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节目看罢，甄杰的拳头渐渐松弛下来。 (1)
甄珍远比他想的要坚强，世俗的经历并未抹去她的美，反是打磨的更加晶莹，甄杰能感觉到，在访谈过程中她提了很多次“我爸爸……”，但这一定会被剪掉的。 最后结束音乐响起的时候，甄杰揉着眼睛，指着屏幕不断地冲旁边的工作人员骄傲地说道：“我女儿，我女儿啊！” “作为父亲，我十分羡慕你。”工作人员笑道，“真的很出色，原来坚强也是一种美。” “我另一个女儿也很美，你羡慕不来啊。”甄杰又是哭，又是笑，像个幸福的神经病，“下一集呢？” “应该是要等到明天。”工作人员抬了抬眼镜，“所以，你愿不愿意说些什么，这样能早点见到她。” “小同志。”甄杰抹着眼泪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我很感激你给我看这个，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扫兴？” “……” “另外……”甄杰声音又沉了下来，“我听说有人在做我女儿的黑公关？“ ”……“ …… 遥远的办公室内，吕健看着疯狂攀升的点播数与评论数，高举双臂狂笑：“the-truman-sho！我怎么可能浪费这么好的素材。” 即便是他面前的韦德，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节目：“她变了。” “废话。” “不再完美，像是缺了一角的钻石，像个没有手臂的雕塑。”韦德合上了电脑，同时抱起怀里的猫，深吸一口，冲吕健道，“你又带来了新东西，全新的综艺理念。” 吕健兴奋地讲解道：“这还没完，每个人都是事后采访，保安、小妹，物业经理，正在约。” “肖像权和**权的问题呢？” “能联系到的会争取授权，联系不到就打码。” “投资了多少？” “两百万，没你想象的多，收钱办事，还有剩余。” 的确，甄杰赠送的保单在兑现后，还绰绰有余。 “按照现在的趋势，前三集授权播放后，后面九集的独家授权播放报价足够翻本。”韦德揉着猫问道，“我很好奇你的剪辑团队是哪里找的。” “让我留点小秘密。” “能否改成周播？”韦德点头道，“那样12集结束的正好，电影正好进入宣传期。” “有那么快么？我们选角还没开始。” “会很快的。”韦德笑着推来一沓资料，“大数据已经帮你筛出了合适的人选。” 吕健拿来资料开始翻看：“你的什么阿波**的么？我可不放心。” “见了才知道，你会爱上这些工具的。” 吕健已经眼一眯，突然探手摸向韦德怀中的猫咪：“我吸！” 只见韦德瞳色一闪，快速转椅，完美避开：“休想。” “妈的这猫怎么这么难吸。” ------------ 322 男人的担当 黄美玲以为自己抓住了一个破绽，实际上这是个蓄谋已久的埋伏，当《我是女主角？！》上线的时候，她的公司依然在机械性散播着“吕健甄珍嘲笑观众智商”的文案，但事实摆在眼前，吕健比史上所有真人秀导演都要真诚，每个人都可以看到DAY1和DAY2总共长达32个小时的视频。 黄美玲以为自己瞅准了对手的软肋，公关行动倾巢尽出，却通通憋在了套路之死胡同。 要挽回铺天盖地的语言攻击已然不及，即便黄美玲在40分钟后删除了刚刚发出的脸谱，却还是被无数人截屏转发，公关女王已经着道儿，她要删的不再是吕健攻击她的言论，而是她亲手犯下的错误。 另一方面，《我是女主角？！》本就是个质量优秀的话题级综艺，即便对吕健与黄美玲撕哔一无所知的人，也值得磕着瓜子看上一集，小朋友有乐呵看，成年人有社会品，矛盾、冲突、人物一应俱全，就算对这些都没兴趣，访谈中甄珍的个人魅力也足够吸引不少人。 魔鬼之女，被不义之财浇灌而出的恶之花，这些刻板的认知被悄悄融化，在这具人们凭借本能价值观为她戴上的面具下，是一个比绝大多数人美丽、真实、可爱、鲜活，坚强而又聪颖的现代女性。 精巧的剪辑更是为这出略显枯燥、稍稍虐心的真人秀潜入了戏剧性，仙女变丑小鸭，人们态度的转变，欺凌中的顽强与成长，在这幅“菜市浮世绘”中，甄珍已然成为了最美的主角。 每个与她有过交集的人物，剧组也想方设法建立联系安排小访谈，他们是主角诞生的见证者，而甄珍的过往，巧妙地通过星工场三人组以及吕健本人的嘴揭示出来，这个人物用了短短的一集抓住人们的眼球，而后渐渐变得立体丰满。 这样一个女人，再没人恨得起来，甄珍的人设反转没靠新闻与公关稿，也无须名人捧场媒体附和，仅仅是真实的展现每一秒。 这也是吕健早在签下甄珍的时候就定下的策略，这个人本身已经充满魅力，他只需要以合理的方式，用合适的媒介将其传达出去。 观众们也用一股脑的热情回应了他。 “看的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节目组太坏了，吕健大坏蛋！” “我承认一个月时间不长，但现在国内哪个演员能做到这步？” “别跟我说她爸是谁，我就是喜欢她。” “大家别忘了，这还是父亲坐牢，未婚夫退婚后的情况，真的太坚强了。” “也感谢节目组，感谢健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星工场又挖出了一个天才。” “这特么才是正确的价值观！小孩子赶紧看看，你们家大美玲多有钱跟你没关系，这才是成长和奋斗。” “吕导别撕哔了，快去拍电影，一定要抢在大美玲前面，她跟甄珍比就是一坨X。” “收回之前对吕健的质疑，他的视觉表现力比编曲还牛逼。” “催更！好想看最后揭开面具后路人的表情。” 《我是女主角？！》在还原真实的甄珍之余，还引发了三重效应。 第一，仅从综艺节目角度出发，吕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第二，随着周播的继续，电影本身的关注度也在扶摇直上。 第三，证明大美玲很蠢。 吕健也再一次用内容完成了直达人心的传递，这胜过千万水军，千言万语，吕健犹如一位灯光师，将一束暖光打到了看似暗淡的甄珍身上，所有的破绽都化为了闪光点， …… 而对黄美玲夫妇而言，如今只有无限的悔意。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出真人秀的录制，与《窈窕淑女》的电影筹备是同期进行的。 也就是说，只要按照吕健的路子走，这出真人秀同样会播出，会赚足电影的热度，会证明吕健是位优秀的导演，甄珍是个优秀的演员，合理的控制周播节奏，会让其成为电影票房的强大助力，吕健对商业的理解绝没看上去那么幼稚，他早已策划好了一切。 而且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发展，黄美玲夫妇除了投钱监制真的不用做太多的事，半年后等着数钞票就可以了，也许还能得到一个奖杯。 后悔，彻骨的后悔，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嘴巴。 历经无数公关大战的黄美玲，意识到这一切后终于崩溃了。 “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提前给我们看这个！”黄美玲死命挠着头在家中左右踱步，“早知道有这个我们会配合的啊，有没有商业精神。” 杨晖坐在床上捂着额头：“我早说了……吕健这个人……” “什么早说了？你说什么了？这种时候说这个有什么用？！” “对，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我必须做点什么。”杨晖撑起身子正色道，“我找人了，再谈谈。” “谈？还能谈？” “我说能谈，就能谈。”杨晖拿出了男人该有的担当，“路坤说话分量不够，我找的肖恩华，他做局。” 黄美玲大惊道：“肖恩华？委员会主席？这都用上了？” “没办法，卖了不少人情出去。”杨晖严肃地看着黄美玲，“现在开始，这件事我处理，你一句话不要说。” “可……亿猫影业和卫家哥已经到位了……” “我说了，我来处理。”杨晖刷拉一下打开衣柜，“你，选一件衣服，去见吕健，说一句对不起，其它的什么都不要做。” “我就这么被欺负了？” 杨晖没看黄美玲，只是指着衣柜道：“去，还是不去？” “……” 文娱事业委员会大厦旁的小餐厅包间，路坤和吕健先到了，路坤不断向吕健传达着信息。 “如果把文娱圈比喻成一个国家，那肖恩华就是总统，他的面子一定要给。” “我不是来了么。” “你来了是个面子，但还不够。”路坤喝了口茶，“差不多得了，再搞下去你也没好处。” “我说过了要黑一辈子黄美玲，这样他有面子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黄美玲夫妇会还你面子的。” “我不在乎。”吕健也喝了口茶，“得罪了肖恩华最严重会怎么样？” “审核，分级。” “……” ------------ 323 我是老实人 路坤终于乐呵起来：“明白了么，委员会握着电影的命门。” “我这么正能量的电影还能给我禁了？”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禁。”路坤大笑道，“人家鸡蛋里挑骨头，让你改你怕不怕？一部电影送过去，按规定，15个工作日内完成审核，给反馈，然后反馈回来要改，你改完再送上去，过15天，人家又让你改，拖你三年你信不信？” “我还真不信，他真这么玩，不想干了？” “嘿嘿，他还真不用托三年，仨月就够了，你们这个情况，同样的故事，谁后上映谁票房腰斩。” 正说着，包间门打开，杨晖夫妇与肖恩华同行，并亲自为其开门。 路坤拉着吕健起身相迎，眼前的情况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 杨晖跟肖恩华很近，至少比吕健近。 肖恩华不避讳与杨晖同行这件事，暗示他们之前已经谈过了。 至于肖恩华本人，其貌不扬中的其貌不扬，西装、深红领带，寸头，单眼皮，稍胖，换上工人服装，戴上黄色安全帽扔到工地毫无违和感。 见面，微笑，握手，这个人也毫无攻击力。 众人落座，吕健路坤一边，杨晖夫妇一边，肖恩华居中。 他倒也没什么架子，只是抬头扫视了一圈：“没摄像头？” 不错的开场白，几人都笑了起来，鉴于吕健之前的真人秀制作，这问题的确该问。 “不说玩笑话，我先严肃说正事。”肖恩华转望吕健，“你那个节目，牵扯到相当多的**权和肖像权，有人已经举报到我这里了，因为情节不是很严重，主要牵扯到的人你自己也想办法沟通了，这次就不深究了。” 吕健一愣，立刻答道：“肖主席，我们都有补充合同，举报的应该是嫉妒的同行。” “只是提醒一下，别紧张。”肖恩华这便转望杨晖黄美玲夫妇，“你们也有问题，如果对一些节目不满意，认为其违规，应当向委员会反映，由我们判断其是否应当播出，而不是以个人身份对节目组和视频平台施压。” “肖主席教训的是，今后再也不会了。”杨晖正儿八经点头，同时拉了拉黄美玲。 “不会了，主席放心。”黄美玲也恭敬地低头，丝毫不敢造次。 “严肃的事情说完了，吃。”肖恩华就此拿起筷子，率先动手。 几人紧随其后，有模有样吃着东西，杨晖则亲自开了带来的酒，让黄美玲一一斟上，随即举杯，带头敬了肖恩华，肖恩华也只轻抿一口意思了一下。 紧接着再次斟酒，杨晖再次举杯，这次的目标是吕健。 “健哥，多有得罪！”杨晖微微躬身，隔着桌子向吕健敬酒。 这吕健就很为难了。 看上去态度是不错，但吕健已经吃过亏了，表面尊敬，实则狐假虎威，仗着肖恩华做局便想一了百了。 这属于逼人讲和，很不地道，当着肖恩华的面，他又不可能脏话还回去。 肖恩华坐在这里，犹如吕奉先辕门射戟，突出一个不讲道理。 路坤一个劲儿地杵吕健，可吕健就是当做没看见。 杨晖就这么躬着身，场面略显尴尬。 路坤受不了了，主动起身道：“来来来，我代他喝。” 杨晖也只好下了这个台阶，与路坤碰了一杯，傻喝一口后落座。 于是场面更加尴尬了。 最该打破尴尬的无非肖恩华本人，可他一言不发，注意力都在美食上。 杨晖不断地冲黄美玲使眼色，示意该由她敬酒，她却像看不到一样。 唯有路坤，硬着头皮扯出一些话题，稍稍缓解了场面。 僵了片刻，杨晖憋不住问道：“健哥，这么着不是个事儿，有什么想法你说，怎么样这件事能算过去，我和美玲在这里给你道歉可以么？” 吕健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把嘴：“晖哥，你不是在请我原谅，是在逼我原谅，人不是这么做的。” 杨晖大方挥臂：“那你请说，怎样才能接受道歉。” 吕健顿了顿才说道：“肖主席就坐在这里，我知道事情不该再闹大。好，那我要求一个最基本，最公正，最说得过去的事情。” 吕健就此抬手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杨晖眉色一紧：“你指的是。” “我的电影，我的构思，我的企划，我的IP。”吕健做了一个收回的手势，“你们拿走了，现在求我原谅，你们说句对不起就逼我算了，这不合适晖哥？” 杨晖道歉道的痛快，喝酒喝的爽快，但一提到真金白银，就没那么畅快了。 杨晖楞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根据我们达成的协议，IP已经分离，我们在这方面已经有共识了……健哥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有违合约精神？” “我不太会说话啊，你听我这个理儿对不对。”吕健一字一句说道，“你请肖主席做东，坐在这里，然后当着主席来谈道歉，把我架到这里，我就想问——你有合约精神么？” “……” “谈合约，那我们按照程序走，有司法规矩，司法不满意，我们各出手段，玩到满意为止。可你请肖主席来做东，这就不是合约程序——是江湖。前辈做局，为后辈平事儿，这是江湖规矩对么？”吕健说着拿起酒杯，冲肖恩华隔着空气敬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敬酒罢了，吕健神色一狠，手一压，砸下杯子，“嘭”地一声，吓得黄美玲一个哆嗦，吕健已经盯向了杨晖，“好，走江湖规矩，我认，我遵，我守！可你做了江湖局，又反过来跟我谈合约，摆明了靠着肖主席的面子占我便宜，这没意思啊晖哥。” 此话一出，杨晖当即哑口。 杨晖情绪游曳不定，黄美玲惊于吕健的胆量，路坤则提心吊胆地打量着肖恩华。 肖恩华依旧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该吃吃。 “健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杨晖咽了口吐沫，“我们也为这部戏投入很多了，没必要再这么死磕，我们把资源并到一起，再次合作，我们让几分利，这样行不行？” “晖哥，不能因为我是个老实人就这么占我便宜，肖主席可能不了解内情，我帮你翻译一下。”吕健不慌不忙道，“你们当时看这戏，还行，就答应让我做主，可实际上觉得我是个臭累赘，就联合全组人排挤我，然后跟他妈甩大鼻涕似的甩了我。现在呢，看我真人秀做起来了，戏有钱途了，女主合格了，怕自己做不过，又转回来找我。” 吕健斟满酒，冲着杨晖干笑道：“欺负我老实人不会说话？” 肖恩华是否了解内情，这吕健根本就不知道，更大的可能是杨晖用尽花言巧语，请肖恩华来助阵，至于双方到底怎么结的仇，只是轻描淡写。 若是就这么干了杯和了事，社会他健哥还混个什么，幼儿园小健好了。 至少得把这事儿说清楚了，让肖恩华知道自己撑的是什么场。 肖恩华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可又很快缓了回去，再看杨晖，神情中略有一丝不满。 杨晖不觉渗出汗来：“健哥……你不能这么主观，我们也是很配合你的，只是当时情况比较复杂，而且要脱离剧组单飞也是你提的对不对？当着肖主席……” “嘭！” 吕健又砸了下刚斟满的杯子，酒漾出大半，吓得杨晖不敢再说。 ------------ 324 这是江湖（感谢盟主公正书评智慧粉丝后援会） 吕健缓缓抽出纸巾，三两下抹掉洒在桌上的酒，语调也满是江湖的辣味：“我他妈都说了，这是什么？这他妈是江湖。你们他妈的做了什么狗屁事，跟前辈说清楚，吃了什么给吐出来，就他妈这么点儿事儿。这屋子里的人不是你们的粉丝，谁他妈不知道谁在做什么，好好地，说人话。” 这话犹如把辣椒扔进滚油里，胆子够大也够劲儿，吕健就这么硬生生把自己场子给支了起来。 杨晖则是慌极，他本以为当着肖恩华，吕健该见好就收，可谁知他这都能撑出气场来，慌得他手一抖，筷子险些掉在地上，慌乱一阵才又抓住。 倒是黄美玲压住了情绪，扶住了老公的胳膊，冲吕建道：“吕健，吼两句江湖算什么？到底是谁在唬肖主席你不知道么？我们不同意甄珍出演，觉得甄杰的女儿影响太过敏感，影响社会价值观，是谁藏着掖着做真人秀不说，谁作秀退出剧组大搞炒作，你不清楚么？” 若非肖恩华在场，吕健一万个碧池已经喷了出去。 她也的确有两下子，眼看她老公向肖恩华隐瞒实情就要暴露，她愣是给圆了回来。 “晖哥，你老婆玩这套，你要我怎么做？” “……”杨晖依然六神无主，现在的局面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终于，肖恩华默默擦了擦嘴起身，冲杨晖道：“IP还给吕健，行不行？” 杨晖已经大脑空空，还是黄美玲抢过了话头：“主席，这个电影从头到尾我们都在投入资源，还给他我们就破产了。吕健哪是江湖，他是要逼死我们。” 肖恩华微笑地看着黄美玲，慢条斯理道：“我在问杨晖。” “……”黄美玲所有话都咽了回去，肖恩华这一个微笑，对她的威慑可远远重于吕健的江湖味。 肖恩华再次冲杨晖问道：“行不行？” 杨晖本是做局讲和，以为要难做也是吕健难做，哪想到最后被架在这里的是自己，他脑袋里不断地盘算，在众人的注视中僵了片刻后说道：“肖叔……我们要是还回去，外人看起来不就真成撬戏的了么？” “行，还是，不行。” “这……这已经有合约了……” “嗯，我知道了。”肖恩华也不坚持，转望吕健，“他是我故交之子，理应帮忙，这也是江湖。而你是后起之秀，行业先驱，我理应支持，不能帮自己人占你便宜，这还是江湖。是非说不清，你们各凭本事做电影，这才是江湖。” 话罢，肖恩华举杯冲双方微微扬手。 四人举杯对敬过后，肖恩华率先离席，杨晖已然傻了，还是路坤快速起身恭送。 杨晖满头大汗，呆坐原地，这下完了，肖叔叔都不管了。 黄美玲倒是快速收拾好东西，拉起了老公。 吕健眯眼笑望二人：“今后别再整这个，拿点实在东西。” “别拍了个综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黄美玲冷眼眯向吕健，“观众会给你答案，多少自以为牛逼，自以为文艺的导演都死在这帮观众手下了，只有我们才懂这些观众喜欢什么。” 吕健啼笑皆非：“可据我所知大多数人都讨厌你。” “他们买电影票么？买票去电影院的人才算观众，你以为你接触到的那几个人就代表观众了？”黄美玲大笑道，“加油，为那堆口味刁钻又不爱买票的观众拍出好电影。” “行了！”杨晖神情终于缓过来了，瞅着吕健半天，终于憋出来半句话，“有必要么？” “你知道我们哪里不一样么？”吕健比划着说道，“我没那么在乎钱，能赚好，赚不到就算了，以后再赚。我更在乎人，人，错过了就没了。” “谁说的？错过了还会有更好的。”黄美玲拉着杨晖冲吕健笑道，“我们请到卫家哥了，你要不要连卫家哥一起喷。” “张卫家？”吕健眉色一紧，并不是说多么害怕与这个人竞争，只是单纯的矫情，“你们连张卫家都坑，能不能给华语电影留一块遮羞布？把他揭了让观众看清楚你们的吊样子么？” 黄美玲已经对吕健的屎尿屁产生了抗性，只笑道：“又来这套？诶嘿我就不生气！你有种公开说啊？” “好的，满足你。”吕健这便低头开始一系列操作。 黄美玲一愣：“有……有种原封不动的说。” “那是必须的。” “……” 杨晖终于找回了情绪：“各自拍电影公平竞争好不好，不要再搞这些了。” “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你怎么还不名表？”吕健完成操作，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我从来没想搞你，你想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是和黄美玲离婚，不是来跟我说车轱辘话，只有这样才能自救晖哥。” “……” “恶毒！最毒……你的心！”黄美玲不愿在这里多呆一秒，即刻拉着杨晖离去，正撞见恭送完肖恩华回来的路坤，也可能路坤早就回来了，就是不敢进来。 待二人走远，路坤才回来落座，一面斟酒一面说道：“这么想让人离婚，不合适？” “这还真是善意的忠告，我整个局下来就这一句话是好心的。” “无论如何……”路坤斟好酒举杯道：“老弟，当着肖恩华的面这么骂，你可以……你真的可以。” “不骂怎么显得我冤，不然杨晖说什么是什么，肖恩华还真当他们是好东西了。”吕健碰过杯后，这才舒舒服服靠在了椅背上，“这人挺牛逼的，我看不透。” “看不透你用‘江湖道义’绑架他？” “那都是表面……这人没热情。”吕健摇头道，“又不是韦德那种冷漠，说不清楚。” “堂堂主席，怎么可能让人一眼看透。”路坤顺道聊起了生意，“这个……有公司找我，想打听一下《我是女主角？！》的版权……你有没有做第二季的计划？” “坤哥，我已经很累了……” “你听我说……这个综艺相当讨好。”路坤比划道，“第一，有明星，能帮明星提高名气。第二，有真实性，话题度和综艺感。第三，能为电影和明星做宣传。今后任何电影开拍之前，都可以做这么一季综艺，你根本就是……创造了一种模式，一个类型，这只能说是……天才了。就是这个节目的名字……为了今后的商业价值，我建议你尽早完善一下。” “名字？” “你看……”路坤摊臂道，“现在叫《我是女主角》，下一季要做个男演员怎么办，改名叫《我是男主角》么？” “嗯……的确，名字可以再来劲一点。”吕健瞳色一闪，打了个响指，“《演员的诞生》！” “演员……的诞生？”路坤一拍脑袋，“卧槽好名字，你怎么这么随便就能起出综艺感的名字？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哪有，喝喝喝。” “妈的，今后再有企划，一定要找我啊，我再也不会有废话了。” “嗨呀，杨晖带的这个酒还挺好喝的。” “……” ------------ 325 传承 肖恩华提前离席，其实也是有事情的，人的权力与他要面对的饭局成正比。 春节将至，委员会又有一批老干部要退休了，理应做个宴会欢送，肖恩华也亲自率领高层领导，挨桌敬酒，与曾经的同僚们道别。 值得一提的是，他今年的敬酒队伍中破格加入了穆纤雪，这像是一种嘉奖，也像是一个暗示。 与那些说漂亮话的家伙不同，穆纤雪同时也有把事情做好的能力，她先后收拾了两个烂摊子，把饱受质疑的新歌榜重新做活，又为乌烟瘴气的金曲奖正名。 外加穆纤雪本就是创始人的后人，对于她的这个待遇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 然而总有超乎常人的存在，领导团敬到某一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她算什么？她有资格么？” 葛如一横眉怒目，满面醉红，显然是喝多了，晃晃悠悠指着穆纤雪骂道：“当年你爸都没敢这么质疑我，你算什么？！” 有人劝，有人慌，有人乐呵，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老葛真是连最后的体面也没了。” “他跟穆纤雪叫什么劲啊。” “你忘了，金曲奖评审的时候，穆纤雪把他的评审团都废了，推倒重来，要不老葛能死这么惨？” “可穆纤雪做的也没问题啊，都那么被质疑了。” “诶……老葛是指望自己退休以后，也能拿住金曲奖的，穆纤雪这个行为相当于拆台。你动脑子想想，这次这么一搞，以后的金曲奖，是不是该穆纤雪说的算了？” “明白了，穆纤雪把老葛最后的权力给抢走了……” “是，穆纤雪她爹都没做成这事儿。” “老葛也真是喝多了……” 众人劝也没用，葛如一依然指着穆纤雪的鼻子骂道：“肖恩华，我可告诉你，这个人不能用，我一个退休的人了，没什么要争的，这个人会把委员会工作搞乱的。” “谨记。”肖恩华举杯道，“多谢前辈提点。” “哼……”葛如一这才勉强与其他人一一碰杯，唯独避过了穆纤雪。 然而席罢，还是穆纤雪开车送葛如一回的家。 葛如一虽满面醉意，酒气熏熏，脑子却是清醒的，他透过车窗看着自己渐渐远离酒店，面色平淡，这只是个仪式而已，其实他的权力早在金曲奖的时候就走到了尽头。 他转望穆纤雪，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好在，有所传承。 他用尽最后的影响力，在最后的时间全力反对提拔穆纤雪，在外人看来他像是一个狭隘的疯老头，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传承下去，派系斗争在原理上也许很复杂，但在操作上极其简单粗暴，凡是对方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对方要提拔的，我们就阻碍，反向也成立。 “我一直在跟肖恩华斗，但每一次拳头好像都打进了棉花里。”葛如一直视前方，不再看过往，自嘲一笑，“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把我熬退休就行了，还顺手把甄杰熬到坐牢了。” “今后有合适的会议和论坛，我会邀请您的。”穆纤雪平和地开着车，“您的理念和经验依然可以传承下去，只是脱离一线。” “行了，我现在名声臭，我知道，别勉强了。”葛如一仰在椅背上，“我也退休了啊……你爹这一辈，一个都不剩了，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嗯。”穆纤雪一向如此。 “现在看来，林蔷会坐我的位置，你很可能会接林蔷的位置，今后音乐事业部就是娘子军了。” 穆纤雪强行开玩笑道：“这个词现在说起来可有性别歧视的味道。” “真麻烦，什么都是歧视。”葛如一摆了摆手，“林蔷是个坚决的务实派，肖恩华的人，你今后少不了跟她闹矛盾，要学会自己争取资源和权力，不能任凭所谓的‘组织安排’，那样吃亏。” “嗯。” “时间不多了，容我唠叨两句，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但你必须知道。”葛如一比划道，“一直以来，从委员会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有派系之争，最初我们都很纯粹，因理念的不同而站队，问题主要集中在‘民粹’和‘精粹’身上。我坚持要由专业人员决定事情，就像金曲奖一样，大多数人审美层次很低，我们要拉高它。而你父亲站在我的对立面，坚持把话语权让出去，就像新歌榜一样，由所有的人去投票。我们双方始终都在互相拉扯，所以看到的结果就是，金曲奖复审虽然是评审团制度，但入围资格是由全体听众决定的。新歌榜虽然是由听众投票决定的，但范围仅限实名审核的会员，这就是我们博弈的结果，我认为这是好的，从结果上来说，避免了极端，是灵活的，有活力的。” 穆纤雪附和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我爸一回家，总是先骂三句‘葛如一大傻哔’了。” “哈哈哈哈哈！”葛如一这次真的笑了起来，被骂反而被逗笑了，“对，当时我俩因为每件事吵架，吵着吵着，他就……哎呀……身体撑不住，就别跟我吵了么……” 穆纤雪点头道：“他最后惦记的也是您，要我今后千万别听您的话。” “哈哈哈……这家伙……”葛如一笑着笑着，也就哭了，“那时候真好啊……我们都没想着捞权力，满脑子都是理想，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坚持，而争执，整个会议室都是荷尔蒙的火花，那样的日子，真他妈来劲啊。再看现在……什么他妈的理想，理念，就剩下权和钱了。” 葛如一仰头长叹，不觉间两行热泪滑下：“我也没资格说别人……要是你爸在，我可能就不会陷进去了，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想那些事，只会想着怎么击败这个混账东西。老穆啊老穆，你太幸福了，能在最好的时候走，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穆纤雪也颇有感怀，缓缓停下车子，转身冲葛如一郑重鞠躬：“大多数人以为眼前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并习惯性的抨击委员会，但我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至少允许我个人，感谢您为华语文娱事业所作出的奋斗，您的一生，功大于过。” “好……好……谢谢……谢谢你……”葛如一看着这仅有的肯定，老泪纵横，他连忙扶起穆纤雪，“下面，也是我最后要说的东西，很关键……你务必留个心眼儿。” “您请说。” ------------ 326 T1000 “你父亲走了之后，权力逐渐战胜理想，理念分歧渐渐成为了一幅招牌，没人在乎自己站在哪个招牌下面，更在乎自己的权力和收益。因此‘精粹’和‘民粹’的纷争表面存在，其实不过是权术的游戏罢了。我这么老还拿得起权力，纯粹是因为我这个招牌影响大，论权术，别人甩了我十几条街，肖恩华更是大术无形……” 葛如一说着抓紧了穆纤雪的手：“不仅手段无形，他连理念也是无形的，自从他掌权以来，‘精粹’与‘民粹’的招牌都开始渐渐消解，现在委员会的高层，根本不在乎这个根本矛盾，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膨胀’，他们不在乎做任何事，只求有更多的用户，更大的市场，更充盈的数据。如果不是我守着金曲奖，这个奖早就被他们完全商业化了。” “容我直言，如果‘膨胀’代表的是‘发展’的话，这符合客观规律。” “这他妈就是问题所在。”葛如一瞪着眼睛道，“太他娘的客观了……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想一样的事情，都有同一个目标，这不对，没人味儿了。人是什么东西，有主观能动性的，思维见解理想意志是不同的。明白了么纤雪，思想、理念被消解了，今后只有永无止境的膨胀。” “所有事都是这样的葛叔，这是现在资本社会的基本规则。” “当然……可能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是肖恩华本人。”葛如一瞪着眼睛道，“你他妈的膨胀总要有个原因，为了权力，为了钱，或者为了这个那个，要有**，就是现在流行的那个词——狼性。可肖恩华……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们的用户翻了几倍，他没表情；我们的收入达到多少多少亿，他没表情；我跟他斗了多少年，终于退休了，他还是没表情。这个人没**，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我不是很懂……”穆纤雪稍有动摇，“这算是，城府么？” “我知道什么是城府，那绝不是城府，是一种……一种深深的悲凉……我说不清。”葛如一长叹了一口气，“我喝多了，但我很清醒，如果你认可你父亲的那一套，那么你必须有自己的队伍，必须找到那些还有‘人’味儿的家伙，不管他们支持你或是反对你，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站在肖恩华的对立面。” “谢谢葛叔，我明白一些了。” “也谢谢你。”葛如一终于推开了车门，默默下车，伴着月色，露出了孩子一样的微笑，真正下了车，反而只剩下释然，“压力别太大，做不成也没事，这可能真的是客观规律，扭转不得的，祝你……活好。” “您也是。” …… 单身多年的吕健，终于如愿来到了酒店的顶层套房，只是同行的对象他非常不满意，此行的目的也非常扫兴。 浪费了巨大的按摩浴缸，浪费了价格堪比轿车的超舒适床垫，浪费了抽屉里无数的服饰和工具，来到这里，竟然只为了电影选角。 在酒店房间选角也是常规情况了，剧组并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酒店才是他们常驻的地方。 至于同行者，影片监制韦德，他好像真的被猫主子奴役了，对于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抱着猫漫无目的乱走，时不时打开一个抽屉，然后再赶紧慌张的关上。 吕健则坐在厅中看着初版的大数据选角名单，看到第一行的第一个名字他就不淡定了。 “男主角最佳人选——界雅人？后面还注明了超预算。” “扩充到国际范围，的确如此。”韦德拿起了床上枕头，“我以为这下面会有个手铐。” “怎么不扩充得更大呢，卓别林好不好？”吕健很快丢弃了初版名单，拿起了最终版，也就是一会儿要见的人，这个版本是综合了影片预算给出的建议，遗憾的是李云龙只排在第八位。 按照理想情况设想，男主角最合适的模板大概是钢铁侠托尼·史塔克，也就是小罗伯特唐尼那样，年龄、外形、贱气都刚刚符合，李云龙的确有些年纪过大了。 至于这份名单，吕健认为太保守了，只综合了过往表现和票房，忽视了演员的灵感，比如在李云龙出演那部抗日剧之前，谁知道他能演成那样？这是数据无法计算的结论。 “对了。”韦德抱着猫做到吕健身旁，“公布我们的合作后，股票开始抬头，机构也在重新考虑前进娱乐的融资计划。也就是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请得起超大牌了。” “超哥和阿坤？”吕健琢磨道，“我这里综艺版权也在谈，顺利的话，我也可以再追投资。” “别激动，我已经联系过了，阿坤有其它通告，至于另一位，已经接了《窈窕淑女》。” “好烦。”吕健捂头道，“我跟他们提过的，眼下最合适的就是超哥，我一离开他们就先下手了，等等……他们哪来的资金？” “你就这么不关心竞争对手？”韦德揉着猫不忘鄙视吕健，“亿猫影业进场了。” “亿猫不是电商平台么，还有影业？” “很快也会有Q狗影业了。”韦德俯身放走了小猫，“这些公司会用他们擅长的套路，企图用钱砸死所有人，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五年。” “五年后呢？” “你拿我当耶稣？还是哆啦a梦？” “显然是哆啦a梦。” “不不不，我至少该是T1000。” “别说，还真有点像。” “……太无聊了，我都说了些什么。” “别管说了什么。”吕健笑着拍了拍韦德，“现在状态很好对不对？轻松愉悦，这就够了，所以你知道人为什么要交朋友了么，有没有感觉寿命在延长，时间在增加？” 与此同时，吕健感觉什么东西正在蹭他的腿，猛一俯身：“我吸！” 这次不用韦德出手，猫自己就敏捷地跑了，反而吕健趴到了地上，呈膜拜姿势。 门正好开了，李云龙驾临，果然如荧幕中所见，他是个长得像鹰一样的男人，不过没化妆的他，也显得比屏幕上更老。 “我以为路坤是开玩笑……”李云龙赶忙走上前来，“我知道了，你真的是我的硬核影迷，不用这样。” “……” ------------ 327 谁是男主角 面对面坐下，李云龙并没有什么架子，好像年龄大的演员也确实都没什么架子，反而年轻的大牌更容易膨胀上天。 说要考验李云龙的演技说不过去，但还是要试一段，看看合不合适，这个角色并没有锁死，留给了演员很大的发挥空间，只要好笑有趣，随便怎么玩。 只见李云龙沉吸一口气，面露坦诚的笑容：“这戏我不合适。” “……” 韦德只是低头吸猫，吕健只好自己顶上去：“我以为您过来的意思，就是至少想试试。” “对，我想试试那个第二男配，那个我合适。” “那是个温柔的暖男……” “我都快当爷爷的人了，知道什么是温柔。” “您当然可以试试。”吕健翻着韦德的大数据，上面的确显示李云龙是这个角色的第二候选人，可吕健还是想争取一下，“您不想挑战一下特别贫嘴的霸道总裁么？您颠覆了抗日剧的军人形象，我认为您有这个能耐。” “过奖了，我的斤两，自己清楚。”李云龙摆手笑道，“我只能演绎属于过去的角色。” “怎么说？” “之前的那个军人角色，你们以为是全新的，颠覆的，其实不是的，他早就存在过，营地里、生活中，处处都是这样的军人，我只是把其中的闪光点提炼浓缩，我是活在过去的人，适合做这样的事情。”李云龙大方笑道，“可这部戏的男主角，我完全没有灵感、经验和认知，唯一能想象出来的是一个可爱的土财主，这不对？” “的确不对，但您……” “小吕，真不用多说了。”李云龙抬手道，“我演了一辈子戏，知道自己能拿起什么，拿不起什么。” “那好……我们试试二号男配……” 试戏很顺利，李云龙毫不费力演绎了一位温柔又有点可爱的老绅士，临别的时候，吕健只有一个问题。 “您甘愿在这部戏里做配角么？” “主角是演，有压力，担票房；配角是玩，怎么顺当怎么来。”李云龙拍着吕健的肩膀笑道，“好不容易有人请我玩，我干嘛要拒绝？我可不想板着脸演那些正派角色了，我自己看着都想吐。” “哈哈……”吕健回礼恭送，“我们这部戏因为启用了新人，计划中是顺拍的，可能会很耽误时间。” “顺拍么？”李云龙惊道，“顺拍好啊，痛快，跟演话剧似的，别拖到下半年就行，我下半年要休息。” “这个放心。” 送走李云龙，韦德约好的试戏角色们按照计划顺序依次前来。 相比于之前剧组举步维艰的选角，这一天效率得可怕，有大数据配合选择，有监制韦德全局把控，吕健面对的情况不再是“这个人不行”，而是“这些人都很行”，至于看似不太行的林凡、张沁艺，则有专门的客串龙套招呼他们，不影影视表达，仅提供笑料和曝光率。 演员们听说“顺拍”，毫无例外地都表现得很激动。 这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制作中的魄力和信心。 通常的拍摄流程是，以场景来安排拍摄，比如一出古装剧，今天包下皇宫场景了，那么所有在这个场景的戏都要在这个时间内集中拍摄完成，不管是第一集还是第一百集，这对演员的素质要求很高，如果他饰演的人物第一集的时候还是个小兵，第一百集已经是将军了，那么他就需要瞬间完成转换，除了化妆、服装外，还包括但不限于神态语言和动作等等。 优秀的演员自然能做到，但相对经验少实力差的诸多演员，却唯有选择僵硬的对待，用死记硬背的脸谱化的方式演绎，这也就导致虽然一个小兵用尽一百集的力气成长为一名将军，但他除了化妆变了一下外，好像都是一张僵尸脸。 顺拍可以相当程度的解决这个问题，代价则是更高的预算，剧组不得不同时包下更多的场景，雇佣更大的团队，同时每位主要演员也都必须全程跟组拍摄。 对年轻演员来说这样的拍摄更容易上手，对于老演员来说这样更痛快。 虽然这样意味着更大的投资，也对导演和监制有更高的要求，但韦德也不排斥这个安排，以成长为主题的电影，顺拍会对冲相当大的风险，每个人都能表现的更好。 二人搭档，一天的时间，大部分角色已经光速敲定，韦德并未提供任何主观意见，只是在过程中提了一些问题和考题，并将自己的意见提供给吕健进行参考，正如对李云龙的印象与实际偏差一样，韦德总能化解吕健的主观误差，将他走偏的部分拉回正道，实是监制之典范。 但最核心的问题依然存在。 送走了最后一位试戏的演员，吕健落座后，沉吸一口气：“要不，我们联系界雅人……” 韦德好像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挠着桌上呼噜呼噜睡大觉的猫猫立即回答：“来不及学汉语。” 吕健愣了一下才绕过来，韦德永远想的比他早，也比他深。 的确，找界雅人技术和资金上是可行的，难点在于他必须学会汉语，至少要掌握台词的部分，就算他愿意为了这部异国的电影展开学习，可时间不允许。 若是放弃学习汉语，用空喊嘴型代替，那带来的风险将远大于效益，不如选别人。 吕健重新望向了备选名单：“这些都差点意思。” “是你的角色要求太复杂了。”韦德摇头道，“外形要正派，又不能太帅，要有毒舌，要严格，又要有喜剧和贱感，要幽默又要传统，关键时刻还要有柔情，同时满足的人太少了。” 吕健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他娘的根本就是史蒂芬周本人啊…… “你还有一周时间。”韦德抱起熟睡的猫猫起身，“一周后，我负责的事情将安排妥当，你要接棒。” “我知道。”吕健起身伸出右手，“你太出色了，我有点怕自己会搞砸了。” “你的话很矛盾。”韦德握着手笑道，“我已经选了你，如果你搞砸了，就代表我还不够出色，如果你坚信我出色，那么你也必定出色。” 与初次握手不同，韦德的脉搏中终于有了些人味儿，他怀中的美国短毛猫好似露出了一丝奸笑。 而吕健自己何尝又是死心不变的？这一天的选角已经证明了所谓大数据的实用价值，如果仅将其视为工具，他跟计算器没什么不同，只有算盘才会讨厌它。 “最后。”韦德抱着猫走到门口，“你再想不出片名，我就用《淑女大作战》为名提交立项了。” “这个名字未免太Lo了。” “直达故事内容，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很年轻，告诉你是喜剧，有趣味，又不至于令人恶心。”韦德摇头道，“你还想怎样？从《诗经》里再找一句，《静女其姝》？” “哎呦不错哦。” “作为监制和投资方，我的纵容是有限的。”吕韦抱着猫抬手道，“这件事我定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你好讨厌哦，我不开心。” 咣当砸门。 吕健皱眉托腮：“看来……步子不能迈的太大，这种程度的交流他还是没法接受的……” ------------ 328 淑女大作战 次日，韦德又送来了最新消息，不仅是超哥，张卫家的御用男主，湘港的影帝级人物也宣布加盟，《窈窕淑女》立项已经送到了委员会，其中男女主的人选赫然是杨晖黄美玲夫妇二人，导演张卫家已然确认。 杨晖黄美玲兜了一圈最终亲自上阵这是预料之中的，预料之外的是恐怖的阵容，除去夫妇二人外还有两位超一线男星，以及背后站着的张卫家，毫无疑问这已经远超最初的预算了。 一部最初准备5000万拍出来的音乐剧，已经成为了数亿投资的超级大剧，亿猫影业也被扯了进来，这同时黄美玲夫妇也赌上了更多的东西。 至此，《窈窕淑女》在明星阵容，导演实力，投资额等诸多方面，全面碾压了《淑女大作战》。 然而…… 会议室中的吕健，看到这个消息兴奋地拍案而起：“好！” 公司人员见老板如此欣喜，准是有重大利好。 方糖：“发生什么了健哥？” 夏歌：“杨晖嘻毒被抓了？” 顾文文：“黄美玲出轨本杉叔？” “你他妈什么脑回路！”吕健指着顾文文道，“给你机会转业当剧务不是开这种脑洞的。” 顾文文进而问道：“那应该出轨谁才合适？” 艾薇突然来了灵感：“YB组合的王凯文，这样不仅是出轨，而且还XX未成年，一箭双雕！”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个出轨对象是极致了，难以超越。 “你们啊，怎么心理都这么阴暗。做人，心胸就不能开阔一些么？”吕健敲了敲桌子，“最新消息，黄美玲夫妇亲自出演男女主。” 众人对视过后，完全不理解吕健喜从何来。 唯有方糖，参透了这一切，倒也不是说参透，吕健话已经说到这里，必须有人配合他。 “Get到了健哥！”方糖使劲点头道，“不管多少明星导演和资本投入进去，只要这两个人出演主角，这部戏就一定会废的！” “不愧是CEO！”吕健投去了肯定的眼神，“不管多美味的大餐，只要有屎进去，就是屎味儿的了。票房虽不好说，但在口碑上，我们已经必胜了。” 夏歌抿嘴道：“可对面是卫家哥啊……我非常喜欢的导演。” “我也很喜欢。”吕健点头道，“来，让我们为卫家哥的陨落默哀1秒。” 一秒过后，吕健双手撑在桌上说道：“我即将消失几个月，记住，心胸开阔一些，能忍则忍，踏踏实实做事，不要乱说话，和谐稳定地度过这几个月，别惹麻烦，别撕哔，明白了么？” 顾文文第一个鼓掌，她学习了很久，认为自己会配合吕健了：“不愧是健哥，总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别人。” “不会配合就别强行配合！” 离开会议室，吕健上到三楼，直奔企划室，星爷的工作早已完成，他正在这里躺着看漫画，看到吕健来了赶紧起身回归严肃。 “史蒂芬周！”吕健快步上前问道，“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另一个史蒂芬周？” 星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史蒂芬周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一点一点成长为史蒂芬周的。” “这我知道，可我现在就想要史蒂芬周。”吕健坐在椅子上仰头叹道，“外形要正派，又不能太帅，要有毒舌，要严格，又要有喜剧和贱感，要幽默又要传统，关键时刻还要有柔情，同时满足的人太少了。” 星爷痛苦地望向吕健：“你是不是在逼我说——这其实就是你本人？” “我？”吕健肃然起身，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是啊，我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复杂而又深邃的男人。” 星爷捂着头，不想多说话。 “可还是不行。”吕健陷入了自我否定，“我演技的天赋是有限的，疯狂培训也救不回来，我会毁了这部戏。” 星爷笑问：“你怎么知道是有限的？” 吕健点头：“我看到的啊。” “看到的什么？‘人的天赋是有限的’这几个字么？” “不是啊，就是那个数值，他是有上限的。”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人的天赋是有限的’对？” “对啊，可事实上，他就是……等等……”吕健瞳色一闪，快速打开手机进入问询功能，输入问题—— 【艺人的演技能力上限是否可以改变？】 毫无停顿，神秘而又玄学的力量回答了他。 【是。】 吕健看到这个字后，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下意识问道—— 【怎样改变？】 【无可奉告，问询功能进入冷却……】 “艹！”吕健退出问询，看了看六万出头的金币数量，“这……是在暗示我要‘氪能改命’么？” “老板，看的出来，你真的很喜欢我，但戏终究是你的，你要找到自己的风格，史蒂芬周是无法模仿的。” “星爷……”吕健在这个房间里，选择开诚布公，他虽然运气很好，但还没强到十拿十稳的程度，“这次我赌上太多东西了，不能失败，效仿你才是最稳的，而且客观条件上，我没人可选了。” 吕健泪汪汪地看着星爷：“你是那样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好像漆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碴子，神乎奇迹的演技，还有那杯DRY-MARTINE，都深深的迷住了我， “够了够了……”星爷猛然摊手，满面严肃，“帮你，我是不介意地，但只有一次，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吕健大喜：“你愿意出山了么星爷！” “不，出山是不可能出山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出山的。”星爷说着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本秘籍扔了过去。 吕健想接住，却发现只是一团幻影。 星爷也继续躺下来看起漫画。 唯一不同的是，手机中弹出了信息。 【完成隐藏任务——跪舔星爷1000次。】 【解锁可购买商品——七大鬼才之魂。】 不知不觉中，吕健发现，自己已经跪舔了星爷1000次，从见面的膜拜，到最终的DRY-MARTINE。 于是，他进行了第1001次膜拜，而后坐下打开手机。 商店中果然出现了新的【魂】标签，与抽到的传说之魂不同，眼下的这些是有时限的消耗品，且售价不菲，与光明正大的传说不同，鬼才们充满了一种阴暗邪魅的味道。 【昆汀的口香糖，鲜血杀戮与话唠附体，持续100天——15000金币】 【元首的小胡子，成为举世无双的演讲者，持续150天——80000金币】 【史蒂芬周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化身喜剧之王，持续100天——10000金币。】 【Gaga的文胸……】 【时髦的黑框眼镜……永远时髦，是的，是永远，forever。】 吕健紧张地不敢再往下看，鬼才之魂，尽是些危险的东西，还有那传说级物品，它身上还藏着太多危险的秘密。 吕健郑重抬头：“谢谢你星爷。” “小事一……” “所以我选昆汀。” “……” “开玩笑的，我去看《演员的自我修养》了，希望能有所进步。” ------------ 329 层层递进 《演员的自我修养》早已超脱了专业的范畴，成为了演员的圣经。 手捧圣经，吕健演技暂时爆涨至94，喜剧之王特质加身，喜剧片类型导演评分瞬间突破100，配合本就修炼至88的音乐评分，一切已然成竹在胸。 放下圣经，他已经变了。 他就是那个拉风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好像漆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他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碴子，狂傲不羁的笑容，令人心醉。 《淑女大作战》终于圆满。 吕健本以为韦德会坚决反对自己出演男主角，然而他只是停顿了几秒钟就同意了。面对吕健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考虑大数据和过往成绩，而是无条件的让他放飞自我，并共享收益。 一周后，一切已然调配到最佳状态，《淑女大作战》正式开机，韦德并没有出现，他再一次介入剧组工作将是几个月后的宣发阶段。 现场，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将全凭吕健一个人来调动，真正的导演生涯由此展开，MV拍摄积累的经验，培训室的摧残洗脑式教育外加史蒂芬周附体，让吕健一上手就有了极高的起点，工作人员起初怕菜鸟导演乱搞一通，然而吕健却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全面掌控了每个细节。 由于前期准备的极其通透，外加吕健在表演与导演双方面的超水平发挥，本以为是难点的地方都很圆润的度过，反倒是甄珍这个女主角有些跟不上节奏。 首先，最简单的，镜头感。 一位老练的演员根据导演的要求，摄影指导的安排，机位的布局，几乎可以猜到自己在每个镜头中的样子，他的走位、表情和身体角度也因此形成，几乎不用做任何交待，便可完成任务，但对新人来说，要形成这个习惯需要漫长的磨练。 拍摄中更多的时间，都在反复演练这个过程，多走一步就出镜头了，歪几个角度就偏了，必须恰到好处。 其二，尺度把握。 用力过猛会尴尬，用力太轻又是僵尸脸，不同类型的影片要求的用力尺度也是不同的，这件事也很难教，只能慢慢磨，慢慢找感觉，演员与演员，导演与剧组像是一群被迫结婚的男女，互相打磨着棱角，适应着对方的节奏。 即便甄珍的演技也被拔到了85，但实战起来还有太多的麻烦，史蒂芬周附体的吕健驾驭一切游刃有余，甄珍却不得不承受了全组的压力。 这也导致第一场“初会”的戏码拍了整整三天，吕健中途甚至控制不住骂了她很多次，毕竟浪费这几十个小时拍一段3分钟的戏谁都会受不了。 但这最初的三分钟，也恰恰是建立起影片基调，建立起观众期待的三分钟，这三分钟实在太重要了。 相比于吕健的苛责，同台对戏的李云龙更多的是宽容，老演员就像是剧组的润滑剂，他不断安慰鼓励着甄珍，也顺带手培训着甄珍。 …… 得知《淑女大作战》开机，《窈窕淑女》也不得不快马加鞭。 毫无疑问，随着杨晖夫妇的加盟，他们的剧本遭遇了全方位魔改。 在吕健放手前的企划是，互联网大佬男主是个坚信金钱能打造一切的男人，与大佬朋友去小乡镇参加慈善活动，偶遇九流宾馆内的保洁小妹女主（其实就是国产凌凌漆中的丽晶大宾馆），然后与朋友打赌半年内让小妹成为互联网峰会的主持人，故事由此展开。 但在真正拍摄出来之前，剧组的人会怀疑这个场景和故事是否可行。 就好比《国产凌凌漆》拍摄之前，告诉投资人这是一部“肉贩子当特工大杀四方，特别搞笑”，很难说服别人，至于开头的菜市场猪肉王子，达文西之类的东西，更是会让人怀疑格局太小，并不搞笑。 随着吕健的退出，这样的怀疑越来越重，情节被逐步改变，一步一步地。 起先，新上任的编剧认为“互联网大佬”这个身份虽然时髦，但不利于矛盾展开，“峰会主持人”这件事，也没有戏剧冲击，稍微修改过后，就变成了“音乐公司大佬”，而身为主演的黄美玲很排斥“有虚荣心的保洁小妹”这个不那么完美的人物，于是保洁小妹也随之变成“有明星梦”的保洁小妹。 然后，大家发现“培训礼仪培养气质”这个环节很难编故事，于是就变成了“参加选秀”，这样可以从“海选”“地区50强”“全国20强”一路成长到全国冠军，戏就都出来了。 但还是少矛盾，少冲突点，既然都选秀了，不如把潜规则也插进来，女主拒绝潜规则，被那些碧池压制，然后男主再力挽狂澜，多么优秀的一名霸道总裁。 根据影片的惯有套路，最终结局**之前还要有个大矛盾爆发，在吕健版的剧本中，在这个阶段，挤入上流社会的保洁小妹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赌注，却又无法抽离出虚荣的享受，由此引发了最终矛盾。 可这看着不太够，而且黄美玲讨厌“虚荣”这个人设，她要扮演一位正能量实现梦想的小妹，于是“虚荣”这个核心词被彻底抹去，最终矛盾的舞台变成了选秀的全国总决赛，霸道总裁男主突然出了车祸，女主角则陷入“是去医院见真爱最后一面，还是为了梦想去总决赛”的矛盾之中，最终她选择去了医院，然后在男主的鼓励下又冲回了总决赛，并拿下冠军，皆大欢喜。 至此，已经完完全全是另一个剧本了。 所谓烂剧，并非一蹴而就的烂，而是这样层层递进的烂，一群人自以为是，认为他们懂得观众的喜好，追逐着话题性的热点，宏大的舞台，然后再来几个大牌主演要求重写人设，七拼八凑，把所有可能有风险的元素都去掉，把所有可能升华的思想都填平，最终变得庸俗不堪。 仅仅是庸俗不堪并不可怕，俗的故事同样可以拍得好看，这需要编剧的灵感与导演的才华，《窈窕淑女》剧组为了“市场”、“商业”以及“女主的正面人设”，成功抹掉了史蒂芬周与吕健的灵感结晶，下面该轮到张卫家了。 ------------ 330 年轻单纯？ 张卫家拿到这个最终版剧本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东西不太对，看过剧本后，他亲自找到了黄美玲和杨晖。 张卫家面对夫妻二人，非常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跟我最开始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 黄美玲娴熟回答：“内核是一样的，只是进行了商业化包装。” “不不，内核完全变了。”张卫家连连摇头，“我看上它的原因，是它探讨了虚荣、阶级这些敏感的矛盾，还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喜剧元素，我个人也有意尝试音乐电影，可现在……“ 张卫家抬臂道：“这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