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顾柠觉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林谨知还是很像的。 比如在面对工作时候的责任心。 她倒是会任性地拒绝某些工作，但一旦接受了，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完成。 林谨知说得对。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所以在面对某些事情时他必须挺身而出, 尤其是这些事情还和他的过去有所牵扯。 顾柠明白这些道理。 可是心里难受和委屈的感觉抑制不住地翻滚出来, 眼泪也掉个不停。 顾柠的司机和助理过来机场接她。 回去的车上，林谨知一直试图哄她。可顾柠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戴上耳机把音量开得很大。 林谨知看见了, 直接伸手把她的耳机抢了过来。 顾柠抢不过他, 直接把手机往车座上一摔, 喊道：“停车！阿乔, 去给我买个新耳机！” “别去。”林谨知打断她, 把耳机放回顾柠的手里，“我不说话了，你别那样, 对耳朵不好。” 顾柠冷笑一声，把耳机插了回去继续听歌，只是音量调到了正常的水平。 她刷着微博, 突然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顾柠点开，看了半秒, 果断地拉黑。 林谨知：“……” 之前他就被她给拉黑过，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她当面拉黑他。 林谨知侧过身子，黑眸沉沉地盯着她, 手臂刚刚抬起一点，一直盯着手机的顾柠就冷声说：“林谨知，别碰我。” 他的动作立刻僵住。 “别碰我，也别跟我讲话。等我气消了倒是还有可能再见你。”顾柠知道他肯定会走，说话时也多了几分决绝，“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顾柠不是第一次这样发脾气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种性格。 只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逐渐学会了理解和忍让。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喜欢他。 林谨知深知这一点。 在他们的相处过程中，虽然主动的都是顾柠，显得好像是她在倒贴一样。可他才是这段关系中的下位者。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喜欢，她乐意，甚至是因为她心血来潮。 所以一旦什么时候，她觉得他无趣乏味，又或者是觉得他什么事情做得不好，从而失去了对他的好感—— 他其实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他从战场中抽身，遇到的第一个交心的人就是她，除了她，他什么都没有。 她却不是非他不可的。 现在她拒绝跟他有所接触，不论是沟通还是触碰，她通通拒绝。 他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强迫她—— 强迫她。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出现的一瞬间就迅速壮大起来。 林谨知指尖颤动，扭头看着身边的顾柠。 他可以强行摘下她的耳机，按住她的手腕，让她必须听他讲话，必须看着他的眼睛。他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话，这里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止。 甚至可以把她带走，带到没有人可以发现的地方关起来。犯罪的方法见识过太多了，也知道抓捕和搜寻应该如何应对，他可以永远把她藏在身边—— 颤动的指尖握紧成拳，仿佛下达了某种决心。 林谨知的喉结上下滚动，压抑的低哑声音轻轻吐出： “停车。” 坐在前面的司机和助理皆是一愣。 顾柠紧紧捏着手里的手机，指尖泛白，却是唇角勾起，声音甜美：“给他停车。” 司机闻言，缓缓把车子停在路边。 林谨知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从另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柠无所谓地笑了声，抬起指尖继续点着微博。 林谨知真的走了。 那天他下了车以后，顾柠就再也没跟他有过联系。 其实他刚离开没到一个小时顾柠就后悔了，豆大的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她伸手擦掉，又继续一脸麻木地刷微博。 她知道林谨知事事迁就她，也知道不该闹脾气。 但两个人情意正浓，他突然要抽身离开。不管原因是什么，她心里就是克制不住的失落。 也不是不想要林谨知来哄她，她只是想自己调节一下，总不能以后发生矛盾永远让他低头。 没想到他直接走了。 顾柠气炸。 她还在放假，干脆直接回了家。 这几天家里一直有家政照顾团子，顾柠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点，家政正在喂团子。 一见顾柠回来，团子狗粮都不吃了，连滚带跑往门外跳，扑进了顾柠的怀里。 顾柠揉着它的脑袋跟它闹了一阵子。 团子落回地上以后，探头探脑地往顾柠身后看，好像是在找什么。 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微笑。 顾柠：……有时候还挺羡慕它的。 她请家政做了晚饭，自己坐在桌子边上吃饭。 可是胃口和习惯早就被林谨知养的跟他一样了，吃菜喜欢偏甜，辣椒吃不了多少。就连菜里的花椒，也懒得自己去挑，吃到一个被麻得舌尖酥麻，便再也不愿意吃第二口。 他不在，她动都懒得动了。 最喜欢的劈腿也不想劈了，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用一个很舒服但很不好看的姿势，不再去想这样对自己的形体和气质会有什么影响。 她侧躺在沙发里，连洗澡都不想去，拿着手机，又刷了一波微博。 关于她的，关于他们的。 外界对他仍是一知半解，微博上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半真半假，吸引了一群吃瓜群众。 有祝福，也有讽刺。 但此刻都像是笑话。 他是不是，终于不再愿意这样忍受她的脾气了呢？ 顾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她又刷新了一下微博。 忽然刷到一条非常简单的动态，发微博的人用着默认的头像，昵称是一串英文字母，没有花哨的装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qwerasdf：所爱如山海，山海不可平。 顾柠指尖顿了顿，评论了一个“？” 对方回复：如山沉重，如海汹涌。 顾柠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自己国家的文字好像真的有神奇的力量，沉重二字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喘不过气来。 她抖着指尖给对方点了赞。 因为用的是自己的小号，所以发些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顾柠点开发了条微博，只有三个字。 “要平安。” 没有指名是谁，但想传达给的那个人秒赞了。 顾柠把手机贴在心口深呼吸。 像是终于有了勇气和力量，可以站起来，继续挺直脊梁，摆出最好看的姿态来迎接每一件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休息的时候就在家里跳舞，和团子玩儿。有时也会打电话给顾礼安和顾常安，聊聊天。 拍摄电影的时候，她更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想着林谨知的一言一行，干脆利落的动作，内敛而沉稳的气质，还有只在她面前才会放低的姿态。 尽全力演绎出一个最好的作品。 两个月后，顾柠个人戏份全部拍完，但她仍留在剧组，帮助协调拍摄。 又一个月后，《军令》杀青。 顾柠开始跑宣传，接通告。 她也会在这些过程中遇到很多伤心委屈的事情，但她都笑着挺过来，再也没有在公共场合乱发过脾气。 因为她多了一个习惯。 ——点开自己的小号发微博。 可能是今天剧组的盒饭不好吃，也可能是因为档期和题材与某个大奖失之交臂，甚至可能是在路边看见一只从未见过的小鸟。 任何事情她都喜欢点开微博发上一句。 然后那个昵称是一串英文字母的微博，每周会有两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把她更新的微博都看一遍。 他说这边也有很多国内见不到的小动物，有机会拍的都拍下来了，回去给你看。 他说别难受，你能拿更大的奖。 他说等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 春节前夕，《军令》正式上映了。 顾柠和顾礼安一起去看，看完回来的路上，G市开始下雪。 她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拍了张照片，第一次拿大号发了微博，配文：有点想你。 没多久这条微博的转发就已经上万。 顾柠难得的矫情让不少姑娘都跟着触景生情，纷纷艾特自己正在思念的那个人，很快将这个话题顶上了热搜。 有人说，顾柠好像变了。 稚气未脱，清纯不改，但眉眼之间似乎多了点说不清的温柔。 变得更漂亮了？ 顾柠不在乎这些人的评价，并且毫无意外地，收到了新一届K奖的邀请函。 如她所料，至少提名没有问题。 这一天，顾柠穿着奢华大气，在方澄的陪伴下奔赴颁奖典礼的现场。 方澄好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柠坐在车子里，瞥她一眼，开了口：“方水登，你有事要说？” 方澄看着顾柠，吞了吞口水，终于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那个，你过会儿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 顾柠现在几乎练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整个人都非常佛系。 颁奖前记者采访她时，她也表达了自己很有信心，如果可以，希望能够获奖，但不能获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冷静地坐在台下，面带微笑，听着台上一个个颁奖。 然而颁奖典礼似乎出了一点状况。 ——本该是宣布最佳女主角的环节被直接跳过了，进入了下一个奖项的颁奖流程。 场内已经悉悉索索地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颁奖嘉宾做出了解释：“每一年最重大的奖项都是最后宣布的，今年出了一点小惊喜，让刚刚应该宣布的奖项变得重要起来。” 另一位嘉宾附和道：“是的，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它确实成为了今晚的压轴奖项。” 两个嘉宾半开玩笑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进入了下一个奖项的颁奖流程。 但场内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心不在焉，把视线投向了顾柠所在的位置。 顾柠面带微笑，不为所动。 这场颁奖典礼同时在各大媒体都有现场直播，因为时差问题，在看直播的人并不算多。 但这个事情出来以后，几分钟内微博就炸了。 顾柠获奖的预测很快占领了微博头条，营销号也宣称：第一次看到制造悬念的方式让事情变得毫无悬念的笑哭笑哭。 各大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一下子增长了几十倍，弹幕密度逐渐增高。 没什么事情做的修仙党都开始关注了这件事情。 这是一种荣誉，就像是对某项体育运动规则毫不了解的人，在听说自己国家的运动员得到金牌以后，还是会由衷地感到骄傲和自豪。 与此同时，另一个爆炸性的八卦消息，热度紧紧跟在这个话题之下。 顾柠的大号点赞了一个微博。 那个微博的昵称是一串英文，只关注另一串英文。 而另一串英文也是，两个小号是互相关注。 这两个小号说了六七个月的悄悄话，除了刚开始的第一句是句情话，后面的内容都是些琐碎的日常。 简直就是狗粮巨制。 顾柠大号点赞的那个账号qwerfdsa对顾柠的回复被誉为教科书版的直男哄女友方式。 老实得还有点呆滞，但又字字句句都温暖得撩人。 那边网上炸开了锅，这边的颁奖典礼还在平稳的进行。 顾柠其实也有些惊讶，但已经悄悄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最后，大屏幕上出现她的电影片段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哪怕早有预料，但在此时，仍是全场轰动！ 她是这个奖项的首个！连续两届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 也是全球最年轻的获得者！ 她的才能再一次得到了肯定，在场的许多女演员都对她投以了羡慕的目光。 顾柠在万众瞩目之中微笑着下场，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颁奖的嘉宾是两一个中年男演员和一个年轻的女演员，两个人除了说些官方的客套话以外，都由衷地表达了惊叹和赞美。 那位男演员连连摇头，说：“太可怕了，新时代人才辈出，我们也要更加努力了啊。” 顾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国内弹幕都刷爆了，骄傲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站在舞台中央，比上一次站在这里更加自信和美丽，耀眼夺目。 顾柠举起话筒，微笑了片刻，深呼吸，开口说出流利的英语：“在此之前，我曾经是有一套获奖感言的草稿的，但是我并没有上台念它的自信。” 底下一阵欢笑。 顾柠继续说：“后来我隐隐地有了点儿预感，开始回忆我的草稿——结果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底下又笑了起来，响起一阵掌声。 顾柠唇角微敛，“能够获得这个奖，当然要感谢导演给我演出这个角色的机会，感谢整个剧组的帮助。而关于我个人的演技部分，我必须要感谢另一个人——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场面一阵哗然。 顾柠这波操作也太不按套路来了。 之前舆论还说顾柠变得懂事，不再那么任性了，还显得有点儿怕事—— 结果现在看来，她哪里怕事了！ 竟然就借着这种国际大奖，宣布自己的恋情！ “他曾经是一名军人。我在剧中的动作和气质，都是揣摩他的行为所学到的。”顾柠面带微笑，略有羞涩，“也有很多夫妻之间的部分……总之，关于这个角色，他是我的老师。” “我个人非常的任性，也不会从别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这次演绎的角色，是一个在自己个性强烈的情况下，也能成为男主角陪衬的角色。” “是的，我不能理解这个角色。很难演。” “就在六七个月前，这部剧演出的中途，我们吵架了。” “当时我也不是想跟他发脾气，只是每次都是他哄我，所以我就想，这次我得自己调整。所以我跟他说——别跟我讲话，也别碰我。” “后来别人跟我说了，我才知道这句话简直就是在说‘给我滚’。” …… 顾柠语气轻松，遣词幽默，场面还挺欢乐。 在稍微讲了一下事情之后，顾柠举起奖杯，说：“现在我想再任性最后一回，借着这个机会，对他说一句——” 她换回中文，声音温柔：“我不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她的眼里闪烁起了泪花。 顾柠的动作停顿了三秒，随后放下了手臂，对着下面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雷动。 下一秒，底下传来一阵惊呼—— 顾柠动作一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起身的动作变得迟缓，泪眼朦胧地朝观众席看去。 熟悉的高大身躯，穿着正式的全套军装，在现场紧急打在他身上的追光灯下，脚步沉稳，沐光而来。 他走到舞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顾柠裸露的肩膀上，面带微笑，声音低沉：“我明明跟你经纪人说过，不要让你穿这么暴露的衣服。” 顾柠猛地扎进他的怀里。 底下响起了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掌声！ 顾柠抱着他的腰肢，把他的白衬衫蹭得胸前花里胡哨的一片，咕哝着说：“你好像瘦了。” 林谨知回抱了她，高大的身躯压在她的肩头，声音温柔，一语双关：“还是一样的沉重。” ** 顾柠的这一次胡闹，让她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半个多月都没下去。 她以往的一点一滴被人扒出来，细数她这几个月来透露出恋情的蛛丝马迹。 她的改变和成长，也被人津津乐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曾经她和林谨知私聊的两个微博小号，变成了cp粉的观光胜地，再也说不了悄悄话了。 每天都有小粉丝在微博底下敲碗等狗粮。 那天回来以后，顾柠缩在林谨知怀里，不高兴地嘟囔：“当时我大号发了到颁奖现场的照片，忘记退出了，手滑点赞了你的微博……然后立马就被人截图，我也就没取消。” 林谨知摸着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们可以换别的方式私聊。” “换什么？”顾柠瞪眼，“我才不要把你加回来，省的下次还要拉黑……拉黑你的时候真的好难受啊。” “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林谨知捏了下她的鼻子，抬手把她抱起来，“我们可以换到被窝里私聊。” 顾柠：“……呸！” 小别胜新婚，林谨知的私聊方式格外激烈。 等到顾柠浑身的力气都被榨干，成为一个又酸又瘪的小柠檬时，林谨知才餍足地起身去给她做晚饭。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到下午，顾柠已经非常困倦，但还要倒时差，下午睡了晚上会睡不着。 林谨知也算是用特殊的方式帮她倒了一波时差了。 现在力气耗尽，更想睡觉，但他在做晚饭，顾柠只能撑着眼皮玩会儿手机。 网上正在扒颁奖典礼的所有细节。 林谨知当时胸前还别着一只奖章，顾柠翻了微博，才知道这玩意儿的由来。 他耗时半年解决的那件事情，竟然真的是一件跨国的重案。就在顾柠获奖的前半天，他刚刚在隔壁的国家因为此事，接受总统的颁奖。 然后连致词都没说上两句，就匆匆赶到了顾柠这边。 在事件解决到获奖之前，也有一段时间，他没有回来，也没有出现——因为他在养伤。 他受了重伤，但还是坚持从那般危险的地方回到了她的身边。 顾柠刚刚也摸到了那个伤口，泪眼婆娑地问他疼不疼。 他亲吻顾柠的指尖，说：“不疼。” 顾柠哽咽：“不要忍着……” “嗯。”林谨知说，“忍不住。” ——因为难以忍耐的思念盖过了疼痛。 顾柠揉了揉眼睛，点赞了这一条微博，又顺着相关的话题往后看。 忽然看到一条微博，配了九张图，乍一看都是白花花的肉。 仔细一看…… 博主把顾柠这半个月以来出席节目穿的露背装和短裙都截了图，选取了最暴露的部分。 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的@qwerfdsa。 底下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帮忙艾特的。 顾柠：…… 她拿起林谨知的手机关了机。 林谨知做完饭过来叫她的时候，就看见刚刚还软趴趴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忽然扑了过来，修长的四肢缠住他的身体，声音软糯地在他耳边喘气：“我好饿呀……” “嗯，我们出去吃饭。” 顾柠不依不饶，眼神炽热地舔唇：“我想吃你。” 林谨知：“顾柠，别闹了。” 顾柠挑衅地看向他，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满脸笑意，一字一顿：“我、就、要、闹。” 林谨知眼神幽暗，把她抱回了床上。 明明手里已经有了动作，嘴里却说着：“乖，我们先吃晚饭……” “好呀。”顾柠眨眼，嘴巴上答应着，手却更加不乖地游走起来，“你需要先补充体力吗？” 林谨知欺身上前，决定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他的体力真的很好。 而顾柠心里，只是祈祷他能够不要闲着没事做，想起来回头再去看自己的微博小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