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冲突
“雪净瓶”? 明月听着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在哪听说过呢? 便听费长雍道:“相传海河洲中有一姑射山, 山中仙子肌肤若雪,不食五谷, 乃为掌雪之神……” 明月听他提到姑射仙子,顿时想了起来。 她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这一段,每当要降雪了, 姑射仙子便用黄金箸敲击贮雪的琉璃净瓶, 净瓶里的一片雪落到人间,便是一尺深的瑞雪。 果然费长雍说的也是这段传说。 他道:“名字取好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用它, 昨日隋小姐你一说,我便觉着这‘雪净瓶’好似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 明月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费长雍临时胡诌的,但不管是不是,这番话都是她所听过最委婉高明的赞美了。 她拿着那精钢盒子, 抬眼去看费长雍,正与他的目光遇到一起。 费长雍冲她笑了笑,低下头亲手教她如何用那“雪净瓶”。 “用力按住这里, 就会启动机括,从圆孔里打出两根钢钉, 速度很快,一丈之内打穿寸许的木板不在话下。我听说你会射箭?要谨慎使用, 这‘雪净瓶’下真会死人的,若不是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心怀百姓疾苦, 是不敢把这东西拿给你的。” 明月点点头,要照对方这标准,这件宝贝自己真是受之有愧了。 费长雍又教她怎么更换钢钉:“在这里,这样就算装上去了,你爱收回来继续用也可以,找人照着这大小打造一些备用也行,总之,这东西就是出其不意应个急,并不能当作真正的武器去使。” “明白了,谢谢你。” 明月摆弄着那“雪净瓶”颇有些爱不释手,想等费长雍走了,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试一试。 费长雍叮嘱完了,突又想起一事:“对了,我听说你同陈丰羽有些宿怨,你不会拿着这‘雪净瓶’去射他?” 明月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直到费长雍有些急了,方道:“只要那小子别打歪主意害我。” 想起那混账在观霞阁上对着自己叫嚣,当时费长雍便在场,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背地里不定如何肆意诋毁,明月觉着有必要同费长雍解释一下。 她便把自己因何射杀了陈丰羽的马,所谓“宿怨”来龙去脉简单讲了讲。 费长雍点头:“我便知道隋小姐不是他说的那等人。放心,费某分得清楚是非善恶。” 明月对此很是怀疑,但人各有志,陈佐芝对他又确实不错,可算是言听计从。 本着疏不间亲的原则,明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当时也是天时地利,刚巧他从箭台下面经过,才给了我用踏/弩的机会。否则以我的臂力想要拉一石的弓都费劲儿,咦,费公子你……” 她望向费长雍,见对方神情似笑非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难住了的样子,心中大定,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办法?” “帮你拉弓的时候省些力气?有啊。” 不等明月露出欢容,他又道:“不过我需得现场看一看你是怎么拉弓射箭的。若是这会儿方便的话,我记得隔壁就是演武场,我先过去等着你。” 说罢,费长雍起身抱了抱拳,向外走去。 哎,看就看,何必要兴师动众去演武场? 明月抬手想要叫住他,转念又一想,管他呢,若能以机关改造弓/弩,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有收获,说不定金汤寨整体的实力都会由此提升一大截。 待明月收拾停当,换了身浅黄色的窄袖骑装来到演武场,已是太阳西沉,天将黄昏。 杨柳清风拂面,送来淡淡花香。 天际是大片的彤云,不知哪路神仙在上头打翻了朱砂盘,细端详竟有一种摄魂夺魄的美。 这演武场是陈佐芝住进来之后新建的,因在府邸中,占地只有小半亩,半边是兵器场,半边是练箭的靶场。 费长雍已独自在靶场挽弓练上了。 靶场有专门的箭童,按照费长雍的吩咐准备了清水和点心瓜果,小几上摆得满满的,只等明月到来。 明月离远见费长雍站立如松,张弓搭箭,弓弦拉开如满月,他只是稍微瞄了一瞄便松开了手指,铁箭呼啸飞出,直直没入箭靶正中的红心。 那目标立在靶场边缘处,已经是不能再远了。 明月扬声赞了个“好”,她在弓箭上也浸淫了不少时候,一看箭飞出的力道,就知道费长雍臂力惊人,他那张弓比之父亲的三石还要在上,四石?还是五石? 可看他方才射箭时那轻松的样子,明显远未到达极限。 难怪那雍德义在他手下如土鸡瓦狗,几个回合便束手就擒。 费长雍含笑扭头,闻声望来,夕阳下乌发好似泛着金光,眼睛亮闪闪的,以赞叹的目光将明月由头打量到脚,笑道:“你可是来了。那边有弓箭,去试试可有趁手的。” 明月这才发觉,对方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叫自己隋小姐,只用“你”来称呼。 她点了点头,过去挑了张同自己平时所用大小轻重差不多的弓,拉着弦试了试强度,又拿了一壶箭,向着费长雍走过去。 费长雍让至一旁,明月叫箭童把靶子往前挪了挪,站在原处,连射三箭。 “准头还不错,好了,下面再来一箭,别着急,慢慢来。”费长雍走至她身后。 明月点了点头,搭上一支箭,慢慢将弓拉开。 费长雍沉声道:“双肩再塌一些,不错,胳膊放松,拉弓时真正该用力的是你后背的筋脉。” 明月照他所说,胳膊一卸力,弓弦登时就拉不住了。 说好的看看她射箭,帮她在弓上安装机关,怎么就变成了费长雍教她射箭了? 不过有高手现场指导也算机会难得,明月照他所说,全力调动后背的力量。 费长雍退开一步,用手里的弓在她肩胛骨内侧轻轻一点:“这里用力!” 未等明月照做,离远有人怪声怪气道:“哎呦,小费,你这忙啥呢?”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陈丰羽穿着簇新的统领衣裳,大摇大摆走进了演武场。 后头还跟了一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孟黑。 费长雍笑笑:“我在教隋小姐射箭。”又同孟黑打招呼,“孟爷。” 明月鄙夷地瞥了陈丰羽一眼,轻哼一声,突然就找到了费长雍所说的感觉,后背用力猛然拉开弓弦。 这一箭疾如流星,正中靶心。 费长雍应声赞道:“好,就是这样。” 两人竟然就把陈丰羽晾在了那里。 陈丰羽阴沉着脸,好不容易克制住了骂娘的冲动,道:“小费,看不出你还有这闲情逸致,我伯父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费长雍挑了下眉,回道:“今天新出的《屯田令》是这月第十三道政令,王爷对此次集会的成果十分满意,《屯田令》里涉及军屯,不论是大化的驻军还是守边的士兵,都要蒐乘训练之余屯田待敌,不知羽少爷看了没?” “你!” 明月诧异地望了费长雍一眼,这小子,很够胆啊,和陈佐芝的侄子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明明在观霞阁上两人还亲热的很,一转眼的工夫,费长雍就把陈丰羽的手下都打发去种地了,难怪姓陈的小子生气。 她这时候肯定是要站在费长雍的一边,收了弓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决定了,要拜费公子为师,学习射箭,往后谁再惹我,绝不手下留情,嗖,一箭过去,取了他的狗命。” 陈丰羽焉能不知她在恐吓自己,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偏费长雍还火上浇油,笑道:“隋小姐这般聪颖,我怕是教不了你多久,别说拜师,咱们互相切磋。” 陈丰羽想要发作,念及伯父正倚重这姓费的,到底有所顾忌。 一旁孟黑沉声道:“费司徒,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他称呼的是官职,可谁都清楚陈佐芝先前封的这些官儿是怎么回事,待费长雍疏远之意昭然若揭。 费长雍点点头,跟他到了无人处。 陈丰羽环顾四周,看到小几上各种点心水果,微微冷笑,道:“花前月下啊,不对,月亮还没出来,你这是人约黄昏后,哼哼,看上姓费的小子了?别忘了,他不过是我伯父的家臣,说难听点,一条狗。” 明月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这话你敢去王爷跟前说么,别自我感觉不错了,出门随便问一问,全大化谁不知道,王爷对他比对你要看重的多。” 只要能恶心到陈丰羽,别说叫陈佐芝王爷,就是伯父她也叫得出口。 陈丰羽被她一语道中心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待再说点什么挽回场子,那边孟黑怒喝了一声,就见他和费长雍相隔不过两步远,互不相让对峙了半天,孟黑扭头大步而去。 陈丰羽叫了声“三叔”,连忙由后追去。 费长雍回来,明月关心地问:“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先前肃贪抓了临丰县令,供出不少东西来,你知道的,临丰一直在孟爷手里,他叫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自然实话实说,核赃的事是马大人在负责,不归我管。” 明月心说骗鬼呢,难怪孟黑发火,以马康才的胆量,背后若是没有费长雍支持,就算因为行刺钦差的事和孟黑有了些不睦,也不敢咬住了不松口。 她嘻嘻而笑,对费长雍这人好感倍增,暗忖:“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投奔陈佐芝了,一定是老天爷想要折磨孟黑和陈丰羽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