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完结篇(中)(二)
康熙一言不发, 静静的打量着地上匐着的胤礽。这个自己亲手教导的孩子, 这个两岁就被自己推上太子之位的孩子。 曾经年幼的他不仅聪明听话, 而且悟性极高, 并且有着超人的读书能力。 那时康熙十分惊讶地发现,胤礽的颖慧, 超过了他本人年少之时。同时,胤礽的出类拔萃, 也使他深感欣慰和鼓舞。让身为皇阿玛的他, 脸上特别有光,特别自豪。 康熙每次出行狩猎、巡游,总喜欢带上胤礽,让他跟随在自己的左右,形影相随。康熙乘辇出行的时候, 胤礽也总喜欢是跟随在御辇之旁, 默默的候着。 康熙喜欢读书, 在出行的路上,他会备上一两本书供自己品读, 打发打发时光。 每当他读到史子集之中关系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及裨益身心的地方之时, 都要认真仔细地讲解给胤礽听,告诉他其中的大义。 面对聪慧的胤礽, 康熙何曾不想亲手教导栽培出一代明君来。 对于胤礽,康熙可谓是掏心掏肺,又是为他建造毓庆宫,又是亲自为他讲书教学, 自古以来,能做到如此地步的皇帝,恐怕也就康熙一人了。 若是胤礽想要天上的星星,康熙都非命人摘下来不可。 康熙只想着尽心尽力的“富养”胤礽,却忘了凡事都要有个度,物极必反。 胤礽,两岁继位皇太子,十三岁出阁讲学,获得以博学大臣汤斌为首的大学士的高度赞扬。二十二岁在康熙亲征噶尔丹时,坐镇京师,处理朝政得心应手,满朝称赞。 前半生顺风顺水的胤礽,在皇太子之位上,一坐就是四十年。之后的转变,自然而然的跟着到来。 “富养”的胤礽被宠得无法无天,越发的骄纵蛮横起来。听到的赞美与称赞太多,所以半点不好的话都听不得,谁说打谁,管他是大臣也好,王爷也罢,反正背后有康熙给他撑腰。 我阿玛是皇帝,不怂,不怕! 什么?你阿玛也是皇帝,照打!谁让我是皇太子呢。在皇阿玛的心中,我的地位自是比你这个小小的阿哥重要得多。 发展到后来,生气时要打人,看不惯别人也要打人,喜怒无常。康熙帮他擦了一次又一次的屁股,心中的火气是忍了一次又一次。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康熙亲征噶尔丹时,胤礽坐镇京师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快乐。对于这金灿灿的龙椅产生了留恋。 胤礽眼中多出来的东西,康熙不是不懂。只是这个孩子可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所生,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血脉。这个孩子也是自己最疼爱的,亲手教导出来的。 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康熙如是想着,在第一次废了他后,又复立了他。只要胤礽不太过分,自己的位置,早晚都是他的。 直到那群歌姬舞姬退了出来,直到自己站在门口完整的听完了所有的对话。 康熙终是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有多离谱。你盼着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他却期许着你能早死早让位。 这是,何等的讽刺。 心中打定了主意,康熙背过身去,不再看向胤礽。不理会地上他的苦苦哀求,站了良久,终开了口。 “带下去,押入宗人府。” “皇阿玛!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带着哭音的呼喊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路口。 康熙身子一晃,眼前一黑,直直的向旁边倒去。梁九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第一时间用自己身子为支柱,将康熙撑了起来,扯着嗓子准备呼唤太医。 “无妨。”康熙揉了揉眉心,抬手制止了梁九功的举动。紧闭的双眼徐徐睁开,“走,回宫。” 刚走了一两步,康熙却又改主意了,“朕记得老九的铺子是在这附近?先去看看,再回宫也无妨。” “是。” 几位小厮急冲冲的在雍亲王府中穿梭着,面色焦急,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雍亲王府的下人拦都拦不住。 好不容易来到胤禛几人所在的房间,小厮们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胤禩四人看见自己的小厮不守规矩的样子,异口同声的训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不懂!” “(八)(十)(十四)爷,皇上将试图谋反的太子关入了宗人府,现在正在赶去(九)爷铺子的路上!” “什么?”胤禟咻的一声站了起来,“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飞花楼的客人都看见了太子被哭着押走了,其余等人则被收进了监牢。” “八哥。”胤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四哥,此事依你们看,该如何?” “皇阿玛去的九哥的铺子,自然是九哥你自己回去啊,难不成还需要我们陪着你?”胤禵忍不住先插了句嘴。 “就是就是。”胤誐点头附和。 “我们此时一起去,恐怕不太合适。”胤禩只说了一句话,就不再开口。其中含义留给剩下的几人自行揣摩。 话不用说得太透,除了胤誐,剩下的人一点就通。(胤誐:我也不笨的,好不好!) 胤誐却没了先前的抓耳挠腮,两眼一抹黑的干着急。他气定神闲的望向胤禛,努力的眨眨眼,想挤出几滴惹人怜爱的泪花,谁曾想只挤出两坨洁白的眼屎。 挤不出泪珠来,胤誐索性也就不挤了。指尖轻轻将眼屎弹掉。 不知为何,他奋力的将双手往袖中一缩,袖口空出一大截。可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伸手拉了一拉。 胤禵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四处张望了一番,寻找可以遮蔽的藏身之处。 胤誐的举动,让胤禛有些不明所以,所以他选择静静的看着胤誐,等着他接下来的举动,且看他如何作妖? 长长的袖子“啪”的一声甩在了胤禛的胸膛,惊得众人一愣。“四哥,你知道的,弟弟从小脑袋瓜就不太机敏。你们说的那些太过深奥……” 胤禛太阳穴青筋凸起,拳头也慢慢蜷起。可在胤誐看来,自己四哥这种反应,完全就是不为所动。 奇怪,完全是按照步骤来的,为何不见奏效?难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疑惑的眼神向四周望去,却没有寻到十四弟的身影。罢了,也有可能是自己发力还不够,待看我再加一把火。 牙一咬,胤誐娇羞一跺脚。“四哥,人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告诉人家好不好?”不仅掐细了嗓音,连兰花指都高高的翘起。整个人还油腻腻的在胤禛身上蹭了蹭。 胤禩口中的茶水再次喷了出去,胤禟直接惊呆了下巴,胤禵身无可恋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天啊,我可没这么教过十哥,十哥完全就是自学成才,自动升级了撒娇恶心人的功力好不好。 胤誐撒娇的冲击力,就好比张飞拿着绣花针在你面前穿线一样。不仅是如此,还要加上穿不过线时,黝黑的脸带着几分羞意。 “讨厌,别再这样看着人家,人家都穿不过去了,再看人家,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请自行配上彪形大汉的粗嗓音。 此等冲击力等同于胤誐撒娇对于众人的伤害。 士可忍,但却不可一忍再忍。忍你大爷!今天我不打得你恢复正常,我就不是你“喜怒不定”的四哥。 话不多说,胤禛直接撸起袖子,挥动拳头。 “四、四哥,这情况不对啊!”胤誐见势不妙,拔腿就溜。率先就把蹲在地上装鸵鸟的胤禵揪了起来。“十四弟,这可不是你刚才所说的四哥什么都依我,四哥这是要打死我呀!” “甚好,甚好。”胤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四个字,幕后主使终于浮出水面。难怪刚才空隙之际,俩人在那儿交头接耳欢笑连连,原来是想着恶心我。 手上多了一把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鸡毛掸子,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我俩又不傻,岂能你说站住就站住。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主动认错,熄灭四哥的怒火。 “四哥,我好好说话,不撒娇不撒娇了!你们说的太复杂了,弟弟我听不明白啊!” “四哥!哥!我再也不教十哥撒娇了!不不不,我也不撒娇了!” 可胤禛仍然气呼呼的追着二人跑。没办法了,逃命。两人对望一眼,一左一右绕桌而散,默契百分百,他们的目标是不远处的出处,大门。 生命中有这么多的美好,为何你们偏偏就是喜欢作死呢?胤禟托起了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拿起手绢将八哥喷出的茶水擦干净了。 这戏也看够了,是该去忙正事了。慢悠悠的绕过玩追逐战的三人,“四哥,不可让皇阿玛等久了,弟弟我就先回了。人我就自己挑去了。” 在胤誐胤禵双双惊愕的目光中,关上了他们唯一的逃生之路。你们自己做的妖,就自己受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走出的每一步路,做出的每一项决定,担起责任,付出代价。 九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无理!这是胤禟从二人最后一眼目光中,得出的信息。 胤禩默默拉上被褥盖过头,又自觉的将脸朝向床内,画面太过残忍,不忍直视。 虽说教育弟弟们的画面凶残了些,待心中这口恶心人的郁结一出,便又恢复了往日风雨具来不变色的姿态,苦口婆心的啦啦一堆。 先是解了胤誐的困惑,在太子因结党营私被收押之际,自己再呼啦一大群人出现在皇阿玛的面前,不是明摆着打皇阿玛脸吗? 再后来又把胤禵一顿训斥,一天天的不不学好,学什么撒娇?教什么撒娇?有点大男人气概好不好? 不知难兄难弟二人是真的明了了,还是惧怕胤禛,点头连连。 “唉。”胤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冰山的外貌,事儿妈的心,堪称清代面瘫唐僧。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屏蔽了双耳外的唠叨,慢慢进入了梦乡。 珍稀斋门口 在铺子周围十米左右,果不其然围坐着 一堆又一堆的乞丐,但大多或是老幼,或是妇孺,皆脸色苍白,身子病殃殃的。身体康健的乞丐,却未曾看到。 不过,一到饭点,铺子就开始施粥散粮。到那时,身体健康的乞丐也到了,与老弱妇幼自发排成一列,领完粮食后,一段响亮的莲花落送给玉珠,皆又散去。 独独有一名蓬头垢面,破布围脸的女子从来都是最后才来,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 清风留在铺子里的手下,见其形迹鬼鬼祟祟,有次发粮时“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破布,破布之下露出了一张疤痕累累,坑坑洼洼的脸。 女子手足无措,连粥都没端,匆忙捡起地上的破布围在自己脸上,整个人蜷缩在墙角。 或许是个可怜的女子,失去了姣好的容貌羞于见人,所以以破布掩面,发粮的时候,待众人都领了过后才来,避过旁人。想到这儿,那名手下又多添了一勺粥放到了女子面前,对她挤出一善意的笑容,便离开了。 原先还准备上报,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待人走远,蜷在角落的女子慢慢的抬起了头,手指一点一点揭下贴在脸上的“伤痕”,口中喃喃道:“这人啊,太过善良是会坏事的。” “福晋,您指甲上的样式,可真好看。”秋婵将茶杯端到玉珠手边,又夸赞了一番玉珠在太后宫中所做的指甲样式。 上次太后留玉珠小坐了会,名义上是当“小白鼠”,实验一下宫女最新创作的桃花甲。 实际上做指甲之际,先是对胤禟那个混小子一顿数落,而后问了问弘晸的情况,最后要不是玉珠连连阻止,太后恨不得将自己的库房里的补品全部找出来,让玉珠带走。 秋婵的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就像个欢腾的小麻雀。一会说桃花甲中的桃花,产至何地,一会又在念叨这染液的制作过程可有九九八十一道工序。 玉珠可不知,自己身边这位只知药理的小丫头何时对美甲也深有研究了。对于自己今日让清影和墨琴去购置新房之物的决定,有些后悔了。 可是也没办法呀,人都出门了难道还能拉回来不成?清影和墨琴的婚事是早早的就定下来了。但那二人本就因为要留在自己身边侍奉的原因,将婚期推延了,导致清风和阿权看自己的眼神都比以前热烈了几分,甚至还暗藏着几分“杀意”。 干什么?干什么?我又没抢你们老婆,她们明明更爱我一些,好不咯? 再将他们的婚事后延也不合适,所以今日玉珠早早的就将那两对打发出门了,早日购置物品,早日把那俩丫头嫁出去。 秋婵讨论完如何做出完美的美甲后,兴致未减,一张巧嘴就是闭不上,似乎还想与玉珠深入研究一下,桃花在护肤品和化妆品中的作用。 玉珠隐约有些头疼,无奈的挥了挥手,敷衍道:“你去门口瞧瞧,似乎是来人了。”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秋婵满是疑惑,仍起身往门口走去。 见秋婵走远,玉珠即刻弯着腰,弓着身子向里屋走去。现在她是想和床来一场好好的约会,而不是在这里听这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闹腾。最近困得紧,走哪儿睡哪儿。 “福晋真是好耳力,果真是有人……”秋婵雀跃的跳了进来,看了一圈这才发现玉珠半蹲在地上,“福晋这是在干嘛?” “活动活动身子。”玉珠顺势直起了腰,正常应对。 秋婵脸色却变了变,话也少了不少,“既然福晋无碍,奴婢就先退下了,不打扰福晋休息了。”话一说完,就匆匆离去,似乎避之不及。 倒让玉珠困惑了,这态度转变也忒快了。没过多久,就明白了,秋婵到底是在躲什么。 “额娘,额娘!”几声响亮的呼喊由远及近,小小的身影率先朝她奔来。小脚,东一步西一步,左摇右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玉珠的心尖上,看得她好是焦心。 “弟弟,你慢些跑。”安瑶马不停蹄的在后面追,弘晸最为淡定,似乎是习惯的了弘相和安瑶的行为,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 他心里可清楚了,弘相那小子,看似慌中带急,实则稳中带皮。不过是想引起额娘的注意罢了。 弘相一个健步,一头扎入玉珠怀中,“额娘,寿儿可想你了。”小小的脑袋蹭了又蹭,“秋婵姑姑呢?刚刚明明看见她了?”又抬头四处望了望。 “你究竟是想额娘了?还是想秋婵的故事了。”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玉珠总算是知道秋婵是在躲谁了。话唠也是有克星的。比如,超级无敌缠人的弘相。 喜欢听故事不假,更喜欢刨根问底。口头禅就是,“为什么呢?”秋婵每每都会被问住。算了算了,惹不起我总躲得起。 “自然是,都想的。”弘相机灵的眨了眨眼睛。 “你…你…”安瑶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小肉手晃晃悠悠的指着弘相说不出话来。弘相很是自觉,上来就认错,“姐姐,寿儿错了,下次慢慢跑。” 说完从玉珠的怀中跳了出来,拍了拍玉珠的手,“姐姐,额娘抱。” 算你小子有良心。 “额娘。”安瑶甜甜的叫了一嗓子,理所应当的跑进玉珠怀中。不过好景不长,安瑶还没在玉珠温暖的怀抱待多久,弘晸就走了进来。 “你俩别累着额娘,额娘近日操劳得紧。”虽说弘晸大病初愈,身子依旧有些虚弱,小脸还带着病愈后的苍白,可依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整个府中除了玉珠胤禟,安瑶和弘相最听大哥的话,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哥哥说的是。”安瑶自觉的离开了玉珠的怀抱。 玉珠倒是有些心疼了,轻轻的搂住了弘晸,怕自己抱的太紧将他弄疼,口中却是责备,“身子还没养好就跑出来了,谁放你们出府的?” “福儿想额娘了。”弘晸在玉珠颈间蹭了蹭,“又听说今日只有秋婵姑姑陪着额娘,担心额娘被闹得慌,这才领着弟弟妹妹前来帮忙。” 一句“想额娘了”,将玉珠所有的责备堵了回去。后面的话更是在为自己考虑。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里对这个小人精竖起了大拇指。 又陪几个孩子聊了会,本是想让秋婵带着孩子们在里屋休息,可弘晸非得陪着玉珠,为她分忧。玉珠犟不过他,只得让他包裹严实切让秋婵死死守在他们身边,这才放心的领着他们去施粥。 铺子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却没有推推搡搡,但空气中仍然飘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福晋,要不是还是让小的来。”铺子的小厮有些心惊,怎敢让福晋亲自做这些事? 玉珠虽是捂了捂鼻,却坚持着自己来。一是确保发下去的粮食是真的够他们吃,二是有些事只有亲自动手,所带来的效果才能最大化。 如今正是二废太子的紧急关头,得提前做好铺垫才是正事。 “慢慢来,每人都有。”玉珠细心的为每一个人发着粮食。 “万岁爷,要不直接去铺子里?”梁九功用干净的丝帕捂着康熙的嘴鼻,他着实不懂万岁爷非要闻着这股难闻的味道在这里排着队。 其实康熙也不懂,可能是因为不想被自己的儿媳给比下去,又或者是想看看玉珠在长长的乞丐队伍中看到自己的时候表情会是如何的恶趣味。 队伍的最后,仍是那名女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既然你们今天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的收下这份大礼了。”袖中隐约有着闪烁。 一个又一个的乞丐从玉珠的面前经过,直到面前出现了上好的云锦缎所制成的长袍,玉珠连头都未曾抬起,“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为……”话未说完,就见弘相冲了上去。 “皇玛……”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差点就让万岁爷的身份暴露了。 原来是康熙来了。玉珠不慌不忙的让小厮接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看康熙的样子,应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玉珠默默的给康熙行了个礼,决定领着他们先走进铺子再说。 “不行,错过此时让他们进了铺子就没机会了。”钮祜禄氏抿紧嘴唇,眼光在玉珠和康熙的身上扫了扫,做出了决定。 绕过人群,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玉珠还未看清,一道人影就冲了过来,目标正是微服出巡的康熙。暗道不妙,左手将三个孩子推到秋婵怀中,右手将康熙拉着直直后退。 周围百姓见钮祜禄氏袖中滑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惊慌失措,抱头逃窜,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梁九功稳了稳心神,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玉珠倒是忘了,康熙出巡,身边定是会有暗卫来保障他的安全。可是就算有暗卫又能怎样?钮祜禄氏离康熙的距离本就很近,她一身乞丐的打扮,身上的味道也是臭气熏天,比乞丐还乞丐。混在一堆乞丐中,让康熙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不过当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乞丐,谁能料到这个女乞丐会冲上来给他一刀? 谁又能想到被通缉的钮祜禄氏,一直委屈自己,乔装打扮的混迹在乞丐堆中,蹲守康熙?或者是在蹲守自己? 此刻的情景,已经容不得玉珠再做考虑了,钮祜禄氏的匕首离康熙是越来越近,飞奔而来的暗卫也阻止不了她的举动。 不能让康熙在这里出事,康熙如果在这里出了事,爷与四哥八哥所经营的一切就都毁了。 玉珠终是在自己和康熙之间做了决定,用自己挡在了康熙面前,生生受了钮祜禄氏一刀。 钮祜禄氏咧嘴露出笑容,满脸的伤痕变得狰狞起来,“我赌的就是你会挡下这一刀,我一开始的目标本就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一切才会改变,弘历本该由我所生,我本该坐上……” 后面的话全部变成了呜咽声,钮祜禄氏被赶来的暗卫压制在了地上,即使不能说话,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让人毛骨悚然。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皇阿玛扶起来!”玉珠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傻在原地的梁九功叫醒。 好累。玉珠吐了口气,恍惚之中胤禟的身影越来越近,玉珠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吃力的指了指钮祜禄氏,“留着……她……” 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闭上了双眼。 胤禟带着胤禛的手下赶到自己铺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玉珠倒在血泊之中,卖力的对着自己笑着。 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把玉珠抱在怀中,连一旁的康熙看都没有看一眼,双手颤抖着捂着她流血的伤口,“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听到玉珠的那句“留着她。”脑袋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断了。将玉珠紧紧搂在自己怀中,走到放声大笑钮祜禄氏面前,一脚踹在她的心窝子上。 心口吃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仍然阻止不了钮祜禄氏大笑,她狠狠的盯着胤禟,眼中满是得意。 想到玉珠的话,本想杀了她的胤禟,压住了自己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把她给我关起来。” 康熙也回过了神来,看着玉珠伤口噗噗流出来的鲜血染了胤禟一身,胤禟也没有打算放下她。只好让梁九功赶紧把太医叫来,如今之际,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秋婵死死的把想要扑倒玉珠身边的三个孩子拉住,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胤禟这才抱着玉珠跪在康熙面前,“儿臣来迟,让皇阿玛受惊了,儿臣罪该万死!”声音中带着哽咽。 康熙扶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快带这孩子进屋,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语气中充满着担心。望着地上那一大摊鲜血,心中又有些后怕,目光阴冷,“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这不知道是江太医第几次被人夹着请来看病了,望着床上逐渐失去血色的玉珠,皱紧了眉头。 “九福晋这伤口,有点深啊……”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人就被胤禟拎在了半空中。 “你是救人的!不是来研究伤口的,今天你要不是救不活她,你也别想活了!” “九爷您、您这样,让老臣如何救人?”江太医感觉自己这把老身子骨快要散架了。 康熙在后面尴尬的咳了一嗓子,胤禛上来打了打圆场,“九弟,别耽误时间了,弟妹的伤口可等不了你修理完江太医再请另外一名太医过来。” 十三十四则是上前将江太医解救了下来。 “老臣没说福晋这伤救不了,需得准备这几味止血的药材,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江太医正了正顶戴,大度的不与胤禟计较,毕竟他救妻心切。挥笔写下了几味药材交到了清风手里。清风二话没说,拿着方子就出门了。 在救治玉珠的过程中,几兄弟心中都憋着火,无处可泄。每个人都跑去将钮祜禄氏好好的“招呼”了一番。又去安慰了哭着吵着要额娘的侄子侄女,这才回去等候结果。 江太医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走到康熙面前福了福身,“九福晋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虽然较深,但庆幸偏了心脏几分,已无性命之忧。且老臣还发现一件事。” 江太医抬头望向胤禟,胤禟不明缘由,挑了挑眉,“江太医有话直说。” “刚才老臣为福晋诊了诊脉,发现福晋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胤禟撑椅而起,满脸惊喜,生怕自己听错了,不过转而又一脸担忧,“玉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有了身孕,不知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本来高兴的兄弟几人听到这句话也收敛了笑容,替玉珠担心起来。 “这倒是无妨,只是老臣发现福晋不知为何,本该醒来的,如今却一直在昏迷。”江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胤禟听清楚了又将他拎了起来。 胤禟是真的有这个打算,要不是八哥和十弟拦着,他早就把江太医拎起来狠狠的甩在地上。 “江太医也不知道缘由,你又何必迁怒于他。再者说弟妹能不能醒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你且再耐心等一等。江太医你说是不是?”胤禩一边拉着胤禟,一边劝导着他。 江太医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八爷说的这个理。” 胤祥则是不停的对着江太医眨着眼睛,“你这个庸医,惹得九哥不高兴了,还不快滚!” 江太医再不走的话,恐怕连拉住九哥的十哥都要忍不住冲上去暴揍他一顿了。 江太医下意识看了康熙一眼,见到他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才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康熙心中也有愧,玉珠是因为他才会被钮祜禄氏刺中的。所以面对暴怒的胤禟,他没有说出过一句斥责的话,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 听到玉珠无生命危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也该回宫了。康熙领着梁九功回宫了,离开之前,再三嘱咐了玉珠醒了的话,一定要告诉他。又吩咐梁九功送来了许多补品。 胤禟守着玉珠,所有人都等着,等着床上躺着的人,睁开她的眼睛。 胤禟每天不吃不喝的坐在床边,这可哭了兄弟几人,他们不仅要照顾弘晸三个孩子,还得外加这个望妻石。 几人轮流看着孩子,附带给胤禟灌水,投食。孩子起先还要哭闹,后来在弘晸的带领下,默默的抄写着佛经,祈求着佛祖保佑,保佑着自己的额娘早日醒来。 胤禟这一守就是两天,一动未动,一直拉着玉珠的手,困了就闭上眼睛。稍有动静,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生怕玉珠醒来时自己错过了。 墨琴和清影则是守在门口,将这些天想要打探福晋消息的妾氏一一挡了回去,不管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不怀好意的打听。 她俩后悔不已,为什么那一天没有坚持留下来陪着福晋。唯有为福晋守得这一方宁静,以此来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只有一小部分 本来想写到5千字就收手 未曾想写到刹不住车 别怕 我继续写 三点左右 应该就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