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苏涧看见顾柠, 抬手把烟收回了车里，在车载烟灰缸里弹了下。 顾柠走过去打开后座门，随手扇了扇，“你怎么也抽烟了，啧。” 苏涧勾唇：“解压, 很正常。” 他把顾柠那边的车窗摇下去, 随口问：“你还没吃晚饭？” 顾柠点点头：“是啊，出去直接吃宵夜。主要是找你谈话。” 苏涧：“那就直接谈。” 顾柠怔住：“嗯？” 苏涧又吸了口烟, “苏获叫你来的。” 顾柠：“……” 苏涧：“我知道你想谈什么, 直接在这里说。” 顾柠：“……” 苏获说的果然对。 这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靠在车窗上抽着烟, 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才奇怪。 顾柠苦恼地揉了揉脑袋, “你别让我为难。” 苏涧动作一顿，直接把烟头按灭，吐出最后一口烟：“我哪里让你为难？你要是不管我, 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顾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哪里还像以前，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苏涧：“我调查过那个人了。” 顾柠一愣：“什么？” 苏涧：“我，调查了, 林谨知。” 顾柠：“……” 没想到苏涧竟然做这种事，她只能瞪着他的后脑勺, “你……” 苏涧过头来看她。 刚刚她下楼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顾柠没做任何打扮，就这么简简单单下来了, 好像就是跟他一起在家里窝到晚上，然后两个人出门散个步，吃顿路边的晚饭。 不过都只是幻想。 他叹息一声，“你急什么？我没查到多少，可能也不比你知道的多。” 顾柠瞪他：“那也不行。” 苏涧：“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危险，我不相信他就这么单纯……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 顾柠：“我当然比你了解他。” 苏涧眯眸：“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 顾柠下意识的回答：“不然呢？” 苏涧：“我们认识多久，你都没了解我。” 两个人的气氛刚刚还一触即发，像是要吵起来似的。但他这句话一出来，反倒是带了点儿委屈的味道。 顾柠忍不住笑了：“那难道能怪我吗？” 他不说谁知道呢。 就像是林谨知，哪怕她开始学会了在乎他的情绪，也仔细地观察了——但他不说的话，顾柠是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生气。 苏涧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让你为难，或者说，我所做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来见你也只是想让我哥不要再烦你了。” 顾柠：“……”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刚刚吐出去的眼圈，眨眼就能消失不见。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呢。 他说和她没关系，她就真的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苏涧又看了眼窗外的高楼，转过头来，从副驾驶拿起一个纸袋递给顾柠，“最后一次请你吃东西了。” 顾柠伸手接过。 眼泪忽然就涌上了眼眶。 前面的人抓了抓脑袋，第一次没拐弯抹角地说话，那总是刻薄地嘲讽别人的声音，此时温温柔柔，诚恳真切地说：“我这边还会继续调查他，如果有什么消息，希望你能选择相信我。另外，没事的话，不用再见面了。” 顾柠的眼泪最终还是掉了出来，啪嗒砸在面前的纸袋上。 这本来是她打算和苏涧讲的话。 可现在听到他说出来，怎么就忍不住觉得难受呢。 苏涧勾起唇角：“反正你肯定会这么说，我就提前说了，这样会让你比较难忘一点。” 顾柠揉了揉眼睛：“你真的是……好自私啊。” 苏涧认同地点头：“是的，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话题到这里，应该是完美结束的。 但他可能是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也没那么舍得了。 不由自主地就左右多说了几句，甚至孟雯的事情都能拿出来提一提。 顾柠揉眼睛，他就递上一包面纸。 拖拖拉拉到了十点半，顾柠都说得口渴了，他才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好了你回去。” 顾柠摆摆手，“我家里有水。” 她下了车，几乎是有些不舍地朝他挥了挥手，柔声说了句：“晚安。” “嗯。”苏涧说，“晚安。” 顾柠跟他道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涧和展耀也是不一样的。 她和展耀分手时，已经因为他的误会和冷淡而感到伤心，残余的好感早就不足以支撑她再跟他好好说上几句话。 而苏涧，记忆中一直是跟她一唱一和的好朋友，接梗也快，聊天也开心，出了事情也愿意无条件地帮她。 现在，她失去这个好朋友了。 怎么能不难受呢。 顾柠回到家里，打开纸袋子看了看，里面还是她最喜欢的杏仁牛角包，顿时心里更难受了。 她喂了团子，自己缩着腿坐在沙发上。 团子见她心情不好，吃完狗粮也趴在她的身边，脑袋搭在她的膝盖上冲她傻笑。 顾柠摸着团子的脑袋，一边慢吞吞吃牛角包，一边想着，等林谨知回来，一定要跟他说一说这件事情。 委屈巴巴，要哄哄才能好。 ** 顾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还是林谨知的床。 身边的位置一摸还是温热的。 顾柠一个翻身坐起来，张口就喊：“林谨知！” 卫生间里传来了回应的声音，顾柠穿了拖鞋跑出去，看到他在刷牙。 她后退一步，伸着脑袋看客厅里的钟，发现时间七点钟都还不到。 “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柠抱胸站在卫生间门口问他。 林谨知刚好刷完牙，拿着毛巾洗了脸，这才回答道：“去工作，昨天晚上……我说了不用等我，你还睡在沙发上。” 顾柠想了想，自己昨天好像是哭了的。 哭了以后就容易困啊，没办法。 她眨了眨眼。 林谨知换了条毛巾，冲了冷水拧干，按在顾柠脸上，“擦擦。” 顾柠慢吞吞地擦了眼睛。 林谨知站起来看了她片刻，终于问出声：“哭过了？” 顾柠吸了吸鼻子，声音很委屈：“嗯，为了你，我都跟苏涧绝交了……” 林谨知叹息一声，伸手揉了她的脑袋，由衷的：“乖。” 顾柠：“……” “我得再回去，今天不能陪你了。” 林谨知帮她把牙膏挤好，牙刷递到她手上。 顾柠没想到等了一夜就等来这个结果，目瞪口呆：“又回去？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林谨知抿唇思索片刻，还是说了 ：“之前的一个案子，牵扯到跨国犯罪，要去跟国际刑警交接合作。” 顾柠：“……这么严重？？” 林谨知：“还好，不是大案子。只不过我们这边没有合适的负责人，我必须去。” 顾柠：“……国际刑警跟你们一个地方队？合作？” 林谨知无奈：“准确地说是和我合作，我跟他们队里的人认识。” 顾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由追问：“你怎么会认识国际刑警……” “以前的同学。”林谨知说。 有的人保卫国家，有的人只想守护世界和平。 只要有能力，走什么样子的路还是都看自己的选择的。 顾柠不想林谨知去，咬着下唇抬眼看他。 也不接过自己的牙刷，只是拽着他的衣服下摆不说话。 林谨知：“……乖。” 顾柠：“不乖。” 林谨知：“不会有下次了。” 顾柠：“嗯？” 林谨知：“他们也不是非我不可，我也只是力所能及。” 顾柠：“哦。”冷漠。 林谨知：“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不去。” 顾柠眼睛干涩，咬着嘴巴眨眼眨了半天也没憋出一点儿眼泪，只好哼了一声，“那你小心点，别把我的东西弄丢。” 林谨知：“嗯？” 顾柠：“你的命。不是我的吗？” 林谨知动作一顿，低头定定地看着她。顾柠理所当然地眨眼，刚要讲话，他忽然低头吻住了她。 他嘴巴里都是刚刚刷过牙的干净气息，清新的薄荷味和他的舌尖一起探进她的嘴巴里，不留余力地翻搅、纠缠。 顾柠想着“我还没刷牙”，挥手想要抗议，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有技巧地背到了身后。 她丝毫无法挣扎，被吻得晕头转向，几乎要窒息。 等到林谨知大发慈悲般离开了她的唇时，她已经几乎软成了一滩泥，只能趴在林谨知的怀里喘息。 林谨知还低着头看她，声音喑哑：“嗯。” 顾柠深呼吸，抬头在他脖子上用力吮了个草莓印出来，“盖章了！” 林谨知咬了咬她的唇，“好。” ** 接下来的几天，林谨知一直在忙。 有时候深夜，有时候凌晨，他会回几条顾柠的信息。 但更多的时候是失联的状态。 顾柠更加投入地拍戏，很快影视城的取景就已经进入了尾声，他们要换到老树林子里去拍戏了。 剧组临时放假两天，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拍摄点。 顾柠和张狩他们几个人是一起坐飞机去的。 眼看着电影的拍摄十分顺利，方澄也开始给她安排接下来的行程，于是这边的陪同都是由助理跟着的。 顾柠和张狩一个人带了两个助理，坐同一班飞机，又恰巧在同一家店里吃了午餐。 因为不是单独见面，彼此都有人跟着，顾柠便也没防备，自然就跟张狩坐一起吃了。 席间两个人的助理去安排接下来的出行和住宿，只留下一个助理陪在身边。 顾柠吃得少，很快就吃完，靠在椅背上休息。 助理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顾柠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拿出手机开始刷。 林谨知刚刚回了她微信，说正要上飞机，事情快要解决了。 顾柠一看来了精神，连忙发消息问他在哪个机场。 也是真巧，正好在同一个机场。 为了防止被看到产生误会，顾柠主动承认自己在和张狩吃饭，而且两个人身边都有助理。 林谨知那边没有回复。 顾柠舔着牙根想，难道这也要生气的？ 她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寻找林谨知的身影。 ——还真找到了。 林谨知身上穿的黑色T恤是她给买的，她还有一件同款，是两个人悄咪咪穿过的情侣装。 他带着口罩，手插在口袋里靠着根柱子，不知道是在等谁。 看起来非常帅气。 如果把他现在的样子照下来，稍微调个色发到微博里，说是某明星的机场照都会有人相信。 顾柠咬着唇盯了他一会儿，随即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 “咔嚓”一声。 画面里拍进去一个女人。 顾柠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放下手机，眯起眼睛盯着林谨知所在的地方。 那个女人穿着小西装和包臀的短裙，看起来身材还不错，重要的是屁股非常翘。 转身时顾柠看见了她的脸，像是隔壁某整容大国出来的样子。 顾柠勾唇冷笑，点开手机想把这张图微信发给林谨知。 ——但她忍住了。 林谨知低着头不知道跟那个女人在说些什么，连口罩都没有摘下来，看表情十有**是在谈论公事。 他也没看手机，说明现在是在工作。 如果马上——他看了一眼，觉得她误会了，分心影响到工作怎么办？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毕竟他的工作可不会有个导演在画面外面，随时喊“CUT”来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顾柠有些失落地收回手机，继续盯着那个方向。 真想发照片质问，或者直接冲上去揪住林谨知的领子说这是我的人啊。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谨知跟那个女人交谈，随后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姿态随意了不少。 那个女人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然后林谨知摇了摇头。 接着，他接过那个女人的包，跟她一起去办理登机手续了。 顾柠缩回脑袋不再追着他的身影看。 反正看了也只会气到自己。 过了几分钟，她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林林：你们也在机场？】 【Lotus White：嗯嗯，在外面，你们是不是进候机大厅了？我刚刚好像听到报了你的那个航班。】 假装不知道…… 【林林：嗯。】 【林林：我跟朋友的同事，一起执行任务的。】 【林林：特殊任务，需要女性同事合作。】 【Lotus White：……】 翻回去才发现她说“你们”的时候可能就暴露了，自己已经在外面看到了他。 顾柠怕他分心，连忙回了消息。 【Lotus White：好，你好好工作。】 【Lotus White：再受伤的话，我就把你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扔掉。】 林谨知没忍住笑了。 旁边的女同事凑上来：“哟，林队，笑什么呢？” 林谨知把手机一翻，没让她看见，敛眸冷淡道：“你不必叫我林队。” 自觉表示疏远。 顾柠要搭的航班比林谨知的那班晚了半个小时，刚好张狩这边也吃完了饭，几个人一起去登机。 她的心情其实不太好。 这种情绪在遇上森林里潮湿的环境以后变得更加阴郁，她失误而被导演喊卡的次数明显上升。 所幸跟其他人比起来还算正常。 顾柠辛辛苦苦在深山老林摸了一周，总算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在阴雨绵绵的上午还能够享受休假，其实也还不错。 她颓废地躺在宾馆里刷微博，因为不玩手游，拿着手机其实也非常无聊。 干脆翻出了一部小说来看。 这部小说剧情非常虐，是古早的总裁文，顾柠看得肝疼胃疼，哪里都不好了。 她突然很想念林谨知，打了电话给他，结果是个女人接的。 对方说了句“hello”，顾柠就把电话挂了。 天气预报是多云的下午，树林里下起了雷雨，剧组不得不给所有人都延长了“假期”。 顾柠躺在床上，心情和天气如出一辙，只好无聊地继续看小说。 林谨知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哭。 男主和女主因为误会始终不能在一起，不是虐她就是虐他，剧情狗血到令人发指。 顾柠哭得和外面的雷雨一样。 林谨知吓了一跳，“柠柠，你怎么了？” 顾柠：“呜呜呜呜，哈喽是谁？” 林谨知：“……什么哈喽？” 顾柠：“是不是那个大屁股小姐姐！呜呜呜呜呜！” 林谨知柔声哄了好一阵子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能听见她那边雷雨交加，心疼得不行，“对不起，我睡着了，不知道。” 顾柠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一说她反而炸了：“睡觉？！什么睡觉？你和那个大屁股姐姐睡觉了？” 林谨知：“……我在医院睡觉。” 顾柠更急：“你受伤了？你又受伤了？？？” 林谨知低笑起来，气音透过话筒，像是喷在她的耳边，“没有，我送人来的。我们都几天没合眼，就在旁边病床直接睡了。” 顾柠瞪眼：“好嘛，大屁股姐姐可以的，几天不睡觉还有精神抢你的电话跟我‘hello’！她是哈喽KT还是她觉得我是哈喽KT？？？” 林谨知自知理亏：“抱歉，我真的没注意。这两天她没跟我们一起行动。” 顾柠：“哦，我相信你。” 林谨知：“嗯。” 顾柠：“但是我还是很气。” 她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一个人生起闷气来。 其实那天在机场就很生气了。 可是怕影响他，就只能忍着，这么一忍就忍到了现在。 顾柠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心情很丧，不想接电话也不想动弹。 到了晚上的时候，听到了更坏的坏消息。 暴雨导致河流决堤，把他们一直拍戏的那一块空地给淹了。最好的取景点没了，他们剧组只能换个地方重新拍摄树林的这一段情节。 否则就算等水位退下去，原来的地方也不一样了。 导演和编剧加紧看了剧本和已经拍摄好的地方，同一段剧情的同一个场景的肯定是要重新拍摄了，至于其他场景的，倒是可以剪辑一下。 反正树林的哪里都是树林，只要差别不是太大，就不会穿帮。 顾柠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决堤了。 到了晚上，她啃完一本小说，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圆满结局，眼睛也红肿起来。 她把飞行模式关了，准备再接收一波外界的消息。 发来消息最多的竟然不是林谨知，而是方澄，几乎是过几分钟就问一下她在干嘛，状态怎么样，心情怎么样。 顾柠回了她消息。 【Lotus White：没干嘛，还行，准备起来洗澡。】 方澄那边立刻进入打字中的状态，然后秒回。 【方水登：祖宗，你终于回消息了。】 【方水登：我晚上去看看你，你吃完饭了吗？】 【Lotus White：吃了，别来，不给你开门。】 方澄那边没再回话。 顾柠爬起来去洗了澡，为了转换心情，还敷了个面膜，回到卧室开始压腿。 她压得厉害，只是为了放松心情和解压，双腿拉开的弧度早就超过了一字马，几乎要拉成270°。 顾柠敷完面膜扔掉，洗了把脸。 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门铃响起，顾柠从猫眼看了看，果然是方澄。 说不开门就不开门，她微信发了消息让方澄离开，自己转身睡美容觉去了。 她是被窗户打开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台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她吓得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喊。 那人却一步走上前来，按亮了床头柜的灯。 顾柠猝不及防地跟他对视了。 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暖黄色的灯光让他稍嫌冷硬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常温柔的气息。 顾柠鼻子酸了酸，倔强道：“你怎么来了？还不走正门……” “担心你。”林谨知说，“你哭的很凶，还不给方澄开门。” 顾柠故作镇定地坐起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总不可能躲在屋子里寻死觅活……等等，这是七楼啊，你从外面爬上来的？” 林谨知摇头。 顾柠正要舒一口气，就听见他说：“我让方澄帮我订了八楼的房间，从上面滑下来的。” 顾柠：“……” 林谨知：“这个酒店的安全措施真差。不过不管在哪里，你以后一个人睡觉一定要记得锁窗户。” 顾柠：“谁会跟你一样爬窗户啊？八楼你也不怕摔下去……” “不怕。”林谨知说，“怕你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