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爆发，解决矛盾，人物结局。 (1)
前两部分在宏观上不会有太大变动，核心全在第三部分。 按照原著故事，卖花女在习惯了奢侈的上流生活后，不甘也无法再归于平凡，毒舌教授也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依赖她，在一系列对白与升华过后，留下了一个开放结局。 但这部分故事极其敏感，除了基础的虚荣外，还涉及“阶级矛盾”、“白莲花碧池”、“男权主义”、“物化女性”等极其敏感的标签，即便原著的对白和思想十分犀利且极具艺术性，但放在现代，多数人无心去关注这些有趣的地方，而是更喜欢在价值观的立场上进行批判。 就像甄珍的切身体验一样，如果“卖菜”是一个故事，吕健是这个故事的编剧，那么一旦吕健让她摘下面具，利用自己的脸蛋去获得成功，那么这个故事的价值观便将面临批判，即便这是确凿无疑的现实。 如若吕健试着将这个故事变成一出讽刺剧，揭示甄珍的深层思考与蜕变，那么这部剧也许不会被骂，也许会成为一部叫好的作品，但同时也会让这部剧失去娱乐性，拒绝了15岁以下的观众，难免面临票房惨败的结局。 面对如此的窘境，绝大多数编剧都会选择一条“聪明”的道路，尽全力规避价值观的争议，并尽全力的去满足观众的口味，电影技术与产业的发展，看似无限拓展了电影的尺度，然而在内容上，它却越来越窄了。 与这些聪明的编剧相比，《小四代》反而大张旗鼓实实在在的展现了独特的价值观，无论好坏美丑，爱恨笑骂，都无法抹杀其带来的启迪，反思，或讽刺。 而星爷，身为此间的骨灰级大师，给出的方案，简直稳妥到掉渣—— 在他的精简与重塑之下，卖花女在变身女神后，合理地邂逅了一位完美的“白马王子”，然后她在完美王子与霸道总裁的牵扯中，逐渐发现王子虚伪浮夸的本质，最后打破了“王子”的邪恶计划，选择了虽然很讨人厌，却很真实，只是不善谈情说爱的霸道总裁。 本质上，这仍然是相同的故事，只是弱化了很多敏感元素，当然，艺术性也随之失色，变成了常规的好莱坞式反转剧。 星爷看着吕健复杂的神色，知他要矫情，只好尽力解释道：“老板，我很了解观众，他们对价值观的容忍度很低，要合他们胃口。” “可赌局结束之后的那些对白才是最棒的，一个卖花女享受了几个月的公主生活，然后贪恋于此，面对内心的焦灼……这里面全是戏啊星爷！” “戏再多，没人看，也没有用。” “那……女主父亲的戏码呢？”吕健翻看着大纲，“那个薄情寡义，却在极端自由主义哲学上独树一帜的老混蛋。” “Sorry老板，观众不喜欢混蛋，更不喜欢得到好结局的混蛋。” “他的戏很有意思，而且他的结局并不好，他向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由，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一个中产阶级，被消费、虚荣、婚姻所绑架，因此闷闷不乐，还有比这更惨的结果么？想到找个老戏骨飙这段戏我就激动！你要删掉他？” “老板，听我说，这是你看到的，多数观众没耐性也没动力看到这一层。”星爷沉着性子解释道，“他们只会看到一个渣男抢了很多戏份，对主线没什么影响，最后他还过的不错。我们时间有限，不如多给‘白马王子’一些戏份。” 吕健看着大纲不忍道：“星爷，你这么牛逼，怎么下得去手？” 星爷露出了独有的沧桑微笑：“拍一部人人叫好，然后赔到破产的电影，你也可以下得去手了，老板，这路不通的，至少现在是不通的，行行好，别矫情了行么？” “我不管，我就是矫情。”吕健长叹了一口气。 星爷说的这些话，这些道理，不正是他一次次对艺人说的话么，他比谁都懂，这段矫情本来就不该存在，但自己还是矫情出来了。 该死的韦德。 即便吕健很久没说那个名字，没看那个人，甚至也没去想他，但他和他的阿波罗依然像是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平淡而又遥远的存在着。 一味的，无止境的满足，那早晚是阿波罗做的事情。 即便吕健始终躲避着阿波罗或者缪斯，但潜意识中，他早已将这些AI当成了假想敌，如果未来的某一天，99%的人沉浸在那无尽的，瞬间的满足中，无尽的流行神曲供他们单曲循环，花样百出的撕哔与装逼故事令他们沉浸其中，那么剩下1%的人，要找到自己的生存信条。 吕健没说过多的话，他怕再矫情连星爷都要被气跑了，他只是重新拿起大纲：“我们再想想办法，重新分配一下时间轴，看能不能挤出来，‘混蛋老爹’我不想删掉。” “……”星爷苦闷地挠头片刻，“如果非要挤出这个人物，那就必须给他一个悲惨的结局，为了不让观众不适，我可以做成黑色幽默。可我们再怎么挤，也没时间让他去展示他的哲学，去描述中产阶级绑架之类的东西，只能让他当一个纯粹的反派。” “那他还有什么意义？！” “老板，想赚钱，戏不能拍给30岁的人看，必须小孩子都能懂。” “30岁以上的人明明更多。” “但30岁的人去电影院，并不是去自寻烦恼的，他们只想不带脑子，沉浸在10岁的欢乐中，这是现在的市场需求，别跟这个作对。” 吕健想说什么，却哑口无言，缓缓落座：“矫情果然是无济于事，换一个简单的方式来解决。” “怎么说老板？” “做两个版本，院线版和导演版。”吕健提笔在白板中间挥了一条竖线，“不只剪辑，从剧本上就分开。” “你不嫌累的话，随你。”星爷立刻放松下来，“这样就好说了……院线版交给我，导演版你随便嗨。” “不是我嗨，是你嗨。”吕健点头道，“我负责把故事铺展到屏幕上。” 星爷双臂展开大笑道：“那要看你跟不跟得上节奏了，老板。” 吕健看着潇洒的星爷，抱头惊道：“是你！史蒂芬周！” ------------ 303 顺位继承 星工场，议论纷纷，尤其是前台，这里是以顾文文为核心的八卦漩涡。 午休的时候，顾文文嚼着话梅悄悄说道：“病情又加重了……昨天晚上……健哥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自己跟自己演戏，自己跟自己对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好恐怖哦……”艾薇在旁边刷着手机，“甄珍也失踪了……这么多人在骂她也不见健哥的套路，他是不是投入另一个世界了？” 方糖揣着Hellokitty的抱枕，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你们说，如果老板得神经病住院，没有能力管理官司，公司会不会过继给CEO啊？” “不可能的，有法定继承顺序。”顾文文掰出手指展开了缜密的计算，“第一优先是配偶。” 艾薇捂嘴惊道：“韦德么？不行的，公司会变成机器人帝国的，我不要哇！” “幼稚，最受不了你们这些腐女了。”方糖气得直起身子，“没领证，不算！而且他们最近吵架了，在冷战。” “还好……”艾薇拍了拍胸口，“那第二继承顺位是子女和父母？” “嗯……这些人都不存在……”方糖尽力模仿着莫惜君滑稽脸，“是不是快轮到我了？” 正说着，一个墨镜嘻哈男苦苦地挪了过来：“小姐姐们，到底有没有争取我和妙龄的通告？” 三人同时哑口。 第三顺位继承，是兄弟姐妹。 如果吕健真的神经病严重到无法管理公司…… 那么公司就会落入眼前的这个白痴手里。 会怎么样？从慈善机构变成宠物收容机构么？ 还是健身机构，美食机构，为了追王妙龄成立的婚恋机构？ 想了想，韦德其实还蛮不错的。 “小姐姐们，说老实话。”吕康微微按下墨镜，做了一个健美的姿势，“这样坏坏的我，是不是更有魅力？看到我的肱二头肌了么？有没有一种想被壁咚的冲动，请说实话，面对自己的本能。” 三人同时浑身一个寒颤。 “喂。”吕康重又抬起墨镜，“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要主动一些的，你们这样，这辈子会嫁不出去的。” “哇！突然心里好稳当。”艾薇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弦又松弛下来。 “可我不想这么早结婚呢。”顾文文反倒愁容满面。 方糖警惕地望向门外：“先别想这个了，现在的情况，搞不好出门就直接撞到帅哥了。” 此时，急促的下楼声音传来，伴随着杀猪一样的嚎叫。 “爆啦！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爆啦！” 吕健像个野人一样，一路奔袭到前台：“终于写完了，写完啦！” “卧槽……终于严重到这一步了……”顾文文这便要上前反锁擒拿。 “健哥……冷静……什么完了，什么爆了？”方糖赶紧起身上去安抚，“乖。” “剧本啊，还能是什么！”吕健极其亢奋地抓着桌子，“史蒂芬周太牛逼了，现在就差一个满嘴骚话极具喜剧天赋又长得像万磁王的男主了。” “……” “……” “你的这个描述……我想不到国内能有谁……”方糖痛苦捂头，“不要写出这种没人能驾驭的角色啊健哥……” “等等……满嘴骚话，喜剧，万磁王外形……”艾薇神色一震，“这不是李云龙么？！” 吕健闻言神色一震：“他娘的，有点意思，给老子约李老师见一面。” “别急啊健哥。”方糖按下了异常亢奋的吕健，“那是监制的工作，《窈窕淑女》是合作项目，一切事情有团队来搞定的。” “对对。”吕健连忙问道，“合同怎么样了？” “今早出的最终版，我没敢打扰你。” “来办公室。”吕健立刻回归正统神色，冲艾薇道，“李云龙很合适，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健哥……我记得你一直计划让老夏往影视方向转。” “可这部剧夏歌不合适，他骨子里就太温柔了，男配位置倒是可以。”吕健激动地比划起来，“我们的男主角可是终极毒舌傲娇，就是像李云龙那样的。对了老夏他们呢？” “看看日期啦健哥。”顾文文指着身后的大屏，“12月31日。” “哦对了，跨年……” “咳……”吕康上前道，“拉到这么大投资，分账的事情……” “什么东西？不是年中么？急什么？”吕健这便拉着方糖狂奔离去。 吕康看着哥哥逃遁的背影，不禁咬牙：“堕落了……资本家。” 顾文文脑子不够用了：“艾薇，这话怎么反过来？” 艾薇点着下巴道：“升华了，艺术家。” 顾文文这才惊讶点头：“在我们公司，没点文化，真的太难混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吕健进一步扩充了合同，原合同中，注明了星工场一方拥有选角权、确定最终剧本权等等一系列超越导演的权力，而杨晖黄美玲的“辉煌传媒”则拥有《窈窕淑女》电影的IP权、改编权以及商业相关的若干权力。 这已经足够细化了，但吕健还是建议加上了一条最终条款“一切与电影内容有关的事项，乙方享有最终决定权。” 相应的，对方也要求加上了对应条款，获得“内容创作”以外的一切权力。 这个合同看似吕健无限强势霸道，其实却也极其慷慨，他只求拥有自主创作权，为此出让绝大多数利益，他清楚自己在这行还是新人，别人肯投钱，肯当兼职拉团队已经很给面子了，杨晖黄美玲夫妇这样的冒险与信任，理应有足够的收益利润。 因为这对夫妇也要参加跨年歌会，签约仍需再拖一天，吕健也出乎预料地允许员工提前下班，但这是有条件的。 他首先来到前台：“文文，跨年怎么过？” “陪我爸妈啊，好久没回去了。” “恭喜你，提前下班。” “哇！” 总裁办公室，吕健探进头。 “小躺糖，跨年怎么过？” “和艾薇一起吃火锅看晚会。” “恭喜你们，去买火锅底料。” “哇！” ------------ 304 孤家寡人 办公区，老板的关怀突然出现。 “洪日，跨年怎么过？” “我？陪女朋友喽。”洪日早就听说了提前下班的消息，已经开始关电脑了，“有个很合拍的女孩，改天介绍给健哥认识哈。多谢健哥，那我先……” “公司网站好像应该做个跨年界面……感谢一下广大歌迷。”吕健认真地拍了拍洪日，“辛苦加班了。” “TF？？” “告诉你女朋友，男人嘛，事业为重，十二点之前页面要上线。” “健哥……我一个人做不来……”洪日痛苦地望向自己的团队，无情地控诉着资本家的恶劣行径，“大过年的，我不忍心让大家加班。” “没事儿，坏人我来当。”吕健一个个开始问，首先找到了一个眼镜男，“兄弟，跨年怎么过？” “一个人打DOTA……”眼镜男黯然神伤。 “恭喜你下班了，痛痛快快打个通宵。” “我操！这也行，谢谢健哥！” 下一个，分头仔。 “兄弟，跨年怎么过？” “嘿嘿，也是打游戏。” “打什么游戏？” “吃鸡啊！” “有队友么？” “跟女朋友双排~~” “哎呀，洪日说要留你加班，不好意思哦……” “等等……健哥，我感觉被针对了……” 大家终于意识到了这可怕的套路，到后面，直接说“我没女/男朋友”，便也会被放走。 最后，问到了一个低调的女孩。 女孩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健哥……我条件不好，没男朋友的，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跨年了。” “不好意思……那你早点下班。” “耶……！”女孩暗叫一声。 “等等。”吕健神色一震，蹲下身子定睛一看，“倪可！” “啊……”倪可后悔吔了…… “你这么不诚实，元旦就不要休息了，该新年大扫除了。” “唔……” “唔哈哈哈……”吕健冷笑起身，看着同志们怨恨的表情，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好了，都下班，我只是统计一下老实人，后面几个明明知道我在针对异性恋，还敢承认自己有男女朋友的人，我会优先考虑职等晋升。” 洪日满脸狰狞：“我操！这也能有套路！” “好久不玩了，突然玩一下好爽。”吕健大笑离去，“祝大家新年快乐！” “健哥新年快乐！” “健哥，你怎么跨年啊？”洪日突然拉住准备撤退的吕健，抹了下鼻子酷酷笑道，“寂寞的话直说，大家留下来陪你。” “是啊！”眼镜男激动地起身道，“健哥打DOTA么？” “带你吃鸡啊！” “我女朋友早想来参观了。” “弄个烧烤晚会？现在去超市还来得及。” 看着真挚热情的众人，吕健感觉没选错人。 “寂寞？不存在的，先搞好自己的女朋友白痴。”吕健大笑抬手，“大家明年见！” “明年见！” “健哥明年见！” “星工场明年见！” （作者注：） （这里是个双重指向的高端写法，暗示某人要请假到2018年，能看懂的都是天才，会非常宽容且开心的回复“明年见”。） （以上部分是开玩笑的。） （这样的小惊喜可真好玩！） （这里绝不是某人神经分裂或者某AI的系统故障。）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 菜市场，多数摊位早早收摊，还不到四点，市场就已经空了大半，顾客也稀稀疏疏，场面冷冷清清。 吕健吹着口哨溜达进来，老远看见甄珍还在冲着路过的顾客鞠躬。 这会儿她已经换回了朴素的蓝色围裙，摊位多余的装饰也尽皆扯下，取而代之的是特别大的价标，颜色醒目，就算是眼神不好的老年人也能远远看到她的标价。 不知是疲惫还是形成了机械的习惯，甄珍竟没认出吕健，只是习惯性鞠躬：“欢迎光临~” “我。”吕健轻笑道。 “啊？”甄珍一抬头，才看到吕健。 虽然才是几天未见，但两个人都感觉对方变了好多。 甄珍那没来由的少女活力被注入了生活的烟火气，连说话的吐字都变了一些，少了些优雅，多了些惹人亲昵的粗俗，就像是朋友间，亲人间的那种，过于体面优雅反而会令人产生距离。 吕健则全身心投入了很久的创作，与星爷合作灵感迸发的快感远大于金钱入账。金钱入账只有瞬间的快感，为了保住这些钱或者赚更多钱，很快会陷入更大的焦虑，而与大师灵感对撞却足以敲出连绵不绝的回音，荡漾许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都变得更像是人了。 “早点收。”吕健笑道，“累了这么久，请你吃顿好的，去住一宿，别误会，你一个人，我知道你受不了三万块以内的床垫。” “哪有啊。”甄珍饱含感悟，“现在睡硬板床也习惯了，就是会腰疼一小会儿。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我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没什么撑不过去的，也没什么适应不了的。” “该享受的时候享受，想吃什么我订。” “不用啦，已经发消息给会员会营业到晚上九点哒。” “今天是跨年，何苦呢？”吕健四望道，“也没啥人。” “正因为今天是跨年啊，如果有人来买菜，发现什么都没了，连顿可口的饭都吃不上，该多难受啊。” “谁让他不早买……” “话是这么说，可反正我回去也一个人，就在这里，我现在已经有品牌了，做生意要守的。”甄珍神气地拿出手机，为吕健展示，“阿珍菜铺，两百个注册会员嘞，有积分可以换葱姜蒜的，健哥要不要注册一下？” 甄珍那磅礴的生命活力与莫名的乐观，让吕健也莫名其妙的跟着振奋起来，这对姐妹简直像上天赐予的礼物一样，怎么上辈子没遇到。 “服了你了。”吕健无奈注册会员，“想吃什么，我买过来一起吃。” 甄珍眨眼道：“不必啦，我还在特训中，我可不想就这么用掉场外支援机会。” “谁支援你了。”吕健避开甄珍的目光，挠着后脖子道，“我也……没地方去。” “唔！”甄珍幸灾乐祸的捂嘴，“公司那么多人呐，怎么就没地方了？” “都去跨年晚会了，刚刚送的吕康。” “你不去么？” “前段时间做剧本太投入……忘记让人留票了……”吕健自己清理出了一个空白区域，“就当陪我好了，在这里支张桌子，想吃什么？” “澳洲龙虾，和牛！” “……” “开玩笑的。”甄珍大笑道，“过年当然要吃火锅啦！” “来得及，我去买。” “买整瓶的香油！我现场做蒜蓉小料！我有好多好多蒜！” “要不要每句话都说的这么有活力，我一个老人家跟不上。” “好多！好多！好多！蒜蓉！” “日……” ------------ 305 1%与99% 支上小桌，摆好火锅，菜场已经几乎没人了，新来的保安坐在门口玩着手机，自得其乐。 多日的菜市场经历，也让甄珍放下了繁多的餐桌礼仪，非常粗犷的展开手脚，单脚踩着旁边的椅子，高仰头大口喝饮料，吃起来也吸溜吸溜的，倒是跟顾文文有些像了。 吕健感觉她真的好几天没开荤了，便也不急着吃，只是不断的往甄珍碗里夹东西。 甄珍嚼着肥羊，筷子飞舞，口齿不清：“吃啊健哥，太客气惹。” “没事，看你吃我就饱了。”吕健笑道，“Jack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把我卖到俄罗斯渔船上啊？” 甄珍使劲吞下嘴里的食物：“这样多快啊，哪有那么多时间细嚼慢咽。” “别别别……”吕健按住了甄珍的筷子，“别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我之前也这样，后来胃就坏了。” “那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你的想法？” “说来话长惹。”吕健反问道，“倒是你，竟然撑下来了，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一分钟一分钟撑过来的。”甄珍回头望向菜摊，“好多事不用非要讲通的健哥，我爸说选了就选了，做了就做了，撑不下去就做别的，别的做不来就继续撑，撑到有更多的选择为止。” “你父亲做了常理上很罪恶的事情，但我没法讨厌他。”吕健摇头笑道，“我也说不通为什么。” “那就别说通啦~” “偶尔迷糊一次，干杯。”吕健举杯道，“为说不通。” “呵呵，不是说不通，是不必说通。”甄珍笑着与吕健碰杯。 美酒入腹，吕健看着继续狼吞虎咽的甄珍有种莫名的自责感，当即叹了口气说道：“差不多够了，你已经合格了，再混菜市场只是更极致一点罢了，你想的话，现在可以毕业。” “这才几天？”甄珍反倒惊道，“国外的演员，为了演好一个角色会投入更长的时间准备，好几年的都有。健哥你一点也不严格啊！” “国内不一样，你这么努力也不一定有优势，多数观众的关注点……”吕健指着甄珍的脸，“有这个就够了，当然不是现在的这个。” “我知道，做Coser的时候就知道了。”甄珍尽量优雅地夹起一片羊肉，“我想表现出猫猫的灵气、神韵、气质。但其实，大多数人只是盯着腿在看，还总说我露的太少了，不如那谁谁谁，当碧池还立牌坊，博眼球还放不开，这些人搞得我差点放弃……” “真恶心，白看还这么多废话……”吕健摆手道，“挺开心的时候，别提那些傻哔。” “呵呵，你情绪化了哦健哥！按照韦德的话说——”甄珍像模像样地摆出了韦德的样子，脸一板，学着他冷冽的语调道，“这是‘劣性的本能’，人的脑袋无法摆脱兽性的支配，关注这些廉价的刺激，跟非洲草原上急着交配的斑马没什么区别。” “演技进步了不少……”吕健不知该哭该笑：“另外，你提了一个我更不想面对的话题。” “没事的，没什么可逃避的。”甄珍笑着举杯，“明明是我被撕婚了，你怎么比我还不敢面对？” 吕健无言以对，默默碰杯，喝了口闷酒。 “没关系的，我没那么小气，你们的友谊，或者是商业计划，与我无关。”甄珍以为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吕健失去了一位朋友，表情竟还有些歉意。 “不是这样。”吕健尽力比划道，“之前搞剧本的时候我几乎忘了，但其实完全没忘，那感觉……怎么说呢，让我失去了很多动力和激情，就像是漫漫无期的阴天，Sorry我又矫情了……喝酒。” “韦德恐惧症！”甄珍大笑道，“哈哈哈，一般只有女孩子会生这个病的！” “啥？” “我有好多闺蜜都不适应韦德，不想看到他，不想听他说话，甚至想忘记他说过的话，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男人不会有这种症状么？” “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例！” “为什么啊？” “因为你矫情啊！” “日。” “哈哈，不开玩笑了。”甄珍一本正经地假装抬了抬眼镜，“下面，现存的唯一一位‘韦德学家’将向你展示她的研究成果！” 吕健强笑道：“洗耳恭听。” “男人更多的时候思维比较冷，韦德能考足够的理智、逻辑和成就征服他们，但是！”甄珍假装敲了敲黑板，“这对女人无效！相反，女人会很害怕这个，会不适！通常而言，女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选择对骂和撕哔，但面对韦德的时候，会选择逃避！” 吕健听得逐渐入神：“真的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这样教授？” “哼，答案太明显了。”甄珍神气地说道，“因为她们知道，韦德几乎永远都是对的！她们找不出理由反驳韦德，却又不愿意面对那个对的结果！” 吕健如醍醐灌顶一般，浑身一个寒颤，当局者迷，当世最伟大的“韦德学家”成功解释了他的困惑：“那我该怎么办，老师……” 甄珍挑着眉毛倒了一杯酒：“无须逃避，韦德99%的时候都是的确是对的，不过他还有1%的弱点，这1%足以抹掉那99%。” “弱点？”吕健挠头道，“不会讨女孩喜欢么？” “哈哈，没在说恋爱啦。”甄珍不掩面笑过之后才说道，“他太小看人了，甚至包括他自己，他总觉得人是一种可支配，被捆绑可控制的东西，他总以为有个规律能掌控一切。” “难道不是么？” “不是的，只有99%，所以他只对了99%。” 吕健着魔了一般问道：“那剩下的1%是什么？” 甄珍缓缓握住了吕健的手，语气有些激动：“就是我们呀，还有乔乔、莫惜君，还有老夏，也许还有苏苏呢。还有好多好多人，能从我Cos中心有灵犀读到猫猫神韵的人，因文学作品中一段句子而灵魂震颤的人，因电影中一位演员的一个表情而振奋的人。我们能跨越韦德口中的本能，跨越传播介质连在了一起，就算这些人只占1%，可韦德永远无法弄懂，他的算法也永远无法掌控！而我……健哥，我现在就想演出一个这样的角色，不需要让太多人爱上我，尤其不要只因为脸就爱上我，那样韦德就赢了。我想让别人感受到我，感受到你的故事，让我们这些人的意识、灵魂在某个不存在的频道上产生共鸣，那共鸣将如电波一样永远存在着，直到宇宙尽头，而这——” 甄珍仰起头，抬起手，那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向往，期待而又振奋：“不就是对韦德的报复么？1%不需要成为99%，它存在着，它存在过，它将存在！如此足矣！” ------------ 306 惊奇套路 甄珍的话，甄珍的表情如洪流一般冲破了吕健内心的闸口。 如此足矣！ 此前，吕健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患上了“AI恐惧症”，但凡提到韦德或者AI之类的东西，都会不适，并且下意识逃避。 而甄珍，也同样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冲散了这一切。 跨过理智与逻辑，推开那99%的可计算的云雾，一抹纯粹的阳光温柔地悄然而至，又瞬间照满田野，再抬头，盘在心头多日的浓云已随之散去，再低下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一株小草的生命都是如此的动人。 甄珍握着吕健的手，凝胶面具休想阻碍那本真的笑容：“以吾生之须臾，渡长江之无穷，那才是最大的悲哀呢，可别陷入韦德的悲哀。” 吕健眼前已不再是那个戴着面具，略显肿胀的菜场阿姨，而是一个绝美而又纯粹，值得挥洒生命赞颂千篇的女神，也许是维纳斯，也许是墨格拉，管她呢。 AI的乌云烟消云散，吕健也露出了那久违的，淡淡的笑容。 “我知道你听腻了，可我还是想说。”吕健平静而又振奋地看着甄珍，“你真美。” “谢谢。”甄珍起身，做了一个最标准的拎裙鞠躬礼，像是一只欢快优雅的小鹿，“这次，一定是最真挚的一次。另外，礼貌的提醒一下，火锅要烧干了。” “……” 门口的保安不巧瞥到了沉浸其中的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他的视角中，这是一个卖菜的丑丫头和一个二手房销售之间的火锅故事。 真可怕，希望不要影响到这把李白的发挥。 …… 前进娱乐，董事长办公室，林小枣将一段视频呈现给韦德。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原来变成一个卖菜的了……他们刚刚在吃火锅……” 韦德只粗粗扫了一眼视频便将其关掉，眉色随之稍稍紧了一些：“吕健在报复我，他想毁了Jane，打碎她的完美。” “可能……” “没什么可能，是肯定。”韦德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五指不断地在桌子上杂乱的敲击着，“这粗俗的姿势，咀嚼。报复我，他做到了，我现在头皮发麻，恨不得冲过去纠正这些。” “……韦总。” “好了，我没事。”韦德猛然起身，“只是一种性格特质，看不惯好东西被毁掉，无论那东西是否属于我。” “韦总……也许不是的。”林小枣重新打开视频，“甄珍小姐笑的很开心……从我认识她到现在，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隔着凝胶面具也能看到？”韦德难以理解地看着林小枣，“你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我的意思是……”林小枣咬牙道，“您如果把甄珍小姐当做一件艺术品，想要收藏，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依然想着她，觊觎共同生活的可能性……那是嫉妒心与占有欲，那不是您韦总，您不在乎。” 韦德沉吟片刻，缓慢而又痛苦地说道：“对，我不该在乎，可事实是，我竟然在乎。” 他忽然转过头，双目空洞，有些惊悚地看着林小枣：“是不是可以试试化学阉割？现在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没想过会这样。” 林小枣更加惊恐：“别……韦总……跟性刺激没关系……与甄珍小姐在一起的经历，已经烙印在您的意识里了……您所有企图遏制这件事的手段，都只是单纯的自残而已……如果非要做什么，您可以试试《大悲咒》。” “深入佛学不仅会控制姓欲，就连斗争欲也会一并抹去，我还需要它。” “那您可以试试……替代疗法。”林小枣小声道，“用一个近在眼前的形象，取代甄珍小姐的位置。” “不，这种……没法掌控的事情，一次就够了，我不想用麻烦掩盖麻烦。” “也许……有的女人没那么麻烦呢？”林小枣低着头喃语道，“有的女人很好掌控呢？” 韦德稍做思索，突然神色一震：“你说的对小枣。” “嘿嘿……”林小枣心中小鹿乱跳。 “不过不全对，女人很混乱，好消息是，我可以把范围扩充到雌性领域。”韦德抓着林小枣，因想到了救命稻草而欣喜—— “我需要一只小母猫！” 林小枣热泪盈眶。 可又不禁爱的更深。 这就是韦德啊！ …… 跨年晚会开始之前，星工场微讯群内陷入了集体狂欢。 【洪日：卧艹！账户上突然多了五位数的奖金。】 【艾薇：真的吔！年终奖！我……我好想哭啊。】 【顾文文：还带这么玩的，想在健哥手下干一辈子，这特么都是套路啊！】 【最爱老婆：瞬间把如家情侣房升级成酒店（墨镜脸）。】 【系统提示：“最爱老婆”已被群主“方糖”禁言100000小时。】 【方糖：公司急需用钱的时候，健哥还是坚持如期发年终奖，来年大家好好表现。】 【倪可：是，大佬。】 【狗哥：大佬你说什么都对，可为什么我银行卡里还是五毛六啊？】 【方糖：去吃饭了回头聊。】 【洪日：散了散了。】 滨海卫视跨年晚会的后台更热闹。 乔乔盯着手机道：“一个零，两个零……沃日，这到底是多少个零！” “呜呜呜，别说了……”莫惜君痛苦地抓着手机，“全打到我妈妈哪里啦。” “都别急着花啊。”夏歌正在飞速操作手机，“公司正是用钱的时候，得留点后盾。” “你在干吗？”乔乔迅速起身冲到夏歌身旁，“日！你购物车都七十多个宝贝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都是儿童玩具，很便宜的。” “这是什么？儿童广场大滑梯？你要给苏苏搭迪士尼么。” “给小孩子花钱，不要想数目。” …… 菜市场门前，吕健帮甄珍把东西云上了三轮车，他们身后的保安不屑而又焦躁地锁上了大门。 在离别前，看着甄珍踏上了三轮车，吕健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为什么男人不会得‘韦德恐惧症’，你还没说。” “说了啊，矫情啊~”甄珍回头笑道，“你可真矫情！” 吕健不禁挠头傻笑，大概是因为重生，上辈子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韦德：“……我原来其实不这样。” “咦！这表情好恶心！我先走啦！”甄珍熟练地发动了三轮车发动机，开出几米远又缓缓降速，回头道，“新年快乐健哥！” “新年快乐，甄珍。” “嘿嘿。”甄珍留下一个笑容，骑车远去。 这笑容如同一个存在的实体，轻轻荡漾在空中，好像有一个形状，一种气味，无需触碰，令人心安。 这一夜，吕健终于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 ------------ 307 李老师他娘的 新的一年，在突如其来的奖金轰炸下，星工场依旧士气爆棚火力全开，单曲也依旧是每期打榜2到4首，歌手们自行选歌，吕健不再干涉这个过程，如今星工场已站稳脚跟，适度自嗨他并不反对。 半年来，公司运作已经自成体系，除了提供曲库以外，吕健得以暂时从音乐业务中抽身，IP的红利也渐渐浮现而出，歌曲的各种授权，专辑细水长流的销量足以支持星工场的日常运作，公司进入了一个稳健时期。 元旦假期，莫惜君叫上顾文文，各自领着老妈去南海度假；夏歌带着女儿，与方糖艾薇结伴去了隔壁城市的迪斯尼乐园；乔乔与倪可失踪，吕健静养两天，吕康努力锻炼翘臀。 甄珍继续很苦逼地卖菜，只为那1%。 元月五日，终于迎来了《窈窕淑女》的签约仪式。 吕健与方糖赴杨晖黄美玲夫妇的辉腾影业，签字盖章，握手联合。 整部戏也就此进入了筹备阶段。 占了80%份额的杨晖黄美玲夫妇急需一部叫好的作品来证明自己，扭转“演技堪忧”的糟糕舆论，在二人丰富的经验与人脉基础上，团队很快拉了起来，二人则各自挂名监制与出品人。 电影拍摄绝非想当然的过程，每个细节每个工种都有很深的道行，如果随便找人做，最后只会成为粗制滥造没有质感的网剧。 拿《窈窕淑女》来说，除去常规的电影需求，其“音乐”与“服装”部分无疑是重中之重，就像功夫片需要一位强大的“动作指导”一样，这部戏需要一位强大的“美术指导”或者说是“艺术指导”。 按照正常流程，项目企划确定后，剧本创作与选角、拉队伍可以并列进行，吕健也并未急着交出剧本，这对他来说是核心的主动权，在交出这个之前，先要行使自己的合同权利进行选角。 这无疑是所有影视项目都要撕哔的地方，然而这部戏却顺利的超乎寻常。 初次筹备会，出品人黄美玲、监制杨晖，两位制片人，选角导演，艺术总监，与吕健坐在一起，氛围极其和谐。 “就是这样，基于上述的考虑，我现在唯一能选的就是李云龙老师。”吕健不吝言辞声明了自己的立场，“气质、演技都很符合，唱歌的部分我也调查过过，他是文工团出身，有一副好嗓子。” 李云龙的确称得上优秀的老戏骨，从外形到演技无可挑剔，不过他真正令吕健青睐的表现还是在近期一部抗日剧中的表现，一向给人感觉严肃正直的他，愣是挖掘出了自己的喜剧天赋，将一位军人演活了，既有国家大义又有自己小算盘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样有血有肉的角色塑造感与莫名修炼出的喜剧天赋，正是吕健现在想要的。 听到“李云龙”三个字，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看着吕健，只有监制杨晖露出一丝愁容。 “健哥，主角还是要考虑票房号召力的。”杨晖尽量婉转地说道，“李老师肯定是优秀，但我印象中，他只演过三部电影，票房加起来也才破千万，他终究是一位电视演员，这样……很冒险的。” “他参演的电影根本不是商业片，那个票房太正常了。” “就算不考虑票房……”杨晖挠了挠头，“李老师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这样一个男主角，老少恋……我没法想象，年轻人也不太可能买账。” 杨晖说着比划道：“你看啊，成年观众也许会认可李老师，想看他飙戏，可我们这部戏的题材，是面对年轻观众的喜剧，音乐剧。另一方面，年轻观众也许根本就不认识李老师，很难被他的名字吸引，这属于两边不讨好。” “晖哥，这部戏别用常规的商业思维考虑，我们用故事和电影本身讨好观众，而不是明星、年龄段、类型之类的字眼。”吕健也极尽可能地解释道，“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自大，我也知道会被质疑，正因如此我才那么签的合同，让出的IP对么？” 杨晖看着吕健，想说什么又找不出理由。 眼前这个男人的套路，比他想的要深，他用巨额的IP利益换来任性的权力，他早想到会被一万次质疑。 无话可说。 “健哥说的算，我们试试看。”黄美玲倒是比她老公豁达多了，“我负责去约李老师。” 杨晖暗暗拉着她：“美玲……李老师真的……不太合适。” “放宽心，也许李老师一演，真的会出乎预料呢？” “……” 吕健接着说道：“其他角色我和选角导演一起定，也欢迎晖哥晖嫂参与，我可能会推荐自己公司的人，但绝不会偏袒。” 杨晖无奈摇了摇头：“摄影指导我联系到了苔湾的杜昱。” “我看过他指导的《海岸七号》和《闪耀少女》，视觉上很不错。” “你OK的话，具体的我去谈。” “OK的。” “拜托健哥那边剧本也抓紧。”黄美玲双手合十开玩笑哀求道，“只有一个大纲和企划，很难谈的。” “今天带了细纲。”吕健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叠打印版文件，起身分发。 黄美玲无奈道：“发邮箱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样更有质感。” 一天后，噩耗传来，李云龙拒绝了这部戏，不知是因为片酬还是题材。 吕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又硬掰出了两三个演员去约，结果他们也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前来，毕竟，这部戏留给男主角的片酬封顶只有1500万。 就在选配角的面试间隙，黄美玲硬是拉了个人插了进来，一位排得上名号的小鲜肉，吕健相信面庞优秀的年轻演员中存在着可塑之才，也真的考察了一番，然而至少这一位小鲜肉并没能突破自我，精力都放在除了演戏的所有方面。 送走小鲜肉，黄美玲暂停了配角面试进场，拉住了吕健和选角导演。 “怎么样健哥？苏琪可以的？他演过两次霸道总裁的，反响都很好。” ------------ 308 陷入泥潭 吕健选择如实相告：“玲姐我说实话，不合适，《窈窕淑女》要是挑战全年龄段观众的喜剧，不是只瞄向少女钱包的偶像剧。” 黄美玲的脸色可见地不爽了一下，不过很快用笑容取代：“没事，我再去约约你提的人。” “辛苦了。” 整个选角过程进展缓慢，吕健甚至想全权委托给选角导演了，却又不太放心。 白天选角，晚上则是与剧本顾问撕哔。 “健哥，我真的不确定这个段子好笑。” 吕健想说这是星爷的段子啊小伙儿。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相信我，最终呈现出来会好笑的。” “这样……我们稳妥一些，用一些魅力戏代替有风险的段子。” “魅力戏？” “就是拍女主角大腿、洗澡，拍男主角肌肉的戏，不用太多，总共几分钟就好，适度刺激一下观众。”顾问比划道，“就像胡椒粉，稍微撒点。” “这部分已经有了，再多就臃肿了。” “这样保险嘛，都请这么大牌的美术指导了。”顾问语气渐渐加重，“最重要的一点，男主角必须再年轻一点。” 吕健揉着额头道：“我想过，再年轻的话，只有超哥和阿坤两位大咖才能驾驭，他们的片酬相当于我们整部戏的预算了。” 顾问当即拉着吕健劝道：“思维别这么死啊健哥，杨晖也是那个咖位的。” 吕健惊道：“你认真的么？” “杨晖可以的，很适合，自己的戏，他片酬也好说是不是？” 吕健啼笑皆非：“那干脆把女主也换成大美玲得了。” “嘿！还真不是不行，他俩亲自出马，票房九位数打底啊！” “绝对不行。”吕健见顾问当真，不敢再开玩笑，“他们上的话，整个剧本要重写，大面积降低演技要求，所有特色风格都完蛋，而且这是音乐电影，他们的唱功……” “代唱嘛，让姐姐和夏歌来唱，这不是也符合你的利益？” “可以代唱，但他们两个真的不行。” “嗨……” …… 电影筹备就这么一天天消磨下去，整个筹备阶段，吕健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潭，每做一件事都黏黏糊糊的，一脚踏进去就抽不出来。美术指导、摄影指导这些专业人员都可以很快到位，但选角方面举步维艰，剧本细纲更加无法获得团队的认可。 整整一周的时间，吕健感觉自己已经马不停蹄了，整个项目却只推动了分毫，敲下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角色。 这难免有些打击人的热情，但每每光临菜市场的阿珍菜谱之时，吕健又会重新拾起那些东西，再次用足够的热忱投入筹备。 另一边的培训倒是极其顺利，吕健未雨绸缪先强迫夏歌进行演技培训，自己也忙里偷闲继续死磕导演技能。 虽然电影筹备举步维艰，宣传方面倒是走在了前面，这也是杨晖黄美玲夫妇的制胜法宝，各类新闻已经放了出去，虽然称不上太过热点，但“星工场”与“杨晖黄美玲”的大名摆在这里，好歹收获了一些关注，吕健也忙里偷闲协助公关。 【星工场许诺的音乐电影即将开拍，吕健亲自操刀，联手杨晖黄美玲夫妇。】 【星工场官方回复：拍电影不影响音乐制作，将尽少抽调公司资源。】 【吕健：不要猜主角人选不要，猜不到的。】 虽然只是很正常的合作，很正常的发出一些消息，但无论是路人还是星工场的支持者，态度都不太乐观。 “现在什么人出名了都想拍电影？” “求求你了健爷，好好做音乐，别拍了几部MV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就算拍电影……也别跟大美玲扯上关系啊！” “膨胀了，吕健膨胀了，当个音乐总监就好了，非要亲自导演。” “跟大美玲合作……健爷是逼我们粉转黑么？” “传闻签了甄杰老混蛋的女儿就已经够受了，又来这个？？真他妈会作死！” “妈的，我最喜欢的人和最讨厌的人走在一起，绝望了！” 这些怀疑倒绝非什么黑公关，只是因为杨晖黄美玲夫妇，尤其是大美玲，实在是口碑堪忧，烂戏贫出却还能赚的盆满钵满，吕健亲自当导演本就令人不放心，跟他们扯上关系无疑是难上加难。 吕健本想解释他们夫妇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诸位不是他们的受众罢了，这次的戏他们无权干涉电影内容。 但想想还是作罢，这样的解释肯定会更招骂，而且估计大美玲看见也不舒服。 还是用作品说话，毕竟是电影处女座，这次不套路，要像处女一样真诚。 …… 新的一周，剧组筹备会，车轱辘话又都涌进了吕健的耳朵。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吕健有吕健的想法，叨唠个不停，说了一个礼拜的车轱辘话依然在滚。 吕健越听越是聒噪，照这样下去，自己不妥协，这事儿是没完的，一年两年也能拖过去。 “行了，都先别说了，听我说。”吕健终于忍不住抬臂道，“我主张让在座每一位充分发挥自由度，但你们的方向未免太一致了。” 本来聒噪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 几人暗自对视过后，剧本顾问傻笑道：“健哥，都是为了好卖啊，方向一致很正常。” 美术指导连连点头：“是的，这也算是我们的作品，要为自己的品牌负责的。” 选角导演暗自道：“健哥你的这些要求，这的确没法选……” 吕健扫视众人，沉声道：“我他妈就想老老实实拍一部戏，不按你们说的走，是不是就是不行？” “健哥……我们毕竟多干了几年。” “忠言逆耳啊健哥。” “第一次导演，稍微稳妥一些，没什么不好。” 剧组的人员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在那些笑脸后面，藏着一个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真理——人善被人欺。 吕健岂会不知道他们的小算盘？ 哪里都一样的甄珍，无论是菜市场还是电影剧组。 吕健知自己涉足行业尚浅，因而尽量谦逊，可他人回报的并非敬意，表面上说着“为了电影好”，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从吕健手里抢来权力，吕健越谦逊，他们越当吕健无知。 ------------ 309 知道我有多脏么？（补欠更，才不是感谢盟主高射炮打蚊） “到此为止诸位，我改主意了。”吕健收起了慷慨的尊重，他没时间再浪费在扯淡上了，“现在开始履行合同，一切听我的，现在就开始。” 几人一愣，又是暗自对视一番。 副导演问道：“做什么啊健哥？” “开始做拍摄计划，舞台布景、约摄像团队，制片开始写日程。” 几人又是一番对视。 选角导演：“演员呢健哥？” “用我自己的人。” 剧本顾问：“详细剧本呢？” “都做完了，不用你考虑。” 执行制片人看了看众人嘟囔道：“这……这不合适啊健哥。” “按合同走，合适。”吕健点了点桌子，“可以开始了么？” 美术指导满面愁容：“这……服装可能要再过几个月才能到位……” 吕健微微眯眼：“供应商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谈。” “……不麻烦你了健哥，我努努力，争取一个月内到位……” 众人再再次对视，把话都咽了回去。 之后，又是半周过去，一切如旧，剧组的人如同橡皮糖一样，施压的时候微微软弱一下，过一会儿又弹了回来，吕健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做导演，而是在做兼职和制片人，他不得不频繁与杨晖黄美玲夫妇沟通，他们态度好是好，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队伍我们帮你拉起来，怎么带这个队伍还得看你，如今矛盾都出在内容上，他们实在无权参与。 这道理倒也没错，不能赢得团队的认可和信任，作为导演好像的确有责任。 到最后，被折腾的无可奈何的吕健，甚至说出了“滚蛋”、“换人”这样的话，搞得杨晖黄美玲夫妇不得不回过头调解，顺便暗示这样很浪费预算。 一天天这样下去，吕健在这泥潭中越陷越深，整个剧组的老油条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摆明了要按他们的路子走，吕健去大美玲那边要求换人的次数太多，搞得吕健都开始自我怀疑了，自己是不是无能幼稚，是不是没有执行力，是不是没有驾驭一部电影的水平，他甚至一度有点想放弃。 可拍音乐电影的话已经放出去了，甄珍依然在撑，他吕健又什么撑不住的？ 又撑又磕，拼了老命，用尽口才，又是一周，项目终于又推进了那么一点点。 …… 周末夜晚，路坤始终放心不下，亲自打电话来慰问。 “怎么样，顺不顺？” “特别不顺。” “哈哈哈，不顺才对，慢慢磨吗，音乐几个人凑一起就可以做，电影可是要几百个人的。”路坤笑道，“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还真没什么可帮的。”吕健揉着额头抱怨道，“我看的上，雇得起的演员都拒了这部戏，是不是我有毒啊，他们好像特别不放心我来导演。” “不会啊，你口碑很好的，即便是在影视圈也是，不少人都是你们的歌迷。” “我就想约李云龙老师，可就是约不到。” “李云龙？我刚跟他吃晚饭，中间还聊了你的事情呢，他说从你们的歌里能听出态度，可惜没机会合作。我还跟他说你在搞影视，到时候约你们一起坐坐呢，他听了还挺兴奋……没听他说拒了你的戏啊？难不成唬我呢？” “兴奋？李云龙？”吕健惊道，“他那个资历，没必要玩虚的，不喜欢我直说就是了。” “是啊……” “怎么搞的……” 二人嘀咕片刻，同时心思紧了一下。 “老弟……”路坤率先开口，“你先稳住，我打听打听。” “嗯，有这个必要。” 电话挂断，吕健发呆苦等几分钟后，再次打来。 “确定了……”路坤咽了口吐沫，缓缓说道，“李老师从没听说过《窈窕淑女》。” 听闻此言，吕健脑袋里一根弦儿猛地崩了起来！ “？？？”吕健俩大眼睛一瞪，一时间竟然气得跳了起来，真的是跳了起来，太气了，“你说清楚坤哥！” 他恨不得两辈子都没这么气过。 投入了这么多真诚，热情，精力，钱还都让给你们赚，到头来跟我玩这套？？ “嗯……李老师亲口说的，没收到过任何邀请，这半年都闲着呢。”路坤稳住情绪说道，“老弟，你确定美玲真的邀请过他么？” “她是这么说的。” “嗯……那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了。”路坤有些慌乱地说道，“你再确定一下，可能有误会，另外别把我扯进来……” “明白。”吕健握着电话的手颤得很厉害，也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体面，“艹他妈的……”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泥潭，只是自己的双腿被一双手无形的手抓住了。 路坤劝道：“别生气别生气……可能有误会，你再探探。” 路坤半句话不敢多说，深怕惹上什么麻烦。 吕健也理解他：“我知道了，多谢坤哥，麻烦再帮我打听另外我约过的两个人……” 刚挂断电话，美术指导又打来电话。 “我看了你的要求，这样不行的健哥，要我说只有苏琪的气质符合我们的服装风格。” “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 “拖不起啊健哥，已经一周没什么进展了。” “嗯，不行我妥协一下。” 美术指导闻言一喜：“那我代表整组人谢谢你。” 不多时，剧本顾问也打来电话。 “健哥，你到底考虑没考虑？我觉得适当给女主角加戏比较靠谱，还可以再突出一下美。” 吕健冷笑道：“要不再简化一下，直接换黄美玲？” “也不是不行……换美玲姐的话，其实还可以再多加戏了，观众喜欢。” “明天再说。” 半小时后，路坤没敢打电话，而是发短信告知吕健吕健情况。 没有一位演员受到过邀约。 粗暴的事实浮出水面，套路简单得让吕健发笑—— 撬戏。 当合作双方中，有一方在资源、资金人脉上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逼走、挤走另一方的行为。 因合同的约束，吕健始终没往这方面想，他以为自己不可能被抢劫，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剧组的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把吕健变成傀儡，或者干脆逼他滚蛋。 可惜这些并没有逼走吕健，而是逼出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那沉寂已久的套路之魂，此刻熊熊燃烧！ 脏我？ 你知道我有多脏么？ ------------ 310 哎呦不错哦 次日晨，又是筹备会，吕健迟到了20分钟，进场的时候大家表情都很尴尬，明显是把抱怨的话噎了回去。 吕健也没落座，直接站在了自己的座位前面，笑望众人：“好玩么？”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理念冲突与商业策略，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架空吕健或者逼走吕健，很好，他们做到了。 众人对视，完全无法理解吕健的态度。 吕健干脆一挥臂：“想拍好电影的，留下，其他人，走。” 没人动。 看来，大家都想拍好电影。 真他妈的棒！ “我现在情绪不太好，大家见谅啊。”吕健不得不耐心地把话说的明白一点，指着门外道：“杨晖，黄美玲的狗——滚！” 众人这才明白吕健在说什么，一时间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又憋又急，像是便秘一样。 “你们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吕健叹了口气摇头道，“滚，就是解除合约，给你们合理的酬劳，不满意就来打官司，明白了么，滚。” 众人再次对视，这次都有点儿虚了。 副导演起身道：“健哥……别发脾气，我们抓紧……” “健哥？”吕健大笑，“你心里在说傻哔？” “……” “我真的不想再跟你们浪费一分钟了。”吕健拿起了自己的东西，“我反过来说，想拍好电影的，跟我走。” 这次有一个染着黄毛，穿着红色套头衫的单眼皮姑娘起身，苔湾请来的美术组负责人，负责实现美术指导与导演的要求，她一只很少发言，只在会议上回答“能”或“不能”。 这次她依旧没怎么发言，只是拿好自己的东西走到吕健身旁。 “看看人家。”吕健大大方方拥过女孩，蔑视众人，“你们，教育孩子的时候，先说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 “哎呦，不错哦。”美术师姑娘欣赏地望向吕健，眨了下眼睛，“这个吊。” 吕健大惊：“你……叫什么来着……” “周绝伦，幸会哦。” “幸……幸会……你更吊……” 吊声吊语中，二人结伴离去。 会议室里的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共同望向了他们的主心骨制片人。 制片人狞着脸吐了口吐沫：“真能熬啊，可算滚蛋了。” “其实……”编剧顾问道，“按照他的路子……可能出来真的不错。” “跟他走？”制片人骂道，“你小子今后还混不混了？这项目谁给你的？” “这……肯定还是听美玲姐的……”编剧顾问捂着胸口道，“就是有点难受……两个多礼拜了，我基本可以确认，吕健是个好导演，比我碰到的所有导演都真诚，他……只想拍个好电影。” “谁他妈不是？”副导演骂道，“谁刚出来混的时候没个梦想？谁不想拍好电影？谁他妈愿意拍蠢逼偶像剧？谁愿意……愿意干这些操蛋事儿？” 众人哑然。 吕健最后的话或多或少刺到了他们的痛点。 坏人可不是一夜养成的，是心中好的那部分，被一点点腐蚀，被一次次辜负，坏的那部分一次次得逞，越来越好用。 直到自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并下意识地去摧残，去抢劫下一代的好人，把他们也逼成坏人。 其中，也必然包括自己竭尽所能，教育处的那个好孩子。 哎……该怎么跟孩子交代这件事呢？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里的人同时挥去了这些思考，没有意义，矫情。 还是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这些东西更重要。 制片人率先收拾好东西，“好了，我们要做的做完了，下面该看美玲姐的手腕了。” …… 车上，吕健总是偷窥周绝伦，越看越像。 周绝伦倒也无所谓，只随意摆手：“不好意思，不喜欢你这一型。” “好可惜哦，绝伦。”吕健咽了口吐沫。 “我中文名不好听，叫Gay好了。” “……这个英文名，是不是比较敏感？” “关我吊事。”周绝伦打开车窗，吹着风问道，“去哪？” “电视台。” 周绝伦眼睛一瞪：“哇哦，很你吊吔。” “哼，马马虎虎。” …… 其实严格来说，目的地并不是电视台，而是电视台旁边的一个棚。 棚是俗称，较真的话应该是演播室，录节目的地方。 杨晖黄美玲夫妇正在这里录制和谐的访谈节目，其乐融融，现场还有百人左右数量的观众，负责捧场。 主持人肥姐问道：“所以杨晖，第一次见到美玲，吸引你的并不是美貌么？” “有美貌，但更多的还是那种正能量。”杨晖轻轻拥着妻子，含情脉脉，“我当时压力很大，看到她就突然……你知道突然见到天使的那种感觉么？” “咦，好肉麻。”肥姐挠着胳膊笑道，“那美玲，杨晖吸引你的是什么呢？” “说老实话……”黄美玲略显羞涩，语气也俏皮可爱，“当时就觉得——哇！这男的好帅啊。” 现场观众不禁笑了起来，纷纷鼓掌。 “你瞧瞧美玲多真诚。”肥姐大笑着拍了拍杨晖，“好了，我不八私人问题了，听说你们最近有在投一部新片，很……很勇敢的一个题材。” “《窈窕淑女》么？”杨晖摆手笑道，“我们一直想为我国电影做点什么，碰巧遇到了星工场，听说是音乐电影，我一开始怕不好卖，还是美玲鼓励的我。你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黄美玲很真诚地说道：“我记得是……不好卖就不好卖呗，我们这些年也赚了些钱，都是影迷给的，我们也要回馈影迷，冒险投一个大家不愿意投的题材，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国产电影。” 杨晖跟着摇头道：“就是这样，美玲很善良，不在乎赔钱，她改变了我。” 观众在现场导演的手势下，再次献上掌声。 掌声淡去的同时，演播室门口的叫嚷也传来。 “先生，先生，在录节目，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怕你不报。” ------------ 311 硬撕 大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和套头红衫黄毛女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观众大惊，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