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那个侍卫,你跑什么跑
芮央眼看着那黑衣人便要离开,她操起身边的一个琉璃摆件,举手便向着房门掷去。那人身形敏捷,向一旁闪躲,琉璃摆饰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这样的声响,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分外刺耳,屋内的二人都明白,外面的守卫很快便会闻声赶来。黑衣人再次向着门外奔去,芮央却已经抢先一步,背对着房门,将他堵在了屋内。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他本来并不想杀一个郡主,来为自己添惹麻烦,可是,如果是为了逃命,那就另当别论了,自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眼中露出阴狠的杀意,让芮央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手中的剑光一闪,顿时化作万点星光将她团团围住。 她此时方知道从小懒怠于练武的后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方才是不想杀她,才让她折腾了这么久,此时他杀念一起,胜败立现。 当万点光雨停住的时候,长剑已经刺进了她的前胸,鲜血喷涌而出······ 此时的芮央也不去管自己还活不活得成,却是趁着对方靠近自己这难得的机会,在自己还能支撑着身体的最后时刻,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她突然抬手,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蒙面黑巾。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哪怕是死也非要知道对方是谁。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依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可又总是让她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由不得她再去细想,果断地一抽剑,剑锋便已离体,胸前一个血窟窿在汩汩地流着血,她用手捂也捂不住,她当即倒在了地上。 她自幼便是金枝玉叶,被淮南王夫妇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半点罪,此时只觉得好痛,痛到几近晕厥。 那黑衣人看芮央的样子,料想是活不成了。她终于不再纠缠自己,让他轻轻地松了口气,提步快速向着门外奔去。 可是,就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左腿一紧,突然被一双手臂死死地抱住。他低头一看,这个什么云安郡主就像块狗皮膏药一般,正在坚持不懈地充当着他的腿部挂件。 她身前的衣服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她娇嫩的嘴角旁也噙着血,看她那弱的小身板,分明是随时便会一命呜呼了,可她竟然到死还要扯住他来当垫背的。 他又急又恼,长剑又是一挥,她的左臂上已经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她吃痛之下,收了左臂,可是,右臂却仍然固执地揪着他不放。 此时,她已经无力地趴在了地上,只有一只手还在用力地扯着那个凶手,她总是在想,夜寒到底会不会来救我······ 他高高地将剑提起,用尽全力向着她的背部落下! “当!”的一声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一柄利剑,暗夜之中如闪电划过,分毫不差地击中了那向着芮央落下的剑锋。重击之下长剑脱手,两柄剑一起飞出去,跌落在地上,再次发出响亮的金鸣之声。 黑衣人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已有一人如惊鸿一瞥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突如其来的,除了他的人,还有他的掌风!一击之下,那黑衣人被震得倒飞数米,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一跌倒,他便再没有起身的机会,因为,已经有许多把剑将他团团围住,同时指向了他,那是御林军标配的长剑······ 芮央在听到“当”的一声时,一颗心便妥妥地落了下来,她知道,一定是他!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他来了······ 遍地的鲜血,她不再是那个素衣出尘的高贵郡主,而是一个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他的整颗心都在痛! 他被她的样子吓得魂都快要出窍了,他冲过去双膝着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身子躺在他的腿上。 他俊脸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郡主,是属下该死,是属下不该丢下你独自在房中,要杀要剐,悉听郡主发落······可是郡主,你千万不能有事······” 发落······我当然是要发落你的,居然敢生我的气,丢下我不管!可是,不是杀也不是剐,而是······终生囚禁······ 芮央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又感受到他熟悉迷人的气息,苍白的脸上浮着一丝轻笑,她心中这样默默地想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晕过去之前,她只做了一个动作——伸出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来,抓住夜寒的手,十指交叉,紧紧地握住······ 云安郡主身受重伤,惊得整个白泉行馆都沸腾了。虽还是夜色浓重,行馆之内已被灯笼和烛火照得宛如白昼。 御林军四下搜查有无同党在逃,随行的御医们被唬得战战兢兢,一边是淮南王铁青的一张臭脸,一边是云安郡主血淋淋的一身重伤,若是救不了郡主,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长。 芮央哪怕在昏迷中,也硬是没有松开手,可怜夜寒哪里都去不得,也实在不忍心强行将她的手掰开,只得始终坐在她榻前陪着。 榻前拉了块帘子,芮央和夜寒一个在里面躺着,一个在外面坐着,手倒是不必分开。夜寒眼睁睁地看着随行的宫女们一盆盆血水从帘子里面端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也顾不上了。 那时,他负气离开,独自一人坐在荷花池边吹着夜风,虽是气着,心中却总是放不下她。他满脑子都是她,当年伞下的濯濯清莲,如今一次次救他护他的“风流”郡主,她或许没有从前那样的温婉贤淑,可是,却更加拨动他的心弦。 她说的对,无论如何,他今晚都不该离开那间屋子,若是被慕容玦发现她欺君,那她必然会被连累。 于是他决定回去找她,可是人还未到,便听见了暗夜中让人惊心的碎裂声,当他看见血泊中的她时,他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他疼不能替她,伤也不能替她,只能心痛地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得毫无生气的娇柔小手发着呆。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慕容玦匆匆而来。 原本为了怕惊扰圣驾,莫北麟已经叮嘱了等皇上早起后再报,可是这番动静闹下来,慕容玦还是被惊醒了。 慕容玦醒来后得知了发生的一切,亦是惊得不小,他本是一方面惦记着芮央,想过来看看,一方面怒气冲冲地想要问夜寒的罪,侍寝之夜他不知所踪,竟然让郡主被刺,岂可轻纵? 可是,当他冲进来看见夜寒连跪着也撇不开的那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时,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心酸和颓废,非要去试探什么虚实,如今倒好,真正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而自己,真正成了个孤家寡人! 慕容玦虽是说不出的惆怅和郁闷,一肚子酸水倒不出来,可也不能在芮央生死未卜之时便处置了她的人,好歹,她也是他最疼爱的表妹。 无奈之下,慕容玦只得一腔怨气冲着跪在一边的御医撒。皇帝一怒,真可媲美火山爆发,他金口一开,治不好郡主全都陪葬! 几个苦命的御医也不曾招谁惹谁,又是一顿战战兢兢,胆大的点头如捣蒜,胆小的已经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好在这几个御医虽然胆子小了些,却还当得上为国医圣手,在几番不遗余力的合力救治之后,芮央到底是在两日后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几个御医个个喜极而泣,心中皆道是祖上阴德庇佑,方才不至于丢了这条小命。 原本三日之期的围猎此时已经为了芮央耽搁了两日,慕容玦见她终于醒来,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他一面着人安排回朝,一面又叮嘱莫北麟待芮央伤势好些才可挪回王府休养。 慕容玦和随行之人一走,整个白泉行馆便成了芮央的养伤圣地。莫北麟因为公务繁忙,平时并不在白泉行馆,只是每日里加派人手将整个行馆围了个里外三层,于守卫之事上再不敢有丝毫马虎。 又过了几日,芮央的精神开始好了起来,她便开始悄悄地打量着自己这位“俊色可餐”的侧夫,琢磨着那“终生囚禁”的惩罚该如何实施才好。 于是,这几日,夜寒片刻不能离开芮央的榻边,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他心知郡主恼他那日离她而去,故意刁难他,却每每总是将她的刁难照单全收。 芮央:“我想吃梨。” 夜寒内心独白:旁边不是站了好几个侍女么!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手疼,用不上力······要喂!” 夜寒内心独白:郡主不是还有一只手是好的吗?那日抓我的手可没有用不上力!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梨太大了,不好咬······” 夜寒内心独白:郡主的嘴几时也受了伤?属下这几日并未咬过······ 夜寒嘴上答道:“好!” 芮央:“梨不能分的,不吉利!” 夜寒内心独白:!!! 夜寒嘴上答道:“······” 芮央:“就用嘴喂······” 夜寒内心独白:······ 夜寒嘴上答道:“郡主······旁边有人······” “哪里还有人?”芮央凑过脸来,笑眼弯弯地问道。她盯着他局促的样子,剑眉星目,额上却微微地冒着汗,精致如刀削一般的玉脸上,早已经泛着胭脂红,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错愕地抬头四顾,果然,哪里还有人,方才明明站在房中的一大排侍女,早已不知道是何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