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阿斯特拉不是一个心肠好的人, 这点从他对对于霍恩海姆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 他将职责和个人的感情完全给区别开，完全不会因为谁谁谁发生了什么，而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事情照做, 该奚落的时候也不会放过，遇到麻烦的事情不是必须的话，就会想尽办法去避免，或者干脆无视。 任凭女子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惊恐和不善, 女孩子哭得娃娃大叫，他觉得除了吵和烦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同情心态。 厌烦之下, 他砸了砸嘴边，转身对着里面的霍恩海姆说道：“那个谁，你出来下。” 霍恩海姆本来在看书，听到阿斯特拉呼唤他, 就走了过去。 然后, 阿斯特拉如火炮制的将他给拎到了女孩子面前，尽管霍恩海姆背对着他, 却也可以听到那隐含怒气的声音。 “这种你儿子带来的麻烦事情，麻烦你处理下。我根本不是本人，没有理由去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明明只要解释就可以的事情，却被阿斯特拉以烦为由，直接丢给了别人, 对于他的这种任性做法，霍恩海姆觉得还是用叛逆期来解释比较合理。 可是真相如何，只有阿加斯知道。 他还没有解除灵子化状态，就看到了阿斯特拉那十分反常，在他在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的截然不同的一面。 那隐藏于阿斯特拉灵魂中的疯狂和狂暴因子，终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的封印，随着越发使用力量，愈来愈无法控制的泄露了出来。 阿加斯目光微沉，望着阿斯特拉的侧着的脸，眼中带着几分探究和怀疑。 其实，是或者不是，只要稍微测试下就可以了。 于是，他用只有自己和阿斯特拉能够听到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 “没有霍恩海姆在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状况？” 突然间冒出来的声音，让阿斯特拉回过了神，他看向了魔力散发处，眼中流露出了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阿加斯笑了一声，低声道：“是你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察觉到，难道要怪我？” 他知道这是阿斯特拉忌讳的话题，却还是忍不住用如此尖锐的问题作为开端，运气好的话也许真的只是受了身体年龄的限制，导致了情绪反复不定，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但是—— 倘若情况真的如同他所猜测那样，是属于海皇的那部分开始觉醒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亲自裁决了阿斯特拉了。 根据回答，他会做出不一样的判断。 阿斯特拉闻言，心中隐含怒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好似不将一切烦人的事物给烧光，就无法平静下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骤然冒出——全部毁灭不就好了？ 那一瞬间，他浑身骤然释放的杀气，让霍恩海姆背后一冷，急忙回头。 看见的，却是面露疑惑的蓝发少年，并没有什么杀气。 霍恩海姆不由得挠了挠头，大概是错觉，一个孩子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有着这样的杀气。 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骇人，阿斯特拉就感觉不到阿加斯的气息了，以为他纯粹折腾自己，也就没有在意。 翘着二郎腿，阿斯特拉靠在墙上，听着霍恩海姆的后续处理情况。 本来就是一个乌龙，加上阿斯特拉完全没有收敛的差脾气，让霍恩海姆给人赔了很多不是，好在那对母女本来也不是仇视少年的人，很快就知道搞错了人，一阵唏嘘不已，就让女孩子道歉，也让眼前的金发青年给里面的少年说声对不起，被误认为谁确实很尴尬。 听了霍恩海姆的话，阿斯特拉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有了阿加斯的牵线，很快就让霍恩海姆和罗伊·马斯坦成功的在外面见面了。 对于那个神秘人的说法，罗伊本来是并不相信的，不过为了能够爬上高层，既然有扳倒上面的证据的话，就算是圈套，他也愿意走一遭。 他没有想到的是，事实却如此残酷的摆放在他的面前，他猜得到的，以及没有料想到的关于修斯的死因，竟然全部都是上层导致的。 霍克艾中尉曾经说过，他并没有彻底的泯灭良心，只要心还在，只要错误的时候她让他清醒，他就依然是那个被人认可有人愿意追随的罗伊大佐。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为了爬上高层，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让所有女性穿上迷你裙制服”这样无厘头的原因，掩藏的真相是不愿意再发现伊修巴鲁那样悲伤的战争的发生，不想再多看到更多人死亡，他无法找到一个有效阻止战争的方法，就只有成为了大总统，从根源上去制止战争。 他以为只要不断立功往上爬，凭着自己对于国家的贡献，迟早可以成为国家的首领……在听了霍恩海姆所说的话之后，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有多么可笑，和一帮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争夺表面上的权利？ 深吸一口气，迎上霍克艾中尉担忧的神情，罗伊·马斯坦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这才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个少年。 “你是迦勒底的御主，是为了修复人理而来，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做？” 阿斯特拉本来只是作为旁听者，并没有插手或者说话的打算，现在被问到了，十分讶异的挑了挑眉，反问道：“这个世界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你们自己负责？” “唔，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也就剩下一条命了。” 说到这里，霍恩海姆挠了挠脸，一脸哀伤：“爱德华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认我这个丢下他们的老爸，事情有些难办。” 遗憾的是，霍恩海姆的招数屡试屡爽，却对阿斯特拉并不管用。 “我无法给到你们正确的方法，只能在你们遇到敌人的时候帮你们铲除他们，其他的事情需要你们自己去思考。” “这是你们自己的世界，不是吗？” 阿斯特拉之所以保持着冷漠对待的心态，是因为他认为，这里的人需要自己思考去保护，而不是依靠作为外来者的他去解决所有事情。 在曾经的几个特异点，阿斯特拉也遇到了不少的原世界的存在。 有人，有从者。 可是他们却会自主思考，而不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堵在藤丸立香和迦勒底的身上，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世界，他们都不想着去保护，指望别人去保护怎么可能？ 罗伊和霍恩海姆本来就不是会去过分依赖他人的人，被阿斯特拉这么一问，立刻发现了他们在无意间将保护自己世界的责任抛给了别人。 由于人还没有到齐，罗伊这边只能暂且不动，他表示——至少要艾尔里克兄弟回来，他才有充足的人手可以差遣。 这样的做法，阿斯特拉倒是并不反对，勇敢不等于莽撞，有勇无谋的进攻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无论上层是什么人，他们都不可以透露给其他人知道，国家领导人是非人类这件事一旦被很多人知道，世界就会彻底乱套了。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无法收拾烂摊子，就算阿斯特拉他们击败了人造人和他们背后的瓶中小人，人理修复也宣告失败，陷入恐慌和混乱的世界，只有毁灭一条道路。 将电话暗号告诉了霍恩海姆，罗伊就带着他的部下，从小道而走，离开了谈话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霍恩海姆来说是折磨。 联系爱德华兄弟的事情，自然是交给了不需要休息的阿加斯去做，阿斯特拉就留在了贫民窟，和霍恩海姆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基本上不交谈。 霍恩海姆有心商谈计划，见这位御主完全不配合，也只能作罢。 阿斯特拉其实也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不过——和他商量什么事情都只是浪费时间，体内不住喧嚣的声音，让他只能将注意力给集中在对抗那可怕的想法上面。 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呐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时期的阿斯特拉的，哪怕曾经因为兄长的事情憎恨过诸神，连带着因为保护人类牺牲的理由，他连人类也深恶痛绝，他也不曾想过要灭绝人类和所有的世界。 唯一可以解释那个声音的原因，只有一个地方了。 想到了在冬木时候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操控着名为阿斯特拉的身体，差点将征服王伊斯坎达尔而折磨至死，他就身体僵硬，面容也渐渐染上了病态的苍白。 右手紧紧按住心脏的地方，阿斯特拉无声的喘息着，任由身体里两个个体不住的冲撞和碰撞，紧咬着牙齿。 这种感觉并非痛苦可以形容，而是绝望。 只要一不注意，他作为阿斯特拉这个存在，就会被另外一个人格给彻底抹去，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阿斯特拉不惧怕死亡，或者说他曾经死过无数次，只是不曾有过一次是完全消失于天地间，他是脱离轮回的人，冥王哈迪斯无法干涉他的命运，本应该是受到祝福的人，却因为被厄运女神诅咒，再也无法拥有幸福可言。 他害怕的是，如果他消失了，也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他的兄长了。 抱着双膝的阿斯特拉一度陷在这样的情绪里，直到阿加斯将人给带到附近的店里，回到了他身边，他都没有给出一丁点的反应。 阿加斯现出了身形，看了眼直摇头的霍恩海姆，用脚踹了踹阿斯特拉。 “喂！” 被如此粗暴的踹倒在地，阿斯特拉完全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 “哦，还活着啊。” 阿加斯的回答十分凉薄，气得阿斯特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因为自己有错在先，只能忍气吞声。 “让你办的事情都搞定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 丢给了阿斯特拉一个反问句，阿加斯似笑非笑道：“将所有应该自己负责的事情，全部一脚踢给了别人，御主。” 话语中的嘲笑成分太重，让霍恩海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阿斯特拉忽略了这种刻薄的回话，对阿斯特拉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是毁灭世界的梦吗？” 直到这个时候，阿斯特拉才察觉到……阿加斯对他的态度，早已经不如原先那样温和，而是处处充满了尖锐的刺一样，句句戳人。 思及此，阿斯特拉抿唇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怎么态度这么糟糕？” 阿加斯知道他的反应太过强烈，让阿斯特拉对他有所怀疑，却没有打算隐瞒什么，除了他准备做什么以外，他一一数落着对方。 如果不是霍恩海姆明白了御主和从者之间的关系的话，他绝对会以为阿加斯是以兄长的身份在训斥不听话的弟弟的。 听听这内容——根本就是家庭教育。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不饿啊。” 阿斯特拉觉得，阿加斯的质问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阿加斯也知道，他的这番指责完全没有意义，为了转移阿斯特拉的注意力，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霍恩海姆隐约觉得两人的对话好像有点奇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和阿斯特拉还有阿加斯虽然一路走来经历了挺多的，依然算不上有多熟络，真的出声问违和感……总是有些不合适。 阿斯特拉毕竟不是全盛时期的他，并没有怀疑阿加斯什么，尽管他依然觉得有地方和认知有所不同就是了。 没有营养的对话过后，阿加斯和阿斯特拉说道：“我已经带爱德华兄弟去过一次东方司令部了，他们见到罗伊·马斯坦后就从他那里得知了我们之前说的，不过本人表示要揍一顿无良父亲，决定在计划进行前，要见一次面。” 阿加斯看向了霍恩海姆，问他：“我没有马上答应，这事事关你的意愿，你觉得是不是有必要真的决战前见一次？” 霍恩海姆看了眼阿斯特拉，后者朝他挥了挥手，打了个呵欠。 “我就不去了，反正迟早会见面，决战的时候再见也没有关系。” 于是，霍恩海姆一个人去了。 阿加斯又隐去了身形，独自一个人待在帐篷里，阿斯特拉很快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置身漩涡中一样，旋转着的涡流让尚未睡醒的他一阵恶心，掀了掀沉重无比的眼皮。 这一看，让他立刻没有了睡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周围是各种人的影像一闪而过，他的身上有着黑色的爪子一样的东西，和他曾经丢到的异次元的怪物一模一样。 ……没有那个时候的怪异感。 阿斯特拉眨了眨眼，看向正前方，那是另外一个他。 “御主，很久不见。” 真理之神曾经说过，它有着千变万化的形态，在不同的人眼前它会展现出不一样的形态，算是给予世人的警告。 夺走了什么的，是其自身。 阿斯特拉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换回你被我召唤时候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我看不惯。” 真理之神听后，十分听话的换回了之前的样子。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阿斯特拉。” 阿斯特拉打量着周围，啧啧称奇道：“你的道谢，就是将我给弄到这个鬼地方？” “这是门，是将你送到原本应抵达地方的通道。” “门？” “是的。” 真理之神解释道：“经过这道门，支付了一定的路费，就会知晓世界的知识。” 阿斯特拉撇了撇嘴：“你所说的知识，也不过是炼金术师需要的，我不需要。” “是的，所以对你来说，这道门就是通道。” “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坐标上显示你安全到达，实际上却身处另外一个特异点？”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没有联系迦勒底的话，阿斯特拉压根不会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已经到了伦敦，虽说事后可能会因为他和藤丸立香无限相近却永远无法碰面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主动一下，到底是可以节省一些浪费的时间。 现在听真理之神一说，他才明白了原因。 所谓的通道，是让他通往正常的伦敦的道路。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处于那个特异点的平行面，所以才会被真理之神给稍微利用了下，从而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 阿斯特拉运动了下自己的手，觉得不刻意调整时空反而更加不安全了，之前他至少只是位置错误，还没离谱到直接跑到平行世界。 “这样就行了？” 真理之神点头道：“这个世界的事情，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解决，这样就可以了。” 阿斯特拉也不喜欢管闲事，本来想着帮到底，既然这个时空的神明自己决定送他走，他也没有必要耽搁。 很快的，阿斯特拉就看到了光点。 而后是，真理之神轻到近乎听不到的呢喃。 “……再见。” 走出漆黑的通道，望着充斥了魔力空无一人的街道，阿斯特拉的眼眸中闪现出冰冷的光泽。 “永远别见了，异界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