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节目看罢，甄杰的拳头渐渐松弛下来。 (4)
还是不支持？” “妈的我错了，我自己打电话好了。”吕健不得不拿起电话，拨通了韦德的私人号码。 另一边，韦德拿起了电话，然后又稳稳放在了桌子上。 林小枣捂脸惊呼：“吕健来认错了，还不快接！” “响6声后再接。” “唔，我受不了想吐槽了。” “大企业的尊严。” 电话接通，吕健用最短的时间说清了哈维的事情，毕竟那边会议室还有人在等 “就是这样，我一般支持。” 韦德立即回话：“我很不支持。哈维就是个吸血鬼，他的风格是吃干拿净，200万是他会出的最高价格，他打算用厕纸的价格和不切实际的小金人买断电影的可能。” “你觉得奥斯卡是个幌子？” “也许有提名，但绝不可能获奖。”韦德的态度很坚决，“现在的情况，西方所有主流奖项都是跟着政治氛围走的，要么是LGBT或者战火连天的人权片，要么是诋毁我们自己政府谄媚西方价值观的电影，雨果、诺贝尔也皆是此理，对外语片而言，屁股比艺术更重要。” “所以哈维只是想大捞一笔？” “是的。他是个传统且恶劣的西方人，每次来华谈生意，有一半时间都会花在酒店的床上，现在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床上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合适的买办。” “明白了，拒绝。” “我会的。” “那拜拜。” “等等……” “嗯？” “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啥？我为什么跟黄美玲有联系？我也不知道。” “别的事。” “哦哦哦，甄杰出来了，我还没见过，你们搞你们的。” “别，的，事。” “猫还好么？” “……” “嗨呀，想问什么直说啊。” “没事了。” 电话挂断。 办公室，吕健的表情很享受：“诶嘿，我就不说，不说不说不说，让你丫不给我吸猫。” “健哥你真的好贱啊……” “韦德好可怜……” “好了，会议室里等着我们的人更可怜……” …… 回到会议室，亿猫已经有了统一意见。 新老总就此直言：“这次合作我们原则上同意，只有一点，超出预算部分，星工场来负责，我们不可能追加投资。” “合作愉快！”吕健直接起身走过去握手。 几人一愣，这也太痛快了…… 他们有种当时路坤和吕健，面对黄美玲夫妇的感觉。 “合作愉快……”新老总不太坚定地问道，“至少，给我们一个立项的名字。” 吕健凑到老总耳边道：“《搏击俱乐部》。” “……这是一部，励志竞技电影？” “嘿嘿……” 推荐阅读:天蚕土豆大神新书《元尊》、猫腻大神新作《》 ------------ 348 该来的总会来 佳片分两类，一类雅俗共赏看过的都说好，这类影片通常直达一个根本的主题，用流畅的叙事交代一个精彩的故事，《肖申克的救赎》和《盗梦空间》就属于这一类。 另一类则剑走偏锋，主题深藏不露，叙事天马行空，如此的安排并非导演功力不够，恰好是功力溢出了，不满足于常规流水账叙事的平缓，将故事打乱然后重组，力求一种极致的冲击力，倘若能将其读懂，这将带来更淋漓尽致的观影体验。 这也就造成了这类电影评论的两极分化，倘若能理解接受并沉浸之中欣赏，这一个多小时将是毕生难忘的观影体验，倘若不能，这部电影的意义还不如路边的一块石头。 《搏击俱乐部》正是其中的典型，极高的观影门槛成功地将多数观众逼走或者哄睡着，纵是布拉德皮特惊艳献技，仍然无法挽回败局，6300万美元的投资，换来了2700万的票房，以及影迷和评论界的炮轰。 但神奇的是，电影的蓝光DVD却越卖越好，一段时间过后，评论界和影迷也纷纷转向，惊讶于电影的设计与鬼使神差的伏笔。 与那些一上映就爆火的电影不同，它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征服影迷，成为经典。 《搏击俱乐部》讲述了一个中年危机男困于生计，压抑**，行至极端进而开始追求暴力快感，与人格分裂后的另一个自己共赴癫狂的故事。 可以想象，这个故事如果平铺直述将是多么的无趣。 于是，这个故事被打碎，重新填色，再次组装，大量的黑色幽默、谜团、伏笔投入其中，直至揭穿谜底，轰然崩塌，浴血重生。 对一些人来说，整部电影充斥着颓废、暴力、极权和变态，这根本不是一个故事，导演一定是个神经病。 而对另一些人，这部电影充满了激情、自由、幽默和美妙，这爱是什么是什么，总之这东西让人毕生难忘。 吕健为了成为票房毒药，也是操碎了心，这个东西绝对够味儿。 好消息是，任务完成，金币爆炸。 【拍摄一部真实票房过亿的电影，任务完成，获得传说之魂扭蛋。】 不废话，抽之，这游戏已经可以躺着玩了。 这次出现的人物轮廓是坐着的，背头，黑西服，黑领结，西装领口边插着一朵红色玫瑰，左手拿着威士忌，右手揉着怀中的猫。 【七大传说之魂——马龙·白兰度。】 他将男人的坏诠释成一种独特的魅力，从坏小子到黑帮教父，几乎在他的脸上就写着一个“坏”字，但谁又能拒绝如此英俊的坏人呢？ 看清这个东西后，吕健陷入了巨大的纠结。 相对于猫王纯粹的乐感，马龙白兰度更复杂一些，也古怪一些，短暂的星爷附身，已经让吕健变得刻薄暴躁，被这种怪物永久附身，怕不是要建立帮派了。 而且吕健之前拍戏已经累出了血，身兼导演和主演实在是在透支生命。 收好这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吕健为了准备新戏，非常克制地挥霍掉了10%的金币，太富裕了也是一种苦恼，抽奖抽到手抽筋，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几乎是闭着眼睛狂点。 最后检视，大多是一些强化物品，各种品质皆有，而达到传说级别的只有一个—— 【时髦的黑框眼镜】。 是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该来的总会来，终于抽到了。 其功效也显现出来。 【时间储存：佩戴后时间消耗减缓至正常状态的1/10，身体机能与头脑也会维持最基础的状态，无法进行高负荷工作，但不会影响睡眠效果，时间储存最大限额为1440000s。】 【时间释放：请按眼镜框可以将储存的时间释放，按的越久释放越多，在被释放的时间内，身体机能与头脑将进入无消耗的不朽状态，直至用尽储存的时间。】 【建议在睡眠状态佩戴此眼镜，达成储存时间的最佳性价比。】 【警告：达到最大时间储存限额后，若继续储存，会很危险。】 这……这就是传说品质的威力？ 惊叹过后，吕健打开了计算器，换算成小时的话，总共能储存400个小时，也就是说身体机能最多能持续不朽状态400个小时。 可以连搬400个小时的砖不会疲惫，当然也可以做400个小时的…… 太恐怖了。 继续计算，如果每天睡觉8小时储存时间，即每天可以储存7.2小时，差不多两个月就可以存满。 这就意味着每两个月，就可以赚半个月，凭白多出了1/4的时间？ 而且这部分时间，是不朽的。 这个道具可要好好用。 于是吕健这一天非常早的就上床了，并且戴上了黑框眼镜。 果然，感觉一切都变慢了，他试着计算25+13，算了足足六七秒才算出来，就在这段时间，眼镜面上显示出时间储存量+1s。 再摘下眼镜，一切恢复。 再戴上眼镜，踏踏实实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后，镜面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26284s。 吕健缓缓抬手，轻按了眼镜框的右上方。 瞬间，活力满满，进入了比以往最好状态还要好的状态，头脑极其清晰，计算十以内的加减法瞬间完成！ 但这个东西也太简单了，于是吕健开始做俯卧撑。 10个，不累，100个，还是不累。 再起身，汗都没流，肌肉也没有酸疼。 他立刻停止了时间释放，小心地摘下眼镜，乖乖收好。 这才是这个游戏提供的最强大的神器，早知道什么都不要搞了，第一个就要购买这个东西。 即便吕健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佩戴，但自从有了这副眼镜，吕健的人生充满了活力，躺着赚到时间这件事，一定是比躺着赚钱要爽的。 就在吕健筹备新电影的时候，对于它老电影的评论逐渐趋于冷静。 评论界开始意识到，也许这部电影的成功，完全源于“同行衬托”，以及低期待高回报。 刨去笑料和音乐，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拨开外皮，其展现的价值观甚至有些丑陋。 ------------ 349 天谴 说到底，阿珍也并不是通过自己努力而成功的，好像完全就是钱砸的。 说到底，不还是家缠万贯的霸道总裁抱得美人归？ 说到底，所有人喜欢上阿珍，不就是因为她的脸么？ 这不就是对女性的物化么？ 这不就是对女性的歧视么？ 这不就是肮脏的价值观么？ 年轻观众对此颇为宽容，对他们来说，这个故事讲的没什么问题，合情合理，而且有趣。 一些年长的观众却越来越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对头，尤其是处于某个阶段的女性群体，以及学院派影评人，当然某些独特的人，可能两者兼顾。 实际上《淑女大作战》完全可以解读为对“物化女性”和“上流社会”的讽刺，但最终阿珍与史蒂芬周的完满结局，似乎又与之矛盾。 其实在电影设计之初，吕健早就考虑过这件事，在某个假想的剧本中，阿珍勤劳和智慧致富，向史蒂芬周展开复仇，而史蒂芬周因为他的极端拜金价值观而陨落，失去一切的最后，得到了阿珍的救赎。 这似乎是一个更正能量的故事，这么编就不会被诟病了。 但这个故事存在着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不合理。 漂亮女孩就是会更受照顾。 以阿珍的起点，再如何勤劳也休想碰到史蒂芬周的脚后跟。 史蒂芬周的理念正是现代资本社会的核心。 然而这些在光天化日之下，最为现实的情况，如果通过电影叙述出来，便会被分别扣上“物化女性”、“阶级固化”以及“拜金主义”的帽子。 在“正确”与“真实”之间，吕健选择了后者，即便他动用一切技巧去冲淡“真实”，伪装“正确”，但几个月后，这个外衣还是被扒掉了。 纵使如此，《淑女大作战》传递的东西也远不到丑陋的程度，市面上的电影至少有大半数比它丑陋的多，但没办法，谁让它票房高呢。 【离开了《窈窕淑女》后我们才发现，《淑女大作战》似乎被高估了。】 【《淑女大作战》三**宝——幼稚的故事，丑恶的思想，同行的衬托。】 【笑完段子，听过音乐，《淑女大作战》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不会让孩子去看——电影学院教授指出《淑女大作战》七宗罪。】 相对于主流媒体的克制，民间的人权斗士与一些电影教授才叫真的批判。 “最后看到阿珍和史蒂芬周拉手，真是气死我了。自甘堕落，被当成工具用还原谅他，不就是喜欢钱么，不就是贱么？女性的独立呢？恶心，差评！” “本来以为李云龙扮演的暖男是个不歧视女性的绅士，谁知道最后还是个大骗子，编剧怎么能这么恶毒？” “一点也不好笑，一群神经病，还时不时来一段音乐，看歌舞我不会看春晚啊？辣鸡。” “通篇都在**裸的歧视女性，你们感觉不到么？男主人傻钱多，女主贪财，所有人都喜欢漂亮脸蛋，审核的人能不能认真点啊。” 在这样的批评下，《淑女大作战》的评分从最高点8.2直落至7.5，对手倒是在2.1稳如泰山。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刚刚还饱受赞誉的吕健便被扣上了“媚俗”“歧视女性”等等一系列帽子，《淑女大作战》沦为一部纯粹的爆米花电影。 吕健本人的水平再次遭受质疑，随随便便一个音乐人拍电影都能卖座，这让一部分人哀嚎连篇，以《老鼠爱大米》为首的旧作也被纷纷拎出来说事儿。 不过正当这样的声讨升至高点，眼看就要收不住的时候，吕健再次被救了，跟上一次的方式一模一样。 【好莱坞教父哈维被爆性丑闻，面临指控！】 【律师：已有57位女性愿意出庭作证，还有更多的女性找到我们，根据我们收集到的资料，被哈维侵犯过的女性超过270人，我仅代表个人向哈维的新任妻子表示遗憾。】 【哈维遭董事会驱逐，一夜之间由教父变瘟神。】 【风水先生：黄美玲命里XXX，实乃克夫之命。】 好莱坞大佬突然爆炸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是天谴，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有说是坑了合作伙伴遭受报复，不过在中文语言圈，这件事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他娶了黄美玲。 这俩人合体，人品值，老天爷也兜不住了啊！ 没什么比老天爷亲自出手更来劲的了，一定是老天听到了大家的骂声，实在是忍不住出手了。 与杨晖继续厮守尚可保一生富足，这下子哈维直接破产，她自己也彻底臭掉，本来她这次嫁出去的事情就已经在被骂了，这下骂的更欢快了。 黄美玲则已身陷必死之局。 继续跟着哈维，一起臭掉。 离婚，那就是刚甩了杨晖又甩了哈维，这不是更臭了？ 大美玲救的也不仅仅是吕健，同时也挽救了上一代元老淩小菲，至此几乎没人再提她了，已经完全不够劲儿了。 在这样有趣的局面下，人们对待杨晖日渐宽容，甚至有些同情，他的老戏被一幕幕搬了出来，细细品味，人们惊讶的发现，他的演技滑坡和作品质量下降，好像都是娶了黄美玲之后的事情，自从与黄美玲创建了公司，他就从一个英俊的合格演员，逐渐沦为走商业流量赚快钱的老鲜肉。 这实际上并非道德或者能力的下降，而是市场重心的偏向，曾经看《大秦帝国》的观众已经奔三儿了，多数甚至已经娶妻生子，他们早已不是市场的主力，那些茁壮成长的孩子们才是，从商业角度来说，他从一个还算有实力的演员变成纯粹的老年偶像派，是合情合理且成功的。 但很少有人关注这样的逻辑，相比而言，“被黄美玲坑了”这个逻辑更受人欢迎，这样的同情渐渐转为支持，曾经喜欢《大秦帝国》的观众多数已经结婚，他们鼓励杨晖重新找回自己，踏踏实实演一部剧。 即便是杨晖自己也未曾想到，公司破产，与前妻离婚之后，一切竟然在越变越好，虽然资产下降了，但他的状态从未如此好过，他又回归成为了那个最纯粹的演员。 此刻他终于听懂了黄美玲最后的话，吕健救了他。 最终，那个看似歹毒心胸狭窄的混蛋，开了一扇地狱之门，又开了一扇自由之窗。 推荐阅读:天蚕土豆大神新书《元尊》、猫腻大神新作《》 ------------ 今天更新晚些，可能要七点左右 今天更新晚些，可能要七点左右 ------------ 350 妥协 七月初，暑期来临，《搏击俱乐部》第六次项目企划会就此展开，五亿的投资总不能说做就做，鉴于之前《窈窕淑女》先扬后抑的惨剧，42岁的新任老总钟实坚持亲力亲为，务必要将每个点都敲定了再签约开机。 此时的吕健也有了自己的团队，不必再孤军奋战。几次企划会虽然也在不断扯皮，但钟实很好的控制了项目的稳定性与吕健的自由度，事无巨细，称得上一位实干型的电影人。 开会之前，大家先是喜笑颜开恭喜吕健。 说到底，亿猫也是被大美玲坑了的公司，赔钱事小，丢人事大，前任老总项目管控不利，被黄美玲喧宾夺主，被迫辞职，所有经手过《窈窕淑女》项目的人也都抬不起头来。 而黄美玲一转眼嫁了哈维，他们也都恨的牙痒痒。 看到天谴，他们也出了一口恶气。 “恭喜恭喜，那个谁遭报应了。” “听说你拒绝了哈维推《淑女》去奥斯卡的事情，太明智了！” “大美玲可太棒了，又帮你解围了。” 吕健唯有拱拳回礼。 “同行衬托，全靠同行衬托。” 大家高兴完了，坐下来说正事儿。 吕健从路坤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关键的技巧就是PPT吹逼。 把晦涩难懂吹成悬疑，勾人心窍。 把暴力血腥吹成动作大场面，血脉喷张。 再把精神分裂吹成大反转，拍案叫绝。 最后用逆向思维收尾，当时你们都不看好音乐剧，最后不还是赚了？大陆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类型，不用恐惧，来，跟着我投一部，投完了就能分成，再发展下线，下线再发展下线，今后躺着数钱。 在如此的包装下，《搏击俱乐部》看似有了不错的商业价值。 但相比于电影质量，亿猫更担心的是审核。 这部电影的终极主题是“释放自由”，其中展现了很多暴力成分，主角的分裂人格还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这简直就是在抽审核人员的大嘴巴。 于是，妥协开始了，每一次会议都是对情节的妥协，钟实全程请来了专门的审核顾问，只要他点头，吕健随便整。 对方如此认真，态度与实干精神都有，这次是真的想拍一部好电影了，在这种情况下，吕健终究是没敢往死里忽悠，真弄出来一部压根儿没法上映的电影，这就太过分了，自己在亿猫平台上的实体专辑店都该被关了。 外加他觉得钟实是个靠谱的人，实在不忍心坑他，暗中观察到的四维也让人充满好感—— 【魅力：81】 【资源：82】 【手段：8】 【商业：78】 总算碰到比韦德还低能的经理人了，可得好好珍惜。 如此没有手段的人，混到这一步，恐怕要付出成倍的勤奋。 于是计划慢慢改变，吕健还是下意识地，开始往“大众接受度”上转移，毕竟干了两辈子这个工作，如何掌握大众观感已经融入了他的本能，过于极端的设计被削掉，叙事上也加强了故事性，减少突兀。 电影质感也逐渐从“极酷的”变成了“挺酷的”，加强了悬疑程度，弱化了反社会倾向，从野性自由变成了克制的自由。 不过逼格依然要在，对审核可以妥协，对逼格不能妥协，妥协过头，变得太LO了，又该卖座了，可千万不能卖座。 最好是收回成本，赚足口碑，这样大家都好做，妥协后的剧本，预算已经压到了2亿以内，这样3亿票房保本就够了，不能再多了。 吕健就此成为了第一个主观要控制住票房的导演，这可比卖座要难多了。 一天的时间又这么过去，会开到晚上十点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起吃一顿夜宵也成为了必备节目，产业园外的大排档成为了固定聚餐地点，其他人凑两桌，吕健和钟实单坐一小桌。 钟实往炒粉里拌着辣椒说道：“我以为你挺难打交道的，其实还好，感谢你的一路妥协。” 吕健夹着牛腩笑道：“没办法，审核这种事太绝对了，也谢谢你对于能过审内容给的绝对自由。” “不是给自由，是真的很好，都是天才绝妙的想法。”钟实点头道，“绝不是恭维，我做了这么多年电影，知道好电影是什么。” 这会儿啤酒也上来了，一人拿过一瓶，吕健直接举瓶：“敬好电影。” “敬。” 咕咚咕咚二人喝了半瓶，同时长哈了一口气，夏天还是冰镇啤酒爽快。 吕健放下啤酒，打了一个响嗝：“说真的，你也是我见过态度最好的电影人，真的是把电影往正路上引，不是捣乱。” “哈哈哈，被吕大导演这么说，真是荣幸啊！”钟实举瓶再度与吕健碰杯，一饮而尽，可能是喝的太猛了，紧跟着干呕了几下。 吕健赶紧放下杯子，“悠着点，不是年轻人了。” “没事没事。”钟实咳了几声，强笑道，“做项目，是要捧的，碰到好的，不好好做，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其实也没那么好……” “你是说票房？”钟实摇头笑道，“改成这样差不多了，虽然跟大老板许的是十亿，但我心里的目标是回本。” “求你别说了，我受不了圣母。”吕健避开头。 “说多了说多了，抱歉。”钟实傻笑道，“怎么叫圣母，总得有人认认真真做好电影，相信观众的眼光，没问题的。” 正说着，他的电话响了，神色瞬间严肃起来，起身回避两步接通电话。 吕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感觉他态度很卑微，不断点头抱歉。 这也正常，这个人态度太好了，受气的命。 待钟实回来叹了口气，吕健才问道：“爱人催你回家？” “不不不，拙荆知道我忙，从来不打电话。”钟实摇头苦笑，“是大老板。” “你们整个集团的大老板？” “嗯。”钟实说着又喝了两大口酒，紧跟着下筷子，“吃吃吃。” 二人吃了片刻，吕健能觉出他的委屈，忍不住问道：“大老板嫌我们进度慢？” ------------ 351 天套 钟实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他想下半年上映，12月票房收官，挽回今年的财报。” “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你之前做到了，3个月拍摄，第四个月上映。”钟实尴尬道，“正是因为这个，大老板才同意如此大手笔投资的。” “你跟他说，这个类型不同，审核压力也很大，明年年中能上映就不错。” 钟实只摇了摇头：“我要这么说，我也就不用做了，请我来就是挽回今年财报的。” “……”吕健喝了口酒稳了一下。 妈耶，坑错人了…… “没事，你别想这些事。”钟实又叫了两瓶啤酒，不太熟练地撬开瓶盖，“拍好电影和业绩，不矛盾，大老板那里我顶着，你别有压力。” 吕健接过啤酒：“顶不住我跟他说。” “别别别，千万别。”钟实大笑道，“你挂他电话的事情，全公司都知道了，我的前任就是撞在这件事上去狡辩，才被‘辞职’的。” 吕健这就忍不了了：“你们大老板，心胸怎么如此狭窄？” “嘘。”钟实赶紧按下吕健，“我坚持要投你，大老板反对，这是吵了一架才争出来的局面。当然，也是你的票房和效率在支撑。” “这些事早说么……”吕健无奈挠头，早说他就找Q狗投资了。 妈的坑人这种事果然不合适自己，菩萨心肠啊。 “这有什么可说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咱们做事谈咱们的。”钟实再次举杯。 “我尽量赶一赶。”吕健拿起筷子认真说道，“放心，我有办法冲10亿票房。” 哎……真是自打脸不可活。 钟实再次傻笑道：“这我肯定是希望的，但别熬坏了身体。” “没事，我时间多。” …… 这之后又经过了两日鏖战，企划终于确定，电影柔化到了动用公关可以过审的程度。鉴于内心的愧疚，吕健稍微“释放”了一些时间，加班加点，与史蒂芬周敲定剧本，在保留原有逼格的基础上，原版中诸如纵火、爆破这些过于暴力的地方，用恶作剧式的轻暴力整蛊代替，纵火变成了冲进学校书店把《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通通销毁。 星爷的段子又能派上用场了。 这样用黑色幽默掩盖反社会倾向，用可爱的叛逆代替暴力本能，虽然失去了相当的冲击力，却也是唯一的选择。 稍微想想看，公认的佳作都有问题。 《肖申克的救赎》是教人越狱不能碰，而且被司法系统宣判的坏蛋怎么可能是好人呢？这部电影根本就是在藐视司法。 《阿甘正传》涉及敏感历史，阿甘是与肯尼迪总统握过手的，吕健拍难道要跟……那个谁握手么？更可怕的是，之后肯尼迪遇刺了…… 《教父》描述了一个不可描述的组织，《这个杀手不太冷》存在着一群和谐社会不可能存在的人，《闻香识女人》则刻画了一位没资格成为军人的军人。 最终，吕健向审核与市场双双适当低头，最初的想法很恶毒，结果却不自觉地向美好转变。 为求极致，吕健将马龙白兰度之魂赋予夏歌，夏歌本就是天王潜力股，上一部戏原计划是有他的关键角色的，但为了剧情浓缩不得不把他的角色与李云龙合一。对于出演电影这个安排，反而是夏歌自己有点不情愿，这样他会很久没法陪女儿的，吕健用一箱扭蛋玩具收买了苏苏，才说服了她。 几乎连轴折腾了一个月，终于迎来了最终企划会，只要再确定几个合作条款，就可以签约开搞了。 吕健领着自己人走向亿猫的会议室，不觉中搓着手，情绪高涨。 “健哥……”方糖低声道，“怎么这么来劲……你可不能忘记初心啊。” “下部，下部……”吕健尴尬笑道，“难的碰到了踏实做事的人，他们这样的人可是将来的希望。” “可他比你大了十几岁呢。” “那就更不容易了，染缸里泡了这么多年都还能这样，可得好好保护。” 方糖这就不愿意了：“健哥，我也是个人，你为什么从来不考虑好好保护我？” “哦哦哦……”吕健挑眉道，“是不是怕我换CEO？” “日……” 旁边的周绝伦插着兜搂过了方糖：“糖糖OK的，别换她。” “还是绝伦好~~” 一路有说有笑推门进了会议室，亿猫的人已经就位了，吕健习惯性地与这些共同奋战了一个月的家伙们一亿问好。 “钟总早啊。” “小米发型不错。” “Peter，好久不见。” “赵璐还在忙啊……” 说着说着吕健突然停下。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他往回推了推，才发现某人正坐在钟实右侧，方脸寸头，换了副无框眼镜。 好小子，这都能活下来？ 钟实并不知二人的故事，惊问道：“你们认识么？” 魏生金嘿嘿一笑：“被吕总照顾过，老相识了。” “那就好说了。”钟实起身介绍，“我们影业的新任副总魏生金韦总，主抓项目，今后你们还要多打交道的。” 吕健当即回话：“不不不，我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 “？？？”钟实再次大惊，亿猫的人也惊讶于吕健的表态。 “成熟一点吕健，现在我们是合作方，没有利益冲突。”魏生金起身伸出右手，“再说当时是你撬了我的人，我都没说什么呢对么？都是商业项目，来，我主动跟你握手。” “别别别。”吕健却没伸手的意思，冲钟实道，“跟亿猫合作没问题，他当亿猫的副总也没问题，但我不想跟这个人合作，能让他别干涉这件事么？” 更深一层，他怀疑自己被套路了。 “……这。”钟实左右为难，只好拉着吕健暂时出门。 吕健出门便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CEO么？” 钟实这才露出苦相：“这是突然发生的事情，这个人突然空降，大老板点名让他来做这个项目。” “你们大老板脑子烧了？” “传说是大老板的儿子很看中他……”钟实挠头道，“他好像带着一批优质的人，投到小老板那里搞什么直播了，把小老板哄得很好，小老板认定他是商业奇才……” “奇个粑粑！” “嘘！”钟实小声道，“其实这个影业，将来小老板也是要接手的，他在提前部人，这个没办法……而且大老板对于我这边也不太满意，想走短平快的项目……” “不是，老钟，我们一开始说的很清楚，我与你对接，其它的东西无权干涉我们。” “明白，对不起……”钟实老老实实低头，“我会尽力争取。” “你这……”吕健怎么好再骂，“不能这么搞啊老钟，什么大小老板，瞎他妈闹什么闹，好好拍电影会死么？” “对不起……对不起……”钟实恳求道，“我会全力保你的权益，已经到这步了，千万别放弃。” 吕健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唯有踱步片刻，将套路、反套路、通通盘尽后，眉头越皱越紧。 当时干掉魏生金，便是借助了国家局势的天意，俗称天套，顺着天意做套，是最没道理的，凡人根本无法抵抗。 现在天套反过来了往自己脑袋上砸了。 盘尽之后，仍存一丝生机。 “他知道多少？”吕健焦躁问道。 ------------ 352 表忠 钟实完全无法跟上吕健的思维回路：“知道什么？” “我们的企划，魏生金知道多少？” “只说了梗概。” “有可能现在全部销毁么？”吕健抬臂挥了一下，“全部销毁，不留痕迹，把硬盘碾碎。” “？？？” “来不及解释了。”吕健抓住钟实双肩，“如果我们算朋友，你先把这件事做了，保证在亿猫不留痕迹。” “你怕我们撬走单干么？像黄美玲那样？”钟实坚决摇头，“不会的，我们有严格的保密协议，这个故事是你的，如果项目没谈成，那依然是你的，亿猫不可能干这种事，如果真的干了，打官司我出庭帮你作证。” “老钟！我没时间解释了。”吕健掐着钟实的肩膀，“我这里还有备份，如果继续合作的话不会有损失的，你只需要听我的，销毁。” “……” “可以么？” “好……”钟实无奈点头，“都在赵璐的硬盘里，我进去先把他电脑要过来。” “多谢。”吕健重重拍了拍钟实。 钟实再次恳求道：“千万别放弃啊……” “我尽量忍一忍……” 二人再次回到会议室，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魏总，企划发到您的邮箱了。” 项目经理赵璐，迫不及待表了忠心。 吕健脸色一沉：“艹。” “怎么了吕总？”魏生金打开笔记本电脑笑道，“我难道不该了解公司的项目么？” “没事，坐。”吕健摆了摆手，坐到了魏生金对面。 钟实也重新落座，随后进入正规议程，由赵璐向魏生金介绍项目情况与进展，魏生金同时也在不断翻看着企划案。 赵璐介绍完后，钟实收尾。 “现在审核已经没有问题了，内容也敲定，预算也做好了，可以进入了合同流程。”钟实转望魏生金，“魏总这边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么？” “挺好的，都挺好的。”魏生金点头过后，合上电脑，转望吕健，“不过看上去……不太好卖啊？” 钟实哪敢让吕健接话，连忙说道：“这点我们评估过了，吕健本人的票房效应加上黑色喜剧，悬疑元素，有足够的票房支撑。” “可这依然有点烧脑对？”魏生金笑道，“总之，我们都知道这里面有风险。” “拍电影当然有风险的。”钟实比划道，“十部电影，7赔2赚1平，我们赌的就是大赚。” “这我当然知道。”魏生金翻起了合同草案，“不过现在流行的商业模式是，利益共享，风险均摊，我不反对赌博，但这份合同中，好像风险完全由亿猫单方面承担了。” 方糖眉色一皱，说到敏感点了。 现代电影商业模式中，对赌已经成为了司空见惯的东西，尤其是对于这类高风险题材，要么制作方就放权给投资方，让他们选人，让他们植入广告，自己赚个劳务费，若是制作方想独立自主，多半要签这个对赌。 “我们这里有没有风险评估师？”魏生金四望道，“这个项目相当于我们出了所有钱，同时也拱手让出了所有权力，出了事情怎么办？有没有谁能对电影负责？” 魏生金最终望向吕健：“你么？” 未等吕健开口，钟实抢先道：“我来负责，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跟的。” 魏生金正色点头：“我相信你的决心，但这不是决心的问题，赔了钱要补上的，钟总您准备个人来补么？” 钟实当即说道：“我可以用我近两年的年薪来补。” “老钟！”吕健简直要炸了，“你有病啊？” 钟实抬手，根本没理会吕健，只是望向魏生金，用一种几乎哀求的态度说道：“碰上一个好项目不容易，我们得互相相信，这是合作的基础，现在吕健信我，我信吕健，这听上去挺简单，这其实是极不容易的事情。别的项目我不插手，只求这个项目跟到底，负全责，这是我的极限了魏总。” 明明钟实是CEO，魏生金刚刚空降，但眼下的局面，倒好像是打工者向大奴才低头一样。 “钟总快别这么说话。”魏生金客客气气放缓语调，“好项目，这个当然是好项目，但眼下，我们亿猫最需要的是赚钱的项目。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反对这个项目，但只需要一点，吕健要为票房负责，他至少该保5亿的票房，这不过分？” 毕竟是超级经理人，这个商业逻辑无法反驳。 钟实虽然手段有限，但思路极其清晰：“我认为不该给导演这种压力，在票房焦虑下，他们会不得不进行一些……危险的妥协，这对成片质量会有恐怖的影响。一位已经被证实过有才华的导演就在这里，企划大家也都支持，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魏生金摇头道：“你非要违背商业逻辑硬灌鸡汤，我很为难。” 钟实丝毫不停顿回话：“那我说商业逻辑，抢着投吕健电影的公司有几十家，我们不给出优厚的条件人家凭什么选我们合作？” 钟实已经说红了眼，他一来没碰到过这么好的项目，二来他和吕健付出太多了，这么一个好电影的种子，他必须坚持到底。 而吕健和魏生金之间显然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唯一的方式就是不让吕健张嘴，自己挡住所有的子弹。 “老钟，你冷静一下，你太善良了，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人。”魏生金拍了拍钟实，不紧不慢指向吕健，“他曾经暴力从我这里挖墙脚，利用政治风向整垮一家公司。在你眼里他可能是个纯粹的导演，想拍好电影，但在我眼里他是有算盘的。” 魏生金说着微微沉下脸，眯眼看着吕健：“他没那么在乎钱，不过狠在乎《淑女大作战》最近的口碑，他想甩掉媚俗这个标签，但做这行的人都知道，不媚俗就没钱赚，所以他需要找一个大金主，用金主的钱帮他拍一部高分大片。简单来说，他在用我们的钱，洗他自己的脸。” 魏生金再次拍了拍钟实：“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众人唏嘘，随后是彻底的沉默。 吕健同样眯眼看着魏生金。 可以的Peter，不愧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男人。 ------------ 353 信任 “血口喷人！”钟实闻言骤然动怒，“一个月的时间，我只看到了一位优秀的，踏实肯干的导演，虽然我们是同僚，但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一位有良知的电影人！” 魏生金干笑摇头：“我在救你老钟。我再说一次，我不反对这个项目，只需要加入5亿的对赌，票房不满5亿，吕健来补，超过五亿的分成我们再谈。我敢肯定，吕健是有这个信心的，他也懂规矩，但他就是不签，这套路难道还不明显么？” 钟实怒道：“我们从一开始谈的时候，就没有以对赌为前提，这是在食言，在欺骗！” “是补充。”魏生金不得不再次劝慰钟实，“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音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可以把这件事上到董事会，上到集团，上到大老板的办公桌上，让他来判断是谁有问题。” 魏生金知钟实顽固，干脆冲周围人道：“诸位，大家都做了很久了，吕健选择了一个这样的题材，又不敢对票房负责，这很明显了？” 亿猫的人僵持片刻，在小老板的超级腿毛，与拉磨的老黄牛之间几乎没怎么踌躇，这便纷纷点头。 钟实看着这阵仗，唯有喘着粗气闭口不言。 大家都是打工的人，都是墙头草，这很正常，他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几个月的共处，奋斗，大家几乎已经兄弟相称，然而魏生金夺走这一切却只用了几分钟。 魏生金见群众反应如此，难免得意地冲吕健笑道：“我支持这部电影，也支持你的脾气，艺术家都是有脾气的么，越越有才华脾气越大！你排斥我没关系，我可以全程不参与项目，这个条款可以落实到合同上，我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了，只希望你，签一个人人都会签的对赌，仅此而已，合情合理。” 听到魏生金愿意不干涉项目，钟实好似也看到了一丝生机，但他又不好说什么。 方糖此时凑到吕健左耳：“我不建议继续，总感觉不太对，这个人有备而来，我们太被动了。” 周绝伦凑到吕健右耳：“他很拽诶，跟他签，到时候用票房抽他脸。” 吕健心中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虽然其他人还没意识到这个套路。 但这一战，他已经输了，输的非常彻底，比当时被黄美玲坑要惨重得多。 在赵璐将企划传送给魏生金的瞬间，套路的唯一出口已被彻底封死，吕健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赔钱，要么帮人数钱。 项目企划期通常都不靠谱，如果有100部那样立项，那么最后上映的恐怕不过四五。 没有足够的合同约束，经常是大家忙了白忙，或者干脆陷入撕哔，之前与黄美玲就是那样。 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方法，正如张卫家所说：不跟不熟悉的人合作。 圈内人也都是这样，所以才有了师兄带师弟，师父带徒儿一说，要成事儿先成人。 这次吕健已经留足了心眼儿，确认钟实值得信任才做到了这一步。 谁知，魏生金用一堆整容嫩模赢得了小老板的芳心。 历经套路的地狱，能如此胸有成竹的坐在这里，魏生金已立于不败之地。 吕健当然有信心签对赌，但这相当于在帮亿猫挣钱，这也无所谓，人家出钱本就该挣钱，令他无法容忍的是，这更是在帮魏生金赢得业绩、奖金、以及整个亿猫帝国的信任。 类似的权斗套路不要太明显，接下来就是对钟实卸磨杀驴，功劳通通归魏生金以及他的小老板一脉人所有，《搏击俱乐部》将成为魏生金的得意之作，而钟实所做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拼尽全力帮这样一个东西完成大业，太令人恶心了。 但若不签对赌，选择走人，看上去项目依然归吕健所有，他再换个人合作，或者干脆自己来就是了。 但这里面有个核心问题——这部电影的题材。 超级双雄戏，最终大反转，揭露出这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这是这部剧卖座的核心所在，这类戏最怕的无非两个字——剧透。 魏生金当然不会撬走项目，他也没工夫拍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作品，但他只需要透露出一些消息就够了，国内市场都在对吕健的新电影充满了期待，只要魏生金把情节透露出去，那对观影体验将是一次灾难。 这件事像核弹按钮一样恐怖，却只需要动动手指那么轻松，魏生金做这件事近乎是零成本。 届时，吕健的唯一选择只能是封存这个企划，直至人们忘记这个热点。 不，不只，如果魏生金够聪明也够坏的话，他绝不会太早的透出消息，最佳时机是上映前的宣传期，顺便找几个写手，解读出一些反社会的思想。 这就是最终的天套。 不愧是经历过套路的洗礼，从地狱中爬回来的男人。 方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但修炼尚浅，套路之力终究还是不够盘尽。 周绝伦则是过于耿直了，做对赌表面上在出气，其实完全是在成就魏生金。 旁人看着沉默的吕健，哪里能想到他脑子里已经生出了如此复杂的图景。 “吕健……”钟实知他为难，忍不住说道，“你们先回避商量一下，我们亿猫也内部讨论一下。” “不必了。”吕健点头道，“我当然可以签对赌，别说五亿，十五亿都可以。” 魏生金闻言眉色一扬。 小鬼，你也有今天。 Green-Arro，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就知道你会控制不住装逼。 好好好，快快装逼，快拿票房来抽我的脸，我谢谢你啊。 为了确保吕健上套，魏生金也说了猛话：“你要是有这个魄力，这个项目就完全交给你和老钟，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如果你赢了，我向你鞠躬请罪。” 别说鞠躬，下跪都可以，谁会跟15亿过不去呢？ 魏生金态度大反转，方糖终于反应了过来，狠狠掐了一下吕健的腰，暗道：“有套！” 周绝伦则掐了一下吕健的屁股，暗道：“鞠躬不够，吔屎！” 魏生金也兴奋地看着他，就算吕健提出什么过分的赌约也无所谓。 吕健哼了一声，其实是被掐的：“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不是高兴，我是笑你膨胀了，你凭什么有胆量做这么高额的对赌？”魏生金仍在继续，喜欢装逼？我配合你！ “15亿太多了，不能这么高！”钟实只当魏生金在套路吕健，当即说道，“最多立三亿，不能再多了。” 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身为总裁竟然害怕导演许下过高数额的对赌。 “钟实！谁在发你薪水？？吕健么？？”魏生金听闻此言，终于急了，前面的都无所谓，这次可是真金白银啊，你至于么，魏生金那眼神就差说出来“傻哔”二字了。 钟实丝毫不让：“你知道这种对赌毁了多少人么？？？” “总比毁了公司要强！这是立场！立场啊！” “我的立场就是拍好电影，合作共赢！！” “你这不是共赢，是吃亏！！” “我知道什么是吃亏，更知道能信任什么人！” “合同之外，无信任可言！” “有！让合同成立的不是字，是人！！” 吕健还没开撕，倒是总裁与副总裁先撕起来了，亿猫的人根本不敢看这二人。 “二位，别因为我闹这么僵，不值。”吕健终于起身道，“到此为止，我退出。” 魏生金当即指着吕健道：“看到了么？他根本不敢为票房负责，这下明白了么钟实！” “他是接受不了被你绑架！”钟实冲吕建道，“再给我5分钟！就5分钟！” “……” 此时制片经理赵晔突然开口：“钟总，您别坚持了，魏总是对的，我们风险太大了，这么签合同简直就是……不专业。” 钟实面色一僵，赵晔可是他团队的核心，跟魏生金对喷100句都没问题，赵晔这一句话却令他彻底心寒。 另一人也开口道：“就是，钟总……我们早想提票房负责的事情了，您对吕健的信任是不是太过于无条件了？” 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岂能落于人后？ “我支持魏总的，这么签合同，我不敢干。” “吕健明显是怕了，不敢签，钟总您面对这个结果。” 钟实本是身披铠甲，抱着决心与魏生金死战的。 但眼前这一个个人，一张张脸，一句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了他的心口，铠甲对此无效，因为这些人本就被他护在心口，本就裹在那铠甲里面。 钟实始终秉持着小亏可以吃，信人就不要疑的理念，靠着坦诚与拼命混到了今天。 但这次，打击有点大啊。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脑袋里只剩下了嗡嗡的声音，就连吕健都要走了。 “好了。”魏生金一抬手，冲吕建道，“解除合作协议会送到你那里，我们遵从保密协议，走，别看我们笑话了。” 钟实干巴巴地望向吕健，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吕健能做什么。 突然之间，腹中一阵绞痛，他下意识捂着小腹，缓缓弯下身子。 魏生金看着他皱眉道：“是不是捂错地方了。” 钟实抬手示意我没事，另一只手同时扶住了桌子，缓慢而又尽量体面地坐回椅子上，然后突然一软，脑袋砸在了桌子上，整个人都瘫了。 吕健大惊冲上前去，同时把车钥匙扔给方糖：“电梯口！” 方糖楞了一下即刻会意，拿着钥匙冲出会议室。 周绝伦也反应过来，上前帮助吕健一起托起钟实。 “别别！！”魏生金将二人拦住，“我们亿猫是有医疗保险的，这种事要找我们合作的医疗机构来做，你们别管，你们这样后面出事情亿猫是不负责的！” “去你妈的。”吕健抬腿，一脚踹在魏生金小腹。 魏生金狼狈地翻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指着吕健：“你疯了？打人？” 吕健与周绝伦托着钟实往外走去：“这间屋子里，还有人么？” 魏生金在赵晔的搀扶下起身，指着吕健怒道：“你完了！你死了！我告死你！！” 吕健出了会议室，冷眼回头：“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已经凉了。” ------------ 354 这里有套路 吕健就这么把钟实拖走，没人再说半句话。 魏生金虽然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但却克制不住露出笑容。 老天坑了他的，终于补回来了。 不用找理由，不用动手段，钟实自己就倒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掌控影业，圆满完成任务。 而吕健直接把人救走，出了事情通通可以怪到他不懂医学，胡乱对待病人身上，亿猫可以撇清相当多的责任。 最后，吕健如果就这么放弃项目，那就太没意思了，那也太不吕健了。 求求会他一定要顾及所谓“人与人之间”的那点感情成全钟实，也求求钟实别挂掉，一定要为了所谓的“好电影”而坚持不懈，求求他们一定要把《搏击俱乐部》硬拍出来，那很有用。 魏生金心暗喜过后，回身冲众人道，“等等大家一起去医院看看，叫上内宣的人，拍照片出稿。” 众人即刻会意，这种时候，一定要做出关心同僚的样子，魏生金并未夺权，是老领导自己身体撑不住了。 也许他们对于钟实，还有那么一丝情谊、一丝欣赏、一丝忠实。 但很遗憾，未来给他们发薪水的是魏生金。 赵晔上前问道：“那魏总，项目资料……” “都删掉，删掉，我也删掉。”魏生金严肃告诫众人，“我们大公司，守规矩，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项目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要扯上任何关系。” “魏总胸怀海量。” “别叫魏总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魏生金笑道，“叫我Peter。” “好的魏总，那我叫车去医院了。” “别急，马上有一个洽谈会。”魏生金望向众人，“刚刚好，一个项目组的人，跟我走。” …… 滨海医院，把钟实交给急诊科，并向医生交代过可能的病因，通知了钟实的妻子后，吕健才有机会坐下，周绝伦也是这才有机会说话。 “健哥，做了这么久，老钟这么拼，这样放弃很逊诶！” “没的选。”方糖在另一侧道，“这个项目沾过魏生金的手了，做不得。等老钟好了，我们再做别的，这个项目过几年再起，无所谓的。” “可是很气耶！” “天有不测风云，天降卫生巾糊脸上，这谁有办法？” “糖糖你太现实了，我不喜欢你了。” “没办法，这就是CEO的职责。你是艺术家，不需要受这个罪。” “呸呸呸。”周绝伦拉着吕健道，“健哥，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嗯。”吕健点头，“见到魏生金的那一秒就应该放弃了，我只是觉得，欠了老钟什么，就跟着他撑了撑，到此为止。” “可是健哥……” “好了绝伦。”方糖摇头道，“严格来说，站在CEO的立场上，我认可刚刚魏生金说的每一个字，他是对的，如果我们拿全权制作电影，我们理应分担风险，虽然我们与钟实有口头协议，无须对票房负责，虽然一切合作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但这个基础本身，没有法律效应，如果食言有利益收获，又不必遭受惩罚，为什么不做？” “不对，完全不对耶，我出来混可比你早，又不是没做过电影！”周绝伦挥着手道，“一开始从来就没有什么对赌，导演就是全权负责电影，就这么简单，是后来投资方不愿把这么大的权力给导演，开始干涉内容和选角，才闹出来的矛盾，一些导演为了保持完整的创作，才被迫签的对赌。” “这个……我没经历过那个时代，那时候资本那么友善呢？” 吕健突然开口：“我经历过，田园时代——友善的不是资本，是人，资本是人做事的资源。而现在，恶毒的也不是人，是资本，人是资本实现膨胀的工具。” 本来叽叽喳喳的二人，同时哑口。 这话是如此的刺耳，又如此的不容置疑。 几十年的光阴，悄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吕健坦然道：“躺糖说的是对的，作为实现资本膨胀的工具，魏生金很好的进行了风险管控，总结果上来说，用‘无须对票房负责’为饵，与我达成合作，待项目完善，在签约之前突然杀出来，逼我分担风险，同时用‘剧透’对我形成威慑，逼我无路可走，这是符合他责任的妙招，不过我不相信他有这个魄力，我猜他们大老板已经对这个项目失去耐心，或者被Peter说服，下达了‘不对赌就滚蛋’的最后通牒。所以我几乎半个字没说就走了，没什么可争的，Peter是位优秀的经理人，毫无疑问，也许比我还要优秀。” 方糖听得有些难受：“健哥……” “可是躺糖。”吕健突然转身，狠狠抓住了方糖的肩膀，“你不许变成那样，永远不许。” 方糖被掐的有些疼，不知如何回答吕健。 周绝伦看气氛不对，拉回吕健：“好了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拍就不拍，什么对错，想这个有什么用，他对就他对喽。” 方糖重又舒缓下来，仰头靠在椅背上：“健哥只是很难接受现实，难得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为了相同的目标燃烧自己，现在我们却不得不浇灭这些，只因为一些……所谓的现实。” “而且我要说……”方糖偷偷看着吕健，“健哥不是慈善家，他的确很欣赏钟实，他知道这类人是电影事业的中坚力量，是难得做实事的人，但这种欣赏是有限度的，即便《搏击俱乐部》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和热忱，即便《搏击俱乐部》是他们的孩子，你也不能要求健哥满足钟实的一意孤行，孩子该打掉的时候就要打掉，不能因为谁的任性而出生。” “突然……好奇怪，本来我都不气了，听你说完怎么更气了……”周绝伦颓丧地低下头，“《搏击俱乐部》，也有我们的血液啊……我知道一开始不好卖……但已经改到能卖座了……” “所以，我们接受现实。健哥是一个理智的人，绝不会因为这些感情一意孤行，星工场董事长的身份，是先于其它一切的。” 听到这里，周绝伦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有套路。 ------------ 355 经理人 她打量着吕健阴晴不定的神色，套路正在生效，方糖在想方设法让吕健意识到，他在违背自己的本心，正在沦为他最讨厌的东西。 周绝伦借坡下驴：“哇！健哥好冷血耶，越来越像某个人了。” 然而一个声音在此时突然出现，冷不丁地。 “像谁？” 转头望去，韦德正在用刷子清理西装上的猫毛，他缓缓收起刷子望向吕健，脸上竟然有些得意：“食言者，天谴之。” 吕健脸已经绿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时候见到这个家伙得意更不爽的事情么。 “吸你的猫去。”吕健侧过头，“小风浪而已。” “别骗自己，你脸色从未如此差过。”韦德打了个响指，“来，给你一个说Sorry的机会。” 吕健摇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在……” “在拍一部赔钱的好电影，赢得尊重，甩掉累赘，但鉴于你对钟实的欣赏，又不自觉地往赚钱的方向偏移。”韦德一步步走来，“这太明显了，你的结局也开始让我相信玄学——食言者，天谴之。” 方糖立即拉起了周绝伦：“我们去问问医生情况啊，你们聊。” 周绝伦不舍地看着二人：“诶？我不想走耶，我想看他们……” “给我走！” 韦德这便坐到吕健身侧：“作为象征性报复，我刚刚把《淑女大作战》的IP卖给了亿猫，这将是他们今年的主打项目。” “卖掉了？”吕健哼笑一声，“前作摆在那里，这个续集谁拍谁死，只能我来。” “我以为你会生气。” “不不，我只因为你这张脸在生气，别让我看到。” “难道不想说Sorry？” “就像你不想让我吸猫一样，不想。” “……”韦德眉色紧蹙，思索了很久之后勉强说道，“5分钟。” “……” “Jenny在外面，不能带进来，我可以与你共享她5分钟。”韦德痛苦地做出妥协后，再次问道，“可以说Sorry了么？” “妈的，看在猫的份儿上——骚……骚瑞。” 韦德立刻舒服了，回归了标准坐姿：“好的，下面我们来谈谈合作。”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吕健摇头道，“这部电影胎死腹中了。” “你知道，还没有。”韦德做了一个锤人的手势，“你只是想它死，但还没有让它死。” “你真的就是来看笑话的么？”吕健有些动气，对着方糖和周绝伦他尚且保持理智，但对这个混蛋实在忍不了了，“我承认我做错事了，不该食言，也不该抱着坑人的目的筹备电影，更不该做着做着突然又想做个好人，所以现在我遭罪了，我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悲剧，我很不爽，够了么？” “你怎么。”韦德有些难堪，“像个女人一样？” “闭嘴。” “女人负责抱怨问题，男人负责解决问题。”韦德摊臂道，“现在，抱怨够了么？别告诉我你没有解决方案。” 吕健微微躬身，双手支撑着下巴，眼睛中真的要露出凶光了：“当然。我有。” “那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抱怨？”韦德进一步说道，“如果魏生金赢得了亿猫帝国的信任，我毫不怀疑他会向我们展开报复，以千亿级资本也依仗，那才是真正的报复，我们要在那之前制止这件事。” “制止？”吕健哼笑道，“制止魏生金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惹到亿猫了，就已经会遭到报复了。” “那就连亿猫一起。”韦德再次做了一个锤的手势，“赶出电影业。” “……”吕健惊讶地看着韦德呆了几秒，“你股票涨了多少？疯了？” “你太不关心其它公司了——亿猫进军电影业两年，已经累计亏损8亿，《窈窕淑女》雪上加霜，现在只差最后一击就可以击溃所有人对他们的信心，包括大老板本人。他们请来钟实，钟实拉拢到你，赌上一切要拉回信心，我本以为以为你发现了这一点，利用钟实的信任拍一部票房毒药将他们彻底摧垮。”韦德说着摇头道，“但显然，你没有这个智商，你被钟实征服了，企图帮他们拍一部叫好又叫作的电影。” 韦德说着打了个响指：“美妙的是，天降魏生金，他根本无法理解你与钟实在做什么，只用常规的方法，企图用资本扼住你的咽喉，这成功逼走了你，也使亿猫失去了最后翻身的机会。我了解魏生金这类常规的经理人，于是我给了他一个常规的赚钱方法，将《淑女大作战》这个常规的IP，常规的卖给了他，一切都遵循常规，结果就将大出预料。这才是事情的全貌。” “好他妈……清奇的视角。” “旁观者清。”韦德的手机闹铃响起，他也就此起身道，“该吃妙鲜包了。” “等等。”吕健追了上去，“先吸5分钟的。” 韦德的轿车内，吕健终于如愿以偿吸到了那只美国短毛猫，他揉，他抱，他快活。 虽然只有5分钟，但也相当程度扫清了之前的阴郁，真是神奇的物种。 5分钟到，韦德准时地夺回了Jenny。 “饶几秒都不行么？”吕健不舍地看着萍水相逢的Jenny。 “不行。”韦德紧抱着属于他的东西，“我已经共享了我的，下面轮到你了。” 吕健靠在椅背上，抬手比划道：“我的套路，还少一个核心环节，你知道，我们不能指望魏生金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恰好，你能做的事我做不到，你不能做的，我通通能做到。” “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试试看。”韦德做出了一个口型。 吕健一愣：“当真？” “我食言的频率没你那么高。”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吕健神色一震，“那他就真凉了，不……亿猫在影业方面也足够凉了。” “下面该说说你能做什么了。”韦德拿起咖啡，“来，让我震惊一下。” “晚些时候。”吕健拿出手机晃了晃，“钟实醒了，我先过去看看。” 吕健一路小跑奔向病房，步伐不觉间轻快起来，同时也变得有力。 此刻起，平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