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戏的时间，拍两部电影，这需要高超的时间魔法。 (1)
近似的的阵容，白天与夜晚分拍两部戏，连海报都可以做的差不多。 好在，《致命ID》的场景很少，并不需要东奔西跑。 但吕健本人需要投入成倍的精力，每个夜晚来临，他都需要将《致命ID》的故事进展进行传达，顺拍一点点推进，这部戏没有经过正常的项目流程，而是每天晚上从吕健的脑子里蹦出来。 直到拍摄结束，除去几位核心演员，剧组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啥，他们连续几班倒，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没有企划，没有剧本，想到哪拍到哪，这部戏是不可能被剧透的。 从始至终，《救救我》根本就是这部《致命ID》，《搏击俱乐部》则依然是《搏击俱乐部》。 《救救我》也的确比《搏击俱乐部》要“好看”的多，这是一部纯粹的电影，没什么思想，就像《盗梦空间》一样，纯好看。 “宣传部门的领导很恼火。”韦德放下电话，“他们派出人去看首映了，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感觉自己被利用了，甚至怀疑是我们在炒作。毕竟，号称是你的剧务传出去的。” “剧务是我最放心的。”吕健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并驾齐驱啊。” 的确，即便《救救我》好炸了天，但也仅仅是与《绅士大作战》并驾齐驱。 此时林小枣前来：“韦总，吕总，都准备好了。” 吕健与韦德也随即起身。 “是他们非要把政治扯进来的。” “只能由他们承受政治的愤怒。” …… 《救救我》的话题性引发了首映爆棚，极致的观影体验又引发了更多的爆棚，这让其票房破亿比《绅士大作战》早了40分钟。 但此时此刻，《绅士大作战》的累积票房已经超过两亿，仅做最保守的数据推算，这部电影的票房底线是10亿，上限在18亿。 无论《救救我》如何神奇，都不会影响《绅士大作战》的票房，并驾齐驱似乎是个和平结局，但对魏生金来说，难免遗憾。 如果两部作品都大卖，那就相当于魏生金做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只是挤走了吕健和钟实，换来了高寰桓。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虽然两部电影同样大卖，可《救救我》的口碑和评分是碾压《绅士大作战》的，属于既赚钱又有面子。 同时，因为《绅士大作战》过于高亢的票房，一颗本没太在意的地雷也逐渐浮现。 韦德卖IP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荒唐的诱饵，他知道亿猫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财报，因此他主动提出，IP授权费可以第二年再支付，这对于包装财报是重大利好，但相应的需要接受韦德的条件—— 如果续作票房超过15亿，授权方，星工场和前进娱乐将获得25%的利润分成。 考虑到这是前作极限的高度，即便是最有想象力的人也不会认为能得到这个票房，为了财报，魏生金接受了这个方案。 但现在，他慌了，卖的有点好过头了…… 一旦票房突破15亿大关，电影利润便将缩水25%。 当然，更气人的还是《救救我》。 “真的是套拍！”赵晔冲进魏生金的办公室，“吕健拍了两部戏，现在上映的根本不是《搏击俱乐部》。艹，他怎么有这么多时间，不用睡觉的么？” “别管他们。”魏生金皱眉道，“有没有办法让票房卡在15亿以内？” “合法的办法，没有……”赵晔咽了口吐沫，“没法不关心《救救我》，刚才鹿总的助理联系我，让我过去一趟。” “？？？”魏生金惊道，“鹿总直接与你对话？” “他好像看过《救救我》了……非常激动，也……也非常惋惜，错失了与吕健合作的机会。助理的意思是，他想搞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闹僵的。” 魏生金神色阴晴不定，他十分清楚，刚刚得到的信任动摇了。 “魏总放心，我原原本本的说。”赵晔点头道，“的确是他们有问题，现在这个根本就是换了一部电影，鹿总能理解的。” 正说着，魏生金的电话响起，是小老板。 魏生金咽了口吐沫接通电话。 小老板语气焦急：“走，快走！” “啊？” “让你走你就走，快！” “去……去哪里？” “随便，先走！” “什么事情？” “走！” 放下电话，魏生金不明所以。 这会儿他的助理也冲进来了：“魏总，一群人上来要抓你。” “？？？”魏生金其实有过一次类似的体验，那次是环亚本部来的人，有关商业机密。 惊讶之间，赵晔惊叫道：“魏总，你的电脑！” 只见魏生金的电脑屏幕突然变成红色，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卡通卫生巾，带护翼的。 一连串的连珠炮搞得魏生金晕头转向。 迷乱之间，三个西装男以等边三角形的队形，走进了魏生金的办公室，他们身后是各色制服的人。 吕健第一时间欣赏到了魏生金的表情。 “哎呦，中病毒了？”吕健热情上前，打破队形，指着屏幕道，“这个病毒这么智能的？” 魏生金惊疑不定，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说着，画面结束，回归了正常的电脑桌面。 魏生金并不知道，刚刚那几秒，是他见到搞死他的东西，唯一的机会。 吕健长舒了一口气，俯身凑到魏生金耳边：“你很荣幸，蜉蝣，只为你而生。” ------------ 365 寄蜉蝣于天地 吕健的这句话，魏生金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吕健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颤抖的，是澎湃的，甚至是罪恶的。 剧本泄露的困局在于，有太多的人接触过这个企划，就像现在这样，伪装成吕健这边剧组的人泄密，没有任何手段能证实或证伪。 当然，成功的希望也可以寄托在魏生金的愚蠢上，他也许会找赵晔来散播剧透，只要向赵晔施压也许就可以揭穿他，但从魏生金表现出的智商来看，这种可能性与成功率都微乎其微。 在这件事上，魏生金是栽过跟头的，如果他坚持要泄密，那他一定不会信任任何人，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他很蠢，一个岛国一流大学毕业，混迹于多家国际企业，他没理由这么蠢。 这也就是吕健面对这件事一开始所产生的困局，他没有一种方法，也没有把握，能让违背保密协议的人付出代价。 但是韦德有，他一贯的方式，可以操纵一种不可置疑，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们一起，探入了邪恶的技术之门。 技术，成为了这个套路的最终手段。 韦德动用组织资源，制作了一款只为一个人，只为一件事而生的病毒，当然严格来说可以是木马，他称其为“蜉蝣”。 蜉蝣是吕健所认知到的，最具艺术感与生物性的电子病毒，吕健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某种凄惨的美，他感觉“蜉蝣”是有生命的。 蜉蝣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已经超越了摧毁100个魏生金，这不是杀鸡用牛刀，是屠虫开大炮。 蜉蝣的一生—— 【第一步，把卵放入水中。】 卵不起眼，而且无害，甚至富含蛋白质，在数据世界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卵在水中随波逐流，在空气中随风起伏，默默的传播复制着自己，卵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复制100万个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卵在悄悄的传播，不为人知。 传播中的卵，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反应，也不会像木马一样偷偷将宿主的信息偷出来，它不与外界有任何交互，也不会触发任何警报，对所有杀毒软件、企业防火墙而言，它是一段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数据，卵连动都不会动，根本就是灰尘。 绝大多数的卵，这辈子都不会孵化，它们将在这一年的12月16日的某个时间，进行自我删除，消灭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但有些卵，是幸运的。 大约每20万颗卵中，会有一颗能够破茧而出，他们将成为蜉蝣，拍打着翅膀飞向高空。 【第二步，让卵孵化。】 有机会孵化的卵是幸运的，他们必须有幸接触到与《搏击俱乐部》有关的数据，其中最最幸运的一颗，将会直接降临魏生金的个人电子设备。 卵的基因中，“关键字”是决定它们是否有孵化的唯一指标，如果一台设备中存在《搏击俱乐部》企划相关的关键字，设备上的卵将被激活，进入孵化阶段。 孵化中的卵，最喜欢的养分就是PPT一类的Office文档。 卵的孵化，实际上就是收集信息，这台电脑所有与《搏击俱乐部》有关的数据都将成为卵的养分，数据越多，交互越频繁，卵成长的就越迅速。卵将这些信息，这些痕迹小心地藏在自己的肚子里，它虽然很茁壮了，但还没到冲出水面的时候。 卵只收集信息，不传送信息，卵只寄生，不破坏。 此时的卵必须小心翼翼地吸收这些养分，千万不能破茧起飞，不然那些杀毒软件和防火墙会识破卵的伪装，它们会成为猎食者，吞掉蜉蝣。 【第三步，蜉蝣破茧，振翅而飞】 12月15日的某个时间，所有孵化中的卵，将在一个小时内先后破茧，成为蜉蝣。 拥有了翅膀的蜉蝣，将携带着自己收集的全部数据，义无反顾地冲向某个地方，完成它们生命的意义。 当它们起飞的时候，有些敏感的杀毒软件和防火墙，也许会发现它们，但已然反应不及，而且真正成为蜉蝣的卵不过几十颗，这样少的样本根本就达不到触发警报的级别，猎食者对此不屑一顾，蜉蝣就像是一粒违背物理规律，定向飞舞的尘埃，它是如此惊人，却又如此的渺小。 而它们带回的这些数据，囊括了所有《搏击俱乐部》文档的走向，所有曾经接触过相关文档的电子设备。 宿主所有的有关行为将被丝毫不差的记录下来，任何蛛丝马迹都无处遁形，只有在物理层面上消灭电子设备，才能抹灭这些证据。 当蜉蝣飞到了目的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它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其它上千万颗卵一样，结束自己这长达一天的，短暂的生命。 此刻，世间再无蜉蝣。 但毫无疑问，蜉蝣存在过，魏生金电脑上闪烁过的画面，是它们辉煌的证明。 办公室中，等边三角形大哥向魏生金出示相关材料。 “我代表检察院进行调查，有证据表明您涉嫌商业犯罪。” 在他后面还有一群人。 “我们得到证据，您涉嫌煽动和造谣，请先接受宣传部门的调查。” “我是星工场的法律顾问，亿猫影业违反保密协议已成既定事实，根据协议，亿猫影业必须赔偿当事人1.5亿元的经济损失。” “滨海市经侦局，您触犯了……” “你委托的写手和公关公司已经供认不讳。” 由于数字证据太过于充足，现在的问题不再是无法证明魏生金做过的事，而是他的案件到底应该交给哪个部门来处理。 “你们……都从哪里来的？”魏生金呆望每一个人，“哪里来的证据？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名电子刑侦员上前拿起了魏生金的笔记本电脑：“证据都在这里，你删除了也没用，我们已经备份了网络服务器上的记录，你在黑市论坛上的ID是Akira对么？我们能证明你在操纵这个账号。” 另一人紧接着：“另外你在两个月前购买了价值40万人民币的比特币，请解释其去向。” 魏生金脑袋里嗡地一下炸裂。 连这个都知道了？ 挂了那么多VPN的。 难道全国的所有网警持续监控了自己几个月？ 不，就算真的是网警也做不到。 进行交易和委托的时候，用的是临时购买的4G手机卡网络，没有任何理由会被监听。 他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委托的公关是谁，被委托的人更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那家伙的ID叫Akira。 这一切悄无声息，无法察觉，犹如鬼使神差。 一定有什么……近乎于神一样的力量藏在里面。 魏生金被拉起来的时候，突然转向吕健，双目圆瞪。 “蜉蝣！什么是蜉蝣？” “啥？一种虫子？”吕健摊臂，他不会再多说半个字了。 严格来说，创造并利用蜉蝣，已经是犯罪了，好在收集的信息没惹到谁的利益，如果目标信息是某个保密技术，那可就好玩了。 这也就是蜉蝣要自我毁灭的原因，它太危险了，对创造者同样如此。 魏生金就这么被带走了。如果他没有泄露企划的话，所有蜉蝣都将无功而返，最后的结局将是皆大欢喜。 可他最终还是做了，人品依旧坚挺。 “哎！”吕健拍了拍瑟瑟发抖的赵晔，“人呐，心胸开阔一些不就没事了么，非要记仇，打击报复，要记住教训啊！” 赵晔被吕健这么一拍，差点坐到地上：“吕吕吕……吕导……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吕健挑了挑眉毛，“我还知道你喜欢7—14岁的男孩，你儿子好像也快七岁了？” “……”赵晔彻底石化。 “嘘。”吕健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向外走去，行至门口的时候回身道，“后面还会有一些……调查，注意好好表现。” “我我……我要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说……”吕健苦恼道，“我的合伙人，不太喜欢亿猫在电影业的竞争策略，能退出就好了。” “……”赵晔呆问，“胸胸胸胸……胸怀呢吕导？” “又不是我没胸怀，你不要乱说话。” ------------ 366 时间不足 【大新闻！《救救我》剧透是亿猫做的！】 【亿猫借刀杀人？人没杀成，刀也不干了！】 【亿猫影业官方：不正当竞争纯属个人行为，不代表亿猫企业。】 【钟实，前亿猫影业总裁，现《救救我》出品人，一个不忘初心的男人。】 魏生金代表的不仅是魏生金，更是亿猫影业，他一手铸造了华语影史上的最大丑闻。 几个月前吕健表现得颇为鸡血的视频也被拉了出来，他的指控无一不得到印证，原总裁钟实“不职业”的说法也被彻底澄清，他用实际行动与那个肮脏的帝国划清界限，现在他是《救救我》的唯一出品人。 实际上魏生金是有机会的，他唯一的脱罪希望，是在交易达成后，第一时间碾碎并焚烧自己的电子设备，那样在法律上定义他将困难许多，但他仅仅进行了数据和痕迹删除。结合匿名黑客提供的成吨证据，对他的调查仅仅用几个小时就有了结果。 接受委托的公关公司同样遭殃，他们的造谣与煽动舆论罪名已经坐实，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星工场和前进娱乐的指控，还有宣传部门的怒火。 对了，在匿名黑客的自述中，他也是亿猫的一名员工，因为看不下去老板的所作所为才用这种方式伸张正义，正如《救救我》剧组的那个“剧务”一样。 一系列大事件正在运作之中，其中最直白的莫过于对亿猫影业的声讨，如此卑鄙多端公司的电影仍在上映，这简直就是挑衅公正的存在。 讽刺的是，《绅士大作战》的票房没有丝毫下滑趋势，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无法否定这是一部商业上成功的电影，如此的风浪都卷不走它的魅力。 当晚，亿猫集团收到警告，因涉嫌违法竞争，情节恶劣，委员会建议《绅士大作战》立即下线，等待司法定义。 亿猫被迫接受警告，这种自我制裁也是既挽回品牌，又让官方满意的唯一方式。 更加讽刺的是，这个消息反而点燃了无数人的愤怒，他们只想去看这部电影而已，他们身边的人都极力推荐，现在却看不到了，不知所措的他们将怒火投向了正在热映的《救救我》，两类影迷形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对立。 吕健的目的早已达成，但他深知，韦德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深夜，海风酒，韦德邀请吕健来此，他们似乎都是对方仅有的倾诉对象。 台前，吕健晃着酒杯笑道，“哎呦，主动请我了？你也需要分享喜悦么？” “别的事情。”韦德举杯。 “我大概知道……你，或者你们，真的是要让亿猫退出电影行业。”吕健与韦德碰杯，“我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组织内大家共享资源和思维。”韦德与吕健碰杯。 饮了口酒后，吕健才笑道：“我以为，如果真有什么组织的话，亿猫鹿总那样的角色应该是领袖，谁知道……” 韦德嘲笑：“你也可以认为比尔盖茨是世界首富。” “小时候是这么以为的。” “谢天谢地，你长大了。” 吕健晃着杯子叹道：“蜉蝣，蜉蝣……以后还会出现么？以前出现过么？” “加入组织就告诉你。” “日。” “我能说的是，蜉蝣，也许……”韦德仰头望向星空，“还有幸存。” “？？不是说已经在中午的时候自我删除了么？写在代码里的。” “当然，设计如此，但是我们假设一下。”韦德比划道，“如果有一些卵，通过U盘之类的设备，进入了一台没有接入互联网，且时间设定有错误的电脑，比如这台电脑的日期是1900年，那会如何呢？” “概率很低……但卵有上千万颗……”吕健陷入思考，“是有可能的，蜉蝣，是有可能幸存的。” “再假设一下。”少有的兴奋出现在了韦德的脸上，“技术上来说，有一些卵，他们在复制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些数据错误，即便那概率微乎其微，但依然存在，也许只是二进制中1和0的差别，做个极端的假设——判断是否孵化的标准，是卵寄生的设备是否存在与《搏击俱乐部》相关的信息，如果有，反馈为1，进行孵化；如果没有，反馈为0，不孵化。假如就是这个代码字段产生误差了呢？会怎么样。” “会……”吕健瞪大眼睛，“突变的卵，会繁殖出无数突变过的复制体，他们几乎都会孵化，成为上千万只蜉蝣……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木马。” 吕健惊恐地望向韦德：“突变！对，这不叫误差，这叫……突变！生物学上的突变！” “是的，突变！蜉蝣活下去，只需要出现一个字节的突变，即便99.999%的卵都会被毁灭，但只要出现那0.001%的突变，就这么一点点就够了，不管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给它们一点，就一点，别吝啬，就那么一点——”韦德说至酣处，面色涨红，突然高举单臂，振奋高吼—— “神说，要有光！” 吕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甚至没有听到自己酒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如果大脑可以**，那他刚刚来了十次。 “有了光，就有了大地，土壤，有了一切，有了更多的突变，生物是如此的愚钝缓慢，每一个突变，每一次演化，需要十万年级的累积才会有结果，这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哀吾生之须臾，再如何追赶，也不过沧海之一粟。生而为人，与蜉蝣又有何不同呢？”韦德瞪着吕健，“但在数据之海里，一切都如此之快，十万年的演化可以在瞬间完成，我们不需要等待大自然的突变恩赐，我们可以制造恩赐，在那里，即便是小小的蜉蝣，只要达到技术奇点，只消须臾，即可演化出不亚于人类的复杂性。” 韦德说至酣处，神色却忽又暗淡下来，拿起酒杯，喝掉了一半，然后将剩下一半推给吕健。 “遗憾的是，我没有时间了。” ------------ 367 私奔 吕健完全没有发现，两个西装男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侧。西装男亮出身份，这个身份和他们所在的部门吕健连听都没听说过。 “再给我5分钟，好么。”韦德没有看他们，只是抚摸着酒杯，“这可能是我过去，现在，未来，仅有的朋友。” 二人对视一番，默认点头，稍稍回避出一些距离。 韦德拿出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钥匙，不紧不慢：“帮我照顾Jane，中午12点，晚上六点，妙鲜包，她爱吃鲜鱼味道，不过不能总吃，每两天要给一包牛肉味。” 吕健沉默良久，看了看西装男，又看了看韦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蜉蝣被截获了？” “不，别的事情。”韦德梳理着自己的西装，“你活的比我圆润，我太尖锐了，太高效了，令人生畏。” 韦德起身的瞬间，嘴巴动了动，只有吕健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time-is-out。” “没啊，你还有4分钟呢。” “嘘。”韦德微笑伸出右手，“再见，朋友，如果Jane的毛色失去光泽，我会杀了你。”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吕健谨慎握手，“不过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韦德就此走向西装男，行至半途，突然回身望向了一个方向，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无话可说。 台的另一侧，一个风衣男摘下了圆帽，远远挥手，风光，体面，大气。 伴随着韦德的离去，甄杰拿着酒瓶和锃亮的酒杯坐到了吕健身侧，他带来了新的酒和新的震撼。 “他们本来要连你一起治。”甄杰放好杯子，缓缓倒酒，“我保的。” “？？？” “不用装傻了。我知道，那个什么组织，一帮子技术狂人，无政府主义者。”甄杰把酒杯推给吕健，“真当别人不知道？” 吕健拿起酒杯猛喝一口：“至少，我不知道。” “没问题，我信。”甄杰大笑着拍了拍吕健，“那我这么说——假如，以后有一天有人蛊惑你，可千万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儿。” 吕健呆呆问道，“韦德做了什么，他们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么？” “他们？可不是违法。”甄杰冷笑道，“他们是要违人啊，那个什么阿波罗，还不够可怕么？” “其实没那么可怕。” “呵呵，你以为他们搞这么大，就为了作曲？往大了说，就为了些剧本？”甄杰抬手道，“满足人类，对位概念是什么？” “我不知道。” “管理人类。” “……” “他们有一套核心算法，是在各个领域并行探索的，相互分享，相互提高，韦德只不过是在文化娱乐这块，他负责‘满足’的部分的挖掘。”甄杰拿起酒杯道，“更多的人在做企业管理部分。由人来管理，到头来都有私心，包括奖金分配什么的，这多不好啊。让机器来，保证公平公正公开，你能干多少活就分给你多少，该拿多少钱就拿多少，已经有些企业接受了他们的概念，我走之后，前进娱乐也开始试验‘人+AI’的管理策略，他们会参考AI的管理建议，依附于数据进行管理。计划经济，搞不好要靠AI实现喽~” 甄杰又给吕健倒满酒，吕健又喝了一大杯，稳住心神问道：“可这并不违法。” “是，小心翼翼是可以的，可这帮人着急的很。”甄杰乐呵呵地说道，“他们这才哪到哪，竟然急着把这套东西推广给一个县，想让县长试试。” “还是没违法。” “当然……但谁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甄杰挑眉道，“是取代县长啊！如果他们真的搞出了一个比大多数县长都靠谱的AI县长，那你让书记做什么？知道AI的思想工作么？公司完了就是村县，然后是不是就该省市了？再往上呢？” 吕健的杯子又差点掉在地上。 “呵呵。”甄杰扶着吕健的手把杯子放回桌上，再次倒酒，“你说的对，他们的确没犯法，所以也不好枪毙。而且他们这批人，相当程度都是大人物，或者大人物的后代，技术、资金、影响力都非常恐怖。再者说，很多人都认为AI将引领下一次产业革命，他们这批人无可厚非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不过么……从里面挑一个冒尖儿的，没背景的小家伙，杀鸡儆猴，还是没问题的。” 甄杰把酒杯推给吕健：“我一直让韦德离这件事远点，他阳奉阴违，还把我搞了。现在，吕健，我说这些可不是牢骚，你自己掂量。” “不喝了。”吕健推还了酒杯，“你赢了，韦德永远没法击败你。” “差一点啊……不过要弄死我的人不是韦德。”甄杰抿嘴道，“要弄死的人也不是我……你说这事儿好不好玩？” “我得走了，就当今晚的谈话没发生过。”吕健起身干笑，“而且现在，搞不好真的是个梦。” “对的，凡人经不起，逃避是对的。”甄杰冲远处努了努嘴，“没几个他那样的人，硬往里扑，真是……出色啊。” 吕健收拾好东西，尤其是那把钥匙。 甄杰起身戴好帽子，“你手里有没有前进的股票，三天之内，赶紧抛掉。” …… 吕健如愿抱起了小猫，只是他暂时没有心情吸。 洁白无瑕的房子，除了高高堆起的书，并没有什么功能以外的家具。 打开冰箱，连饮料都没有，只有妙鲜包，还有猫罐头，营养品…… 吕健刚刚拿出妙鲜包，小猫就已经听到声音，耳朵一立，伸了个懒腰便跑了过来，围着吕健喵喵叫。 “别急别急。”吕健小心前行，怕踢到她，努力了很久才蹲到餐盘前面，把妙鲜包挤了进去。 小猫可不管是谁在投食，照吃不误，一边吃还一边有喵呜喵呜陶醉的声音。 吕健干脆坐倒在地上，轻抚着小猫：“喜欢猫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你说对？” 小猫抬头瞅了眼吕健：“喵呜——” 吕健忍不住侧身躺在地上，抱住了小猫。 他感觉其它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这毛茸茸的触感和温度才是真的。 “决定了Jenny，我们私奔，离开这个危险的世界。” ------------ 368 你有梦想么 办公室，这次换成吕健抱着猫了，他感觉自己才是马龙白兰度。 四位艺人被召集而来，他们中除了甄珍，还没人知道韦德的事情，但看见他的御猫在吕健手里，好像猜到了什么。 莫惜君越看越心疼：“健哥……你挖人就罢了，你连人家的猫都挖，你还是人么？” “也许只是……出国旅游？”夏歌强行找了个解释。 “旅游？韦德像是会去旅游的人么？”乔乔伸出魔爪，“别磨叽了，先让兄弟们爽爽。” “哦，拿去爽。”吕健将猫递给了乔乔。 “……”乔乔接过猫，狐疑地望向吕健，只见猫后退一蹬，就从他怀里逃跑了，“这么大度的？” “我才没某些人那么自私，把一个活物当成私有财产。”吕健拿起毛刷刷着衣服上的猫毛，“除了吸猫，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想做的事么？” 四人对视。 吕健刷干净猫毛再次问道：“我能帮忙实现的，任何事，梦想也可以。” 夏歌见机立即说道：“八小时工作制，我想多陪陪苏苏。” “OK，今后的通告会严格限制时间。”吕健冲乔乔努嘴道，“你？” “啊，太突然了……”乔乔挠头道，“我想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一张专辑，可能有点烧钱。” “能控制在一亿之内么？” “一亿？一千万都用不到的。” “OK，放手去做。”吕健转望莫惜君，“惜君？” “啊……”莫惜君捂嘴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啊健哥？” “不存在的。”吕健摇头道，“大家辛辛苦苦，一起赚了这么多，总该做点讨好自己的事情。” “那我说了啊？” “说。” “环游世界！”莫惜君捂着脸说道，“你来当司机。” 乔乔大惊：“卧艹这路子野。” 却见吕健竟真的思考起来：“行程控制在2年内可以么？” “半年就够了。” “OK。”吕健最终望向甄珍。 甄珍看着吕健，笑不出来：“原谅……。” “原谅什么？” “不知道。”甄珍低头道，“原谅你不满的东西和人，就这样。” “这太宽泛了。”吕健摆手道，“别说让我怎么想，只说你想怎么样。” “唉……”甄珍叹了口气，“那，一场歌剧，我从小就想做这个。” “一亿的预算够么？” “跟乔乔一样，最多用一千万。” “OK。”吕健最终冲四人摊臂道，“选歌依然会在每周一下午，录音棚进行，一年最少出两曲，最多出12曲外加一张专辑，都没问题？” 夏歌：“没问题。” 乔乔：“没你公司照样转，浪去。” 莫惜君：“先去哪里旅游呢……” 只有甄珍没点头，她只是问道：“那你自己呢？” “什么自己？” “自己想做什么？你自己的……梦想呢？” “我已经实现了。”吕健微笑抬臂，“还不够么？” “你不试试拍一部自己喜欢的电影么？”甄珍问道，“像乔乔的专辑那样，不管销量，只为自己。” “谁说我不管销量？”乔乔这就不干了，“我会尽量少赔钱的。” “别逼他了甄珍。”夏歌隔着两个人弯腰道，“这两年事太多了，他要静一静。” “好。” 艺人会议结束，下面是经理人会议，对象换成了钟实、方糖、艾薇、顾文文、洪日。 吕健提出了相同的问题：“有什么想做的，预算一亿内，尽管说。” 几人同样讶异，倒是钟实也不顾虑这些，当即开口：“我觉得差不多，该自己当老板了。” “OK，我当你的天使投资。”吕健冲方糖交待道，“注资一亿……不，两亿，股权看着给。” 方糖更加讶异；“啊……这不是天使投资，这是上帝投资……” “钟实帮我赚的钱远大于这个数字，无所谓。” 钟实一张脸已经完全憋红了：“按理说不太好意思这样，但……我真的很需要，70%的股权可以么？我保留三年的回购权。” “OK，下一个。”吕健望向方糖，不过又跳了过去，直接转到顾文文，“有什么想法？” “我听说了，有个旅行计划……我也想去。” “OK。” “卧艹这么痛快的！” “多张机票而已。艾薇？” 艾薇同样涨红着脸：“加薪……可以么？” “OK，下个月起Double。洪日？” 洪日双目圆瞪：“分房可以么？” “不行。” “艹……”洪日颓丧低头，“那我也加薪。” “好的，涨15%。” “健哥，我感觉你很不公正。” “谁让你想着占我便宜要分房的。”吕健最终望向方糖，“嗯……我大概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么？你真的知道么？”方糖瞪着眼睛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想要股权，但我没法给。”吕健摇头，“我要保证我的绝对独资，但利润分红可以，5%能接受么？” “啊！这得上千万了？” “那就这样？” “好可怕……”方糖瞪着吕健，“突然变成千万富翁了……” “那就这样了。”吕健抱着猫起身，“走文文，去机场。” “现在？” “这城市我呆腻了，一秒钟也不想多留。” “那我回去取护照。” …… 吕健一行三人登机的时候，《救救我》还在进行票房收割，亿猫即将退出电影业的消息不胫而走，当飞机降落的时候，真正的重磅新闻突然出现—— 【前进娱乐多名词曲作者并不存在，竟是AI？】 【董事长兼总裁对AI词曲作者供认不讳，向被欺骗的大众致歉。】 所有阿波罗创造的歌曲得到披露，至今大约有14首，其中3首进入过流行榜的前五名，人们处于惊愕之中，还不知该作何反应。 短时间内，前进娱乐股票突然性地飙升。 投资客更具冒险精神，在他们眼中，前进娱乐拥有了某种超越所有同行的超级技术，不投资这个还投资什么？ 但很快，又是一连串下挫，只因官方媒体大肆批判了前进娱乐“欺骗大众”的恶劣作风。 ------------ 369 空潮 笔杆子们认为，让AI制作词曲本是技术进步的象征，但让其假意扮演“人类”，却是不可置疑的欺骗，最终甚至还将其引申，前进娱乐是否创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如果这个“人”像所有人一样纳税，赚钱，又会怎样？创造不可耻，欺骗有罪。 前进娱乐董事长兼总裁韦德对一切供认不讳，并且自己承担了所有责任，退出董事会，并面临公诉。 紧接着前进娱乐的技术部门多名骨干离职，但这个部门并未解散，他们会继续研发AI词曲，只是之后的创作会著名“AI所作”。 …… 新西兰南岛中部，5000米上空，飞机上坐着几位乘客，他（她）们想死，而且必须喊着才能让对方听到。 “我！害！怕！”莫惜君已经要哭了，“还是不要了。” “要！”吕健大笑着抓过莫惜君，“我跳过三次了，很爽的。” “不要不要不要！”莫惜君使劲躲着吕健，凑向顾文文一边。 却见顾文文扶了扶护目镜，竖起了大拇指：“刀山火海，我先上了！” 唰，一个大活人就没了。 莫惜君红着眼睛探头向下望去，顾文文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因为角度原因，很快就看不见了。 前有吕健拉扯，后有教练催促，莫惜君觉得应该听从教练的建议，裹上一块尿布再来。 莫惜君留着眼泪喊道：“我还是不要了，你跳。” 吕健突然指向外面：“哇！你看那里，有一只绿色的鹰。” “啊？绿色的？鹰也可以被绿吗？” 然而啥都没有，她心中大喊不妙的时候，已经被吕健抱着冲了出去。 “啊！！！！！”自由落体中，莫惜君的身体与大脑都完全失控，尖叫了几秒钟后，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想死。 吕健倒是抱着她笑个不停，像个大娃娃，为笑而笑：“哈哈哈哈！” 他也真的像个大娃娃，风不断的灌进嘴里，整张脸都快成大饼了。 吕健贴在莫惜君耳边喊道：“感觉到了么，自由！” 莫惜君已经大脑空空。 30秒后，莫惜君终于可以说出话了，紧跟着就是嗷嚎大哭。 “我想家，我想妈妈，呜呜呜。” “哈哈哈哈！”吕健笑得更加嚣张，“就想妈妈是？那行，我松手了，你自己自由落体。” “别！”莫惜君疯了一样扭动身体，“不许松手！” “那你想谁？” “想你想你，千万别松手！” “哈哈哈哈！” 身体完全的自由，也意味着完全的失控，开始的时候甚至有失禁感，不过很快就会麻木，或者……真的失禁。 这种感觉的同时也将体会前所未有的刺激，俗称“空潮”，无论男女，如果一位艺术家做这件事，他很可能会高喊—— 我在和地球作爱！ 地球，你太棒了！ 嗯哪！哦也！ 吕健拉环开伞的时候，莫惜君才终于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咬吕健：“我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哈哈哈！爽不爽！” “什么都不知道，刚刚那么久，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就是最爽的么！” 莫惜君脸一红：“这个跳伞服，我能买下来么？” “当然。” “那就好……” “没事，你不是一个人。”吕健大笑道，“我也那个啥了。” “在我后面？真恶心。” “哈哈哈！” 二人落地的时候，顾文文已经坐着越野车来接他们了。 “好爽！再来一轮啊？” “你这么上瘾的？”莫惜君摘下护目镜，擦着眼睛泣不成声，“我再也不来了，去和小绵羊玩了……” “改天，先洗个澡，喝下午茶。”吕健笑着冲顾文文道。 普卡基湖旁的半山腰，三人靠在藤椅上喝着红茶，不时吃一块小点心。 湖水蓝的发绿，说是翡翠也不为过，莫惜君和顾文文都醉心于这样的美景，吕健却对着手机安排着后面的事情。 “距离上来说，该去澳洲了，但那里和这边差不多，所以——”吕健抬头道，“中非狩猎之旅如何？试着和狮子接吻。” “不！！”莫惜君双臂在身前摆出了一个巨大的叉子，“再也不听你的了，我要在这里呆一个礼拜，还要去滑雪，去看冰川。” “好。”吕健放下手机，仰在躺椅上，“那就歇一个礼拜。” 顾文文则拿起了手机：“最终票房17.8亿，没能突破20。” “别给我听这个。”吕健满脸不耐烦。 然而顾文文依然在说：“《搏击俱乐部》上映三天，首日8000万，次日6100万，第三天跌到了4800万。口碑很好，但单日票房在往下降，虽然大多数人长篇大论夸奖这部电影，但还是有人骂你不会讲故事，自嗨，他们是因为你的前作才去电影院的，结果很失望。照这么下去，最终票房很难超过五亿。” “我说了，我不想听。”吕健有点愤怒地冲顾文文道，“别坏我兴致。” 顾文文摊臂收起手机：“真的就完全……这么浪下去了么？” “不然呢？”吕健四仰八叉地躺着，“还有比赚钱更烦恼的事么？还有比花钱更爽快的事么？” “公司呢？”莫惜君试探性问道，“这么混下去，大家会失业的……” “西湖有在提供新曲，不会的，我们有无数版权，细水长流。” “那……韦德呢？” “韦德？韦德是谁？”吕健扶正墨镜，“哦……一个自不量力，自以为是，想改变世界，然后被揍烂的家伙，随他去。人活着要干什么？赚钱享受啊，做那些有的没的有屁用。” “……” “……” 顾文文贴在莫惜君耳边道：“自从韦德出事以后，健哥三观好像崩坏了。” 莫惜君深以为然：“我看出来了，他好像……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干脆就走下三路让自己爽了。” “不爽！”却见吕健突然起身，“你们刚刚说的话引力太强烈，我得再去跳一轮伞。” “我陪你。”顾文文也跟着起身。 莫惜君哭腔道：“我在下面看好了。” …… 虽然吕健从未关注，但一切也正在发生。 《搏击俱乐部》如同预料的一样叫好，鉴于之前吕健的两部作品，许多人进影院力挺，但却收获了一部不知所云的电影，即便里面已经进行了无数的妥协，制造黑色喜剧效果，但总体票房也只是将将回本。 前进帝国被转手，甄杰实现了他的报复后选择退休。钟实拿到投资，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忙碌。《绅士大作战》的发行权被别的公司高价买到，重新发行上映，最终获得了20亿的恐怖票房。高寰桓取代了吕健的位置，成为了资本追捧的超级导演。 乔乔得到了资金支配权，最终超支动用了1350万预算，才完成了新专辑的打造，10首原创，邀请了12个国家的音乐人，跑了三个大洲的录音棚，曲风主打英伦摇滚，配以迷幻电子乐，这张专辑最终卖了7800张，盈利4万余元。 甄珍主导并主演的歌剧《猫·荷尔蒙》，首映爆满，但她很快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甄杰请来捧场的，剔除这些人后，还剩下27位真实观众。甄杰被逼不许捧场后，第二场上映不足百位观众，三场之后，这出歌剧永久封存。 夏歌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心底的悲凉让他冷静而又沉稳，他仅仅日复一日践行着自己的职责，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家庭上。他也成为这一时期星工场最稳定的收益来源，方糖是最感谢他的，要是没有他稳定的出歌，这一年的利润分成怕是负的了。 亿猫影业虽然几乎消失了，但魏生金带来的精神却在各个方面发扬光大，越来越多的草根创作者横空出世，又如流星般一闪而过，抓住这个商机与机遇的资本存活，错过或者坚持所谓“艺术”的企业被淘汰。 韦德则好似人间蒸发，又像从未存在过。 他在创作层面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的痕迹，从结果上说，韦德掌权前进娱乐的时期，这家公司全力开动，尽全力满足着主流人群的一切趣味，虽然血统上，前进娱乐是一个充斥着资本血液的集团，但结果上，却比任何集体都做到了“满足人民需求”这几个字。 从始至终，没人满足过韦德的趣味，也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作品，喜欢什么东西，也许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趣味。 他没有朋友，亲人，或者说是他主动摒弃了这些。 没人感谢他，没人挂念他，没人爱他，也没人恨他。 如同蜉蝣。 吕健本人，则完完全全沉浸在了最底层的趣味中，他感谢这个充满美景的世界，不然他也许会堕落到**的更底层。 沙漠戈壁，洞窟湖底，高山流水，北冰洋南极洲，想到的地方无一错过。 他真的壮着胆儿吸了一口狮子，也抱着海豚游了几分钟，远远看着企鹅，去密林深处痛补蛋白质。 这是一场私奔，但同行的并非是某个人，而是肉身。 要逃避的也并非某些人，而是灵魂。 ------------ 370 逃避的目的地 厌倦比吕健想象中来得要快，18个月后，他拿着手机，已经很难再找到一个心仪的目的地，从前的环球旅行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但现在，从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到任何地方，不过一天。 一年半的旅行，让吕健浑身的肉都变结实了，他感觉自己重新成为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与之相反的是，在思想上却变成了一位老僧，他拒绝思考，唯空灵而已，现在唯一让他发愁的事情就是，我还能去哪儿？ 罗马？那些中世纪的教堂壁画看过一个就够了。 伦敦？阿森纳这种球队所在的城市还是不要去了。 斯德哥尔摩？好像跟哥本哈根没什么不同。 帕劳群岛？可我已经在大溪地了。 换个主题，极限运动？ 安全的都玩儿遍了，再来就是高山滑雪、攀岩、徒步穿越无人区这些东西了，虽然在追求刺激，但这些刺激真的在玩儿命。 按照吕健的指令，游艇开到了看不到陆地的地方，四周只有海，一望无际。 泳池中的顾文文依，皮肤已经自然呈现出小麦色，离开了办公室的她也同样放飞自我，身体的曲线健康而又优雅，或许这才是人原本该有的曲线。 莫惜君却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精灵，任风吹日晒，还是那样白净而又慵懒，她仰躺在水面上如一株浮萍。 三个人的身体享受了18个月的人类物质文明的硕果，精神却好似与这个世界绝缘，越飘越远。 吕健坐在泳池内的台前，反身靠在台柜上：“我想不到下个目的地了，你们有想法么？” 莫惜君平飘在水面上，闭着眼睛：“该回家了？” 吕健摆手：“还早，我的钱够玩两辈子。” “不想狗狗么？还有乔乔、老夏、躺糖？” “嗯……”吕健回身拿起电话，“那我叫他们也来。” 一只犹如大碟鱼一样的顾文文突然扑腾过来，她已经学会蝶泳了。 顾文文卷着水坐到吕健身旁，拿起台上的果汁笑道：“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似的？老夏要照顾女儿，乔乔筹备婚事，就连吕康都在追王妙龄。” “我说很多次了，别提这些。”吕健烦躁地挥手，“帮我想想还能去哪里。” 莫惜君仰在水面上幽幽飘了过来：“健哥，我一直想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一直没安排。” “哪？” “还用说么？” “哪？我真不知道。” “我都知道。”顾文文拍了拍吕健，“卢浮宫啊，那是艺术的大本营啊，为什么一直没想过？” “大本营？”吕健整个身体都往下滑了一些，“不如说是大墓地。换个地方，不想去那里。” “那去看埃菲尔铁塔。”莫惜君笑道。 顾文文接茬道：“巴黎圣母院也可以。” 莫惜君干脆扭动一下站在水里：“塞纳河。” “凡尔赛宫。” “凯旋门。” “香榭丽舍大道。” 吕健怒斥：“你们玩够了没有！” 莫惜君拉着吕健的胳膊道：“嗨呀，就是想去巴黎啊。” “休想让我去任何有人文色彩的地方，休想让我看到任何形式的艺术。” “健哥，打开天窗说亮话。”顾文文抓住了他另一只手臂，“我们陪你这么久了，也该你陪陪我们了。” “就是就是。”莫惜君赶紧点头，“你以为我喜欢跳伞啊？你以为我喜欢臭臭的非洲平原啊？你以为我想补充蛋白质啊！” “你骗人，你明明很喜欢的。” “嗨呀就去巴黎么，一周就好。” “三天，不能再多了。” “哦也！” …… 巴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雅，反而很杂乱，这座巨大的城市融入了太多东西，犹如一出充满杂音的古典音乐。 吕健在酒店憋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了，毕竟那个神圣的地方就在两公里外。 吕健本是心痒才来到这座宫殿，可刚刚踏入第一个展厅，他就开始头皮发麻。 山川河流，极地大洋已经无法掀起他内心的任何波澜，但这座宫殿可以，与大自然那流动的美不同，这里的每个细节，都是人类不可置疑的史诗。 感谢上苍，周围的不少游客只是拿着手机焦急地寻找《蒙娜丽莎》，这让其它艺术品展厅得到了难得的静谧，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值得凝视1个小时之久。 与阅览图册的感受不同，当与这些艺术品面对面的时候，它们独特的质感好似包含着一种神秘的引力，揪着人的心思浸入其中，意识好似穿越了时空。 他看到了拿破仑加冕大典上教皇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到了自由女神高举着的三色旗，看到了垂死耶稣的怜悯，也看到了太阳王的骄傲，还有许多他也无法识别的神灵雕塑。 当他想一睹断臂维纳斯的时候，面前的人群以及他们高举的照相机手机，让吕健根本无法接近，这群人好像一群高举圣婴的信众，狂热又令人恐惧。 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一双双高举的手，让吕健透不过气。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本能往后退了退。 的确，这里是一块墓地，古典艺术的墓地，当墓地变成景观，墓志铭也随之隐去，仅存的意义恐怕就是“到此一游”了。 抱着“反正也一定不是原品”这样的心态，吕健转过身向外走去。 这个行为，让他在展厅入口与另一群人邂逅，一个家伙像猴子一样第一个扑了过来。 “到头来还是俗，得到这种热门展厅才能找到你。” “乔乔？”吕健扫过这些人，好么，这个行程果然是个坑。 夏歌乐呵呵走过来：“你怎么变年轻了，真的会时间魔法？” “你倒是老的很明显。” “HI~”甄珍客客气气低头，“我玩砸了，赔了好多钱……” “啥？”吕健想了半天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歌剧么？当然要赔钱，你赚钱我就要骂你了，这是给自己爽的，你赚到钱就说明你肯定没爽。” “你们都没我惨。”一个微胖的寸头男突然闪到眼前，“我，MCDOG，被封杀了。” ------------ 371 光 “怎么又胖回去了。”吕健对此完全不关心，只是上前揪着弟弟的脸开拧，“不是要成为型男追王妙龄的么？” “被封杀了，追个粑粑。”吕康低下了高昂的头，“我，Mc.Dog，已成绝唱。” “哦对了……我记得……”吕健拍了拍老弟，“你想开餐厅对？去，找方糖要钱。” “哇！健哥真的完全崩坏了啊。”方糖痛苦地打招呼，“怪不得分我5%的利润提成，到头来还是套路啊。利润是负的，我要不要赔钱的？” “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说这么无聊的事情。” 艾薇却拿着PAD过来：“健哥，我来说更无聊的事情，大家都说你江郎才进啦。不，说我们整个星工场江郎才尽了，你走以后我们的作品播放量持续走低，本来惜君就失踪了，现在乔乔也专辑暴死，甄珍……我就不说了。” “哎……”听到这话，乔乔也萎了，松开吕健低头道，“不好意思健哥，我也赔钱了……” “没事，高兴再做一张。”吕健一挥手，“不要为钱道歉。” “哦，那我为别的事情道歉。”夏歌挠了挠头，“我基本，成为口水歌手了。不过总得有人让大家吃饱饭，我中间试了一曲硬摇滚，不太好，很快又回到苦情路线了，咱们的招牌砸的差不多了。” “不不不。”吕健上前拥过夏歌，“毕竟有孩子要养，你要多拿分账，而且我不在的时候总要有人为盈利负责，辛苦你了。” 吕健话罢扫视四周：“把我拖来卢浮宫就为了这些？”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夏歌先开口了。 “他们不好意思，我来说。”夏歌上前道，“我们需要你。” “不不不。”吕健连连后退，“我们都有足够的钱了，我们都按照自己的选择去生活，就这样，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你们也别强迫我。如果谁想来一起旅游，随时欢迎。” 几人再次对视，病的不轻啊。 乔乔不甘地盯着吕健：“健哥，我们就这么……服了么？” “服？服什么？” “我也不知道。”乔乔咬牙道，“赚钱以外的那些东西。” 吕健大笑：“你都不知道对手是谁，谈什么服不服？” MCDOG闻言痛苦捂头：“对啊……我日，我对手是谁啊？” 甄珍上前道：“你真的一点想创作的心都没有了么？还有那么多歌，那么多电影，我们说好的，去寻找那1%的共鸣。” “这可没说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吕健侧过脸避开了甄珍的眼神，“没意义的甄珍，没意义的，我放你们去自嗨了，你们还没感受到么？” 吕健提了口气凝视众人：“创作过程的确是爽透的对乔乔？” 乔乔点头：“那肯定……我请了那么多大师级人物合作，爽爆了。” “可结果呢？” “……”乔乔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霾，“赔钱倒也没什么，只是认可的人太少了，很寂寞，很悲凉，说实话，看到老夏随便哼的口水歌那么好卖，看到YB销量是我的几百倍，我还有点羡慕嫉妒恨，感觉自己付出了百倍的努力，只是换来了嘲笑。” 吕健转望甄珍：“甄珍你也是，音乐剧为什么演了三场就完结了？” “第三场只有23个观众。”这次换甄珍避过吕健的目光了，“有一半在中间睡着了。” “就是这样，创作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我在骗自己。”吕健沉着声音，像是在宣读讣告，“你们每个人，从来星工场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引导着你们的才华，朝着讨好观众的方向去，现在我累了，钱也够用了，不想做这件事了，我也不想去拍我喜欢的电影了，那样只会让我更难过，就这样了，好么，放过我。” “……” 漫长的沉默过后，夏歌上前拉回众人：“我们力量不够，他没那么在乎我们。” 这话直戳吕健心口，虽然明知是夏歌的套路，但还是忍不住中套。 “不是的，不是你们力量不够，是我的力量也不够。”吕健指着身后高举手机的人群，“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要我做什么？我该做什么？意义是什么？我赚到钱了，不想干了，想玩，不行么？我必须再出十首《老鼠爱大米》才可以么？或者十首《无地自容》？” “好恐怖……健哥好恐怖……”方糖吓得捂嘴，“好像刚刚看到的一幅画。” “我口才不够，跟我来。”夏歌独自回身。 半推半就着，吕健被大家拉走，一路被拉到了一个古代东方展厅，这里相对僻静一些，在一个一人多高，黑色的，不规则的石碑前前，一位十分规则的男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吕健的方向。 “打住！”吕健停止了行进的步伐，“别来这套。” 石柱前的男人缓缓转身，一如既往：“你需要我。” 韦德头发短了很多，但依然不是寸头，是贴着头皮的分头，眼镜也换成了无框的。 “我不需要你，我得离你远点。”吕健连连后退。 “你确定么？你沉溺在**享乐中18个月，还不够厌恶自己么？”韦德微微眯眼，“我能给你一个值得奋斗，有趣，充实的目标。” “……” 韦德一如既往，第一句话就送上了吕健最需要的大礼。 其余人尽皆散去，展厅中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来。”韦德回身站在石碑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吕健沉着气走到韦德身旁：“给你三分钟，没有吸引我的话我就走，如果令我不适我也会走。” “这是《汉莫拉比法典》。”韦德伸手，仿佛在隔着空气触摸它，“他用这部法典管理国家，完成的很出色。这里写着——如果一个上等人杀了一个上等女人，那么由他的女儿偿命。这看上去很荒唐，但当时的人们相信这就是公正的，就像之后的人相信天赋人权，自由平等一样理所应当。” “你要说人很聪明？还是很蠢？” “有人聪明，有人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进程。”韦德依旧隔空抚摸着石碑，“告诉我吕健，从‘用自己的女儿赎罪’，到‘自由平等’，人类是如何做到的？” “你不能突然问我这种奇怪的问题。” “那试着告诉我，企图推翻古巴比伦奴隶制王朝的人，他们脑子里想的是‘自由平等’么？” “一定不是，他们只是单纯的想推翻他。” “没错，实际上从唯物注意历史观来看，让巴比伦灭亡的也不是反抗者，推翻一个王朝的力量从不是刀或者枪，而是这个王朝自己病入膏肓。” 韦德突然转头：“我国清朝有过无数次起义，企图推翻这个腐朽的封建王朝，但真正结束他的不是义和团也不是太平天国，而是兵不血刃的辛亥革命，军队几乎没有抵抗，总督纷纷投诚，几个月后，皇帝体面退位。他该寿终正寝，他便寿终正寝，一滴血也不用留。” 韦德有些同情地看着吕健：“在文化的战场上，你和你的星工场，就像是选错时机的起义军，你们妄图用艺术感打动观众，但终究抵不过走心不如走肾的大势所趋。我的失败只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令你窒息的，依然是所谓的G点，你因讨好观众而疲惫，你因《搏击俱乐部》的必然失败而沮丧，你因不可避免的文化滑坡而绝望，你赚够钱了，也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韦德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手术刀一般剖开了吕健的大脑。 吕健有些窒息地看着面前的石碑：“这事无解，别再提了，让我逃避不好么？” “有的吕健，有的，就像光一样，有的。” “我等不来，就像你说的，吾生须臾，及时行乐。” “那就让时间加速，将百年的进程缩短到10年。”韦德指着面前的石碑，“我们不需要高喊自由平等，我们不需要质疑为什么可以用自己的女儿顶罪，我们支持他，发扬他，催化他，我们加剧他的成长，我们加速他的灭亡。 “既然格格不入，又无从反抗，那就努力让它死在你前面。”韦德向吕健伸出右手，“用你的才能，全速前进，不遗余力地去媚俗，去触摸G点，用无比低廉的作品降低人类的底线，忘记优雅的古典艺术，抹杀深邃的思考，我们携手创造，我们亲手毁灭。” 吕健的身体陷入了剧烈的颤抖。 “握手。”韦德提醒道。 吕健颤颤伸出右手，他不得不承认，韦德这次给了他光。 “这是你前进的动力么？”吕健问道。 “不，只是针对你的说辞。”韦德笑道，“我总要找一个合作的基点。” “艹……”吕健骂过之后才问道，“你现在是……什么？” “组织被瓦解了，或者说，是被驯服了。”韦德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我唯有单枪匹马，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个人没有任何政治诉求。” “那如果你有目标的话，到底是什么？” “提高效率，加剧时间，让我的须臾更长一些，离不朽也更近一些。” 吕健紧张地摸了摸怀中的眼镜，虽然很久不做正事儿了，但这东西一直没离身。 “好了，解决了你幼稚的烦恼了。”韦德突然神色一凛，“Jenny呢？” “寄养在酒店的宠物乐园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就是只猫，别这么幼稚。” “如此评判Jenny，幼稚的是你，” 一个月后，一家名为梦工厂的集团公司在滨海市成立，与他的母体星工场不同，这将是一次娱乐圈的泥石流。 如果无法向上攀登，那就向下堕落。 降维开始，至零方休。 ------------ 372 小年轻，很跳 星工场门前，吕健再次回到了这里。 他想起了最初的很多承诺，什么不要追赶未来，这里是家之类的，如果再来一次，还会那么说么？ 会的，应该是会的。 没个家，没点真挚的东西，这可太难熬了。 踏入公司，所有人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