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端木莘拉着小芸的手走进一家小酒。他依旧穿着衬衫，没有打领带，小芸则是穿着简单的碎花连衣裙。 小芸扫视了一圈。这是普通的乡村式小酒，挂着汽灯造型的灯，各处都是以原木装饰，桌椅也是木头的，被磨得油光发亮。里面大概都是些熟客，客人和服务生们不时聊聊天。这里似乎还兼着餐厅，也有人在吃面、吃饭。 “记得我说的吗？”端木莘对她小声说，“他们知道你的职业，但还是不太喜欢搞金融的……你不提就行了。” “知道啦……”她有点不耐烦的回答。 “莘！”有人看到他们，就站起来对他们招手，“这边。” “来。”端木莘拉着她走过去。 小芸看着前面那一桌人，七八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小芸，这些都是我的战友。这是我们上尉……还有这是……”端木莘一一向她介绍，接着又说，“这是我女朋友，小芸。” “哈，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小子艳福不浅！”有人就站起来用力拍他的肩，又对小芸笑，“谢谢你这么大发慈悲的收了他，要不我们真担心他这辈子没人要。” “怎么会？”她抿嘴笑。 “你知道吗，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他连走路都不会，同手同脚，啊哈……”有人把他的糗事说给小芸听。 “我就说，他们每次都取笑我。”端木莘在她耳边轻声说。他对他们笑了笑，“各位兄弟，在我女朋友面前，就给我留点面子。” “来，坐下说话。”有人对他们做个请的手势，“小芸，想吃点什么呢？” “我？有什么好吃的吗？”她想找菜单，桌上却没有，服务生似乎也没有拿菜单过来的意思。 “哈，这你可问对人了。”有个络腮胡子的大叔笑呵呵的回答，“就让我给你点。还有饮料，要果汁还是啤酒？” “嗯……果汁，谢谢。”小芸有些拘谨的笑。 一旁的端木莘感觉到她的紧张，握紧了她的手。 她笑着回望他，意思是说：放心啦。 他们并没有问她什么，大多数聊天内容是缅怀过去、还有说些各自的生活琐事。端木莘话也不多，不时的低头和小芸说说话，生怕冷落了她，这又惹得大兵们一阵取笑。 “我觉得这些串串味道不错哦。”她吃着盘子里的丸子和海带结，有点辣，又有点甜，挺香的。配冰镇的啤酒应该味道更好，她拿起男朋友的杯子，喝了几口。 “怎么样啊？小姑娘。”大叔笑眯眯的问。 “嗯。”小芸点点头，“我觉得很好吃哦。” “那就多吃点。”大叔微眯着眼，“咱们这些苍蝇小铺的食物，有的比星级酒店更好吃呢。” “嗯，同意。”小芸附和。她瞥了端木莘一眼，想起他去年带她去的海边小饭店。他这钻犄角旮旯小店的习惯，大概是跟他这群朋友学的。 “还要玩点什么吗？”有人又问，“打牌、丢骰子？” “好啊好啊。”小芸连连点头。 很快他们就玩成了一团。不但玩牌，她还学着划拳。 “少喝点。”端木莘笑着提醒她，“喝醉了我可抱不动你。” “你看他，这老实孩子。”有人又笑话他，“你没听说过吗？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 “那我要多喝点，给他机会哦。”小芸笑嘻嘻的接过话。 吃饱喝足，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其中几个战友是已经成家有孩子的人，于是就散场。 小芸站起来想走，端木莘却拉住了她。 他们把椅子挪开，把里面的那胡子大叔推出来。小芸这才发现，他裤管是空荡荡的，坐在轮椅上。她竭力掩饰自己的震惊，装出轻松的样子，和他的朋友们一一告别。 “这女孩子很好，好好珍惜哟。”有人拍着他的肩。 也有人对小芸说，“他如果对你不好，告诉我们来收拾他！” 惹得小芸又笑。 从酒出来，小芸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 小酒虽然环境温馨、吃的喝的也不错，但毕竟小，通风似乎也不太好，待久了有点憋闷。 “我们有一次支援缉毒行动，和毒贩交火，他在那次行动中，被炸掉了双腿。”端木莘望着战友推着轮椅远去的背影，轻声说，“别看他长相老成，其实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而已。” “莘……”她眼里酸酸的，上前紧紧的环住他的腰，“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上次说的，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对不起……我知道的，不管富人穷人，里面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他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两个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小芸挽着他的手臂，他则是双手插在裤兜里。 “其实我挺惭愧的。”他忽然说。 “嗯……？”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把我当兄弟看待。”他抿了抿唇，微微皱眉，“但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他们有困难我会力所能及的帮忙，也能一块喝酒聊天，但我不怎么会记挂他们。比如写个圣诞卡、或者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对我而言，更像是应酬。我并没有和他们心连心，我也不会去主动感知他们的情绪，除非他们告诉我。不止他们，我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除了你。所以，我大概是没有朋友……假装自己有朋友而已。” 怎么忽然伤感了？她微笑看着他，轻声说，“能一块喝酒聊天，那就已经算朋友了。他们有困难你会尽力帮忙，那就是有情有义的好朋友了啊。大概是男女性别差异，或者性格差异什么的……我和姐妹们倒是经常能感知对方的情绪，但如果我有难，她们也不一定帮忙呢。朋友之间也有亲疏，其实不用太在意啦。你有朋友，真的……有一群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把你视为兄弟的好朋友，我还羡慕你呢。” “小芸。”他停住脚步，弯下腰，轻吻了她一下。 你是我遇见的，最美好的女孩。 +++++++++++++++ 三个月后。 两个人坐着等吃晚餐，父亲还没来，小芸就凑到端木莘身边腻歪。 不一会儿，父亲过来了，她赶紧又坐回去。紧张的瞥了父亲一眼，他面无表情，她又看了看端木莘。莘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吃过晚餐，他和她还是回到小客厅去。但这次他却没有立刻投身工作，而是坐到小芸身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决定了吗？”他抿唇，显得有些紧张，“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你父亲了？” “决定什么？”她愣了愣，听到他后面的问题才明白过来，又嘟起嘴，“当时是决定要跟你在一起啊，笨蛋！不管几个月还是几年……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好。”听她这么说，他唇角的笑容绽开，“那我们去告诉你父亲？……我猜他应该知道了，就等着我们正式告诉他。” “我觉得也是。”她咬了咬嘴唇，“他应该不会反对？” 两个人牵着手到父亲的书房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请进”，就推开门进去。 “老师。” “爸……” “什么事？”端木爸爸正在打电话，看他们进来了，就把电话放到一旁，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们。眼镜片后的目光炯炯，似乎能够穿透他们的身体似的。 莘握紧了小芸的手，“我和小芸……正在交往。” “哦？”端木爸爸推了推眼镜，嘴唇紧抿。 “我们彼/此/相/爱……希望得到您的祝福。”他接着说。 “为什么？”端木爸爸站起来，走到他们俩面前，轮流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没必要恋爱结婚啊。各自找外边的优秀对象，对你们的前途来说更有利……” “爸！”小芸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们爱的是对方啊！为什么要为了前途去找别人？前途真的那么重要吗？况且，即使我们在一起，也并不是就没有前途了啊。” “楚家的那孩子不是追过你吗？”端木爸爸对小芸说，“你既然有意往金融业发展，找个金融世家的继承人不是很好？至于你……”他又看着端木莘，“你是我的接班人，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你不需要再娶我的女儿巩固这一点。你娶了她，反而可能在竞选时面对一些质疑……对你的形象不利。” “爸……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小芸着急起来，“我们并不是为了利益或其他什么的原因才在一起的，我们恋爱，是因为爱着对方啊！” “小芸。”端木爸爸回到椅子上坐下，“等你们大一点会发现，爱情是婚姻中最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有永恒的爱情，但是有永恒的利益。” “这么说……”端木莘的声音低沉和缓，“您不同意？”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紧张，但她发现他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她甚至被他握得有点疼，他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父亲的拒绝，很可能触发了他的不安全感和分离焦虑。她连忙安抚他，“别着急，我们和爸爸好好说……他会同意的……” “我不会同意。”端木爸爸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爸！”她急得快哭了，“前途、利益……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难道你不希望我们两个幸福吗？” “当然希望。所以我反对。”端木爸爸靠在椅背上，“若干年后，你们会感激我的。” “爸……！”她还想说什么，端木莘却又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 “我们会再好好考虑的，打扰您了。”他淡淡说着，朝他微微鞠躬，然后拉着小芸出门。 “喂，端木老头，你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大嗓门女声传来。虽然没有开免提，但隔着几十厘米仍然听得清清楚楚，“我儿子配不上你女儿吗，他可是贵族后裔！我们家在法国和西班牙有酒庄、在德国有城堡、凯特王妃经常约我喝茶、马克西玛王后叫我表姨妈……你个死老头，我儿子看上你女儿是你家的福分，别死脑筋不识抬举……BLAH、BLAH……” 她至少用三种语言把端木爸爸喷得体无完肤。 “你听我说好吗？”等她喷完火，端木爸爸才苦笑拿起电话。 “你还有什么好说？”对方依旧是气势汹汹，“你敢说个不字，我立刻教唆他们私奔哦！” “夫人，您听我说。”他缓缓说道，“阿莘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也很喜欢他，他和小芸相爱，做我女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这么好的年轻人，我当然想为自己女儿留着。如果他将来竞选，确实可能面对一些质疑，但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到时候我们会聘请最好的竞选团队。有备，自然无患。” “那你为什么还……”对方疑惑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太优柔寡断了。”端木爸爸叹了口气，“他一直爱着小芸，我不是看不出来，但他一直在犹豫不决，如果不是小芸主动出击，他可能就错过她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也叹息了一声，“这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他的心。唉。” “小芸已经主动了一次，难道他还要再蹉跎几年、等着小芸向他求婚吗？我知道，女人对这些小问题是很计较的，我不希望小芸一辈子对此心有芥蒂。他要跟小芸在一起、要娶小芸，必须拿出他的果决来才行。”端木爸爸抿了抿唇，“我这也是为他们着想。” “哦。”对方终于笑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 “唔……我这老头子只好做个坏人啦。”他哼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