陵需要。 英国的篝火节一直是传统节日，由来已久。 他们通常会盛装打扮，购买鞭炮烟花等尽情狂欢。在此之前他们会制作出名人模拟像然后将之烧掉，不过塞比尔的篝火晚会并非是全国性的篝火节日。 全国性的篝火节日期特定，虽然篝火节和塞比尔的篝火晚会本质上是尽情狂欢，不过塞比尔的篝火晚会没有像篝火节那样盛大。名人模拟像也没那么讲究，一般选择历任霍林德主人。 这一次他们选择的是上一任霍林德主人，卡莱尔夫人安吉莉娅。 人们盛装打扮，举着火把在小镇和乡村间游|行，最后汇聚在大广场点燃模拟像。熊熊烈火瞬间照亮半边天空，音乐响起，小孩和大人合力点燃烟花。 绚丽的烟火在半空中炸开的那一瞬，广场下的人们陷入狂欢。 他们弹琴饮酒唱歌，手绕着另一个人的手，在火堆旁绕圈跳舞。或是一群人手牵着手绕着巨大的火堆跳舞。 最后一场狂欢晚宴似乎格外热烈盛大，有些有幸留到最后一天的游客在感叹幸运的同时也玩得疯狂。 广场有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乐器挺齐全。那里倒是聚集了不少人，是最热闹的地方。或许正是由于爱情最为美好也最受人期待，所以许多人都围了过去。 斯图尔特和江陵并肩走在广场上，停在舞台不远处。 外面围了许多人，还有小孩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似乎觉得很好玩。 台上有个英格兰青年唱了一首民谣，江陵仔细听歌词，不由一笑。 那歌词可谓大胆热烈，火热的情意通过悠扬的歌曲传达给心爱的女孩。 青年唱完之后当众表白，那被表白的姑娘脸颊通红，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兴奋。她跑上舞台，拥抱住青年，更为大胆热烈的回应他。 两人在热烈的掌声中离开舞台，过了好一会居然是个女孩上台表白。这引来更多喝彩和激烈的掌声，她唱到一半的时候，大概是她的男朋友，也跑到台上和她对唱。 此时可以明白这大概是一对来旅游的情侣，处于热恋中。女孩天性活泼，也就上台表白了。她男朋友到中途，兴趣也来了，就上台和她合唱。 江陵瞥了眼斯图尔特的侧脸，后者没回应。好像在认真的听音乐，听得入迷了。 斯图尔特眼里闪过笑意，拉着江陵向前走。 他们到达舞台，从旁侧上台，站在边缘。 江陵拉住斯图尔特：“他们还没唱完。” 斯图尔特：“快了。” 话音刚落，那对情侣就拖长了音结束一首歌。 斯图尔特点了点江陵的手背，在她耳边说道：“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就朝舞台左侧的乐队走去，和他们交涉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吉他。 斯图尔特往回走的时候没有朝着江陵的方向走，而是径直朝舞台中间走。 他在舞台中间的话筒前面停下，拨弄了一下琴弦。 吉他的声音通过麦传遍广场，舞台下的人们盯着斯图尔特看。这个不亚于好莱坞巨星的男人，俊美的外表、优雅的气质吸引了更多人观看。 塞比尔小镇有些镇民是认识斯图尔特的，认出他的当即欢呼，引来更多注目。不认识的因为他完美的外表也纷纷过来，那样优秀的男人也要当众表白，他们好奇能被他表白的人是什么人。 斯图尔特还没开口唱，底下就围了许多人，层层叠叠，水泄不通。突然有人吹口哨尖叫，一下引发了海啸效应一般，尖叫声此起彼伏。 斯图尔特抬眸，唇角带笑，温柔如春风。舞台灯光打下来，照亮了他，清晰俊美，优雅贵气。 底下的人似乎静了一瞬，然后又是疯狂的尖叫声。 江陵抱胸，摇摇头，没忍住笑。 心里欢喜骄傲自豪纷至沓来，还有隐隐的后悔。 那样优秀的先生，还是藏起来比较好。但心里又有别的想法，这样优秀的斯图尔特属于她，骄傲的同时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出来炫耀。 既是炫耀又是宣告归属权。 斯图尔特简单的拨弄了下吉他，音乐声起。 听旋律是一首较为轻快的曲子，江陵以为斯图尔特只会钢琴，现在她知道他的吉他也弹得很好。 这很令人惊讶，她以为斯图尔特应该只适合钢琴。不是因为偏见，只是单纯因为斯图尔特的气质。也许很多人会认为斯图尔特那样的家世身份和教养应当只适合高雅的钢琴，相比起来，普遍印象中吉他出现在流行音乐居多。或者说街头艺人、流行歌星、年轻人更多喜欢弹吉他。 而斯图尔特，他沉静和古典的气质，令他似乎是远离时代和人群生活的中世纪公爵。当然事实是相反的，只是江陵的确一直没有把他和吉他联想在一起。 虽然古典吉他的历史和地位实际上不比钢琴差。 但更令江陵惊讶的是，斯图尔特不仅仅选择了吉他，演唱的还是一首流行音乐。虽然一开始听曲调以为是一首民谣，实际上是融合了爱尔兰民谣风的流行音乐。 “i as tenty fur years ld hen i et the an i uld all y n …… i' gnna arry the an i lve ……” 江陵微微睁大瞳孔，手背撑着唇，摇摇头无奈的笑。 这首流行乐她是听过的，来自于一个爱尔兰歌手。据说这曲子来自于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上个世纪的战争年代，不同教派信仰的两人相遇相爱，遭到父母反对义无反顾私奔结婚。后来幸福一生的爱情故事，据说原型来自于歌手的祖父母。 虽然她是要斯图尔特给她唱首歌没错，但是来这么一首……他是想说如果父母反对就干脆和她私奔吗？ 江陵无奈的笑，她可没料到斯图尔特这么会玩。 当然如果父母反对，他们都不会选择最无可奈何也不负责任的私奔。这只是斯图尔特在隐晦的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放弃她。 江陵有些出神，原来斯图尔特看出了她的不安。 其实家世身份这些都不会成为阻碍她和斯图尔特在一起的障碍，哪怕是斯图尔特家族成员的不赞成。唯独斯图尔特父母的反对令她产生不安，之前她是有信心令斯图尔特的父母接受她。 但在她发现斯图尔特的母亲中意拉法尔后就有些犹豫不安。 斯图尔特倒是看出她的不安，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怪不得就那么轻易答应她在大广场下唱歌表白，就算是她都觉得要求任性了些。 偏偏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 实在是，要宠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英文不算字数，所以就写进去也没翻译。反正你们看得懂。那首歌叫《nany ulligan》，歌手 ed sheeran，很好听。最近一直循环播放啊。 2、乐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啊，吉他的历史其实和钢琴是一样，和小提琴并列世界三大著名乐器。不过因为吉他常跟年轻人和街头音乐、流行乐联系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它很年轻。我之前真以为它很年轻，模糊印象以为是近现代才创造出来。其实历史很悠久了。 3、接下来走剧情，大概节奏会快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