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指望他绕出来，只伸手道，“车钥匙。” “哦，那顺便带点豆腐脑过去，还剩下一些。”吕康把车钥匙扔给哥哥后，赶紧往厨房赶，“你等会儿啊。” “有上门拜访拿豆腐脑当礼品的么！” “邢叔好这口。” “好……反正也没拿得出手的礼品了。”吕健一屁股坐在大堂沙发上，摆弄着车钥匙，这是一辆古老的德系车，还有几个月报废，强行卖的话大概一万五到两万……杯水车薪。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很恶心的声音—— “吕总？” 这声音好像喉咙里含满了痰，简直就是一个痰盂。 吕健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黄色体恤灰色西裤的光头正探进身来，胳膊上夹着一个黑色小皮包，这人看到吕健，八字眉一下就扬起来了。 “我，老黄。” 美味的食物总会引来苍蝇，金钱的臭味也会引来老黄。 吕健其实对老黄并没有太多感觉，既不讨厌也不怨恨，相反还要谢谢他请走了TF，送来了仅有的启动资金。 老黄这种人不记仇，只记账，所以不用怕得罪他。 同样的，这种人也不记恩，只记账，所以也犯不上讨好他。 总之，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 046 弃车保帅 吕健没去看老黄，只抬手往外扇了扇，像打发走苍蝇一样：“我不想再跟TF扯上关系，你走。” “TF？TF咋了？”老黄傻眨着眼睛混进公司大堂。 这家伙事到如今还在装傻，脸皮厚的可以。 “发愁呢？”老黄已经三两步凑到吕健对面坐下，满脸关切，“钱的事儿？” 吕健摇头苦笑，苍蝇的嗅觉一向如此敏锐。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明人不说暗话。”老黄起身，借势凑到吕健旁边坐下，笑眯眯地问道，“那个鼓手，你给签了？” 吕健不置可否。 “没事儿，我不管啊，我就是给你透个信儿。”老黄生怕惹吕健不高兴，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进娱乐，韦德韦总你知道……愿意50万签他，就是说你只要跟前进娱乐签个协议，把乔乔的合约给弄过去，50万到手。” “好的，我知道了。”吕健再次挥了挥手。 虽然面上平静，但他心里已经警惕起来，老黄这种人，能跟自己说50万，前进娱乐就至少开价70万以上，如果只看外表的话，乔乔不值这个数字，韦德显然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操作很快的，你只需要签个字，三天到账。”老黄扬着八字眉说道，“我听说了，咱这儿不还有一个艺人呢么？包装两个人，资金可容易跟不上，不如卖一保一，弃车保帅，这话对？” “嗯，知道了。” 老黄该说的都说了，见吕健的表情毫无波动，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珍惜机会啊吕总。”老黄又劝了一句后，这便夹着包起身，满脸假笑，“生意兴隆啊，有事儿打我电话。” “慢走不送。”吕健是真的不送，连目送都没有。 此时，吕康正好叫嚷着出来。 “我给邢叔打电话了，他人不在滨海啊。”吕康端着一个保温饭盒来到大堂，看到老黄就急眼了，“你他妈还有脸来？滚滚滚！！” “别动气别动气，都是商业上的事情。”老黄假笑着往外逃。 吕健却眉色一紧问弟弟：“你说什么？” “滚滚滚。” “前面的。” “哦……邢叔人不在滨海。” 吕健又揉头了，他本来想撞撞运气，找邢叔帮忙，看能不能找人打个折，找个质量过得去的地方录音，或者借几件乐器。 可现在来看，这位邢叔怕是彻底跟吕家划清界限了，干脆谢绝见面。 邢叔是老吕从头到尾并肩作战的老战友，如果连这个人都对星工场绝望了，这个城市还就真没人能帮忙了。 老黄看着吕健的神色，心里也生出了主意。 “邢大为么？前两天还在会议中心看见他了呢。”老黄似笑非笑说道，“他应该还在滨海，就是找个理由不想见你？” “你怎么还不滚啊！”吕康要用保温饭盒砸他了。 “两位吕总，再听我一句。”老黄一面躲一面劝道，“你们这情况，真的没人帮的，你们哥俩儿有志气，我服，但想翻身，怎么也得有点本钱？” “我有的是。”吕健再次摆手，他其实还是有的，可以强行从【体验库】买更多的体验给西湖先生创作，然后直接把歌卖掉，只是他不确定要多久才能卖掉，卖多少钱罢了，至于剧本大纲，反倒十分难卖，因为自己口碑太差，一份那么抽象的文案，没人敢用。 话虽如此，吕健却不想这样，这样对作品糟蹋的更严重，不如发行低配版《同桌的你》。 “我信你才华横溢，吕总。”老黄呵呵笑着又凑了过来，“但我说的本钱，是真的本钱，攥在手里的，对。” 他说着，在吕健身旁搓了搓手指。 吕健指着门口送客。 “让你滚听见了么？”吕康也跟着怒斥，“你真的一点脸也不要啊？” “得得得。”老黄笑嘻嘻地哈着腰往后退，“那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啊，条件还能谈，我帮你们谈，我老黄做中间人，你们放心啊。” “滚！”吕康就要把饭盒砸过去了。 “等等！”吕健突然一转头，眯着眼睛望向老黄，“还能谈？” “那必须的啊。”老黄瞬间来了激情，就算被饭盒砸也不怕了，“你说条件，我帮你转达。” 吕健稍作思索，套路已经盘出：“韦德玩过对赌么？” “什么？” “对赌协议，valuation-adjustment-mechanism。” “……”老黄一动不动，愣是想了半分钟才问道，“赌什么？” “你说呢？” 老黄一拍脑袋，瞪着眼睛问道：“那个鼓手？” “他叫乔乔。” “哥！”吕康登时就急眼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对赌是什么，不过拿乔乔当赌注一定不是好事。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吕健喝止住弟弟，而后冲老黄努了努嘴，“约韦德，我去聊。” “这……这……还是通过我……你们直接见面……不太合适。”老黄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双方老板直接见面聊，那自己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吕健自然也知道他的算盘：“乔乔有韦德电话，我可以自己约。” “好好好，我约。”老黄立刻掏出了电话，生怕中介费飞了。 “最好立刻。”吕健提醒道。 “韦总很忙的……我试试看。”老黄已经快步走出了公司，他显然不想让吕健听到对话内容。 …… 几公里外的购物中心，甄珍正拉着韦德逛运动品牌区，她帮韦德相中了一套网球服，正摆在身前比划。 “我不会打网球。”韦德神色木然。 “我也不会，我们一起去俱乐部，一起学。” “嗯，不错的约会主题。” “还可以跟其他夫妻双打呢，有没有一点期待？”甄珍比划了一个挥拍的姿势。 “一点也没有。” “……” “你穿上网球裙一定也很美丽。”韦德少见的挠了挠鼻头。 一股凉风吹过，甄珍绝望的捂起头：“不要每次尴尬的时候就夸我漂亮，这样只会更尴尬。” “原来如此……” 林小枣突然插入，缓解了尴尬，她其实一直都尾随在二人身后。 ------------ 047 胜负已分！ 林小枣指着手中的电话道：“韦总，老黄说能签乔乔！” “明天再说。”韦德摆手。 “可老黄说机会难得，对方很犹豫。” 甄珍叹了口气说道：“先处理公务。” “不。”韦德摇头，“这些人像房产中介一样让你觉得事态紧急，实际上并非如此。” 甄珍却已经厌倦了购物约会，不如换个主题，她就此把网球服放了回去：“我很好奇，我想知道这些八卦，这样可以了么？” “嗯……”韦德这才伸手，从林小枣手里接过电话，咳了一声，换成工作腔，“我是韦德。” 大约听了一分钟后，他冲甄珍送上微笑：“我说对了，吕健要卖掉乔乔，卖给我。” 甄珍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这个人真的这么坏啊。” 韦德冲着电话说道：“今天的日程不能更改，约明天。” 甄珍扫了一眼网球服，终是叹了口气，还是不要胁迫他了，他一点也不期待和其他正常夫妻打网球。 “就今天，我想看看你装……怎么谈判。”甄珍随口笑道，“也想看看那个吕健，到底坏成什么样子。” “你确定么？”韦德问道。 “嗯。” …… 半小时后，甄珍推开了韦德办公室的大门，她换上了一身前进娱乐女职员的正装，白衬衫黑制服，黑色的露膝裙和统一的丝袜。 “韦总。”她窃笑着用T台走秀的方式走到韦德面前，“您约的客人已经进电梯了。” “这也算……某种……Cosplay么？”韦德不敢去看甄珍的腿，只是有些尴尬地比划道，“我是不是该，夸你性感？” “可别这样，我是要隐藏身份，暗中观察的。”甄珍坏笑着观察周围，“这办公室太严肃了，你连成名艺人的合影都不摆么？” “不需要多余的东西，工作就是工作。” 走廊中传来了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甄珍赶紧恢复正常的神色，假装拿着一份报告到韦德身边请示工作。 韦德提醒道：“假装在一边记录，别做多余的事情。”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小枣推开门，礼貌地将客人请入办公室。 老黄也谦让着让吕健先进。 吕健就此挺进了办公室，他一眼就瞄准了韦德，因为这里太空旷了，几乎没别的东西了。 韦德自然也看到了吕健。 他们的眼神同时在对方身上停留了两秒，而后同时做出了绝对自信，却又绝对错误的判断。 吕健：这人美女秘书太多了，是个**。 韦德：目中无人的蠢货，才是极品蠢货。 随后两人脸上又同时荡起了同样轻微，同样虚伪的微笑。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虚伪的微笑，面对面坐在了洽谈区的沙发上，林小枣坐在韦德身侧随时应对工作，甄珍则坐在吕健身侧，眼神很不老实，非常明显是在暗中观察。 老黄也选择坐在吕健这边，好显着自己是帮着他的。 甄珍假装在记录，实际上一直在偷偷看吕健，这个人勉强算帅，浓眉大眼，不过笑容真的好假，明明出卖麾下的艺人，还这么自信，这么有气场，简直太不要脸啦！ 其实不仅是甄珍，吕健也在暗中观察。 【韦德，31岁】 【身份：制作人，经理人，公司合伙人】 【评级：★★★★☆（制作人）】 【颜值：83】 【才华：87】 【口才：28/29】 再看经理人属性框。 【魅力：75】 【资源：81】 【手段：36】 【商业：109】 【特质：绝对理性，大数据信仰。】 【综合评定：王牌制作人、经理人。虽不善于交际，且手段有限，但只要有足够才华和资源的支撑，根本无须交际和手段，纯粹遵从商业逻辑的头脑，使他超越了同级别的所有制作人。】 在吕健眼里，这个男人的短板与优势同样突出，总之他不太希望与这种人为敌，但也不用太害怕，毕竟手段有限，玩不出太脏的事情。 此时，韦德依旧双臂交织在小腹前，带有明显怀疑的口吻问道：“你确定，你懂什么叫对赌么？” 吕健无需思考，立即回答：“说一个条件，如果达成，我赢，相反，你赢。” “很简洁，继续。”韦德竟然有些喜欢这样的交流。 对赌协议其实并非赌博，而是一种由来已久的资本玩法。 这个玩法本来只在金融圈流行，后来因其结构简单，诱惑巨大，才混进了娱乐圈。 举个最简洁的例子，某公司投资给某导演一亿元，他们定下一个协议（赌约）—— 一年内，导演要赚1.5亿。 一年过后，如果导演只赚到1.2亿，那么他需要自掏腰包赔上0.3亿，凑足1.5亿还给公司。 如果导演在一年内赚到了3亿，导演将1.5亿还给公司后，多出的1.5亿与公司五五分成。 这只是最为简化的对赌协议，但也足够揭示其本质—— 对于资本来说，这是一场绝对不会输的游戏。 对于被投资的人来说，这是一场压上一切的超级豪赌。 看起来不太公平，但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赌徒即便知道庄家必胜，依然前赴后继的奔向赌场不是么？ 实际上对赌协议最大的诱惑力只在两个字——“痛快”！ 一旦协议达成，公司将立刻把1.5亿交给导演，其它的事完全不干涉，导演在创作过程中也无须再顾及资本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拍摄电影，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只要他对自己够有信心，他就敢赌。 而现在，坐在沙发上的吕健就是那个赌徒，三年来他已经挥霍掉了全部的资产和信任，现在手上仅剩一个筹码，这个筹码也仅对一个人有效。 韦德想要乔乔，这充满了危机感，却也蕴含着仅有的机遇。 但吕健并不打算直接提乔乔，他先试着温和一些： “投我100万，一年返你120万，多出部分五五开。” “我中止了很重要的事情，来这里。”韦德轻轻指了指地面，“想要这种收益，我不如去买保险。” “那你说。”吕健抬手，示意韦德来提条件。 “100万，半年内返还200万。做不到的话，公司、艺人、IP，通通归我。” 吕健啼笑皆非：“这个条件简直滑稽，你连最起码的诚恳都没有么？” “你以为我们真的指望你能赚200万么？”韦德轻轻摇头，前驱身体，直视着吕健道，“你一分钱都赚不到的，我只是送给你100万，换来我需要的东西。” “既然认定我一分钱也赚不到，那你将条件定在200万和120万又有什么不同呢？” “200万更稳妥，这是计算出来的，绝非信口开河。”韦德重新靠在沙发上，“对赌对你很不公平，风险无穷大。我建议你放弃对赌，以80万卖掉乔乔，这样收益明显更大。” “80万？”吕健哼笑一声望向老黄，这家伙刚刚说的还是50万。 “临时涨价，临时涨价。”老黄尬笑着劝道，“吕总，真的，一边是80万，一边是失去公司，这还用想么？” 吕健摇着头靠在沙发上：“半年还200万，我还不如去找高利贷。” 韦德冲林小枣努了努嘴。 林小枣赶紧抬了下眼镜，面带贱笑的冲吕健解释道：“吕总，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公司了，即便是高利贷也没有勇气放贷给你，你没有任何值得抵押的东西，现在肯坐下来见你的只有韦总，而且你要知道，他的时间很宝贵。” 吕健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个碧池虽然很讨厌，但她说的没错。 虽然吕健有信心半年赚回200万，但还是太过冒险了，不该把事情搞得这么紧张。 吕健就此抬手道：“150万，一年。” “不要浪费时间了吕先生，是你在求我对么？”韦德摘下眼镜，抽出纸巾不慌不忙擦拭起来，“一分钟，要么点头，要么走人。” 韦德给的时间永远很短。 用100万的资本，半年内赚200万回馈金主。 这已经不是霸道了，是凌辱，是抢劫。 但吕健似乎没太多选择，连高利贷都不屑于抢劫他了，只有韦德还有心高抬贵手。 吕健不自觉地咬起了手指关节，而韦德依然轻松淡然地擦着眼镜。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是绝对不公平的，对吕健而言这是生死一搏，而韦德，只是随手下一步闲棋罢了。 吕健很不甘心，虽然有他信心赌赢，但那也意味着将巨额盈利拱手让人，这在理智和情感上都无法接受。 陷入深思的他，并没有发现旁边的小秘书正在暗中观察。 甄珍心下已经做出了缜密的推理—— 如果这个吕健真的是大坏蛋的话，直接80万转卖乔乔就对了，何苦纠结于对赌？ 真相——只有一个！ 吕健真的想得到投资，去培养乔乔！ 他很蠢，却并不坏！ 只有这个可能了！ 推理至此，在甄珍的视野中，吕健的智商再次下了一个台阶，这个对赌自然是不可能实现的，韦德在来公司的路上已经计算过了，他绝不会输。 韦德假设自己与吕健交换位置，自己拿着100万，自己拥有乔乔，自己去努力半年，最终推测出自己能赚到多少钱。 韦德通过他的大脑和公司的大数据，得出了187万的结论，这还要建立在韦德现今的人脉基础上。 也就是说，半年内赚到187万，几乎是人类“强”的极限了，即便如此，韦德仍然决定压低风险，将这个数字提升到了200万，他简直容不得一丝失控，他要将吕健获胜的概率无限压低到零，而且即便吕健获胜，前进娱乐也能从投资中获得不错的收益。 赌局虽未开始，然而胜负已分！ ------------ 048 不要看这个 再看吕健，从他的过往来看，他简直就是人类“弱”的极限，在甄珍看来，唯一值得赌的，就是吕健到底是用半年败光这一百万，还是用三个月。 这简直就是相反的两个人，一个人在强的顶峰，一个人在弱的低谷。 而这个身处低谷中的人，竟然还在认真地思考这个必输的对赌。 智商不够的，别再挥霍了！ 神奇的是，随着吕健的智商的下滑，他的人格却绽放出了莫名的光芒。 是的，这个白痴已经这么弱了，还在想着努力栽培艺人，不肯卖掉艺人，这实在是令人同情，要不要劝劝他？ 甄珍想着想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呢？ 正如韦德所说，这种人会破产的，这是世界运转的规律，亘古不变，可以偶尔同情这种人，但犯不上帮助这种人，甄珍可不是那种菩萨心肠的圣母。 韦德在一分钟整的时候擦完了镜片，将眼镜重新戴上，扶正：“时间到了。” “嗯……”吕健也已经将套路盘尽。 套路的尽头是什么？—— 更深的套路！ 他微笑着抬起一根手指，“事已至此，再玩大点。” “不，投资一百万是极限。”韦德当即否定，现在的乔乔最多值100万，这是极限了，再多扔一分钱都是损失。 “不是的，我们朝另一个方向看。”吕健嘴角微扬，“让对赌变得更有趣一些，加一个条款——如果本公司半年内收入超过300万，我们直接两清，我一分钱也不用还你，相应的，你可以缩短给我的时间。” 这才是对赌的精髓，风险再大点，大到连资本都忍不住玩上一把。 韦德听闻此言，表情竟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此前对于这场谈判毫无兴趣，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个蠢蛋。 但现在不同了，这个蠢蛋竟然在死局中，硬生生挖出了一条生路。 是的，虽然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但不是零。 不是零，就意味着有可能发生。 这个愚蠢的条件，竟然激起了韦德的情绪，必胜之局难免无趣，韦德毕竟是人，不是资本。 他早已计算过了，187万是人类极限，而这个人却想挑战双倍？ 人外有人这话没错，但韦德不相信有人强于自己两倍。 这让韦德第一次从内心正视吕健，他头一次没怎么思考就开口了：“我可以同意，但没有的午餐，协议时间要缩短到4个月。” 想获得生路？那就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韦德本以为吕健会再次陷入思考，然而吕健却立刻给出答案。 “成交！”吕健非常爽利地起身，走向韦德，“给我一百万和4个月，赚不到200万公司归你。” 看着吕健的表情，韦德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刚刚那个瞬间，他究竟还是被情绪左右了，他才发现自己亲手给了吕健一条生路，吕健的获胜概率不再是0了。 墨菲定律像秃鹫一样盘旋在天空。 好在，无论是墨菲还是吕健，都只有4个月的时间。 韦德不会收回自己的话，他就此爽快起身，也走向吕健：“赚到200至300万之间，返还200万给前进娱乐。” “如果赚的超过300万……”吕健已经走到韦德面前，笑着伸出右手，“就当……就当我们交个朋友。” “噗……”旁边的甄珍憋不住喷了出来。 交……交个朋友……这是怎样的大脑回路啊，坑了我老公的钱还要交朋友！ “嗯？”吕健这才注意到，伴在身边的助理外形很……很奇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种，“有问题么？交个朋友很正常。” “没没没……”甄珍相当自责，最后关头还是不小心捣乱了，她赶紧掩面挥手，“很正常……” “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你。”韦德伸出右手与吕健相握，也算帮甄珍打了圆场，“去隔壁等，很快。” 吕健握过手后望向甄珍：“哪个隔壁，你带我去么？” “哦……”甄珍都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赶紧抢上一步，“请，吕先生。” 韦德右脸皮抽搐了一下，有种很莫名的不爽，但他还是没有阻止，昨天刚刚说过，自己很开放的，演戏就演到底，让甄珍接触一下弱智公司的弱智老板也算是有趣的体验了。 不爽到这里，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刚刚太冲动了，忘记问清。 他冲着吕健的背影追问道：“乔乔合约多久？” 吕健随意抬手：“这很明显是保密事项。” “总不会只有半年？” “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嗯……”韦德终究还是放走了吕健。 谁会蠢到签半年的合同？至少也要三年的。 他当然看不见，此时的吕健嘴角悄悄上扬。 套路？ 我早已挖穿了套，留下了路。 吕健是一点负罪感也没有的。 说谎了么？没有啊！无可奉告就是无可奉告啊。 这也是他敢对赌的终极原因，实际上公司资产除去艺人合约外，几乎为零，想要这块招牌就拿去好了。 这卑鄙的作风，完美还原了莫长愉所说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另一边一直看戏的老黄，想了想还是决定缠着韦德，好歹捞到自己的那份，就像房产中介一样，他们的油水永远要从付钱的一方刮出来。 甄珍就这样引着吕健进入小会议室，送上茶水。 吕健等候无事，随意看到了她的信息。 【甄珍，22岁】 【身份：Coser】 【评级：无。】 【颜值：108】 【才华：81】 【口才：45/87】 【演技：9/89】 【唱功：33/76】 【特质：无死角绝对美少女，与生俱来的舞台感。】 【综合评定：完美的美少女，生活即是舞台，舞台即是生活，除去Cosplay的时间外，永远在饰演公主，无须雕琢，亦会无趣，有机会成为红极一时的花旦，超级名模，却注定与巨星无缘。】 吕健微微眯眼看着她，他此时才注意到，即便自己用最挑剔的眼光看，也很难找到这个女孩的瑕疵，标准的九头身美女，脸蛋精致得像个水晶公主，身体每个地方的弧线与柔软程度都恰到好处，就连丝袜的颜色和小腿的曲线都那么均匀……不要看这个，才第一次见面！ ------------ 049 反汪兴喵 这实在有些不合理，这里是娱乐公司，韦德连乔乔都能挖，难道看不出助理的才貌么？ 吕健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助理？” “蛤？”甄珍已经开了门准备逃走了，难道……暗中观察的太过火，被抓到了？ 她缓缓地回过头，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嘘……” “没事儿。”吕健大方地摆手道，“我只是肯定一下自己的判断，你忙你的。” “别告诉韦德。”甄珍关门回身，双手合十，小声恳求道，“他下次该不让我来了。” 吕健一头雾水：“来什么？Cosplay？Office-Lady？OL-Play？” “蛤！”甄珍更加惊讶地捂住嘴，“你……难道……难道……” “嗯？” “难道是我的粉丝？！！” “？？？”吕健更加懵逼了。 “认出来我算你厉害，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求求你了！”甄珍赶紧凑上前来，“千万别告诉韦德我的ID。” “？？？”吕健下意识问道：“ID？还是……番号？” “就是‘反汪兴喵’这个ID，我发Cos照的这个，千万别告诉他，他心眼其实很小，看过之后会生气的。” 吕健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反汪兴喵？要不要这么搞事情？ 等等，这好像不是关键…… “你们是……”吕健比划道，“男女关系？” “已经订婚了。”甄珍亮出左手无名指闪亮的小钻戒，脸上有那么点幸福，但又不那么幸福，“婚礼在半年后，你们要是……真成朋友的话，欢迎来。” “谢谢邀请，祝你们幸福。”吕健真诚的祝福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嗯，小心点那个助理，她是个碧池。” “林小枣么？” “叫林小枣？”吕健抿着嘴摇头，“这名字就很碧池。” “你多虑了，韦德很正派的，小枣也很专业。”甄珍不忘再次警告，“好了，可千万别告诉韦德啊。” 吕健也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手势。 反汪兴喵，记住了，虽然你很奇怪，但在这方面我们立场一致。 …… 半小时后，双方在协议上签上了大名。 四个月后，将由第三方咨询公司审计星工场的财务，如果拿不出200万，星工场将易主，如果超过300万，前进娱乐将颗粒无收。 至于老黄的中介费，也要等四个月后才会支付，这让他很不爽，但也没办法，两位老板非要玩对赌，他也只能看戏。 韦德也当真一言九鼎，100万的投资当天下午即已到账，这也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吕健还有4个月的时间。 100万入账，《娱乐星工场》强行充值成功，这相当于抵押艺人融资，终究与艺人相关，按照比率，他续了1000金币。 当晚，下了血本的吕健将录音棚升级到Lv.2，并吩咐西胡先生正式为《同桌的你》编曲，莫惜君的歌先放一放。 次日晨，乔乔再次来到录音棚，目瞪口呆。 “这是……新的吉他……还有电吉他……电脑也终于是液晶屏了。”他上蹿下跳的研究着每个物件，多出的乐器就不说了，麦克风看起来也更厚实了，还配上了一个饼状的东西挡在前面，好像在图片上见过，高档的录音棚都有这个。 “这是啥？”乔乔指着这个东西问道。 “Pop-Filter，噗声过滤器。”吕健解释道，“流行唱法会往外喷气和口水，影响录音效果，用这个过滤掉。” “太高级了。”乔乔隔着玻璃冲外面的西胡先生喊道，“哥们儿你可真厉害。” “老板厉害，老板厉害。”西湖先生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冲着麦克风说道，“昨天我们磨的差不多了，配乐也做好了，开始。” “稍等一下。”乔乔暂时放下了设备，转望吕健，“健哥……突然搞来这么多东西，出去借钱了？” “是融资。” “你不是说，尽量避免融资么……” “嗯，当时的我说错了。” “好。”乔乔环顾四望：“把房子抵押了？” “不是房子，是整个公司。” “也就是说……我也在里面？”乔乔眼珠一转，他的思维总比常人要快些，想到关键的地方，突然瞪大眼睛，再也抑制不住赞赏之情，“你真的好无耻啊健哥！” 他自然能想出其中的关键，如若公司与合约易主，自己半年后不续约就是了，然后再以自由人的身份来跟他健哥签约。 精明的韦德死也想不到，算无遗策的他，竟然会被脏的这么彻底。 吕健才是站在套路尽头的那个男人！ “我都说了，我见过的套路比你见的人都多。”吕健抬起双臂，非常谦虚的说道，“那些西方的资本家，不知道比韦德高明到哪里去了，我跟他们谈笑风生。” 乔乔抱头感叹：“不愧是社会我健哥！” “好了，我的工作已经到位，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吕健拍了拍乔乔，又转望西湖先生，“给你们一天时间，足够了？” “足够，录音的话，两个小时就够。”西湖先生指着乔乔道，“至于混音时间，要看他发挥怎么样，最慢一天。” “好的，我按今晚出成曲的进度安排后面的事情了。” “没问题。” 吕健这便向外走去。 乔乔又追问道：“健哥不在这里陪我们么？你可是制作人呐。” “在这件事上，我只做老板的工作。”吕健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西湖先生，“这首歌的制作人，还是让他来。” “可以，很哥们儿。”西湖先生心满意足点了点头，戴上耳麦，脸上满是老炮儿的决然，“乔乔，去麦克风前面，用这首歌，打摇滚的脸。” 乔乔愣道：“为什么要打摇滚的脸啊？” “……不要矫情，去唱歌！” …… 滨海国际机场，地下停车场，吕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行李箱塞进轿车后备箱。 他身旁，一个头发半白的长发老男人帮他一起关上了后备箱。 这就是传说中被TF气走的邢大为，公司的元老，吕健到底还是约到了他。 ------------ 050 双榜 “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坐大巴就好了。”邢大为笑着打开副驾驶车门。 “没几公里。”吕健也开门坐上驾驶座，他没急着发动车子，先把空调打开，递上矿泉水，“最近老开会啊邢叔。” “嗨，这不是专业做委员会工作了么，飞来飞去，很麻烦。”邢大为也不客套，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而后擦着嘴说道，“我可以帮忙，但别是TF，那位爷我伺候不了。” “TF已经走了，现在正在全力打造两个新人。”吕健递过纸巾，“现在的乐坛，不是摇滚就是颂歌，我想往民谣方向偏一偏。” “民谣啊……挺难流行起来的，有点无病呻吟，靡靡之音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我们主流评论界的看法。”邢大为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吕健，不忍再打击他，“不过你是得剑走偏锋，星工场已经没资本拼主流了，试试偏门也没错。其实TF那样，也是个方向，但那几个人真的不行。” 吕健主动接来用过的纸巾，满脸愧意：“这事我还得再道歉一次，不该任由他们胡来，当时就该扫地出门。” “嗨，过去的事了，能帮你做好生意才是真的。”邢大为叹了口气，看着吕健，回忆着他父亲当年的样子，“哎……我跟你爸当年，也是一无所有，硬拼出来的，拼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有收成，却高兴过头了……你可得稳住，无论是成是败，平常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 “说说你要推的新人。” “这次的人绝对没问题，单曲很快就可以发了，急着找您，主要是想请教一下商业模式。” “好说，知无不言。”邢大为抬手道，“咱们先往产业园开。” “嗯，边走边说。” 吕健就此换挡给油，一路向南，开向华娱产业园。 吕健此前是想多了，邢大为绝没有避开他的意思，是真的总要飞来飞去开会。 一路上邢大为知无不言，很快帮吕健速搞清楚了当今音乐界的盈利模式。 总体上而言，与前世出入不大。 最大头，毫无意外——卖版权。最主要的是播放权，由各大音乐播放平台买单。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琐碎的版权，比如翻唱、KTV等等，占比稍小一些。 其次，走秀和广告。艺人靠歌曲积累名气，接通告去各种晚会、综艺节目、真人秀、公司年会等等，有些综艺感强的艺人，甚至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步转型，比如前世，某位占据华语乐坛半壁江山的摇滚歌手，就成功的转型为谐星。 这是一条务实的盈利之路，只是吕健不太喜欢。 综艺就是综艺，歌手就是歌手—— 该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而不是出名的人干所有事。 第三种盈利方式——发售单曲、专辑。 这本是歌手的本分，现在却只有极少数歌手能靠卖歌活着了，至于买专辑的人，多数也是出于道德自律或者坚定的信仰，这样的人毕竟不会太多。 总而言之，名气是一切的基础，无论是发单曲还是出专辑，都只是为了提高名气，在资本眼中这就是流量，他们会购买流量，利用流量来吸引大家关注自己的产品。 相同之中却也有着微妙的不同，比如一些行业组织，相比于前世要活跃很多，拥有了最重量级的话语权，这与前世美国的娱乐圈有几分相似。 在这里，“文娱事业委员会”是圈内的绝对权威，从电影分级到金曲奖评比，没有一件事绕得过它，好在它的权威正是源于它的公正，重要的事情通常由委员会投票决定，委员们自身也必须是资深从业者。 值得一提的是，每家公司最多拥有三名委员，超过这个数字的话，有就要人放弃委员资格，这也是为了尽量削弱利益抱团。 这有点像民主议会，尽量做到相对的公正。 放眼流行音乐界，委员会最大的权威除了评奖以外，无非就是两大音乐排行榜了。 其一是“新歌榜”，每两周换一期榜单，每首歌只有两周的曝光期，这是给新歌和新人展示机会的榜单，关注度相对小一些。 其二是“流行榜”，所有本土发行过的歌曲都纳入其中，评选出当下最流行的TOP200，虽然这个榜单很大，但主要的关注度都会集中到前二十名身上。。 在这两个榜单上的表现，将极大的影响艺人评级和身价，也必然会刺激歌曲的流行程度和艺人的名气，就连几大音乐播放平台的版权买单也会参考这两个榜。 毫无疑问，这是最简洁明朗的成功之路。 可同时，越是简单的路，上面挤的人也就越多，最后难免成为一条血路。 “新人的话，大概看一下新歌榜的表现，也就差不多了，平台会给出合理的报价，你现在的情况，能争取到五位数的版权费，就算大获成功了。”邢大为说着打开手机查了查，一边查一边说道，“最近的一期明早发榜，你肯定是来不及了。” “截止时间是？” “晚上十二点前，在网上提交资料，上传单曲。” “应该来得及。”吕健点头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今晚投榜成功，那么从明天开始两周时间，只要点击率、投票什么的名列前茅，歌就可以火了？” “哪儿那么简单。”邢大为面露苦笑，吕健实在是天真过头了，“新歌榜只是给死忠乐迷一个尝鲜的地方，一块试验田，真正决定命运的还是流行榜。” “但如果想在流行榜上表现出色，新歌榜必须名列前茅？” “那是一定的。”邢大为把手机亮给吕健看，“你看，流行榜上有几万首活跃的歌曲，而这一期新歌榜却只有53首，竞争强度根本是天上地下，想在流行榜上占到位置，新歌榜至少要混个前三。” “嗯，前三，应该差不多。” 看着吕健莫名的自信，邢大为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坏，就是……真的不太会做事，更不会正确的看待自己，随便找个人唱一首歌就前三？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这种自信，连前进娱乐大公司的王牌制作人都不一定有。 ------------ 051 哥们儿的洗脑 即便如此，情分依然在这里，吕健混的不好，邢大为始终心里有愧，他该照顾兄弟的后人，他也早盘算好怎么帮了。 他指着前面的路口道：“这样，前面左转，咱们去委员会办公大楼，我约好了。” “又要开会么？”吕健赶紧打轮左转。 邢大为苦笑道：“卖卖老脸，帮你疏通一下人脉。” “不用，没事的，靠实力就够了。” “哪儿那么简单。”邢大为又叹了口气，“每期新歌榜都几十首曲子，你以为每个人都会从头听到尾么？” “按照……投票排行来听么？” “对的，还有就是推荐位。”邢大为比划道，“无论是手机上的APP，还是网页界面，都会着重推荐几首，这几首天生就会得到比较高的曝光度，很容易得到票，名列前茅，优势很大。” “邢叔要帮我争取这个？” “试试看，这几个推荐位由委员会专门的小组负责，我去找负责人。我这张脸，还算值几个钱。”邢大为轻轻拍了拍吕健，“你机会也不多了，能帮则帮，尽人事，听天命。” “谢谢邢叔。”吕健心下十分感激，但他还是不禁问道，“这样会不会有失公正？” “哪儿有那么多公正。”邢大为摆手笑道，“一般这些位置都会给大公司，大艺人，很少的情况下，才会真的选拔出优秀的歌曲。” “再次谢谢。”吕健已经开到了大楼地下停车场，“就算争不来也没关系，我毕竟没什么资源和别人交换。” “不在这个，我这张脸就是资源。”邢大为却十分坚定，“一个新歌榜推荐位而已，老吕要得来，我也要得来。” …… 星工场录音棚，《同桌的你》录音其实半个小时就完成了，乔乔只唱了三遍西湖先生就给过了，此时的他正在后期混音，加上一些混响和效果器。 乔乔本可以走的，但他对这个过程很感兴趣：“哥们儿，我也玩过调音，跟你这个一比，太基础了。” “嘘！”西湖先生不耐烦地摆手道，“看就看，别说话。” “哥们儿，你说咱们这曲子能火么？” “能火，必须能火！”西湖先生的回答有些偏执，“骚柔怎么了，骚柔有错么？谁说全世界都必须听摇滚战士摇旗呐喊啊。” “摇滚也挺好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摇滚？” “不讨厌，我也玩过乐队的乔乔。”西湖先生暂时放下了混音工作，颇为郑重地解释道，“但一个东西，不能过度，整个音乐界都是摇滚，就不太好了，整个电影界都是小鲜肉，就不太好了。作为有志向的专业从业者，你要思考，到底是要人云亦云的逐利，还是挖掘自己的才华，做点真正的东西出来。” “你是哪种？” “我是哪种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是哪种。” “健哥么……”乔乔思索道，“他不太可能是第一种，韦德应该是第一种。” “第一种人不见得坏，第二种人也不见得好。”西湖先生似笑非笑，“第二种人身负先驱的理想，却通常迎来先烈的结局。第一种人好歹能活下去，活着就有可能，对么？” 乔乔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不想思考这些，好好混音哥们儿，我不说话，就慢慢学。” 西湖先生摇了摇头，不再多说，继续工作。 然而这颗思考的种子，却真真切切地种在了乔乔的脑袋里。 如果吕健在场，他一定会骂西湖中年人，乔乔就是乔乔，他还远未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洗脑也要讲基本法啊。 …… 文娱事业委员会办公大楼，七层。 吕健坐在办公室外的等候区，盯着办公室的牌子看了很久才念出来。 “流行音乐分会，榜单委员会主席，韩文。” “推荐位基本都是韩文来定，你父亲之前也提携过他，应该问题不大。”邢大为提点道，“你一会儿就客气点，叫声文哥，其它事我说。” “嗯。”吕健的情绪较为平淡，如果有机会增加曝光率当然好，但没有推荐位也无所谓，好歌自然会浮出水面。 正说着，办公室门开了，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光头哈着腰退了出来：“您别送了，辛苦啊，辛苦啊！” 这不是老黄么？ 吕健赶紧侧过头，不想在这里与老黄见面。 然而老黄这个人，眼睛贼得夸张，一眼就瞥见了吕健，他稍微愣了个神儿，揉了揉光头，看看四周确定没外人后，便乐呵呵走向二人。 “呦，邢委员，吕总。” 二人只好随便打了个招呼。 老黄就这么舔着脸凑到二人身前，弯着腰小声道：“推荐位的事儿？” 这嗅觉也是没谁了。 “谈不成找我啊，我想办法。”老黄郑重地掏出名片递给二人，瞪着眼睛掩着嘴说悄悄话，“新歌榜的话，自己人，30万，外人我得收40。” “你业务还真广。”吕健真的有点服他了。 “为生活么。”老黄笑呵呵地冲吕健点了个眸。 他也识相，说完话便不再纠缠，跟门口的秘书点了个头，就此走向电梯。 秘书很快起身道：“二位，可以进去了。” 邢大为这便拉着吕健起身，小声道：“所以你看，根本不可能公正么。” “这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吕健冲电梯方向努了努嘴。 “嗯……我们这套委员会制度，是跟美国佬学的，连着这些职业掮客，说客，也给学过来了。”邢大为见怪不怪，“有大公司找委员帮忙，不方便直接出面，就通过这些中间人递话。” “递话还是递钱？” “我在清水衙门，太深的我也不知道。”老邢无奈笑道，“没事，我们递脸，我这张老脸也值几个钱的，你父亲当年也没少栽培他。” 吕健叹了口气：“要不算了邢叔，这感觉不太好，犯不上。” “来都来了，你以为我还能帮你几次？”邢大为执意拉着吕健走进办公室。 吕健总感觉，邢大为这么无条件的帮忙，像是在还债，他心里一定总觉得欠老吕的，至于到底欠了什么，还是不要多想了。 ------------ 052 不专业与想太多 办公室内，家具布置和色调都比较严肃，深棕色的主题和桌子上的委员会旗帜，搞得气氛有些严肃。 一个比吕健大不了多少的寸头男正坐在桌前，鹅蛋大白脸，微胖。 见二人进来，他也不起身，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嘴上说道：“就今天忙，时间不多，不好意思了啊老邢。” “没事。”老邢领着吕健各拉了把椅子，坐在韩文对面，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小韩，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排出推荐位了？” “嗯，马上开会定。”韩文抬头瞥了一眼吕健，“呦，吕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韩文这才笑着放下手头的文件，靠在椅背上，等着老邢开口，架势十足。 老邢也不绕弯子，一五一十说了情况。 他说清之后，看了看吕健，又看了看韩文：“当年老吕也没少帮你，这点小事，拉一把。” “这事可不小啊老邢，这是原则问题。”韩文立即摆手道，“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推荐位是委员会开会决定的，不能徇私，谁的歌好我们推谁的。” 话罢他又冲吕健道：“别的好说，这个我帮不了你。” “哦，那打扰了。”吕健这就要起身走人。 老邢却按下吕健，冲韩文道：“小韩，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可以的。” “不可以。”韩文再次摆手。 老邢沉了口气，冲门外努了努嘴：“别人帮得，老吕的儿子帮不得？” 韩文有些尴尬地摆手道：“别说了老邢，真不行，这期推荐位已经满了。” 老邢听到这句敷衍，心下已然动了气，却还是压着火说道：“你刚刚不还说要开会定呢么，现在又满了？” 韩文有些不耐烦，挠了挠耳朵：“我说老邢啊，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有心帮他？” 这里的他，显然说的是吕健。 “帮不帮他是我的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帮过他啊。”邢大为正色道，“就这么一次，就一次行么，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吕健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手机来信息了，就低头查看。 “你看看他这德性。”韩文干脆直接指着吕健说道，“你帮他有什么好处么？” “我心里踏实。” “抱歉，我心里不踏实。”韩文往椅背上一靠，再次拿起了架子，指着桌上的文件说道，“那么多新歌新人，我身为主席怎么能徇私？” “小韩……” “叫我韩主席！”韩文眼色稍微狠了一下，稍纵即逝，“也请注意你的身份，邢委员。” 老邢身子抖了一下，显是有些震怒，这次压不住了。 “咱们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成么？我又不是不懂。”邢大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桌子，“不帮就说不帮，别拿什么公正来搪塞人，你原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现在怎么也这幅官僚做派了？” “好好说话，激动什么？”韩文哼了一声，又瞥了眼正低头弄手机的吕健，“好，那我直说，不帮，这行了。” “行！”老邢当即起身，“我宁可你这么说话，这还像个人。30万对，老吕和我的情分不值这个数对？没问题，我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韩文莞尔一笑，“注意你的言行啊邢委员。” 韩文话罢又冲吕健努了努嘴：“少爷，别玩手机了，该走了。” “上传完毕。”吕健看着手机起身道，“资料库里应该可以看见了。” “什么？” “星工场出品的新歌，《同桌的你》。”吕健亮着手机晃了晃，“这样明天就可以出现在榜单上了？” “可以可以。”韩文忍不住笑道，“这歌名……什么类型啊？” “民谣，校园民谣。” “好好好，挺好的。”韩文摇着头笑道，“不送了啊。” “不听听么？”吕健真诚的问道。 “不是……你们有完没完啊？”韩文扶着桌子起身，不敢直接骂老邢，只好指着吕健骂道，“我很忙，没时间听你们这种公司的破歌，要不是看老邢的面子，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我的。”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推荐位。”吕健的表情非常诚恳，“我是怕《同桌的你》表现太出色，却连个推荐位都没有，这样看起来……你的工作很不专业。” 韩文愣愣看了吕健片刻，然后实在控制不住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学会幽默了啊吕公子。” “我提醒过你了。”吕健也不再废话，收起手机随老邢往外走去。 “你想太多了，想太多了。”韩文依然陶醉在吕健的表演中，“别垫底啊，千万别垫底，垫底很丢人的，不过也没关系，你不怕丢人！” 在韩文的嘲笑中，邢大为拉着吕健出了办公室，一路走进电梯。 进了电梯，邢大为才沉着脸骂道：“你跟他斗什么嘴，他是官儿啊！” 吕健略显尴尬：“我以为……是你先和他斗嘴的，我们不是一边的么？” “哎……”邢大为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想不到啊，你父亲当年那么栽培的艺人，竟然变成这样了……” “艺人？他？” “当官以后发福了。”邢大为摇了摇头，尽量抽离出情绪，“这样，我帮你找版权公司的关系，让他们稍微溢价一点……免得你颗粒无收。” “真不用邢叔，真的。”吕健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有信心。” “孩子，有信心是好事，可这行没这么简单。” “也没那么复杂。” 正说着，电梯到达B1停车场，一个光头早已在这里等候。 电梯门打开，老黄看着二人的神色，压着心下的窃喜，瞪着眼睛哈着腰，用他那特有的老痰盂嗓子问道：“二位……没谈成？” 妈的这个人的嗅觉，真的是无敌了。 邢大为哼了一声：“你高兴了？” “哪儿的话邢委员，就吃这碗饭呢不是。”老黄笑着压住电梯门，请二人下来。 邢大为率先出了电梯，虽然心下不甘，却还是沉着嗓子问道：“你说30万？” ------------ 053 最后一夜 老黄立即点头：“对对对，30万。” “25万做不做。”邢大为的语气已经有些松动。 老黄八字眉一耷拉：“邢委员，您得给我留点利啊是不是。” “做不做？” 老黄满脸愁容，思索片刻后才说道：“27，我也得砸关系进去的。” 邢大为正要开口，吕健却拦住了他，这次吕健的表情十分严肃。 “邢叔，我账上有钱，需要的话我自己搞。” “嗯？别逞强啊小健……” “你也别逞强，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 老黄看着二人要变主意，心道不妙，赶紧催促道：“怎么着两位？推荐位马上就要定了，时间不多。” “不需要，你走。” “不再想想了？” “不需要。” “那……好……”老黄叹了口气，回身走进电梯，“我骑共享单车来的，去地面了，二位慢走，改主意的话，随时联系我啊。” 电梯门关上后，邢大为才叹道：“其实该做的，最后搏一把……” 吕健却摇头道：“这事不对。” “嗯？？” “有股味道……套路的味道……”吕健引着邢大为走向停车位，“邢叔你稍微琢磨一下，韩文跟老黄这种人见面，是不是该低调一些，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让我们看到么？” “……你的意思是？” “老黄是少数几个知道我账上有钱的人。”吕健打开车门，“而且他有理由期待我立刻败光，就像借钱给赌徒的高利贷一样。” “你是说……这是个套儿？”邢大为如梦初醒，使劲拍了下脑袋，“韩文给我下套？” “目标是我，上钩的是你。” “你这么有脑子？”邢大为惊讶不已，瞪大眼睛看着吕健，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不体面的话，“那你到底是怎么把星工场败光的啊！” “……” …… 老黄进了电梯，根本就没按一层，而是直接去了七层，进了韩文的办公室，他看见韩文依然在笑，还没缓过来。 “主席，没成。”老黄有些懊恼的坐到韩文对面，“该点的都点透了，就是没成。” “没事没事。”韩文依然在笑，“毕竟吕公子，这是理所应当的。 “邪了。”老黄揉着光头，耷拉着八字眉，“吕健现在应该特别着急想赚钱才对，他账上不缺钱，这都不出手，我不理解。” “他脑子有问题，别按照常人的思路走了。”韩文十分开心地笑道，“知道他说刚刚什么吗？他劝我给他推荐位，不然我就是不专业，哈哈哈！” “已经出歌了么？”老黄却没觉得好笑，反而很惊讶，“那个鼓手，韦德都很看中的，可能真的不错。” “动动脑子，吕健昨天才拿到钱，今天能出歌？他打榜的歌一定是之前的作品。” “也对……”老黄还是觉得不稳，“要不您还是听听，万一那歌真的火了，结果委员会这边连个推荐位都没给，这面子挂不住。” “我可没这功夫，上次就不小心听了那个什么TF的歌，毁耳朵！”韩文摆了摆手，好像在挥去TF的阴影，“关键是老邢，他太不懂事了，手上没什么资源还敢来这里，什么年代了，谁还买他的脸？你关键是要把他点清楚，不要让他再来给我找麻烦。” “点清楚了，他差点就出手了，可惜还是让吕健劝住了。” “行了，下一首吕健总该知道找你了，他不是有100万呢么，有他造的。”韩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这期推荐位就都给华榕。” 老黄终于高兴了一些：“我替魔方文化谢谢您了。” “你也帮我侧面点一下他们，我推荐过去的那个新人，让他们抓紧点。” “必须的，不用我点他们也明白。”老黄说着夹上手包，“那我先走了啊。” “嗯，我也要开会了。”韩文也拿起了文件和茶杯。 …… 吕健一路开车送邢大为回家，他才知道老邢住在很普通的居民区，那幢老楼实在不符合他的委员身份，果真是清水衙门，又或者老邢脑子就比较轴，不懂得权钱交易的妙处。 也对，真的踏上了那条路，谁还有心照顾星工场？ 看来老邢真的是豁出老脸在帮忙，从交涉技巧上来看，他也真的不善于做走关系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吕健终究是感激他的。 居民楼下，吕健送佛送到西，帮邢大为取出了箱子。 “就不上楼了，好多事要做呢。” “方便的话，曲子也发我一份，好歹做这么些年了，能给些评价。”邢大为接过箱子，“可能我的评价不好听，但一定是中肯的，我觉得行的话，尽量推荐给几个乐评人，虽然推荐位没戏了，但如果有大牌乐评人帮忙的话，也还有机会。” “多谢多谢。”吕健对于乐评人是不报什么信心的，他们八成会把《同桌的你》打成靡靡之音。 邢大为看着吕健，还是不放心：“还有，新歌榜要是表现不好，千万别灰心啊。” “不会的。”吕健提醒道，“老黄要是找你说什么，千万别理他。” “哼，臭虫一样的人。”邢大为不再多说，抬手挥别后，拉着行李走进楼门。 吕健舒了口气，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他其实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实际上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睡一觉，然后看着榜单爆炸就够了。 为了睡眠质量，晚上这顿饭必须吃舒服了，吕健有必要打电话给某个人。 “今晚吃好的，留下惜君一起吃。” “好的？那就吃排骨，吃完肉还有骨头可以啃。”电话那头好像还传来了吸溜舌头的声音。 “谁要啃骨头啊。” “啃骨头最香了好么，能啃一晚上。” “算了，我去买食材，我拿什么你做什么。” …… 委员会办公大楼，九层小会议室，榜单委员会十几个委员集中在这里商议推荐位事宜，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商议的了。 身为主席的韩文扫视众人：“大家有意见就直接提，没意见就签字。” 委员们没什么表情，纷纷提笔签字。 一个女中音打破了平静—— “是不是可以考虑留一个推荐位给新人？” ------------ 054 幼稚！ 说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女人，年龄应该没到三十，面容像是北欧人一样棱角分明，打扮一下应该称得上美人，但她连最基本的妆都没化，加上毫不修饰的表情，让她成为了一座冰山，后面没有美人两个字。 韩文看着她只稍稍愣了一下，很快便露出官僚式的标准笑容：“新歌榜当然要适当扶植新人，可这一期真的没什么值得说的。” “《同桌的你》，刚刚才传上来。”女人扫视周围，“你们听了么？” 多数人都在摇头。 “投榜这么晚，来不及听。” “这什么歌名啊？” “我看资料了，是星工场给的，鉴于TF的前作，我不太敢听。” 女人却不管这些，眼神依旧坚定：“听听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旁边的年轻男委员凑到女人耳边悄声道：“已经钦定了，算了……” 女人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这次算了，下次还会是钦定。” “走到今天不容易……”男委员不忍地说道，“还是算了。” 另一边，副主席收到了韩文的眼色，嗽了嗽嗓子，侃侃而谈。 “一方面，这歌投的太晚了，根本没给委员们评审的时间；另一方面，华榕也受得起五个推荐位，这张精选专辑的单曲都是重制的，我们也是一致好评。” “可这是新歌榜。”女人直视着副主席，就像法官注视着嫌疑人。 副主席有点想避开这目光：“推荐位是留给优秀的新歌的，穆委员，不要忽略‘优秀’两个字。” “不听怎么知道是否优秀？” 副主席低下头看着歌单，主动避开了审判般的目光：“星工场的歌有必要听么？另外这首歌的类型是民谣，还是校园民谣，创作者也是个无业游民，这样的歌，这样的人，本身就毫无正能量。” “好了好了！”韩文连连抬臂，笑呵呵地打起圆场，“各抒己见，集思广益，很有必要，我们需要不一样的声音，这也正是我们委员会的职责所在，如果不认可这个名单，就不要签字，这是每个委员的权力。” 大家纷纷表示认可，并且签字。 唯有那个女人，把笔横在了桌子上，向所有人声明自己的立场。 旁边的男委员签过字后，叹了口气：“纤雪，这有意义么？” “我不知道。”女人笑着转过头，没有丝毫的气馁，“可谁又知道呢？” 签字完毕，韩文的助理把文件都收了，由于只有十几名委员，结果也很快公布。 她就此宣布出来：“本年度第41期新歌榜推荐位，11位委员支持，1位委员弃权，最终结果为通过。” 听到结果后，韩文哼笑一声，满脸鼓励的带头鼓掌：“来来来，大家为穆纤雪委员鼓掌，这一次依然是力排众议，坚持己见，我们需要这样有原则的委员！” 这话明明是赞美，听到人耳朵里却有一种侮辱的味道。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嘲笑。 “连续40期了，她都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