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8)
关于姜苏的事聊了许久。 汪老夫人说起自己的疑惑,比如姜苏实在和姜欢一模一样,长相还勉强能说的过去,但是行为举止,说话的神情态度,看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就实在叫人不得不起疑了。 赵老爷子反倒在电话里替姜苏打掩护,坚称汪老夫人人老了,记忆模糊了,又拿出以前说服自己的那套理论说服汪老夫人,没有人会几十年都不老,姜欢也一样。 同时又提醒汪老夫人,要她在姜苏面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最重要的是:“别告诉他。” 汪老夫人当然知道赵老爷子指的是谁。 “他这么多年一直很后悔。”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不会倒流,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我们年轻的时候。” 汪老夫人无话可说。 挂断电话,汪老夫人几乎被赵老爷子说服,心里的疑虑十去**。 而另外一头,赵老爷子则没好气的看了富生一眼:“富生啊——你这一辈子从来没违抗过我的话,怎么,旧主子回来了,我这个新主子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赵老爷子这话说的重,显然对他自作主张让姜苏去西城找汪老夫人的事十分不满。 老管家不说话,只是低头听训。 几十年了。 老管家一直恪守本分,从不逾矩。 但是对赵老爷子来说,老管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仆人,只是他的管家,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也是他和姜欢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自然也知道,富生对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所以赵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富生,我不是怪你......只是当年那些事,不管她是姜欢也好还是姜苏也好,知道了,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直低头没说话的老管家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赵老爷子,目光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些坚定:“可是她想知道......她也应该知道。” 赵老爷子看着富生,不说话了。 —— 第二天,姜苏依旧睡到下午才起来。 而汪老夫人对此毫无意见,甚至在佣人准备叫醒姜苏吃早午餐的时候她还制止了,只说让姜苏睡。 家里的佣人都已经认识了这位家里的新客人。 汪老夫人已经敲打过家里的佣人们,对待姜苏要像对待家里其他人一样尊重,有求必应。 其实不用汪老夫人敲打,佣人们察言观色也知道汪老夫人对这个小姑娘的看重. 姜苏一起来,厨房就忙碌起来。 给姜苏做了一人餐。 说的一人餐,其实差不多是四五个成年人的分量。 这也是汪老夫人交代下去的。 姜苏吃完饭,就去和汪老夫人在后面院子里喝下午茶。 “你看我这宅子的风水怎么样?”汪老夫人喝着茶笑着问姜苏。 姜苏说:“不错。应该是请过风水大师来看过的。” 汪老夫人笑笑说:“姜欢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敬畏鬼神。我这一生,不说做多少好事,但是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都是因为姜欢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宅子,从选地,到修建,各种物件摆放,都是风水大师指导的。” 姜苏笑着说:“这位风水大师水平还不错。” 汪老夫人说:“是啊。住进来以后一直很安稳。” 姜苏顺势问:“我奶奶当年在西城,也是做的这一行?” 汪老夫人点点头,神色中带着某种遥远的憧憬,仿佛她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当时她还是个懵懂少女的时候:“当年姜欢可以说是西城的风云人物了,那时候要想请动姜欢,不管是干什么,起步价就是五条小黄鱼,上不封顶,来回必须要有小汽车接送,那时候的黄金多金贵啊!但是想要请姜欢的人,还是排队排到了万和江。” 汪老夫人又微微笑起来:“她规矩还多,无论轻重缓急,她每天睡到下午才会做事。还挑客人,要是她看不惯的人,就是给一百条小黄鱼那生意她也不接。姜欢也正因为这,得罪了不少人,更因为做生意,常常坏了人的好事,结下了不少的仇家。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姜欢的命。” “就和富生说的一样,她在西城,一半是仇人,一半是朋友。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就有多少人想保她的命,所以虽然明枪暗箭一直不断,但是姜欢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说到这里,汪老夫人对着姜苏笑了一笑说:“当年姜欢在西城,男人都爱她,女人都恨她。关于她的坊间传言,能编成一本圣经那么厚的书。” 姜苏问:“后来她又是为什么离开西城的呢?” 后来她离开了西城,去了北城,一定是有原因的。 汪老夫人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也许她是对这个地方失望了。” 姜苏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事......”汪老夫人说:“我大概也是老了,很多事都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她去了北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吗?”姜苏问。 汪老夫人说:“没有......或者她回来了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北城,被文昭找到,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又不辞而别,离开了文昭,自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了。姜欢就那么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里,就像她突然闯进来时一样,那么突然。” 说到最后,汪老夫人似乎陷入了那段往事之中。 她在遇到姜欢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身为女子居然还可以这样。 不用守那诸多规矩,不用贤良淑德,不用规规矩矩。 百无禁忌,无法无天。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桀骜不羁这四个字,可以用在女子身上。 姜欢像是当时从笼罩在西城上方层层乌云后穿透乌云投射下来的一束光。 她是彩色的、鲜活的。 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所以一半人喜欢她,一半人讨厌她,仿佛两个极端。 她是聪明的、狡诈的、冷酷的、却也是最好的姜欢。 她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实际上却谁都没有被她放弃过。 后来,是这个看起来最冷酷无情的姜欢,被放弃了。 她离开西城的时候,一定是死了心的。 否则怎么会连告别都没有。 汪老夫人心中伤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泪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侧头,轻轻揩去眼角的濡湿,不想在姜苏面前失态。 姜苏能够感觉到,汪老夫人和她说的话中也有所保留。 她和赵老爷子,以至于老管家,似乎都在默契的隐去了一部分的故事。 而这一部分故事,却恰巧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第 68 章 “有一个叫成玉的人, 老夫人应该也认识?”姜苏决定旁敲侧击。 汪老夫人听到成玉这个名字, 也怔了一下,然后看向姜苏:“你从李秀芝那里听说的?” 姜苏点点头:“还有赵老爷子也跟我说了一些。” “他家里, 还有什么人吗?”姜苏问。 汪老夫人叹气:“玉哥是家中独子......当年玉哥过世, 成夫人大受打击,不到半年也因疾过世, 玉哥父亲与成夫人夫妻感情甚笃, 之后没有再娶。” 姜苏默然无语。 “成玉和我奶奶,是什么样的关系?” 汪老夫人看着姜苏,有些无奈的说:“虽说我和你奶奶交情甚笃, 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是不赞同你奶奶的。姜欢她不管那人是不是她真心喜欢, 她总要去招惹, 偏偏招惹了以后又不负责,玉哥那样清冷的性子,如果不是到了最后, 我们都没发现他竟然陷得那样深,为了姜欢,竟然连命也不要了......后来李秀芝发了疯的要对付姜欢,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她倒不是真为了玉哥,不过是女人的嫉妒心罢了。” 汪老夫人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凝重:“姜苏,你学了你奶奶的本事, 又长的和你奶奶一样的容貌,我很担心你会走你奶奶的老路。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学你奶奶,只为一时欢心就惹下那么多桃花债,你要知道,债欠的多了,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姜苏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想,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在还姜欢欠下的桃花债么。 被一团乱麻捆着,似乎怎么都挣脱不出去。 正说着。 佣人上来说:“老太太,小少爷回来了。” 汪老夫人眼睛顿时一亮,从靠椅上坐直了身子,眉间眼梢都带上了喜气:“阿琛回来了?” 佣人也回笑说:“刚回来,先回房间了。” 汪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招呼姜苏:“快起来,奶奶介绍阿琛给你认识。阿琛是我的小外孙,现在在北城上学,难得回来一趟,正好介绍你们两认识。” 姜苏笑着站起来,不忘捡了块点心塞进自己嘴里,又拿了一块,边走边吃。 觉得汪老夫人太信任她。 刚刚还在说姜欢的前车之鉴,这会儿却是丝毫不顾忌的想把自己的小孙子介绍给她。 姜苏想着自己可得对得起汪老夫人这份信任。 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汪老夫人身后进了大厅,还没进大厅,就听到汪老夫人宝贝、肉的叫着,她嘴里还塞着一块刚塞进去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嚼,就看到汪老夫人的小孙子了。 真巧那少年也看了过来。 两人都是一愣。 巧了么不是。 两人一班飞机来的西城。 汪老夫人的小孙子,正是姜苏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清秀少年。 只不过他此时没戴眼镜,额前细碎的刘海也梳了上去,书卷气弱了几分,看着成熟了几分,清秀少年变成了俊美青年,只是气质却一样清冷。 汪老夫人没注意到自己外孙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笑着说道:“阿琛,这是外婆好朋友的孙女,姜苏。姜苏,这是阿琛,沈琛。” 姜苏笑眯眯的说:“你好。” 她腮帮还鼓着呢,打招呼的时候也没忘吃,一鼓一鼓的。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见她,她永远都在吃。 沈琛的目光收了回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你好。” 反应有些冷淡。 姜苏也不介意,说道:“你们继续聊,我继续去晒太阳。” 汪老夫人笑道:“我看你是想去吃点心。喜欢的话,待会儿我再让小张送几盘过去。” 姜苏笑笑,然后就走了。 姜苏一走。 汪老夫人就问沈琛:“刚刚那小姑娘怎么样?” 沈琛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奈:“外婆,我今年还只有二十二岁。” 汪老夫人顿时哈哈一笑:“谁问你了?我是想问你,姜苏配你大哥怎么样?” 沈琛一愣,然后淡淡的说:“不搭。”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确定她成年了?” 汪老夫人说:“她天生脸嫩,当年她奶奶二十多岁了,看起来也就像她年纪那么大。我昨天看她身份证了,都十九了。” 沈琛淡淡的说:“大哥今年三十。” 汪老夫人说:“男的大女的十岁正好!你外公还比我大十二岁呢。”汪老夫人拿话噎她:“姜苏年纪配你倒是正好,可你不是不喜欢吗?” 沈琛一噎。 心里却忍不住想,他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汪老夫人说:“姜苏这姑娘,我打心眼里喜欢,我是真想留她在家里。” 她喜欢姜苏,也心疼她。 想着姜欢不在了,自己应该替姜欢看顾她这世上唯一的孙女。再怎么看顾也不如在她眼皮子底下来的好,而且她那些孙子,她都是心里有数的,绝对不会亏待了姜苏。 姜苏可不知道汪老夫人正在暗戳戳的帮她做媒,躺在遮阳伞下面的躺椅上,吃着点心喝着茶,好不惬意。 而此时的另外一边。 翟靳聿也遇到了点麻烦。 吃午饭的时候,翟老爷子忽然慢悠悠的说:“我听说,昨天半夜,你带了个女孩子回家?” 蒋叔反应最大。 端着碗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坐着的翟靳聿。 当事人反而淡定,把饭咽下去才慢条斯理的说:“您的消息有误,不是半夜,是晚上不到十一点。是我一个朋友,有事找我。” 蒋叔想问,但是这里有个辈分最高的翟老爷子在,他不好开口,就等着翟老爷子问。 翟老爷子也意外的看了翟靳聿一眼,显然没想到他承认的那么痛快:“什么朋友要半夜偷偷摸摸的进来,还是个女孩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蒋叔看着翟靳聿:可以啊小子,都学会大半夜带女孩儿回家过夜了? “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也不是偷偷摸摸进来,是我请过来的。” 翟靳聿语气平淡,但维护之意却十分明显。 翟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抬眼说:“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见。”见翟靳聿不说话,他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在这方面上上心了。” 翟靳聿淡淡应道:“我知道了。” —— 汪老夫人正坐在客厅里和沈琛聊他的近况。 佣人又进来:“老太太,翟少爷来了。” 汪老夫人真是惊讶了,惊讶中带着喜气:“靳聿?今天是怎么了?八百年都难得现身的人一个个都现身了。” 这时翟靳聿在佣人身后走了进来,对汪老夫人微微一笑:“姑奶奶。” 汪老夫人站起来笑:“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翟靳聿一笑。 沈琛也站起来打招呼:“靳聿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翟靳聿问。 “前两天。”沈琛说道。 翟靳聿点点头,然后对汪老夫人说:“姑奶奶,不瞒您说,我是来您这儿找人的。” 汪老夫人惊讶问道:“来我这儿找人?找谁?”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该不会...... 翟靳聿并没有察觉到汪老夫人的异样,说:“我是来找姜苏的。” 汪老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你、你认识她?”汪老夫人问道。 这时只听到一道软甜的声音响起:“翟叔叔?” 翟靳聿一转头,就看到姜苏从厅后走了进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看到姜苏的一瞬间,他冷硬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沈琛没有错过翟靳聿脸上的神色变化。 他看向姜苏,只看到姜苏用与面对他时截然不同的神情看着翟靳聿,她眼睛都弯成了月亮,笑起来的时候又甜又软:“翟叔叔,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就回北城去了呢。” 翟靳聿说:“我休年假。你不是第一次来西城吗,我带你四处走走,尽一尽地主之谊。” 姜苏说:“好啊。” 汪老夫人这时连忙说:“正好,阿琛,你也跟他们出去走走。” 翟靳聿有些意外的看向汪老夫人。 汪老夫人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 翟靳聿问沈琛:“小琛,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琛在汪老夫人的眼色下淡淡的说:“我的书还没看完。你们去。” 他说完,下意识的看了姜苏一眼。 姜苏却没看他,而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老夫人却说道:“看什么书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只知道闷在房间里看书,你都多久没好好看看西城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汪老夫人说着硬是把三人一起赶了出去,非要拿沈琛和他们一起凑堆。 被赶出来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琛抿了抿唇,说:“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个地方坐坐就行了。” 他被汪老夫人赶出来,身上连手机都没带。 姜苏说:“既然都出来了,就一起去逛逛。” 都没注意到旁边的翟靳聿的表情。 沈琛问:“不会打扰你们。” “当然不会。”姜苏笑眯眯的说,还转头问翟靳聿:“翟叔叔你说对?” 翟靳聿:“......嗯。” 于是一行三人上了车。 翟靳聿其实是有事想和姜苏说。 但是中间夹了个沈琛。 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翟靳聿和沈琛都不大爱说话,一路都沉默寡言,姜苏这一行三人的超高颜值,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关注度。 西城是一座古城,保留着非常多的古代建筑,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这些古代建筑并不作为人们的私人住宅,而是国家的文化遗产,供游客参观欣赏。 从某栋古代建筑的后门出来,姜苏忽然仿佛带着某种指引一般,往一个方向走去。 翟靳聿和沈琛就跟在她身后,偶尔聊一些沈琛的学业和未来的规划。 姜苏最后停在一座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受西洋建筑影响建造起来的小洋楼的院子前,她仰头看,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好像一下子时空转换,回到了几十年前,姜苏能够感觉到这个地方非常的熟悉,甚至远比赵家那种熟悉感要更加强烈,但是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这里的记忆。 就在姜苏站在门口的时候。 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姜苏,愣了一下,以为姜苏也是那些把这里错认为景点的旅客,于是把门关上,对姜苏说道:“这里不是景点。是私宅。” “这是你家吗?”姜苏问,眼前的中年男人气度不凡,看着不是什么普通人。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忽然一抬眼,愣了一下:“靳聿?沈琛?” 翟靳聿和沈琛正好走过来,看到中年男人后也都挺惊讶。 翟靳聿走过来说:“二叔。你怎么在这?” 沈琛也规矩的打了招呼:“二舅舅。” 被翟靳聿叫做是二叔的中年男人看了姜苏一眼,然后说:“这姑娘是你们认识的人?” 翟靳聿点头:“是我朋友,姜苏。” 然后对姜苏说:“姜苏,这是二叔。” 姜苏乖巧的叫人:“二叔好。” 二叔对姜苏有种天然的好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翟靳聿:“你们怎么上这来了?” “她第一次来西城,我带她四处逛了逛,不小心逛到这里来了。”翟靳聿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洋楼:“这是......” 二叔说:“这是你爷爷一个故交的房子。好几十年了,一直是你爷爷在帮忙打理,这不,好久没过来了,他让我过来看看。” 翟靳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姜苏忽然问。 二叔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翟靳聿,心想能被翟靳聿带着逛的女孩子,估计两人关系不一般,于是说道:“看看倒是可以,但是不能碰里头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来:“进来。” 姜苏跟着进去了。 翟靳聿有些奇怪,在逛那些古建筑的时候,姜苏显得兴致缺缺,却对这看着很普通的小洋楼感兴趣。 开了门,小洋楼前有个不小的院子,两边都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看着都十分旺盛,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二叔对翟靳聿说:“这里平时都有专人打理,我也是定期过来看一眼,以前都是你爷爷亲自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故交,让老爷子这么上心。” 翟靳聿沉默着,他这些年很少关心家里的事,对这些也毫不知情。 姜苏已经进到了楼里,里面的摆设看起来还是几十年前的家具摆设,不少都是外国或者是仿外国的摆件,连客厅的灯都是华丽的水晶灯,几十年过去却一尘不染,这里的打理做的很精心。 姜苏在一楼转了一圈,她细细的看遍每一样摆件,她的手轻抚过棕色的皮质沙发,仿佛能看到自己几十年前就坐在这沙发上翘着腿喝着茶。 翟靳聿也在观察这房子。 “这房子几十年没人住了?” 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几十年没有主人的房子,倒像是有人常住的,东西摆放的像是主人会随时回来。 二叔说:“你二叔出生前,这房子就没人住了。但是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几十年没断过,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新。”见姜苏去了别间,他抓紧机会问:“刚刚那小姑娘?” 一旁的沈琛不自觉凝神。 翟靳聿却微微怔了一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姜苏和他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朋友。 正在此时,只听到一阵轻巧的上楼声音响起。 等在等翟靳聿答案的二叔惊讶道:“这小姑娘上楼去了?怎么她看着像是来过这地方似的,这里的楼梯修的古怪,我第一次来找了一圈才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她倒是一下就找到了。” 二叔说着,连忙也跟着上楼了。 翟靳聿回过神来,和沈琛一起上楼了。 只见姜苏正站在一扇带锁的门前。 二叔正在解释:“这间房,我都从来没进去过。从一开始就是锁着的,这么多年,除了老爷子,谁也没进去过,也不知道里头藏了什么宝贝。” “我想我应该能进去看看。”姜苏说。 二叔笑了笑,正要说话。 姜苏就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翟老爷子的故交,应该叫姜欢。” 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曾经在这楼里生活过,而且时间不短,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到处都充满着熟悉感,比赵家老宅给她的感觉还要强烈的多。 二叔一愣。 翟靳聿听到姜欢的名字,眼神里也起了波澜。 二叔惊讶的看着她:“你是......?” 姜苏说:“我是姜欢......的孙女。” 眼下的情况变得十分复杂。 翟二叔知道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位故交。 但是却没有通过他们这些小辈去查过。 从这房子的摆设和各种小物件来看,他也早猜想这位故交很可能是老爷子以前的“红颜知己”。他个性开放,没有想过要窥探老爷子的“**”,也不想深究这位故交的身份。 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位故交的后代,就这么蹦到了他眼前,还和靳聿关系不一般。 翟二叔很难不多想。 这是巧合? 翟二叔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翟老爷子确认。 当他提起姜欢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头的翟老爷子就激动起来。 翟二叔从来没见过翟老爷子语气那么激动过,听到老爷子在电话里说要过来,翟二叔连忙阻止,说带姜苏过去见他。 姜苏是想见一见这个翟老爷子。 多奇怪。 明明是姜欢的故交,但无论是赵老爷子、汪老夫人、还是老管家,都从未提起过翟老爷子,像是在刻意回避。 今天下午喝下午茶的时候,汪老夫人提了很多人的名字,他们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了,她说了很多以前的故事。 但唯独这位翟老爷子,她却只字未提。 而根据这栋姜欢以前居住过的小洋楼现在由翟老爷子打理,而且翟老爷子那么用心的打理来看,姜欢和翟老爷子的关系也很不简单。 而翟老爷子和汪老夫人更是亲戚关系。 无论如何,汪老夫人都不应该忘记提这样一个重要人物,除非她有什么顾忌。 姜苏坐在前往翟家的路上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姜欢故事的核心了。 翟老爷子时隔几十年,再次尝到了坐立难安的滋味,坐一会儿又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走一会儿又坐下,管家电话打了好几个,每次都是说在路上。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管家打过去最后一个电话,终于说已经快到门口了。 翟老爷子从中式沙发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管家拦下了:“您一个长辈去迎接小辈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迟不过几分钟,您再等等。” 他在翟家服务二三十年了,第一次看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老爷子这样失态。 翟老爷子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可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这么多年,也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但是一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现在,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却是她的孙女带来的。 那个小姑娘,居然也有了孙女。 虽然自己也已经子孙满堂,他本没有资格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但是对于姜欢有了孙女这件事,翟老爷子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他无法想象,姜欢和另外一个男人陪伴一生,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消息。 他已经等了几十年,又怎么能和往常一样淡定? 当翟老爷子看到跟在翟靳聿身后进来的姜苏时,他坐在沙发上,如遭雷噬,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少女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来,仿佛是几十年前的姜欢跨越时空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看了过来,那双让他魂牵梦萦,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的眼睛,就那么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带着些许的打量、探究。 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 她就是用这种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眼一眯,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甜乎乎的笑:“你就是翟星楼?” 他在见到她之前,就已经听过她许多传闻,他想象中,她应该是个美艳的女人,一颦一笑颠倒众生,那样才符合坊间传闻的专勾男人的狐狸精的模样。 可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小姑娘,虽然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却与传闻半点也不相符,她长着一双桃花眼,却半点也不勾人,那双眼睛十分清澈,仿佛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她甚至不能称之为是一个女人。 当时的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得那样深,甚至难以找到自己沦陷的源头。 此时已经垂垂老矣的翟星楼看着站在面前看着他的姜苏,想说话,嘴唇却开始颤动,嘴唇蠕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欢...欢欢?” 姜苏几乎在听到翟星楼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豆大那么大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顺着她白皙的面颊坠落下来。 等到看到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她才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那泪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她怔住。 她这一生太过漫长,看过太多人的眼泪,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落泪,大概能追溯到几千年前,连为什么落泪的原因她都忘记了,可是她现在却对着一个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的老人落泪了。 还有此时忽然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以至于她看向翟靳聿爷爷的眼神就算不得友好了。 翟老爷子被姜苏这一滴泪震住,身体像是瞬间石化,一动也不能动。 翟二叔看到姜苏的那一滴泪,心里咯噔了一下,控制不住的想,这该不会是老爷子的孙女? 这要真是孙女,那靳聿....... 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家侄子一眼。 却见翟靳聿此时的脸色异常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沈琛冷眼旁观,不知道这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 第 69 章 翟二叔怎么也想不到, 翟靳聿此时想到的是另外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对于他的打击程度可能只亚于姜苏可能是他爷爷的亲孙女。 他已经开始后悔, 他今天不应该去找姜苏。 而翟老爷子此时把姜苏错认为姜欢之后的反应,也直接证明了翟二叔一直以来的猜想, 姜欢的确是翟老爷子的红颜知己, 甚至说是红颜知己太轻了,看翟老爷子这失态的反应, 姜欢分明就是他深埋在心里的深爱之人。 至少他这四十多年来, 就从来没见过翟老爷子这样失态过。 哪怕是母亲四十多岁过世的时候。 之后老爷子一直没有再娶。 他的妻子还在私下里和他感慨:翟老爷子平时虽然和他母亲看着相敬如宾好像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但是没想到用情至深,四十多岁的男人死了老婆, 还是翟老爷子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居然不再找, 也没有什么桃色新闻出来, 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但他心里清楚,父亲终生不娶不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记得他小时候书房里玩,翻抽屉的时候翻到了翟老爷子藏在抽屉里的一个玉镯子, 那时他刚刚开始上学识字,看到镯子内侧刻了一个字,他想辨认,结果不小心拿出来打碎了。 那是他记忆中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年幼的他几乎被吓傻了, 他从没想过他温和有礼的父亲会那么歇斯底里的生气,仿佛他摔碎了他最重要的东西,那种歇斯底里中甚至带着一种绝望。 最后母亲把吓傻的他带了出去。 那一整天,父亲没有走出书房。 再之后, 这个家里除了父亲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踏进他的书房,那里成为了一个禁地。 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被摔碎的镯子最后怎么样了,是被父亲丢了还是修好了。 他也永远都记得那个手镯内侧刻着的字——姜。 他一直不知道这个姜字对应的是谁。 在他认识的人中,并没有人叫姜这个名字。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姜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人的姓。 姜—— 姜欢的姜。 —— 姜苏抹掉眼泪,冷冷地看着翟老爷子。 翟老爷子也终于找回一丝力气,从沙发上起身,朝姜苏走了过来,他伸手想要触碰姜苏的脸颊:“欢欢......” “爷爷,她不是姜欢,她是姜欢的孙女,她叫姜苏。”翟靳聿不动声色的把姜苏拽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第一次,这句话不是从姜苏的嘴里说出来。 翟老爷子不相信。 眼前的少女和姜欢犹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的神态、她的眼神、她的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分明就是姜欢。 人的容貌可以变,可是人的“神”不会变。 即便有一个和姜欢一模一样的人和姜欢一起站在他面前,他都能立刻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姜欢。 他那样刻骨铭心爱过的人,他藏在心底几乎融入骨血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可是啊...... 即便刚才靳聿没有拉开姜苏,他的手也不会落在她的脸上,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自己的手,苍老、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包裹着骨血的手,和姜苏那张饱满、鲜活的脸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从没有想过,他这一生竟会生出这样卑微的自卑感来。 他在等待中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苍老了。 而他的小姑娘。 依旧还是个小姑娘。 翟星楼笑了笑,望着姜苏,眼眶微红:“是啊,你和姜欢长得太像了,我险些把你错认成她了。没吓着你?” 姜苏凉凉一笑:“我习惯了。” 翟星楼犹豫着问:“你......见过文昭了?” 姜欢笑意加深,眼中却越发冰冷:“不仅赵老爷子,还有汪老夫人我也见过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提起过你,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姜欢的事情似的。” 翟星楼瞳孔微微颤动,脸色也骤然变白。 翟二叔觉得这状况有点儿不对,看父亲这样子,倒像是支撑不住了。 这几年父亲身体就不是很好,翟二叔心里担心,他连忙说道:“都别站在这儿聊了,老于,让人泡茶,大家坐着聊。” 管家也见势不对,这会儿听到二爷吩咐,连忙招呼人泡茶了。 “爸,你才动手术不久,心脏受不了,就别那么激动了。”翟二叔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姜苏,给她眼色,暗示她说话注意些分寸,别把老爷子给刺激到了。 翟二叔这眼色却像是给瞎子抛媚眼,姜苏根本不买账,观察刚才翟老爷子的反应,分明就是确有其事,联想到自己那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泪,她此时只想直接问个明白,他是死是活跟她全无关系。 翟靳聿却在此时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住。 姜苏转头看他。 才发现翟靳聿脸色有些不好,他看着她,那双锐利冷眸中此时犹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她没防备的心里一软,却又恼恨自己对翟靳聿心软,用力甩脱他的手,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走。 “爷爷,二叔,我去找她。”翟靳聿说完,也转身往外走去,临走时他看了一眼翟老爷子,眼神复杂。 沈琛也告辞离去。 翟老爷子怎么看不到翟靳聿对姜苏的特别之处,他神色震动:“他们......” 翟二叔说:“爸,你跟我说实话......”他顿了顿,谨慎的问:“那丫头有没有可能是你孙女?” 翟老爷子差点一口气噎住,脸色难看道:“你胡说什么!” 翟二叔看到翟老爷子这难看的脸色,就放了心了:“我看靳聿对这小姑娘是上了心了,只要不是您亲孙女,那就一切好说了。” 翟老爷子脸色几变,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靳聿对姜苏的维护之意和无意识宣誓主权的举动,那代表着什么,他是过来人,当然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痛苦。 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谬。 “我不同意。” 翟二叔一惊:“您说什么?” 翟老爷子脸色发青:“靳聿和她......我不同意。” 翟二叔愣住。 —— “你跑什么?”翟靳聿追出去,抓住了正气冲冲往外走的姜苏的手腕。 姜苏挣了几次没挣脱,顿时怒道:“你爷爷欺负姜欢,你欺负我!我们姓姜的,就该你们姓翟的欺负是不是?” 翟靳聿顿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姜苏翻来覆去的想,愣是想不起来翟靳聿怎么欺负她了,顿时气得牙痒痒。 “你松手!” 翟靳聿淡淡地说:“我松手你就跑了。” 姜苏说:“我跑了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们姓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翟靳聿深深地看着她:“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姜苏,你不能把别人犯下的错怪罪到我的头上来,这对我不公平。” 他话中意有所指。 姜苏别开脸,避开他的眼睛。 “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今天才知道吗?”语调却情不自禁的弱了下来。 “嗯,我今天才知道。”翟靳聿说着,攥住姜苏手腕的手改握住她小小软软的手,他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要走,就把我也一起带走。” 姜苏惊得转头看他。 翟靳聿面上毫无波澜,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姜苏:“你.......” 翟靳聿语气依旧十分平淡:“别不承认,是你先招惹我的。” 姜苏:......桃花债那么快就要还的吗? ......这是假的翟靳聿? 姜苏说:“翟靳聿,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呵。”翟靳聿冷笑一声:“现在连叔叔都不叫了?” 姜苏被翟靳聿这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笑的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翟二叔一出来,就看到这副可怕的场面。 翟靳聿脸上似笑非笑的,脸色可怕。 姜苏正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看,都像是翟靳聿在欺负姜苏。 翟二叔走过去,一声断喝:“靳聿!干什么呢?” 翟靳聿手没松,连一眼都没看翟二叔,依旧盯着姜苏:“没干什么,就是在和她讨论辈分的问题。”他目光凉凉的看着姜苏说:“你叫我叔叔,按辈分,应该叫二叔一声二爷爷,叫爷爷一声——太爷爷。” 最后太爷爷三个字,他咬的格外重。 姜苏:......平时怎么没觉得翟靳聿这么能说呢? 要真按辈分,说出来要吓死你! 姜苏内心腹诽。 但是哪敢告诉翟靳聿自己是个老妖怪。 她也不知道这局势怎么突然就天旋地转了,自己怎么突然就被翟靳聿给吃死了? 这局势不妙。 又只听到翟靳聿说:“你说你没有招惹我,那为什么动不动抱我?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揉肚子?为什么要冲我撒娇,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对你心软?还有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咳......”一声轻咳,翟二叔尴尬的提醒道:“那个,我还没走呢。” 顿时,两道目光射了过来。 翟二叔都快尴尬死了。 这个靳聿,这种话私底下说就行了嘛,干嘛当着他的面说这么肉麻的话? 他老婆还在家里一直担心翟靳聿性子太高冷,也不会说话哄女孩子。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这侄子没开窍。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还是他那个在异性面前一句话都不说的高冷侄子吗? 这话说得他的老脸都红了。 而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沈琛神色有些复杂。 “二叔,你还不走?”翟靳聿看着翟二叔说:“我和她的话还没说完。” 翟二叔:“......” 沈琛走过来说:“那我先告辞了。” 翟靳聿转头看翟二叔:“二叔,安排车送沈琛回姑奶奶那儿去。” 翟二叔:??? 臭小子都使唤上二叔了?! 他轻咳一声:“你们的事晚点再说。老爷子想单独见见姜苏。” 姜苏把手从翟靳聿的手里抽出来,对翟二叔说:“正好,我也想单独和他谈谈。” 翟二叔微微皱眉,总觉得姜苏这语气,像是完全不把老爷子当长辈看。 看刚才那情况,估计老爷子当年可能是真的对不起姜欢,姜苏许是知道当年一些事,心里怨怪老爷子,翟二叔也就没把姜苏的态度放在心上,说道:“走。” 姜苏看也不看翟靳聿,跟着翟二叔一起走了,所以也就没看到翟靳聿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受伤。 翟老爷子在书房里等着她。 翟二叔只把姜苏带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让姜苏进去,他就把门带上,算是完成了职责。 想到刚才翟靳聿和姜苏说的那些话。 又想到老爷子的态度。 翟二叔顿时只觉得头大。 摇摇头,走了。 —— 书房: “坐。”翟老爷子从书桌后面站起来,极罕见的,单独面对姜苏的时候,有些局促,倒像是他才是客人。 姜苏就在书桌前的那张木椅子上坐下,面色冷淡。 翟老爷子又坐下去,然后弯下腰去,从锁着的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他把首饰盒拿在手里捏了捏,还是放在了桌面上,往姜苏那边推过去:“物归原主。”他勉强笑了笑:“可惜没能完璧归赵。” 姜苏把首饰盒打开才知道翟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里面是一个水色极好的玉镯子,但是却不是完整的,看起来像是摔碎过之后用某种技术重新衔接起来的,上面有几条细微的断裂式的裂纹,虽然不细看看不到,但是却依旧存在。她把它从首饰盒里取出来,翻转角度一看,内里刻着一个姜字,意味着她应该曾经是这镯子的主人,而此时那个姜字上也有一条细微的裂纹。 她的手指缓缓抚过那条裂纹,她能够从这玉镯上感知到很熟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 只要她用过不短时间的东西,都会被沾染上她的气息,像是一种标记,她再次触碰的时候能够感知到。 在翟老爷子期待的目光中,她没有把镯子戴回自己的手腕,而是把镯子又放回了首饰盒里。 翟老爷子殷切的说:“你为什么不戴着?” 姜苏抬眼看他,眼神冰冷:“碎了的东西,就算修补的再好,它也是碎的。” 翟老爷子瞳孔微微颤动。 “姜......” 姜苏打断了他:“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顾忌你翟老爷子的面子,我想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对不起姜欢的了?” 翟老爷子虽然已经年事已高,但是他常年身居高位,那双眼睛即便已经不似年轻时清明,却依旧拥有洞悉人心的光芒,而此时,他看着姜苏,那双锐利眼睛里的光芒却黯淡无光。 他已经和赵文昭通过电话了,赵文昭没想到姜苏会找到他,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告诉他,不管她是谁,她对当年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并且警告他,不要把当年的事告诉她。 “是我对不起她......”翟老爷子声音干涩:“因为一个误会,我错怪了她,不肯听她解释,还赶她走......” 那是他这一生唯一做的一件错事。 他做过的事比这三言两语要过分的多。 他对她恶语相向,那个他发誓要一生保护她不让她受伤的小姑娘,却是他把她伤得最重。 那个受了很重的伤也不肯掉一滴眼泪的小姑娘,因为他,掉了很多的眼泪。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悔恨都在噬咬他的心。 得知真相后,他曾经想过要放弃一切去找她。 可母亲以死相逼,妻子虽然没说什么,却总是暗自垂泪。 他的妻子没有什么错。 只是和姜欢因为误会而分离后,他已经心如死灰,为了忘记姜欢,卑鄙的顺从母亲安排娶得人。 他没有办法让她继续为他的错误买单。 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代价是他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欢愉过。 他这么多年的暗自寻找,只不过是想得到她的一丝消息,只要知道她过的好,他或许能够得到一丝慰藉,可惜从没有。 那个小姑娘,她多不容易才小心翼翼把心交给他,他却狠心地把它给丢了。 这或许就是他的报应。 可他还嫌报应不够。 所以她现在又来到他面前。 她忘记了他们所有的过往,她还是那样的年轻,而他已经行将就木。 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是他的孙子。 靳聿远比他当年更加优秀,年幼失去双亲却并没有击垮他,他成长的远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 他那样年轻,那样优秀,足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他不可抑制的嫉妒他。 嫉妒他的孙子。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报应。 “你要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姜苏皱眉问道,她需要听详细的故事,而不是这样总结性的发言。 翟老爷子的神色终于平静下来,他平静的看着姜苏,平静的说:“就是这些。”他的眼睛贪恋着她,嘴上却说:“你走,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姜苏说:“姜欢在离开西城去北城之后,你见过她吗?” 翟老爷子沉声说:“没有。” 他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铃。 门从外面被打开,管家站在门口等待翟老爷子的指令。 翟老爷子疲惫的说:“送姜小姐出去。” 姜苏没有赖着不走。 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翟老爷子叫住她:“你还有一件东西没拿。” 姜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头也不回,冷冷道:“姜欢不要的东西,丢了。” 她说话的时候脚步未停,话说完,她人也消失在了门外。 翟二叔站在门外,眼尖的看到桌子上那个熟悉的首饰盒,终于证实了自己多年来的猜想,只是看着父亲那一脸的伤痛落寞,他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这个小姑娘。 心够狠的。 —— 姜苏出去了。 沈琛已经先回去了。 翟靳聿还在楼下等着,看到姜苏下楼,他微微抬头,看着她带着一身冷气下楼,眉头微微一蹙,又展开: “走,我送你回去。” 姜苏说:“我想回北城了。” 翟靳聿说:“好。我和你一起走。” 姜苏站住了,仰头看他。 翟二叔站在二楼说:“靳聿,你爷爷有话要跟你说。” 翟靳聿伸手揉了揉姜苏的小脑袋:“你先在下面等我。我谈完话,就跟你一起走。” 他说完,往楼梯走,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别想着逃跑,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等我。” 他说完上楼去了。 翟二叔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侄子。 翟靳聿神色如常的从他身边路过,走到翟老爷子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翟老爷子疲惫的声音:“进来。” 翟靳聿推开门,第一次进入了他从未踏足过的翟老爷子的书房。 翟二叔站在二楼往下看。 姜苏也抬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翟二叔觉得心里有点怪异,好像在小洋楼外面,姜苏对着他就不像是小辈面对长辈时的态度,不像是不懂礼貌,而是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即便他自己,也怪异的觉得姜苏这种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对。 书房里。 “坐。”翟老爷子说。 翟靳聿走过去,在刚才姜苏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翟老爷子看着他,心情从未如此复杂。 翟靳聿像他,又不像他。 翟靳聿的眉眼间有些他年轻时候的影子,但是那双眼睛却比他年轻时更加锐利、深邃。 大概是从小顺风顺水长大,家里的长辈都宠着他纵着他,他没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和靳聿一样年纪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和文昭一起胡闹的公子哥。 而翟靳聿不一样,他从小父母双亡,因此性格更加内敛,即便是他,也猜不透靳聿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年轻的时候,有些优柔寡断,翟靳聿却比他行事果断的多,这方面,翟靳聿更像他那位雷厉风行的母亲。 翟靳聿从小父母双亡。 他更心疼他几分。 只是翟靳聿似乎从来不给别人心疼他的机会。 他初中就开始寄宿学校,一直到高中、大学,毕业后自己申请去了北城工作,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得来的,没有依靠家族半分。 翟靳聿成长的很优秀。 远比他更优秀。 但是...... “你喜欢那个丫头?”翟老爷子终于说话了。 “是的。”翟靳聿承认的比翟老爷子想象中还要爽快:“您不是说让我把人带回来给你见见吗?您今天就见到了。” 翟老爷子一怔:“她就是昨天晚上......” 翟靳聿点点头。 翟老爷子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他看着翟靳聿,表情有些严厉:“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找什么人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翟靳聿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地说:“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她。” 翟老爷子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翟靳聿说:“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那么只需要她同意就好了。我也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说她是什么人,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 翟老爷子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他张了张嘴,看着翟靳聿,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翟靳聿的维护之意那样不加掩饰,似乎容不得他人说她半点不好。 他毫无顾忌的把她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远比他当年做的要好的多。 他有什么理由去反对他们? 就为了那卑鄙的私心和嫉妒吗? 翟老爷子久久没有说话。 翟靳聿说:“爷爷。我先走了,她还在等我。” 翟老爷子忽然觉得累极了,他抬起已经开始下垂的眼皮看着翟靳聿,疲惫的说: “你走。” 翟靳聿站起身,对着翟老爷子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大步往前走,当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下脚步,扶着栏杆,往下看去。 姜苏就站在下面大厅里等着。 他悬起来的心立刻落回了原位,眼中漾起淡淡的温柔。 她没有走。 她在等他。 他迫不及待的跑了下去。 姜苏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有些意外:“怎么那么快?” 回应她的是一个紧紧地拥抱,和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想快点见到你。” ...... ...... ...... 姜苏头皮又炸了一次。 连带着整条尾椎都麻了。 刚刚从门外进来的翟二叔:“......” —— 汪老夫人对姜苏这么快就要回北城的决定感到非常讶异。 在姜苏说她已经见过翟老爷子后,汪老夫人立刻沉默了,但还是要求姜苏不要那么急着走,明天再走也不迟。 姜苏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然后上去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她拿出来的东西不多,随便塞了回去。 西城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姜欢从西城离开时,还没有失去记忆。 如果要找线索,那也应该是从北城找。 对她而言,是怎么缺失掉那段记忆的,远比那段记忆里有什么要更重要。 翟靳聿把她送回到汪老夫人这后,没有多停留,和姜苏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约好明天一起走。 蒋叔一大早就已经先回北城了。 姜苏原本预计十天半个月的行程。 不到三天就结束了。 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收拾好行李。 一转身,就看到沈琛在门口站着,年纪不大,眼神却很有深度,轻易看不透。 姜苏看到他有点意外:“有事?” 沈琛说:“没有。” 姜苏:“那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 沈琛:“......” 大概没想到姜苏那么直白,他罕见的被噎了一下。 停顿了一会儿,才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和靳聿哥......是男女朋友关系?” 姜苏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淡淡的说:“我对你不感兴趣。” 沈琛:“......难道我看起来像对你感兴趣的样子吗?” 姜苏:“像。” 沈琛:“......” 谈话无疾而终。 —— 晚上姜苏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她打电话给翟靳聿。 “你帮我问问你爷爷。那座小洋楼是他的还是姜欢的,要是姜欢的那就是我的。楼我不打算要了,你让他折现给我。” 不少钱呢,那个地段,那个面积,少说也得上千万?不要白不要。 翟靳聿万没想到小姑娘打电话给他是说这个,他有些无奈的捏了捏鼻梁,拿她没办法:“好。” 他说完好字,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翟靳聿不禁失笑。 有时候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姜苏什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她的来电,电话还没接起来,只是看到来电显示,他的心情就开始变得愉快起来。 听她叫翟叔叔,他的心就化了。 看不见她的时候就一直惦念着她,担心她吃不饱,担心她又在外面惹祸上身。 如果看到她在他面前,他就想抱抱她。 可是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是一个对情感敏感的人。 在小姑娘从假山后钻出来,冲他笑的时候。 翟靳聿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理防线全面崩塌的声音。 而姜苏,她就这么踩着满地的断壁残垣,轻轻巧巧地走进了他的心里。8414 19:56 他张开手主动抱住她,像是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 晚上的时候,汪老夫人来姜苏房间找她。 姜苏无法责怪汪老夫人对她的隐瞒。 那只是他们想要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因为他们不知道她比他们想象中要强大的多。 某种程度上,姜苏觉得自己称得上是宽容大度了。 第二天汪老夫人嘱咐厨房,做了异常丰盛的一餐。 沈琛兴许是被她的食量所震慑到了。 对她频频注目。 姜苏吃饱喝足。 就等着翟靳聿过来接她了。 结果她没有等来翟靳聿,却等来了翟靳聿的电话。 ——翟老爷子心脏病发,已经送进医院急救。 这种情况,翟靳聿自然不可能离开。 姜苏表示理解,却不打算等他了。 更不打算去医院看翟老爷子。 直接让汪老夫人的司机送她去机场。 到了北城机场,她打开手机,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宁晓打来的。 “我给翟队打电话,他说你已经回北城了。你现在在哪儿,我的车就在机场外面。” 姜苏觉得有点奇怪:“你找我有事吗?” 宁晓说:“我外婆想见你。” 姜苏挑眉。 十分钟后,姜苏成功上了宁晓的车。 “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你外婆为什么知道我,而且还要见我了?” 于是宁晓说了前因后果。 她是跟着外婆一起长大的,和外婆的关系非常好,什么事都会跟外婆说,所以她就和外婆提起了姜苏。 “后来外婆就说让我带你去见她,我问她原因,她没有告诉我,只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正好我今天有空,你又回北城了。” 姜苏猜想,宁晓的外婆肯定又是一位故人。 只是,是敌是友? 姜苏看向窗外,突然间灵光一闪,她转过头看宁晓:“宁晓,你外婆是不是和你有一样的能力?” 宁晓惊讶的说:“我刚才好像没说?你怎么知道的?这项能力好像就是外婆遗传给我的,我外婆有,我妈没有,到我就又有了。” 姜苏也没有想到。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之前在山城时,知道宁晓有清除人记忆的能力,但是她却根本没有往宁晓身上想过。 “你可以清楚任何人的记忆吗?”姜苏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宁晓说道:“看那个人脑内的防卫机制强不强,还有这个人的精神力强不强大。比如说翟队,我感知过,他的精神力量和防卫机制都很强,就算把他放倒,我也无法清除他的记忆,除非他自愿让我清除记忆。” “如果是你外婆来做呢?”姜苏问。 “也做不到。”宁晓说到这里有些骄傲的挑眉:“而且我的能力已经超过我外婆了。” 姜苏沉吟起来。 “到了。”宁晓说,然后自己先下车了。 宁晓的外婆住在西郊,离市中心很远,离机场却很近。 “在这儿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不过住久了就习惯了。”宁晓正说着,就有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 “外婆!我把姜苏带回来了!”还没进门,宁晓就喊道。 姜苏走在后面,悄悄咬破手指,在左手掌心画了一张符,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没事人一样走进这农家小院。 刚刚她一下车就闻到了草药香,进到院子里那味道更加浓郁。 今天是个好天气,院子里放了好多个木架子,上面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只留下一条只供两人并肩行走的小道通往房子。 这时候,从那房子里走出一个老妇人来。 她站在那里,看着姜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来了。” 姜苏顿时一愣,惊讶:“是你?!” 老妇人笑着点点头:“就是我。” 宁晓一头雾水:“你们两个认识???” 最后宁晓被赶到屋外给院子里的草药翻面。 而姜苏则被老妇人请进了屋子里。 “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姜苏问。 老妇人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话一点儿都不知道委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苏问。 老妇人依旧笑着:“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但是没想到会时隔那么多年。你要是再晚来几年,可能你的记忆我就要带进土里了。” 姜苏顿时感觉迷雾罩山,迷上加迷。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失忆居然会和这个女人有关。 她当年从山下灌木丛里醒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女人,当然,那是她年轻的时候。 刚才如果不是她一笑,她都没能认出她来。 之后她就被这个女人带回了家,照顾了她几个月,后来她就走了。 姜苏当年也怀疑过她。 但是她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村姑娘,平时喜欢摆弄一点乱七八糟的草药,还下田插秧,那个插秧的手法,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练出来的。 怎么想到,她的失忆就是出自当年那个农村姑娘的手?! 这个笑起来一脸淳朴的人畜无害的女人。 真是会扮猪吃老虎! 第 70 章 “所以是你把我的记忆拿走了。”姜苏盯着老妇人说。 “真神奇。”老妇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惊奇的看着姜苏:“你真的不会老, 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喝点什么吗?” 姜苏微笑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居然知道自己不老,这让她格外警惕起来。 “喝杯花茶, 你以前最爱喝的那种!我改良了一下, 喝起来更香了。”老妇人说着去给姜苏泡茶了。 姜苏:“......” 老妇人头发都花白了,但是行动还是非常灵敏, 很快就给姜苏和自己泡好茶, 放在了小桌上。 “别站着了,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啊。” 姜苏勉为其难的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藤椅上有一个手工制作的坐垫,做工粗糙, 但是柔软度还不错。 她坐下来后, 端起茶杯嗅了嗅。 “哈哈哈,你这习惯还是没改!”老妇人笑着说道:“老是怕我给你下药。” “你除了变老了,别的也什么都没变。”姜苏嘲讽道的, 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就极爱笑,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好笑的事哈哈哈笑个不停。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长得很淳朴,一看就觉得很善良的长相,现在老了, 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模样。 所以她当年才会观察她几个月都没发现一点异常。 老妇人对姜苏的嘲讽也并不以为意,只是低头喝茶。 姜苏喝了一口,微微挑眉。 老妇人笑着问:“怎么样?不错?” 姜苏:“唔......就还行。” 然后没忍住又喝了一口,满口的茶香。 老妇人开心的笑了。 然后看着姜苏有些感慨的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感觉才一晃眼,我就那么老了。那时候我也才晓晓那么大呢。” 姜苏放下茶杯:“你到底为什么会取走我的记忆?”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老妇人看着姜苏说:“不是我要取走你的记忆,是你自己想要取走这段记忆的。” 姜苏怔住。 “你等着。”老妇人忽然起身,去里间鼓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 她从里面走出来,手里随意拎着