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姓王的将领站在院子里, 亲兵开口喝问:“屋里有人吗?” 屋里肯定是有人的, 他们不但听到了马嘶,还听到屋里有走动的声音, 只是没人应声。 此时夜幕低垂,外边还有光亮,屋里却已经黑了下来, 几间房舍都没有点灯, 无疑平添了几分诡异。 一名亲兵不放心,道:“将军,您先不要涉险, 待属下前去调兵来。” 姓王的将领挥了下手,示意他快去。 那亲兵走后,他也没有就在院子里等,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待稍稍适应眼前的昏暗,抬腿准备进屋。 嚓! 就在他一条腿迈过门槛之际,一点昏黄的光亮了起来, 破油灯旁,一个面色不善的壮汉扭头望来, 喝问道:“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几名亲兵“呼啦”围上来,姓王的将领借着那点灯光打量这间破屋子:“你是这屋子的主人?” 那壮汉一脸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这时脚步声拖沓, 由旁边屋又过来两人,其中一个看着老成些,先是呵斥那壮汉:“哪有这么同客人讲话的。”跟着又转向门口的诸人, 赔笑道:“不知几位军爷是打尖还是投宿?”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开着家客栈? 几名亲兵面面相觑,脑海间都闪过“黑店”二字。 “有吃的吗?”那姓王的将领问。 壮汉翻了个白眼:“有野菜树皮汤,喝吗?” “那住宿?” “住满了,没多余的地方。” 这态度,明摆着是不欢迎他们在此多停留。 此时隔壁屋里埋伏了七八个人,后院的马车已经套好,铃铛、老掌柜都上了车,预备一旦动起手来立刻撤走。 明月穿戴整齐,一手提着弓,由连丰陪着呆在后院,隔着窗子听山柱和高亮同那姓王的将领交涉。 姓王的自己一身麻烦,押送犯人责任重大,容不得出半点纰漏,通常情况下,就算明知道这里有江湖中人,只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万一遇上个爱管闲事的呢? 此人看上去就挺多事,拉过张板凳坐下来,道:“那我们在此喝口水,歇歇脚总成。” 奶奶的。金汤寨众人忍不住暗骂,后悔事先没准备蒙汗药。 高亮把众人喝剩的热水倒了一壶,又拿过几个带豁口的破碗来,问道:“军爷们这是由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姓王的将领拿起碗来看了看,没动那同样破烂的水壶,道:“我们由哪里来,诸位心里会不清楚?请转告贵寨龙大当家一声,明日我们会由霸龙岗经过,王某带的兵不是软柿子,队伍中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还望行个方便。” 原来他将高亮等人当成霸龙岗的暗哨了。 这也难怪,此地离着霸龙岗不过四五十里路,江湖中人地盘意识浓厚,讲究一山不容二虎,姓王的做梦也未想到,这年头,连开黑店都有冒牌货了。 高亮犹豫了一下,讪笑着便想要先答应下来,把人糊弄走了再说。 便在此时,后院矮墙上黑影一晃,有人跳将进来。 连丰当先察觉,摆开架势,把明月挡至身后,沉声喝道:“什么人?” 薄薄的夜雾中,有人应声:“是我。” 声音颇耳熟,明月听出来了,巫晓元! 他这是循着同伴留下的印记赶来会合了。 明月方松了口气,却发现巫晓元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人,黑暗中虽看不清楚脸,可那身影却透着几分熟悉。 一时间她只觉心跳如擂鼓,就像被谁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望着对方。 那人低笑了一声,正是许久未见的谢平澜。 这时候连丰几个才反应过来,喜道:“世子?” 后院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几人焉能听不到,姓王的将领站起身,高亮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推开了通往后院的房门。 屋里那点灯光不过照亮几步远,谢平澜迈步上前,错身之际,悄悄抬手在明月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明月感觉面颊一下子热起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 巫晓元抢着答道:“哈哈,我可是足足奔波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世子,然后又陪着他赶过来,来回上千里,眼都没合过,这次可真是累死了。” 明月听完了立即抬头去看谢平澜,关切地问:“赶了这么远的路,没事?” 谢平澜含笑道:“没事。” 巫晓元:“……” 谢平澜道:“院子里没蚊子么,进屋说话。” 明月这半天站在黑乎乎的院子里饱受蚊虫滋扰,叫他一提,倍觉委屈,瘪了瘪嘴,心道屋里未必就好多少。 她这趟开州之行遭的罪抵得上过去十几年,不过能见到谢平澜,也算值了。 谢平澜同那姓王的将领居然认识。 姓王的见是他来了,明显放松下来,打发个亲兵回去,阻止手下带人前来。 不过他说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谢世子,你果然同这些山贼草寇有勾结,怎么,软的在我这里行不通,要来硬的?” 谢平澜在他对面坐下来,语气淡然:“倘若来硬的,能从你王桥卿手中把百多名犯人不伤寒毛地救出去,我不惮一试。” 那王桥卿闻言微哂:“这到是实话。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话间,他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若你又是老调重弹,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口水了,你说的纵是再有道理,我也是那一句话,王某上有老下有小,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害他们改天也坐在囚车里被押往战场。” 谢平澜笑了笑,冲着明月、高亮等人伸手示意:“你搞错了,这几位可不是霸龙岗的人,他们都是信得过的朋友,说是能与谢某性命相托也不为过。这次可多亏了他们报讯及时,方才为你免去了一场大祸,来,都过来坐。” 高亮忙道:“我带着他们去准备些吃的。” 谢平澜来了,自不能拿野菜树皮汤招待。 明月把山柱叫过来,叫他再去找找,换几个干净的好碗来,重新烧热水,请汪家的老掌柜帮着泡壶好茶。 吃的虽然匮乏,可他们有从邺州带过来的茶叶啊。 王桥卿颇为意外。 其实自从看到明月,他便知道自己判断有误,眼前这些人怕是与霸龙岗的山贼扯不上关系。 “什么大祸?你不要危言耸听,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荒野山村,几间破房子,自己竟然呆在里面同谢平澜对坐着喝茶。 想想还真是既奇妙又荒谬啊。 谢平澜没有给众人相互介绍,打发了巫晓元和连丰几个出去守着,扫了眼王桥卿身后的几个亲兵:“能跟着你来这里,我就当都是信得过的心腹,说话无需避讳了。” 王桥卿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这你放心。” “好。我刚得到消息,霸龙岗的山贼要在前面伏击你的队伍,早两天就埋伏好了,只等你们自投罗网。” 王桥卿初听不以为然:“那就让他们来好了。霸龙岗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一千贼人撑死了。” “不止。” “别欺我不常来开州公干……咦,谢世子你什么意思,有人劫道,你们不是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巴巴地来提醒我,咱俩的交情没好到这种地步。” 此时山柱把刚沏好的茶水送上来,明月看他笨手笨脚的,伸手接过。 谢平澜道:“我来。”从明月手中拿走了茶壶,掌心擦过明月的纤纤手指,跟着笑看了她一眼。 明月点点头,坐下来,表面看着还算平静,内里却像是有只蝴蝶停在心尖上,不时震颤着色彩斑斓的双翅,要飞不飞的,既心痒,又莫名期待。 谢平澜亲手给王桥卿和明月斟上茶。 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王桥卿眉毛随之动了动,若非心中有事,肯定要赞上两句。 谢平澜接着适才的话题:“若真能浑水摸鱼,我何需如此焦急见你。来这里之前,我先去霸龙岗那些山贼埋伏的地方转了转。” “如何?” 谢平澜以手指沾了些茶水,在破桌子上画地形图给他看:“官道由此往东不到六十里,会经过霸龙岗附近的一处峡谷,这一段不足百丈距离,北侧地势陡峭,寻常人难以攀援,南边却是个缓坡,长满了荆棘灌木,我看那些山贼已经准备好了大量巨石滚木,到时将峡谷两头一堵,想要完全困住你这三千人马不大可能,要留下那些囚车却很容易。” 明月托着腮,歪头看谢平澜画图,那地方她依稀有些印象。 谢平澜若是没骗人,那看来龙秋横到底是被汤啸给说服了。 可谢平澜不是已然投了杜昭的密州军,为什么要专程跑来给敌人通风报信呢? 古里古怪! 王桥卿也想不通,奇道:“留下囚车,那不是正合你意?” 谢平澜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但他们的目的不在救人,而在杀人,要将你所押送的犯人一举除去,不留后患,所以我只好找你合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最后一张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