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时过境迁
暖酥被他举起之后,挣扎不得,深恐乱动摔破相,只是咬牙委屈忍着。心里不断不断怒骂他:“臭流氓!死流氓!我跟你势不两立!” 墨子矜举着她轻轻松松在空中飞转了几圈,耍猴似的。暖酥转的眼冒金星,四肢瘫痪,寒胃里翻滚的厉害,险些将今夜吃进的食物悉数吐出来,吐在他月白色锦缎衣裳上最恰当不过。 不,应该吐在他那张欠扁总是带着邪慢微笑的脸,洋溢着她所不喜的狂妄自大。 胆汁已冲至细喉,墨子矜拿捏的精准将她放地上,一口酸涩胆汁重新灌回体内。 晕乎乎的暖酥站不稳,腿软跌进墨子矜酒香的怀抱。乘其不意,墨子矜十指连着她的十指,亲密与她靠近,没有丝毫挣扎自然张开她的双手如翼,轻舞。 暖酥任由他来回愚弄折磨,背脊来回摩擦着他宽大结实的胸部,久而久之心如火焚,光滑的手如丝游过她的每寸雪肌。 体内有股难以启齿的羞热。 很快,便清醒过来,暖酥转身挣开他的钳制,羞愤瞪他,从禁卫军腰间抽出一把剑,由身至刀尖闪烁出凛冽剑光,冷冷指着他那双外表看修长骨感的美手,实则隐藏着龌蹉无数。 众人皆会错意,以为这仅仅是枢密使为博得皇上喜爱巧妙设下的助兴环节,并未觉得不妥。 只是这次暖酥是铁了心肠要砍断他的手,以寥慰心理阴影。 长期以来,墨子矜对外谦称自己擅文绝武,想杀他的人从南村排到北村。 雇主每每派出杀手,却不见半个杀手回来复命,本就纳闷至极,现在正好试探他底细。 墨子矜不敢显露出擅武的样子,运起湛蓝色内力以柔克刚陪她过上几招。 暖酥猛地抖剑,数下抖动剑柔软成蛇,似有无数尾蛇横飘在空中,围着他打圈圈,识别不出真真假假。 墨子矜闭上桃花眼倒背如流:“灵光剑第九式‘扑朔迷离’,其破点不在形,而在声。” 无影腿似飓风狂扫而来,暖酥被迫惊愕停下急步,一股巨大力量直扑面而来,扫的暖酥青丝缭乱眯着眼。 随风退后,暖酥圆睁起乌黑油亮的眸子嗔视他:“你是怎么知道灵光剑的?” 眨眼间,眼前人神出鬼没不见了踪影,暖酥惊怒环顾四周,追寻一抹月白身影。 隐约的,一股淡淡酒味刺鼻。 墨子矜阴森森出现在她背后,美手按在她圆润的双肩头,微笑靠近她的耳根,如夜魅轻声嚼字:“难道你都忘了,这是你手把手教我的?哼,暖姐姐。” 热气均匀吐抹在她的耳根,温柔如绒毛挠了挠,一字一句细细传入她的耳道,缓缓送至她狂跳的心窝,试探她不为人知的深处。 话音如梨花纷纷落尽,一股气烧至脑门,暖酥脸红耳赤羞愤不已,转身疾刺出手中锐利剑刃:“去死!” 愤怒的压喉声灌入墨子矜耳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墨子矜脚底似踩了祥云移至她的身侧,嘴角带着一贯妖里妖气的轻笑。 自进宫以来,渐渐的,桃花剑已不见了踪影,没错的话此刻应该遗弃在了某个不起眼布满灰尘的角落。几月不曾握剑,手上的劲儿大不如前,竟有些懒惰起来,剑术渐渐从她的脑海生疏,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沦成平庸女子。 “看来暖姐姐已经生疏了,不如就让愚弟手把手教教你。”墨子矜的大手掌扼住那只稍用力即可断的葱手,强制性牵起她的手双双舞剑。 在众人眼中两人不过是为讨好皇上,淋漓尽致表演着。 折腾不过精力旺盛的他,暖酥体力耗尽疲惫不堪,加之献舞时间过长,不带喘气小憩,早已累成头驴。 顾不上生死,放任他胡作非为。 剑平稳垂地,众席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点醒迷雾中的暖酥。 墨子矜紧抓着她的手并肩跪在皇上面前,宏声响亮:“臣下祝皇上祥云浮紫阁,喜气溢朱门!” 暖酥嗤声讽刺,细蚊一般在他耳根下嘀咕:“小嘴挺甜的嘛。” 刹那间,凛冽如余光扫来,暖酥大着铁胆怒瞪他,释放怀下不痛快。 宋徽宗大喜,离席摇摆着玄色蹙金九龙袍,快步下阶梯,亲自托起墨子矜,连着暖酥亦托起来。 这份殊荣从古至今,无人拥有,亦只有墨子矜了,得皇上兄弟礼相待。盘坐席上的大臣红了眼,假装淡定如云,脸色却不好看,嘴角陇的很下,一同后宫中遭到冷落的妃嫔,目光凄凄哀哀。 宋徽宗左右打量两人,悦达拍了拍墨子矜硬朗的肩膀,连声称道:“好,好,好!” 墨子矜委婉哈腰,笑道:“多乘皇上谬赞,臣自愧不如。” 一旁的暖酥头埋的深,柳嫩两颊微见红晕。 未见仙女真面目,雄厚的磁声命令:“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暖酥不敢有懈怠,手心紧张出细汗,缓缓抬头含笑,双目与浩气凛然的真龙天子对视。 四目相对,皇上不怒自威,一双突出的龙眼张裂着,暖酥小鹿般惊怕蹙眉,生怕惹皇上不高兴。 “哈哈。”宋徽宗开怀大笑,浮生阅尽无数浓妆艳抹的美人,却从来没见过像这等绝色舞姬,宛若琼脂玉露香气诱人,感慨抒情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原来是虚惊一场,暖酥暗暗松口气。学起墨子矜拐弯赞美皇上:“民女流姬三生有幸荣得皇上赞誉,有皇上金口玉言,流姬此生必定蓬荜生辉。” 宋徽宗毫不吝啬开口大笑,心仪她的小嘴能说会道。 墨子矜双手负身后站一旁,静静看着她的明丽笑靥。她感觉到身旁的灼热,轻扭头对上一对流光深长的双眸,黑瞳暗了暗,笑的更加绚烂。 墨子矜不愠不怒,亦回了抹云淡风轻的笑。 “赏枢密使万两黄金。”宋徽宗高兴挥金如土。 以此小伎俩讨皇上宠爱,与那些宫妃又有何差别,众大臣不屑讥讽,相互丢眼色。 “谢主隆恩。”墨子矜欣然接纳皇上赏赐。 两边席上人直把见钱眼开的墨子矜看扁。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惟有郓王赵楷清楚墨兄如梅高洁品性,墨兄绝非贪于财物之人。他光明正大收下父皇的赏赐,背地里却将这些钱财一文不剩用来救济扶贫。 人言可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赵楷饮了口烈酒,气愤那些表里不一的奸臣。 不惑之年的宋徽宗极其喜爱她,心有冲动,可亦知眼前桃李年华的女子就像自己女儿一般大小,莫不可毁了她的良生。开金口道:“流姬,你想要什么,朕通通允你。” 暖酥欣喜过头,复问皇上:“真的吗?” “乡野丫头!”北上坐的淑仪金弄玉醋意大发,忍不住性子,仗着皇上对自己一时的宠爱直言不讳。 宋徽宗不怪失礼,威声道:“朕一言九鼎。” “流姬想要……” 暖酥愕然睁大眼陷入诡异深思,她最想要莫过于太子性命,别无奢求。 便是她心中所想,说出口只怕皇上砍了她的头,就在没杀他的机会,心胸宽广隐着。 “流姬请求皇上赐墨大人簪花礼。”暖酥福身笑。 所谓簪花礼是大宋普遍礼节。 宋徽宗大笑,意味深长看了眼墨卿:“赐枢密使红罗花。” 宫女举案齐眉,数多大红明艳的罗花刺眼。 暖酥意味不明笑,走来捧起一朵笑戴在墨子矜头上,接着又是一朵,簪满他的发,直到无处可簪。 没别的意味,暖酥就是想看看他戴花出洋相。 看着墨子矜小脸婴儿似的粉扑扑,耐不住心痒掐起他的脸,竟像糍粑一样嫩嫩的,手感极好。 暖酥眼里的雾气散尽,笑的若阳光明媚。 墨子矜含情看着她,触景伤情跌入她的笑泉中无法自拔,思及那年菜花田里…… “姐姐,背我。”小男孩小手抓住姐姐的衣角。 扎丸子头的姐姐伛背,嫩声道,“上来。” 姐姐背着弟弟,穿梭田间,开心欢笑。 暖酥看着他们像极了一幅好看的风景图,好生羡慕,于是也伛背,对一旁的墨子矜道:“墨墨,上来。” 墨子矜收回眸中的碧海蓝天,笑了笑童心未泯的姐姐,随手抽出身旁的一根狗尾巴草放进嘴里咬了咬,道,“应该我背姐姐才是,那有女儿背男儿的道理。” “不嘛,人家不管,就要背你。”暖酥嘟嘴撒气,她是姐姐一切由她说了算。 墨子矜休憩的差不多,起身,衣裳上的菜花落地。 他一跳,稳稳跳上了姐姐的背,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双腿钳住她的腰肢。 “坐稳了?” 只等他应了一声,暖酥轻轻松松背着他奔向大片大片的菜花田,开心转圈,放开喉咙欢呼。 “姐姐你慢点!”他又是高兴又是怕的,双手双脚不敢有丝毫松懈,上层的空气其实还不错。 一群孩童手牵手将暖酥与子矜两人团团围住,转圈唱起不成调的乡野歌谣,“墨哥哥羞羞,要姐姐背,墨哥哥这么大个人,要姐姐背……” 许是他脸红耳赤,脸急出了蜜汁,嚷嚷道,“姐姐,快放我下来!” “我就不!”暖酥大声笑着,背着他转圈不亦乐乎,任由这群孩童瞎起哄。 …… 如今时过境迁,墨子矜湿了眼眶,含着泪与难过悉数吞下。男儿有泪不轻弹,绝不让任何人见到他懦弱的一面,更何况当着仇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