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节
里。 周皓没有睡着,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微扬起头,“出去,我要睡觉。” 江羽骞还是听若惘闻地走了进去,他脱了鞋也躺上了床。 偏偏就是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把周皓给傻住了,一句话也问不出。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江羽骞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他们在楼下玩,我也想睡觉。”江羽骞这样解释。 周皓脑袋里一团浆糊,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只是往边上挪了挪。江羽骞也挤了过去。 被子下的身体隔着衣服紧紧摩擦在一起,难得的安宁,周皓渐渐昏睡了过去。 黑夜中,江羽骞轻轻搂抱住了小疯子,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时间嘀嗒嘀嗒地在走,僵硬了许久的人,突然凑到了小疯子的脸颊旁,偷偷亲了一下。 偷尝禁果般的甜蜜,这一刻,江羽骞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后半夜的时候,小疯子的体温越来越高,烧迷糊了,嘴里还在说着呓语。江羽骞觉轻,立马就醒了,他摸了摸小疯子的额头,烫得厉害。 “皓皓。”他喊了一声。 小疯子无力地闷哼道,“嗯……” “咱们去医院看看?” “渴,想喝水……” 江羽骞起身下床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赶紧端了上去。周皓一咕噜全喝光了,嗓子里灼烧感稍微轻了点。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周皓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去。” 江羽骞无可奈何,“还喝水吗?” “不喝了。” 两人重又躺回了床,周皓本来背对着江羽骞,他睡不着翻了个身,发现江羽骞正神色晦暗地盯着他看。 “江羽骞。”周皓的声音很低。 “嗯?” “圣诞节快乐。”然后他又背过身去。 60.生病了 早晨五点钟左右, 周皓醒了, 当他从床上坐起时,江羽骞也被惊醒了。 周皓还是有点无精打采, 不过体温稍微降了点。江羽骞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时间还早,窗户外都还黑着。 “还早呢, 再睡一会儿。”江羽骞也坐了起来。 周皓没有理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还发烧吗?” 正问着,江羽骞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周皓的额头, 却被周皓拂开了。尴尬的一瞬间,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安静的清晨, 两人的呼吸声微弱地迷散在卧室里, 周皓觉得有点累, 他故意向江羽骞倾倒,然后就倚在了那人肩膀上。 出乎意料, 江羽骞的心“咯噔”一声, 他僵直着身子,笔直竖立。肩膀处传来的体温,让他战战兢兢,如临天恩。 “脑袋好沉。”周皓恹恹地说。 江羽骞侧过去脸, 亲昵地碰了碰小疯子的头, “还难受啊?” “还好。”周皓没了精气神, 说话有气无力, “江羽骞,今年是不是流行军绿色啊?” “为什么这么问?”江羽骞跟不上小疯子的思维。 “平安夜那天,我看见大街上好多人都穿的军绿色,我已经很久没买衣服了。如果流行军绿色,过几天,我也要去买一件军绿色的衣服。” 江羽骞的内心倏然间被一团藤草杂乱地缠住,缠得太紧,心都疼了。 天真的孩子气的话,就像小疯子在帖子里,无数次地自问:她为什么不爱我了?她为什么不对我好了? 他的成长戛然止于他妈妈的过分偏心,别的孩子却在经历着理所当然的人生:先是玩具,再是启蒙书、教科书;因为承载着父母殷切的希望,他们还会有上不完的课外辅导班;直到考上大学,他们的父母又开始期盼着他们的第二人生。 可他呢?他的人生里好像只有封闭的那间小阁楼。 也许从7岁之后,小疯子就再没长大过了。 江羽骞的眼睛有点湿了,他怜惜地亲了亲小疯子的头发,心里对着小疯子说:皓皓,我陪你再走一遍人生,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去给你买。”江羽骞把脸更加贴向小疯子。 “我不要,我自己有钱。”周皓坚硬地拒绝,又怕失了说服力,他又加了句,“我身上的羽绒服就是我自己买的,两千多块。” 他故意强调了价格,他是怕大城市的人瞧不起他。 其实,那件羽绒服早就是好几年前的款了。这些年,他在苏川买了一套小房子,每个月还完房贷,还得给爷爷奶奶寄过去钱,他真的没有攒下多少钱。 那次钱伟成跟他抱怨奖金太少,他嘴上开导别人,可自己心里也是惶惶然。 他时常困惑,自己争强好胜了那么多年,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大城市的人依然看不起他,他依然是拿着死工资过着抠抠搜搜的日子。 江羽骞不知道小疯子此刻黯然地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人一定想起了某些伤心事,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小疯子叹了口气。 “皓皓,你在想什么?”江羽骞忍不住地问。 周皓仍然是维持倚靠的姿势,他动了动嘴角,“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首诗。” “什么诗?” “穷,有个凉凉的鼻尖,他用玻璃球说话,在水滴干死以后……”周皓在黑暗的清晨,用沙哑的嗓音把诗背了出来,“记不得是谁写的了。” 江羽骞全程都在静静地听,他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此刻是真正理解了小疯子。 当他刚想说些安慰的话时,周皓紧接着又开始说了。 “我奶奶家养了三只鸡,有次我回老家,他们特别高兴,杀掉了两只鸡给我做了两碗汤,现在鸡窝里就剩下一只了。 你能想象得出来吗?一个老人家在每天的早晨,蹲在鸡窝边,伸出枯槁的手去捡里面的蛋。每十天去捡一回,那鸡要是再也不下蛋了,他的手不就空了吗?” “不要想这些……” 周皓扯了扯嘴角,“穷,有个凉凉的鼻尖,穷得连盼头都没了,太可怕了。” 江羽骞明显听出了小疯子言语的压抑,他把脸颊用力地贴上去,又用嘴唇在小疯子的头顶胡乱地亲了亲,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宽慰的话了。 周皓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是谁都不重要,他只想把心里藏着的话通通告诉这人,他想把压抑的情绪分出去一点。 从小一年四季都套着脏校服的他,太怕穷了。他真是穷怕了。 “皓皓,等有空,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爷爷奶奶,好不好?”江羽骞小声地询问请求。 “好啊。”周皓答应得很快,“我过年肯定是要回去的。” 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帘布洒了进来,两人才从床上爬起来,去独立卫生间里刷牙洗脸。镜子前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亲密又生疏。 他俩还是第一次并排而站,刷牙洗脸。属于情侣间的日常,他俩从前一次也没有过。江羽骞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小疯子,真好啊,要是往后的每天早晨都是这样,那就好了。 很快,两人洗漱完毕,走下楼去。 那三人已经坐在餐桌前准备动筷子了,钱伟成呲牙对着他俩,“早啊。” 严明却觉得周皓的脸色不太对,担心地问,“好点了吗?” 周皓点点头,“好多了。” 钱伟成虽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但好歹也是个医生,他问周皓,“皓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还发烧啊?你今天就别去了,我给你请个假。” 江维扬说道,“就留在这儿,先别回去了,折腾来折腾去,外面又冷。羽骞,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你留家里。” 江羽骞知道他小叔叔是在刻意给他倆制造机会,他当然要紧紧抓住。 周皓摆摆手,“没事,我真没事。” 钱伟成走过来,伸手摸摸,“瞎说,还烫着,早晨人体温最低,还这么烫。” 江羽骞显然大意了,他早上光顾着听小疯子的絮絮叨叨,全然忘了这人还生着病。 其余几人都去上班了,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江羽骞跟周皓两人。他们吃完早饭,还是回到了原先的客房。 江羽骞坐在周皓依然是躺在床上,困意来袭,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江羽骞这才敢凑了过去,注视着熟睡的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羽骞无声地说。 到了中午,周皓还是迷迷糊糊的,感冒反而严重了。江羽骞煮了点粥端上来,周皓已经醒了,眼睛睁着。 “饿吗?” “嗯,有点饿了。”周皓的声音沙哑得严重。 江羽骞放下粥,用额头贴了贴小疯子的额头,“喝完粥,咱们去医院。” “不用去,又不是什么大病。” “你这有点严重了,一会儿我送你去。” 这回周皓倒是很听话,没有再唱反调子。 =============== 看病的人太多,光是排号就等了好久,江羽骞本想给他舅舅打个电话,请他开个小门,但一看见小疯子萎靡不振地坐在长椅上,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不想让骄傲的小疯子误会什么。 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了,到了候诊室,又等了好长时间,诊断结果是上呼吸道感染,医生直接开了布洛芬跟头孢类的消炎药。 回去的路上,周皓看着一袋子的药,笑了笑,扯着公-鸭嗓说,“我就说不用过来,花了冤枉钱,真不值。” 前面正好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江羽骞侧过脸看着小疯子,眉眼里全是温柔,“求个心安。” “我自己就是医生,还不信我…”周皓玩笑着责怪。 冬日的阳光照在小疯子的笑脸上,江羽骞一时看得呆了,难以自禁地从嘴里冒出句,“皓皓,咱们结婚。” 笑意冷却住,周皓侧过脸去看他,喉咙沙哑着说,“你怎么也病了。” 江羽骞的神色渐渐黯淡,一抬眼,前面的绿灯亮了。 61.归家(一) 某个失眠的夜晚, 周皓问起博学的严明:“人为什么活着?” 严明没有惊讶, 他想了想,回答说:“你这个问题太宽了, 我没法回答。周皓, 你现在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你看见出租车了吗?” 周皓说:“看见了。” 严明继续说:“这么冷的天, 司机还在街上拉-客,也许他们家里都有老婆孩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周皓深思过后, 问:“是为了活着吗?” 电话那端的严明笑了:“我不知道, 活着可能就是一种生存状态, 你循规蹈矩也好, 你跌宕起伏也好, 反正都是一颗心在跳,两个鼻孔在喘气, 大家没什么不同。周皓, 别钻牛角尖,好好睡一觉,过年回老家,我让我妈烧点你喜欢吃的菜, 你来我家玩。” 周皓听了严明的话, 闭上眼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酣畅淋漓, 一直睡到天亮。醒来后,他感到肺里面都像重新换了气,特别的舒服。 十二月份到来年的二月份,短短的两个月里,日子好像过得特别快,一不小心把圣诞节给过了,一不小心又把年给跨了,一不小心马上又到了春节。 此时,周皓即将步入他的而立之年,正正好三十岁。 医院给了半个月的春节长假,放假的第二天,周皓就跟钱伟成回到了苏川,他去小董那儿把胖家伙们接回了家。 在苏川滞留了两天,给两个家伙办理了一系列的托运手续。第四天,周皓才带着橘猫回到了老家。 老家没有装电话,老两口并不知道他回来的具体时间,当公交车越来越靠近村口,周皓看见了翘首以盼的奶奶——身影老了很多,连拐杖都用上了。 下了车,周皓直奔奶奶而去,奶奶也看见了他。 “我回家过年了。”周皓忍住眼里的酸涩,跟亲人说起家乡话。 奶奶盯着周皓看了好久,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周皓,“回来就好,娃儿,奶奶想死你了。” 祖孙俩朝着马路东面走,路过几户人家,好事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皓皓回来了啊?” 奶奶挨个回应,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大孙子,走过了家家户户。 之后,周皓从邻里人嘴里得知,他奶奶已经在路口等了他好多天了,别人见她这么大把年纪老吹着寒风,都劝她回去。她不依,嘴里碎碎念,“我大孙子说好过年回来的”,来一辆公交,她就得觑眼仔细去看。 ============= 江羽骞知道小疯子离开后,那时已经快要过年了,当天他就订了机票飞往清江县。他不知道小疯子的老家在哪里,站在南方小城的街道上,他拖着行李箱给小疯子打了个电话。 “皓皓,是我,我也来清江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周皓有点意外。 江羽骞看了看四周,“下了飞机,我就打的去了市区,我在家乐福超市门口。” “你呆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嗯。”江羽骞很难去形容当时的心情,他这个笨木头,也只能闷哼出单调的一声,嗯。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周皓套着军绿色的羽绒服出现了。 两人隔着宽宽的马路,又隔着来往的车辆,视线对上了。周皓冲江羽骞招招手,笑得很开,他从斑马线一路小跑着过来。 很多年后,江羽骞都记得这个安逸的冬日午后——小疯子啊,朝他笑着奔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跑得急了,呼吸还带着微微的喘。 江羽骞像是傻了,瞬间竟然忘记了说话,他轻轻地搂住了小疯子,“我想你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周皓的新衣服上,散发出温暖的洗衣粉味道,江羽骞用鼻子嗅了嗅,情难自禁,“你真香。” 周皓抬起眼,呲牙咧嘴问道,“有多香啊?” 江羽骞答不上来,这可真是为难死了他,沉闷的呆木头杵在小疯子面前,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略略紧张地说,“什么都香。” 紧接着,江羽骞俯下头,正好与抬头的小疯子面对着面,他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小疯子的脸颊,然后拖着行李箱,一直朝前走。 身后,周皓在喊他,“你往哪儿走啊?反了!” 江羽骞尴尬地转过身,又拖着行李箱走了回来。 两人站在超市门口的站台边等公交,周皓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羽骞安静地站在他身旁,时不时地故意碰一下小疯子。 “你往那边去点,你老挤我干嘛!”周皓向后退了几步,注意力又回到手机上。 江羽骞受了冷落,心有不甘地也向后退了几步。 没等周皓再次数落,21路公交车来了,两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