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拜
音茵想要去的宫殿在山头上, 俩人乘车到了山跟前望着长长的台阶大眼对小眼。 “老伙计, ”严葵拍拍好心开着三轮摩托送他们过来的中铺汉子甲,诚恳真挚的问,“这边的缆车售票点在哪里?” 老伙计憨厚朴实的笑了, 粗糙的手掌重重拍了拍他单薄的身子板, “大兄弟,你来拜佛还想搭缆车,你咋不插个翅膀飞上去呢?” 得,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严葵用口罩和围巾挡住脸, 目光顺着长长的台阶爬到山顶上巍峨磅礴的宫殿,第一次感觉神明距离他是那样的近,又那样的远。 要早知道是这样, 他就拽住音茵的大腿,俩人窝在旅馆里看个啥啥宫旅游导航实景拍摄多好啊。 音茵淡漠的扫了一眼这个想要临阵脱逃的货,把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加入稀松寥落的爬山大队。 由于是山路, 每节台阶高低不太一致, 爬起来更费体力。滚山风从上面裹着风霜露水抽在脸上,在隆冬的天气里扎进皮肤里刺的生疼。 “三九天来爬山, 你真是雅兴。”严葵搓搓手,别无选择的跟在她后面,顺着险峻的山路拾阶而上,不时说说话给她解闷,“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来这边旅游的没几个人吗?因为神明他们也是需要冬眠的。你既然选了这么个时间, 怎么不去耶路撒冷啊?” 音茵在前面的台阶停住,扭过脑袋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明白她拜个佛跟耶路撒冷有啥关系。 难道现在那些神灵也开通跨国服务了?团购优惠吗?将来灵魂移民他们宗教领域能不能拿到绿卡? 严葵拉着她胳膊,借力爬到跟她相同的台阶上,哈着白气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耶路撒冷带个冷啊!” “你这是哪个世纪的冷笑话?”音茵感觉跟他说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甩开严葵的手继续往上爬。 其实严葵没有说的是,耶路撒冷是传说中被神抛弃的地方,也许正好适合我这种无神论者。但这个时候说实在太悲观了,万一诚心皈依的音茵把他从山上推下去,自己潦草的一生就要在神山下入土为安了。 倒也还好,活的时候没有得到恩沐,死了居然能得到庇护。严葵跟在她后面笑笑,抬眼前方起了朦胧的雾气,白茫茫盖起周围的景物,看起来音茵像飘在云里。他望着那到纤细的背影,踩在她走过的路上,诗兴大发念了一句,“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的温暖。” 音茵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骚吓出一个趔趄,她搓搓冻得通红的手,遥望前方淹没在云雾里的台阶,在看看后面冻得耳朵通红的严葵,做出个思索的表情—— 经过‘顶针’事件后,严葵每次看到这个表情都有不详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总是跟女人的第六感一样,特别灵。 “既然你这么虔诚,剩下的路就三跪九叩。”音茵双手高举过头,做出个投降的姿势给他比划,“就这样贴在台阶上,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上去。” “……”我只是随口一说,搞搞情调,咱们能不当真吗? 漫长的山路从晨初霜降爬上午后的余晖,雾气散尽,他们终于窥见这座宫殿的全貌。严葵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第一次因为看到神明而感激涕零。他兴冲冲的迈开酸痛的腿,想要进去朝拜—— “门票,二百。”穿着军大衣的售票大哥伸出手。 “……”真是一个被资本主义腐化的世界,连信仰都要充值了。 严葵拔出冻僵的手,拿出钱包哆哆嗦嗦数了四张给他,换来两张薄薄的门票。售票大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他,“别嫌贵,这季节没几个人,二百块钱还能享受包场。等夏天人多的时候,你花同样的钱只能看看神像的眼白。” 严葵心里好受多了。 这里的宫殿层层落落,密密麻麻耸立在山腰到山顶,里面大大小小的宫殿活活能把人吓出密集恐惧症。冬天来旅游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当地来朝拜的土著居民。他俩挨个宫殿转过去,严葵一直观察着音茵的反应,发现她并没有特别想要祈福的意思。 “所以你大冬天爬上来,是纯粹想要凑热闹吗?”山顶比山下还冷,神明大概都有金光护体,宫殿里没有供应暖气。但严葵**凡神冻得直哆嗦,远看还以为是因为见到佛像感激涕零。 “我一直不被神明眷顾,也没有什么信仰。”音茵站在大殿当众,周围密密麻麻围了少说上百尊佛像。她抬头望着当中,顿了顿才说,“而且,神灵对世界的庇护能力大概是有限的,如果他们选择保佑我,说不定就要从别人身上削减一点。所以我带你过来,是想跟他们说…” 音茵侧过眼,目光平静,透出她来到这里后第一缕虔诚。她朝着严葵,在宫殿中央用所有佛像都能听到的话说,“不要保佑我了,把我这一世该有的福泽都给你。” 严葵满满收敛嘴角的笑意,手指动了动,拉起她的手转身往外走,“我们走。” “欸…”音茵叫了他一声,试图把严葵往回扯。 严葵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强硬地拖着她打算按原路返回,“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没供奉过他们,随便他们要不要庇护。如果他们以后给我的恩泽是从你的福禄里抠出来的,从此我就坚定的路转黑。” “喂…”音茵瘦小的身子被他拉的踉踉跄跄,连忙扒住旁边的柱子拉住严葵,叫住他,“那个…” 严葵停下来甩开她的手,语气里杂糅着控制不住的躁怒,音量也提高到近乎嘶吼的程度,“你还想让找谁诅咒你?耶稣吗?” “你就打算这么走吗?”音茵猛地被他甩开,晃了两下才稳住身体,扶着柱子咳嗽了两声说,“…二百块钱呢。” 严葵:…… 怎么办,我应该很酷炫的生气,但是这个理由实在太无法反驳了。 旁边路过的人斜着身体扫了眼他们,摇摇头说,“现在的城里人啊,分手还要找个见证人。” 严葵:…… 分你大爷的手! “噗…”音茵看他憋着满肚子气不知道怎么发泄的表情,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玩。她伸过手拉起严葵,小拇指勾住他的指头晃了晃,“我不乱想了,走,起码把门票逛回来。” 她这撒娇一般的动作像是在严葵炸开毛的脑袋上捋了两下,严葵瞬间泄了气,牢牢拉住她的手往前方的宫殿走去,“好,别乱想有的没的了,不然我就去他们跟前发誓,要是你过的不好我就算下地狱也要给他们的神像吐口水…” “只是吐口水?” “我怕做的太多,下地狱也救不了我,来世会变成猪什么了。” “…说好的无神论呢?” 参观后面的宫殿时,两个人状态都明显轻松很多。严葵站在经堂里隔着经筒贴着音茵的指纹,忽然有一瞬间真的相信了所谓宿命的存在。 “我虽然是无神论着,但我是有信仰的。”严葵歪过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我小时候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总在想,如果有人能拉我出来,那她就是我的信仰。” 音茵指尖一动,想要缩回来,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严葵握住了。 他说—— “然后你就出现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不了多少,严葵手插|在口袋里,晃晃悠悠跟在她后面,状似无意的开口,“对了,今天给你发短信的是谁?” 他怎么发现的?音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严葵大半张脸盖在围巾下面,露出个冒着红尖的耳朵和一对眼睛,斜斜立在山当中的台阶上,修长笔直的腿仿佛能撑起整个山峦。 她的狼崽子还是随时随地能给人惊喜。 “客户,具体的暂时不能说。”音茵抿了抿唇,目光黯淡了一下,不甘示弱的回击,“那你呢?” “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严葵曲起腿弯跳下来,拿出手机交到她手里,“你随便看。” 这么大方? 音茵按下解锁键,屏幕上提示:请输入密码。 音茵想当然输入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 离婚。 音茵想着。 “你脑子里就只有生日吗?”严葵伸出红彤彤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是他们领证的日期。 好,暂时不离婚了。音茵颤巍巍的戳开短信页面,满当当的未读短信里只有一封显示已读—— 杜天:帮你找了个古装剧男二,魔教教主,特别适合你。咱们私下联络不过你经济公司,来试镜。 严葵又往下跳了两阶台阶,把后脑勺对着她,“他们想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经济公司只是个媒介,我完全可以自己找曝光机会。只要你不愿意让我消失在屏幕前,我就不消失。” 严葵回过头,45°仰视音茵,“感动吗?” 音茵露出个沉思的表情—— 严葵差点想拔腿就跑。 “魔教教主…你要练葵花宝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